《世界军事》8月份的谈到沙隆会战,我转点权威资料。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5/03 14:41:48
第十章:沙隆会战
J·F·C·富勒 [英国]  
[出自《西洋世界军事史》]  




  大约在四四○年,与格西里克开谈判的匈奴人,为一种属于吐拉尼安(Turanian)族的游牧民族。他们与罗马人和日尔曼人之间的冲突,又是代表“车骑”民族与城市居民之间的战争。虽然若专以战争而论,几乎总是匈奴人占了上风,可是最后他们还是被压倒了,这不是因为他们打不过西方人,而是由于他们缺少文明。在他们的故事中,至少有一方面是与希克索人相似的,因为在这两次侵入中,造成其初期胜利的主要因素,就是野蛮人的马匹。以后的各世纪中,阿拉伯人、塞尔柱(Seljuk)人和蒙古人的胜利,也完全是基于同一个原因。  
  匈奴人的祖先和发源地,到现在仍然不可考。在十八世纪中叶,法国的汉学家,戴久格尼斯(M.Deguignes),才认定他们即为中国古代史上所记载的“匈奴”。当他们的全盛时期,是住在阿尔泰山,昆仑山,和大青山之间的地区中。为了阻止他们的进犯,秦始皇曾在公元前二五八年,修筑万里长城。 [ 注:扫校者注:Deguignes的论断主要来源于语言学比较,但随着近现代对东方文字材料以及中亚考古资料的进一步积累和研究,已无法作为定论。入侵欧洲的蛮族部落是否和秦汉时的匈奴部落相关,迄今仍然是国际史学界争论的焦点问题,尚无法作出最终结论。 ] 不过这些记载与本书的内容却无关系。本章所要研究的为他们在西洋史中的影响。此外,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才会向西移动,侵入阿南斯人的领域,因而造成三七六年的哥特人对罗马的进犯,也还是无法考证。有人认为其主因为中亚细亚的天气,在公元后的最初几个世纪中,突然变得干燥起来,而到了公元后五○○年,即达到了最高顶点。另外有人认为是因为游牧性的侵入者,破坏了灌溉的水道之所致。因为诚如派希克(Mr.T. Peisker)所云:为了使一个水草田的全部,不敢不向他们纳贡起见,他们只要攻占主要的水道即可。而这些游牧民族又常常盲目的抢劫,和毁灭一切的东西。一次的侵扰即可以使几百个水草田化为灰烬和沙漠。而且进一步说,游牧民族不仅使中亚细亚的无数城市和乡村,变成了废墟,而且也更使草原本身变成了赤地,因为无意识的为了取火的理由,而滥伐树木,终于使流沙扩大了它的范围,若从后代的游牧民族所行所为的情形来观察,则第二个理由似乎比较具有可能性。吉本在他的“罗马衰亡史”中,也表示着同样的看法。当他谈到蒙古人的凶残时,他说:从里海起到印度河为止,他们造成了一个宽达数百哩的废墟地带,这都是人类几世纪来所努力经营出来的成果,也许五个世纪的时间都还不足以恢复这四年来的损失。以后当匈奴人与拉丁文明接触了之后,因为他们不能给与任何东西,而只能吸收拉丁文明,终于为了生存起见,也好拉丁化了。假使不是这样的情形,而把局势反转过来,则罗马帝国早已变成了第二个“科拉桑”(Khorasan) [ 注:扫校者注:现今伊朗、阿富汗和土库曼斯坦的交界地区。 ] 。  
  和所有的“车骑”民族一样,匈奴人是到处漫游的,所以他们根本上无文明之可言。经过了许多代的时间,他们都是带着牲口——牛、马、羊等——在西伯利亚的中部和南部草原上,逐水草而居。因为他们是那样的原始化,所以连纺织的手艺都没有,而只好穿羊皮了。在法仑斯皇帝时代的史学家,安买拉斯,对于他们曾经有过下述的描写:  
  他们都是具有强壮的肢体和粗壮的头颈,样子很难看,简直像野兽。因为从小即惯于在山林中生活,所以极能忍受寒冷和饥渴。他们穿的是麻布或是兽皮。他们从不步战,好像胶在马上一样,他们的马很丑陋,但也很能吃苦。他们从没有固定的住所、法律、和安定的生活方式。他们像难民一样,到处流浪,夜间就住在车辆里面。他们不守信用,绝不可靠,见异思迁,容易冲动。好像无理智的野兽一样,对于是非是毫无辨别力的。

  和所有真正的游牧民族一样,匈奴人是绝对不知道农业的,所以上文所说的麻布衣服,也和其他许多东西一样,可能都是用易货方式调换得来的。在他们本族之内,可能实际上,完全没有商业关系,因为生活水准是那样的低,所以几乎家家都是可以自给自足的。他们的对外贸易为用马匹、肉类、皮毛、和奴隶,以来与他们所接触的定居农业民族,交换兵器,粮食和制成品。  
  为了生存起见,很明显的,他们是不可能以“大群”来流动的。因为他们是要靠牲畜维持生活,而它们却需要广泛的牧地。很可能的,也和许多其他的游牧民族一样,他们是分成了许多的小群,每群五十人到一百人,中间隔得很远,每个群可以自由调换它的牧地。他们的社会是共产型的,虽然每群都有一个世袭的领袖,称为“要人”(Important Men),但全族却无国王。过去的史学家常常把他们的数量,估计得太高,毫无疑问的,其原因是因为他们迁移得太迅速,而且更极为凶残,使欧洲人感到极为害怕的缘故。依照约尔丹尼斯(Jordanes)在哥特史上的记载:哥特人认为匈奴人是魔鬼的后代,没有人性,而且也没有语文。 [ 注:注:约尔丹尼斯写这个历史时,已经是在一百年以后,所以他的记载有许多只能当作小说看。 ]  
  他又说:“因为他们的形状太可怕,所以使人见而生畏,在战争中使人望风溃走。他们的个性较为野蛮,对于刚刚出生的小孩子,都能加以虐待。因为他们对于每一个男子,都要在脸上砍一刀,说是在他吃奶之前,就应该学会怎样忍受创伤。所以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有疤痕,青年人不漂亮,老年人也更不长胡须。他们身体短小,行动敏捷,善于骑射。虽然他们外形像一个人,而其残酷则恰如野兽。”

  当他们首次出现之后,现在已经经过了两代人,虽然他们的恐怖仍然继续使罗马人感到瘫痪,但因为他们可以很轻松的,从他们的邻人方面获得“岁币”,所以他们遂安居在多瑙河地区不动了,于是其社会秩序也就迅速的发生了改变。大约在四三○年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再保持着只有家族的无政府状态了,已经形成了一个联邦,而以鲁加为单独的统治者。他是艾提亚斯的好友和保护者,而他也有足够的力量,迫使东罗马皇帝,提阿多夏斯,每年赠与他“岁币”三百五十磅黄金。当他在四三三年逝世时,承继他的人为他的两个侄子,阿提拉(Attila)和布里达(Bleda)。后者于四四五年,为其兄长所谋杀,于是就只剩下阿提拉一个人了。约尔丹尼斯和普里斯卡斯(Priscus) [ 注:注:普里斯卡斯为东罗马皇帝所派的大使,曾于四四九年谒见阿提拉。 ] 他身材短小,眼小睛圆,鼻头扁平,肤色漆黑。他的头部很大,胡须稀少,头发早已花白。他的个性贪鄙、自负、迷信、狡猾、粗暴、凶残。但是他的生活却十分的简单。据普里斯卡斯说:当客人用金银杯喝酒时,他所用的却是木杯。他的衣服与其他的野蛮人一样的颜色,毫无花饰。他的刀剑、靴带、和马缰上,也都没有黄金和宝石的饰物。
  阿提拉对于他所承继的联邦,具有绝对的统治权,虽然他走到其人民的中间,到处都可以受到欢呼,可是他们实际上对于他,只是敬畏而非悦服,因为大家都在他的恐怖威胁之下。汤姆森(E.A.Thompson)在他的阿提拉传上说:他要比他的任何前任统治者,都更能认清下述的事实:假使所有各部落能在一个毫无问题而具有绝对性的领袖之下,联合起来,那么匈奴人就能够拥有一个史无前例的工具,以来榨取中欧的其他民族。他并不依赖分裂独立的酋长制度,而把他的权力基础建立其自己的臣仆(Vassals)身上。他们都是向他个人绝对的效忠,而不受着部落关系的限制。  
  当四九九年,提阿多夏斯派了普里斯卡斯,率领了其著名的使节团,去谒见阿提拉时,匈奴人已经不再是纯粹的游牧民族,而变成一种“强盗所组成的寄生社会”。他已经不再想饲养牲畜,学会了一个更有利的生意,那就是饲养人类。他们中间似乎已经有了很尖锐的贫富差异,虽然或许并无阶级的差异。只要阿提拉能够对于他的群众,供给以生活必需品和少数的奢侈品,则这个社会组织即可以永远维持下去。从普里斯卡斯的描写上,也可以看出来这些变化,因为他告诉我们说:阿提拉已经不再住在帐幕和车辆里面,而是住在一个相当大的木质房屋之内,外面还包围着有栅栏。他就在这个房子里接见罗马的大使,称他为“无耻的野兽”。此外普里斯卡斯又说阿提拉与他的女儿,艾斯卡(Esca)结婚,这是他们的法律所允许的。当罗马的使臣就馆舍的时候,布里达的妻子之一又送来了营养品和美丽的女人,这对于匈奴人而言,也是一种待贵宾的礼节。事实上,匈奴人的风俗与今天中亚某些地区中,还是差不多的。  
  作为是一个军人而论,阿提拉不过是一个“大盗”而已。霍德金(Thomas Hodghin)说他,虽与文明和人性作战,但却不与宗教作战,因为他还不懂得恨它。关于建设性的天才,他一点都无所表示,虽然事实上,普里斯卡斯告诉我们说:他自信他是应该统治全世界的“真命天子”。他这个帝国也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疆限。其中心牧场似乎包括着近代的匈牙利和特兰西瓦尼亚(Transylvania) [ 注:扫校者注:现罗马尼亚境内。 ] 等地方,其余地区则自高卢向东延展,一直达到遥远无边的地方。  
  虽然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是已经原始化到了极点,但是比起乡村或城市居民,他们却具有某些军事性的优点,使他们特别适宜于作战。明士(E.H.Minns)在他的论文中曾经说过:他们的生活是劳苦而危险,需要有技巧,勇气和耐力,但是他们却不愿做耕田种地这种连续性的苦工。他们惯于改变环境,过惯了海阔天空的生活,具有一种自由感。他们的领袖对于大批人员的运输和管理,是富有经验的。整个民族就是现成的军队,易于集中,自给自足,能作突袭和远征。在草原上,游牧民族是随时都在备战之中,为扩张自己的牧地,或是保护自己的牧地,都经常有与其他部落火并的可能性。但是无论为攻为守,这种部落都必须要有良好的领导,而领袖也一定要有绝对的权威。  
  匈奴人之所以能够所向无敌的原因,并非由于他们具有数量上的优势,而是因为他们具有高度的机动性。他们分成由马弓手所组成的小队,能够迅速的集中在任何一个指定的点上,迅速的散开,然后又再集中在另外一个点上。虽然当他们最初出现时,他们的小马是赶不上罗马马,但不久他们也获得了罗马马,于是这个弱点迅速的消灭了。第十章:沙隆会战
J·F·C·富勒 [英国]  
[出自《西洋世界军事史》]  




  大约在四四○年,与格西里克开谈判的匈奴人,为一种属于吐拉尼安(Turanian)族的游牧民族。他们与罗马人和日尔曼人之间的冲突,又是代表“车骑”民族与城市居民之间的战争。虽然若专以战争而论,几乎总是匈奴人占了上风,可是最后他们还是被压倒了,这不是因为他们打不过西方人,而是由于他们缺少文明。在他们的故事中,至少有一方面是与希克索人相似的,因为在这两次侵入中,造成其初期胜利的主要因素,就是野蛮人的马匹。以后的各世纪中,阿拉伯人、塞尔柱(Seljuk)人和蒙古人的胜利,也完全是基于同一个原因。  
  匈奴人的祖先和发源地,到现在仍然不可考。在十八世纪中叶,法国的汉学家,戴久格尼斯(M.Deguignes),才认定他们即为中国古代史上所记载的“匈奴”。当他们的全盛时期,是住在阿尔泰山,昆仑山,和大青山之间的地区中。为了阻止他们的进犯,秦始皇曾在公元前二五八年,修筑万里长城。 [ 注:扫校者注:Deguignes的论断主要来源于语言学比较,但随着近现代对东方文字材料以及中亚考古资料的进一步积累和研究,已无法作为定论。入侵欧洲的蛮族部落是否和秦汉时的匈奴部落相关,迄今仍然是国际史学界争论的焦点问题,尚无法作出最终结论。 ] 不过这些记载与本书的内容却无关系。本章所要研究的为他们在西洋史中的影响。此外,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才会向西移动,侵入阿南斯人的领域,因而造成三七六年的哥特人对罗马的进犯,也还是无法考证。有人认为其主因为中亚细亚的天气,在公元后的最初几个世纪中,突然变得干燥起来,而到了公元后五○○年,即达到了最高顶点。另外有人认为是因为游牧性的侵入者,破坏了灌溉的水道之所致。因为诚如派希克(Mr.T. Peisker)所云:为了使一个水草田的全部,不敢不向他们纳贡起见,他们只要攻占主要的水道即可。而这些游牧民族又常常盲目的抢劫,和毁灭一切的东西。一次的侵扰即可以使几百个水草田化为灰烬和沙漠。而且进一步说,游牧民族不仅使中亚细亚的无数城市和乡村,变成了废墟,而且也更使草原本身变成了赤地,因为无意识的为了取火的理由,而滥伐树木,终于使流沙扩大了它的范围,若从后代的游牧民族所行所为的情形来观察,则第二个理由似乎比较具有可能性。吉本在他的“罗马衰亡史”中,也表示着同样的看法。当他谈到蒙古人的凶残时,他说:从里海起到印度河为止,他们造成了一个宽达数百哩的废墟地带,这都是人类几世纪来所努力经营出来的成果,也许五个世纪的时间都还不足以恢复这四年来的损失。以后当匈奴人与拉丁文明接触了之后,因为他们不能给与任何东西,而只能吸收拉丁文明,终于为了生存起见,也好拉丁化了。假使不是这样的情形,而把局势反转过来,则罗马帝国早已变成了第二个“科拉桑”(Khorasan) [ 注:扫校者注:现今伊朗、阿富汗和土库曼斯坦的交界地区。 ] 。  
  和所有的“车骑”民族一样,匈奴人是到处漫游的,所以他们根本上无文明之可言。经过了许多代的时间,他们都是带着牲口——牛、马、羊等——在西伯利亚的中部和南部草原上,逐水草而居。因为他们是那样的原始化,所以连纺织的手艺都没有,而只好穿羊皮了。在法仑斯皇帝时代的史学家,安买拉斯,对于他们曾经有过下述的描写:  
  他们都是具有强壮的肢体和粗壮的头颈,样子很难看,简直像野兽。因为从小即惯于在山林中生活,所以极能忍受寒冷和饥渴。他们穿的是麻布或是兽皮。他们从不步战,好像胶在马上一样,他们的马很丑陋,但也很能吃苦。他们从没有固定的住所、法律、和安定的生活方式。他们像难民一样,到处流浪,夜间就住在车辆里面。他们不守信用,绝不可靠,见异思迁,容易冲动。好像无理智的野兽一样,对于是非是毫无辨别力的。

  和所有真正的游牧民族一样,匈奴人是绝对不知道农业的,所以上文所说的麻布衣服,也和其他许多东西一样,可能都是用易货方式调换得来的。在他们本族之内,可能实际上,完全没有商业关系,因为生活水准是那样的低,所以几乎家家都是可以自给自足的。他们的对外贸易为用马匹、肉类、皮毛、和奴隶,以来与他们所接触的定居农业民族,交换兵器,粮食和制成品。  
  为了生存起见,很明显的,他们是不可能以“大群”来流动的。因为他们是要靠牲畜维持生活,而它们却需要广泛的牧地。很可能的,也和许多其他的游牧民族一样,他们是分成了许多的小群,每群五十人到一百人,中间隔得很远,每个群可以自由调换它的牧地。他们的社会是共产型的,虽然每群都有一个世袭的领袖,称为“要人”(Important Men),但全族却无国王。过去的史学家常常把他们的数量,估计得太高,毫无疑问的,其原因是因为他们迁移得太迅速,而且更极为凶残,使欧洲人感到极为害怕的缘故。依照约尔丹尼斯(Jordanes)在哥特史上的记载:哥特人认为匈奴人是魔鬼的后代,没有人性,而且也没有语文。 [ 注:注:约尔丹尼斯写这个历史时,已经是在一百年以后,所以他的记载有许多只能当作小说看。 ]  
  他又说:“因为他们的形状太可怕,所以使人见而生畏,在战争中使人望风溃走。他们的个性较为野蛮,对于刚刚出生的小孩子,都能加以虐待。因为他们对于每一个男子,都要在脸上砍一刀,说是在他吃奶之前,就应该学会怎样忍受创伤。所以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有疤痕,青年人不漂亮,老年人也更不长胡须。他们身体短小,行动敏捷,善于骑射。虽然他们外形像一个人,而其残酷则恰如野兽。”

  当他们首次出现之后,现在已经经过了两代人,虽然他们的恐怖仍然继续使罗马人感到瘫痪,但因为他们可以很轻松的,从他们的邻人方面获得“岁币”,所以他们遂安居在多瑙河地区不动了,于是其社会秩序也就迅速的发生了改变。大约在四三○年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再保持着只有家族的无政府状态了,已经形成了一个联邦,而以鲁加为单独的统治者。他是艾提亚斯的好友和保护者,而他也有足够的力量,迫使东罗马皇帝,提阿多夏斯,每年赠与他“岁币”三百五十磅黄金。当他在四三三年逝世时,承继他的人为他的两个侄子,阿提拉(Attila)和布里达(Bleda)。后者于四四五年,为其兄长所谋杀,于是就只剩下阿提拉一个人了。约尔丹尼斯和普里斯卡斯(Priscus) [ 注:注:普里斯卡斯为东罗马皇帝所派的大使,曾于四四九年谒见阿提拉。 ] 他身材短小,眼小睛圆,鼻头扁平,肤色漆黑。他的头部很大,胡须稀少,头发早已花白。他的个性贪鄙、自负、迷信、狡猾、粗暴、凶残。但是他的生活却十分的简单。据普里斯卡斯说:当客人用金银杯喝酒时,他所用的却是木杯。他的衣服与其他的野蛮人一样的颜色,毫无花饰。他的刀剑、靴带、和马缰上,也都没有黄金和宝石的饰物。
  阿提拉对于他所承继的联邦,具有绝对的统治权,虽然他走到其人民的中间,到处都可以受到欢呼,可是他们实际上对于他,只是敬畏而非悦服,因为大家都在他的恐怖威胁之下。汤姆森(E.A.Thompson)在他的阿提拉传上说:他要比他的任何前任统治者,都更能认清下述的事实:假使所有各部落能在一个毫无问题而具有绝对性的领袖之下,联合起来,那么匈奴人就能够拥有一个史无前例的工具,以来榨取中欧的其他民族。他并不依赖分裂独立的酋长制度,而把他的权力基础建立其自己的臣仆(Vassals)身上。他们都是向他个人绝对的效忠,而不受着部落关系的限制。  
  当四九九年,提阿多夏斯派了普里斯卡斯,率领了其著名的使节团,去谒见阿提拉时,匈奴人已经不再是纯粹的游牧民族,而变成一种“强盗所组成的寄生社会”。他已经不再想饲养牲畜,学会了一个更有利的生意,那就是饲养人类。他们中间似乎已经有了很尖锐的贫富差异,虽然或许并无阶级的差异。只要阿提拉能够对于他的群众,供给以生活必需品和少数的奢侈品,则这个社会组织即可以永远维持下去。从普里斯卡斯的描写上,也可以看出来这些变化,因为他告诉我们说:阿提拉已经不再住在帐幕和车辆里面,而是住在一个相当大的木质房屋之内,外面还包围着有栅栏。他就在这个房子里接见罗马的大使,称他为“无耻的野兽”。此外普里斯卡斯又说阿提拉与他的女儿,艾斯卡(Esca)结婚,这是他们的法律所允许的。当罗马的使臣就馆舍的时候,布里达的妻子之一又送来了营养品和美丽的女人,这对于匈奴人而言,也是一种待贵宾的礼节。事实上,匈奴人的风俗与今天中亚某些地区中,还是差不多的。  
  作为是一个军人而论,阿提拉不过是一个“大盗”而已。霍德金(Thomas Hodghin)说他,虽与文明和人性作战,但却不与宗教作战,因为他还不懂得恨它。关于建设性的天才,他一点都无所表示,虽然事实上,普里斯卡斯告诉我们说:他自信他是应该统治全世界的“真命天子”。他这个帝国也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疆限。其中心牧场似乎包括着近代的匈牙利和特兰西瓦尼亚(Transylvania) [ 注:扫校者注:现罗马尼亚境内。 ] 等地方,其余地区则自高卢向东延展,一直达到遥远无边的地方。  
  虽然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是已经原始化到了极点,但是比起乡村或城市居民,他们却具有某些军事性的优点,使他们特别适宜于作战。明士(E.H.Minns)在他的论文中曾经说过:他们的生活是劳苦而危险,需要有技巧,勇气和耐力,但是他们却不愿做耕田种地这种连续性的苦工。他们惯于改变环境,过惯了海阔天空的生活,具有一种自由感。他们的领袖对于大批人员的运输和管理,是富有经验的。整个民族就是现成的军队,易于集中,自给自足,能作突袭和远征。在草原上,游牧民族是随时都在备战之中,为扩张自己的牧地,或是保护自己的牧地,都经常有与其他部落火并的可能性。但是无论为攻为守,这种部落都必须要有良好的领导,而领袖也一定要有绝对的权威。  
  匈奴人之所以能够所向无敌的原因,并非由于他们具有数量上的优势,而是因为他们具有高度的机动性。他们分成由马弓手所组成的小队,能够迅速的集中在任何一个指定的点上,迅速的散开,然后又再集中在另外一个点上。虽然当他们最初出现时,他们的小马是赶不上罗马马,但不久他们也获得了罗马马,于是这个弱点迅速的消灭了。
当在赴战的途径上,这些骑兵小队以宽广的正面前进,后面跟着他们的家属和车辆。这些车辆就是活动的要塞,可以迅速的构成一个“车城”。虽然骑兵是异常的机动,可是车辆纵队却只能慢慢的运动,尤其是在西欧的丘陵和森林地中,常常会完全不能行动。所以常常地,其战斗部队曾与基地隔得很远。当在这种情形之下,骑兵就必须不断的活动,以来维持生活,又因为运动是倚赖在粮秣上面的,所以骑兵必须分为小群,而且在冬季中,经常总是尽量避免战斗。因为这个原因,“智者李奥”皇帝(Leo the Wise)才拟定了一条规律:对于西提亚人和匈奴人,必须在二三月间来加以攻击,因为冬季的艰苦生活使他们的马匹体力减弱了。  
  为了解决口粮上的困难,匈奴人也和在十二、三世纪的蒙古人一样,靠马来维持生活。马可波罗(Marco Polo)告诉我们说:在成吉斯汗的陆军中,每一名蒙古兵携带着十八匹马(雌雄均有),所以他可以用马乳和马血来当作食品和饮料。他们的马匹不仅是为了调换乘骑,而且也是一种自动补充的罐头食品。 [ 注:注:主要的食品为乳制品,而不是鲜乳。现在市面上流行的“养乳冻”(Yogurt即为他们所发明的。 ] 所以这种情形与劳伦斯(T.E.Laurence)对于阿拉伯作战的评述颇多相似之处:我们的王牌为速度和时间,而不是打击力。若是有“自动牛肉”的发明,则比火药的发明对于我们还更为有利。因为它所能增强者为战略性的力量,而非战术性的力量。  
  从这种自动补给基地上,就发展成为一种旋风战略。他们在作战时,像一阵旋风一样吹来,马上就退走了。整个的地区都变成了废墟,全部人口都将被杀尽,不仅是为了造成一种恐怖的空气,而且是为了便于撤退,以免受到敌人的追击。他们所采取的战术可以下一个定义说是“在权威之下的凶残。”其主要的因素为勇敢、奇袭、闪避、狡猾、和机动,而不是计划、方法、操练、和纪律。匈奴人的格言也和土耳其人一样:尝试了两次,第三次转身就跑了。诚如提里(Amedee Thierry)所说的:野蛮民族和我们不同,并不把逃走看作是不光荣的。把战利品看得比荣誉更值钱,仅仅是在有成功把握时才作战。当他们发现敌人实力强大有备时,即马上退回,等到发现了好机会之后,再来攻击。他们的主要兵器为弓矢,因为在草原上是没有树木的,所以主要的是由角质所造成。它的最大价值是射击时无声,其箭矢为骨质的。但在接近战斗中,他们却倚赖刀剑。他们置生死于度外,当敌人在避免受着刀伤时,他们就把套索抛向敌人的身上,把敌人的肢体绑着,使他们丧失骑马和走路的能力。  
  他们在战术上的最大弱点,为在任何地区都无法停留得太久,因为草料很快的就被吃完了。此外,他们也无法攻下要塞和有墙的城市,所以结果使他们对于任何地区的占领,都无法永久化。四四三年,在西斯托伐(Sistova)以南二十哩的艾西马斯(Asemus)地方,阿提拉很容易的被阻止住了,当他开始向邻近地区实行劫掠时,从要塞中突出来的部队,即又可以攻击他的背面。简言之,匈奴人的战斗方法,在亚洲草原上固然是非常的适合,可是在文明程度较高,和地形较困难的欧洲,最后却不免还是失败了。  
  匈奴人的第一次大举进犯是在三九五年。他们渡过了冰冻的多瑙河,首先蹂躏了达尔马提亚和戴内斯,但是他们的最大毁灭却是发生在更遥远的东方。他们通过了高加索的隘路,冲入了阿美尼亚,使卡巴多西亚、叙利亚和西西里亚的一部分都成为废墟,然后再围攻安提阿齐,和在海里斯(Hulys),赛恩达斯(Cyndus),阿仑提斯(○rontes)和幼发拉底斯等地的许多其他城市。这一次深入的进犯所造成的恐怖,圣杰罗米对于它曾有极生动的描写:于是传报消息的使者到处的来往着,在整个东方都为之发抖。因为匈奴人来了,凭着他们的快马,到处烧杀。他们的前进速度也许比谣言传播得还更快,他们是一点怜恤心都没有的,不分宗教、阶级、年龄、性别,碰着他们就是死定了。  
  第二次的重要进犯是发生于四四一年,即在格斯里克与阿提拉谈判之后。匈奴人再度渡过多瑙河,毁灭了费米拉孔(Viminacium),马尔古斯(Margus),辛吉都仑(Singidunum)等地。这个闪电性的战役逼迫提阿多夏斯从西西里召回了他的舰队,并放弃其进攻格斯里克的计划。  
  四四二年,双方同意休战,但是因为提阿多夏斯拒绝遣返逃亡者,于是第二年战争又起。他首先占领了拉台里亚(Ratiuria)——这是达西亚李彭西斯(Dacia Ripensis)省区的首府,也是罗马舰队在多瑙河上的基地——巩固了他的后方安全,于是阿提拉就进到了马尔古斯河谷,并毁灭了莱沙斯城。接着,他又进到了尼斯恰伐(Nischava)河上,将沙尔地卡(Sardica)——即今之索费亚——和菲立普波里斯(Philippopolis)两城夷为平地。绕过阿德莱罗普,和希拉克里亚(Heraclea)两城,因为他们的要塞工事太强,不是他所能攻下的,而直接窜到了君士坦丁堡的附近。当时率领东罗马军队的人是阿斯巴尔(Aspur),他是一个阿南斯人,在一连串的会战中,阿提拉击败了他,使其全军覆灭在鞑靼尼尔海岸之上。于是提阿多夏斯只好求和,当即获得了阿提拉的允许。其条件为所有的逃亡者均一律遣返,赔款六千磅黄金(值英镑二八○、○○○),以后每年还要纳岁币二千一百磅。这个和约是四四六年八月间签订的。  
  四四七年,阿提拉又侵入东帝国,但是他的借口则已不可考。当他正要出发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连串的强烈地震,使许多希腊城市的城墙为之溃裂,连君士坦丁堡的城塞工事也受到了很严重的损毁,所以这一次似乎是该城注定要遭劫了。为了保护该城,提阿多夏斯的军队进到了乌塔斯(Utus)河上,虽然也还是战败了,不过却使匈奴人受到了重大的损失,所以当他大事烧杀了一阵,向南进到提尔莫皮里之后,阿提拉就决定撤退了。
 这一次的侵入使他可以无后顾之忧,现在意大利和高卢都摆在他的面前,听候他去选择了。但是因为格斯里克认为意大利是他的私产,所以早在四五○年的春天里,即力劝阿提拉侵入高卢,把攻击西哥特的利益说得十分的夸大。阿提拉接受了格斯里克的观念,因为他知道西哥特人为罗马人的旧敌,于是他决定乔装作是法仑提尼安的同盟者,以来中和罗马人的反对。此外,提阿多里克和格斯匈奴里克(Hunneric),最近遗弃了他的妻子,提多里克的女儿,把她的耳鼻割去,然后将她送回娘家去。当罗马人守中立,格斯里克又怀有敌意,所以提阿多里克遂完全处于孤立的地位。  
  当这些计划正在演进之中时,四五○年,七月二十六日,东罗马皇帝提阿多夏斯突然坠马负伤,两天后就死了。承继他的人为他的妹夫,马尔西安(Marcian)(四五○年——四五七年)。新皇帝即位之后,第一件行动即为停止对于匈奴的纳贡。阿提拉大感愤怒,派了两个使臣分别到东西罗马去。到君士坦丁堡去的使臣所要求者,为东罗马应继续纳贡。到纳芬拉去的使臣则所要求者,为一件有关十六年旧事的问题。  
  四三四年,法仑提尼安的姐姐,荷罗里亚,当她在十七岁的时候,因为受到了其侍臣的诱奸,受到其母亲,普拉西地亚的责罚,将她送往君士坦丁堡去暂住。在她一怒之下,就送了一个戒指给阿提拉,要求他接受她为妻。现在她已经回到了纳芬拉,于是第二个使臣的任务就是不仅代表阿提拉迎娶她为妻,而且还要求割让西帝国的一半作为嫁妆。当这个要求被拒绝了之后,接着又发生了另外一个事件,于是使阿提拉和法仑提尼安之间的裂痕就更为宽广了。这时,李普里亚法兰克(Ripuarian Franks)国王死了,他的两个儿子为承继的问题,发生了争吵;长子向阿提拉求援,而幼子则向艾提亚斯求援。艾提亚斯对于这个幼子加以优待,并收为义子,从这一个事件看来,阿提拉即知道艾提亚斯过去的友谊已经不可靠,于是当他想进攻高卢时,罗马人也就不一定会守中立了。所以他就决定在未对付马尔西安之前,先清算其与西帝国之间的旧帐。这时勃艮地人又叛变了,其中有许多是拥护阿提拉的,而西哥特人也仍然与罗马人和汪达尔人为仇,至于李普里亚法兰克人则正陷入内战之中。从阿提拉的眼中看来,纳芬拉似乎是不堪一击的,可是天下事却往往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又是因为某一个人单独的力量,使显然已经无可避免的命运改变了方向,这个人即为艾提亚斯,也被称为“最后的罗马人。”  
  李拉塔斯(Renetus Frigeridus)对于艾提亚斯曾经有下述的简单描写(见法兰克史):  
  “他的身材中等,像貌英伟,不胖不瘦;他的机智锐敏,体力充沛,善于骑射,也极会使用长矛。他是一个天生的战士,具有高度的耐力,不怕劳苦,不怕危险。从青年期中即显出来他是一个非常人,这似乎是命运注定了的。”

  在四五一年年初,阿提拉与艾提亚斯之间的战争似乎已经无可避免,于是后者心中所考虑的问题即为:在高卢境内的那些王国和部落,是否会彼此间息争,而联合起来对抗这个外来的侵入者呢?而最重要的是,这些国王中的最强大者,提阿多里克,会捐弃旧嫌,与他携手合作么?很显明的,阿提拉的目的也就是要尽量的破坏他们之间的合作。他又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总是先用计而后用兵的。他同时派了两个使臣,去谒见法仑提尼安和提阿多里克。对于前者,他特别声明他这次侵入战只不过是罗马人和匈奴人合作抵抗西哥特战役的延续而已;对于后者,他又指明其与罗马缔结同盟的危险。法仑提尼安也猜到了阿提拉的心事,于是也派了一个使臣去向提阿多里克提出警告。这位使臣说:“因为你拥有强大的兵力,应该注意到你自己的危险,而与我们携手合作。你自己也是帝国中之一部分,帮助帝国即等于帮助自己。请你严密注意,不要坠入敌人的陷阱。”  
  当提阿多里克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阿提拉却已经动手了。在四五一年年初,他渡过莱茵河向西前进。他的军队号称五十万人,这个数字很显明的是具有夸大性,以来造成恐怖气氛。这是一支杂牌部队,其中除了匈奴人以外,还有东哥特人和格皮德斯(Gepids)人,他们为它的核心;从里加(Piga)来的西里人(Sciri),从波米拉尼亚(Pomerania)来的鲁吉人(Rugi),从尼卡尔(Necar)来的法兰克人,从巴伐里亚来的屠林吉人(Thuringi),和从莱茵河以东来的勃艮地人。他的第—个目标可能为李普里亚法兰克人的土地,其次则为奥尔良城,因为它的位置为罗里河大河湾的顶点,一旦到手之后,他即可以侵入哥提亚(Gothia)——即爱奎坦尼亚(Aguitania)。  
  他的军队分成三个纵队通过“比利时”,以宽广正面前进。其右翼进到了尼米塔孔(Nemetacun)——即今之阿拉斯(Arras);其左翼在莫斯里河上,进到了米提斯(Mettis)——即今之梅兹(Metz);其中央兵力则向巴黎西阿仑(Lutefia Parisiorum)——即今之巴黎,和奥尔利安尼(Aureliani)——即今之奥尔良(Orleans)——前进。一路烧杀奸抢,所过为墟。莱门斯、梅兹、堪布莱、提费斯、阿拉斯……等城市都完全被烧抢一空。那时的巴黎,还是一个建筑在赛纳河中小岛上的小镇,却悻免于难。当时,邻近村落南提里(Nanterre)有一个少女,叫作吉罗费华(Genovefa),通常称为圣吉尼费维(St.Genevieve)。当所有的居民都惊骇逃走的时侯,她却劝他们信仰上帝,凭着她的简单祈祷,使这些人平静了下来,努力去守城,因而躲过了浩劫。  
  此时,法仑提尼安的使臣未能说服提阿多里克,所以重要的问题仍然存在——这些部落是否能团结一致呢?和平常一样,在意大利境内是并无预备军的,而在前一年,又恰好遭到一次可怕的饿荒。二他赶到了高卢,尽可能地搜集了一些“同盟军”,并且制止了阿南斯人在法仑斯城开门迎降的企图。于是进到了(Ar—Verni),派了一个罗马元老,艾费塔斯(Avitus),再去劝说提阿多里克,终于获得了他的支持 [ 注:注:艾费塔斯以后做了西罗马皇帝,在位期为五五四——五五六年。 ] 。  
  此时,匈奴人的大军正在向奥尔良前进。在该城附近有—个阿南斯的国王,桑吉班(Sangiban),本是在四四二年,由艾提亚斯将他移值到这里来的,现在就私通敌人,答应将该城献与阿提拉。当这个消息传到了艾提亚斯和提阿多里克的耳中,他们马上就用最高速度前进,想在阿提拉尚未赶到之前,先占领该城。可是匈奴人仍旧先赶到,并立即包围该城。依据格里果里的纪录,这个城市之得救,是由于安莱拉斯主教(Anainus)的功劳。他去谒见艾提亚斯,告诉他奥尔良城不可能守过六月十四日。五月初,阿提拉的军队兵临城下,一连五个星期,他们不断的用攻城槌撞击城墙,和发射了无数的石矢。当城墙开始损毁时,这位主教就不断的勉励守军苦撑待援。到了六月中旬,似乎已经是希望断绝了。有一天上午,当一个士兵升到最高守望塔上向远处眺望时,突然发现了有一点烟尘升起来——这后面就隐藏着艾提夏斯和提阿多里克的援军。当烟尘慢慢放大时,其中就显出来罗马兵团的飞鹰标帜,和哥特人的绣旗了。最后,双方在郊区中遭遇着,并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城上的居民也纷纷向匈奴人投掷石块。阿提拉知道支持不住了,遂开始撤退。艾提亚斯的确能遵守其诺言,这正是六月十四日。在西方世界中,这是著名的一天,拯救了文明免于全面的毁灭。  
  经过详情固已不可考,但是似乎阿提拉已经遭受了一次惨重的失败,因为他不特没有再向前继续攻击,反而乘着黑夜遛走了,他经过了森斯(Sens),向赛纳河和奥比(Aube)河的河谷退却,这里的地形开阔,被称为“康配尼亚”(Campania)——即今之“香槟”(Champagne)。在第一条河川上,他留下一群格皮德斯人,当作他的后卫,而把他的主力撒往该河以东的卡塔劳尼亚平原(Catalaunian Plains)上,这又称为毛莱西亚(Mauriacian)平原。 [ 注:注:因为这个原因,这次会战才定名为沙隆(Chalons)会战。 ] [ 注:扫校者注:Chalons是后来才建立的城市,今天的位置在香槟平原正中,马恩河边。 ] 艾提亚斯首先对于其后卫发动了一次夜间攻击,几乎将他们完全歼灭。因为据约尔丹尼斯(Jordanes)在哥特史中的记载,其敌人的死伤共一万五千人,这个数字当然不可能是正确的,但可以暗示出来这次战斗的激烈程度。  
  大致是在第二天,六月二十日,会战才正式开始。  
  从约尔丹尼斯的记载中,可以发现阿提拉似乎并无必胜的信心,为了缩短交战的时间,以便能乘着黑夜掩护,可以继续退却起见,他一直等到下午才走出车城应战。他的战斗序列有如下述:他把最精锐的部队放在中央,并由其自己指挥,华拉米尔(Walamir)所指挥的东哥特人在左,阿达里克(Ardaric)所指挥的格皮德斯人及其他部落在右。很明显的,他的观念是向敌人的中央冲锋,使他们在混乱中后退,于是乘胜撤回自己的营地,以等待夜幕的低垂。反之,艾提亚斯,也似乎能认清其对方的心事,决定从两翼采取迂回的攻势,以来切断匈奴军与其车城之间的连系。他把他最不可靠的部队,桑吉班所率领的阿南斯人,布置在中央,提阿多里克所率领的西哥特人位置在右方,面对着东哥特人,他自己则亲自指挥左翼方面的罗马部队。  
  当两军还正在集结之中时,为了争夺一片高地,双方开始发生了游骑战。提阿多里克的儿子,多里斯莫德(Thorismond),击败了匈奴人的前卫,使他们在纷乱中退走。这一场攻击使匈奴人锐气颇受顿挫,于是阿提拉向他的部队作了下述的训话。他指着阿南斯人的位置说:“在那个点上去寻求迅速的胜利……因为当箸被砍断了之后,肢体也马上就会放松了,当你把骨架子取去了之后,身体也就撑持不住了。一个人若不该死的,任何兵器都不能伤害他;假使是该死的,在平时也一样可以死”。受了这些话的感动,他们都鼓起勇气来向前冲杀了。  
  约尔丹尼斯对于会战的情形,其记载如下:“在会战中,双方发生激烈的肉搏,其猛烈混乱的程度,似乎是达到了空前的程度。若是一个勇士没有赶上这一次会战,则在他毕生当中可能不再有这样的机会。”沿着一条溪流,展开了可怕的战斗:西哥特王,提阿多里克正骑在马上,督促他的部队进攻,突然的被马掀下来了,结果在己方部队践踏之下,年老的国王殒命了。接着西哥特人奋勇前进,几乎杀死了阿提拉本人。但是他却能临危不乱,仍然率领所部,退回了他的车城。  
  现在天开始黑暗了,在完全混乱之中,多里斯莫德迷失了方向,当他冲到了敌人车城附近,还以为是与自己的人会合在一起。此时,艾提亚斯也已经与自己的部下分开了,在敌人之中游荡着,他害怕会出乱子,就去寻找哥特人。最后他达到了其同盟军的营地,在他们保护之下,渡过了这个紧张的一夜。  
  到了第二天拂晓的时候,当罗马人看到战场上堆满了死尸,匈奴人也不敢再趋前挑战,就开始认为他们是已经胜利了。但是他们也知道,除非是吃了一次极大的败仗,否则阿提拉是不会从战场上逃走的。可是阿提拉却一点都不肯示弱,他还是吹号摇旗,表示即将发动攻击以来威胁敌人。他好像是一头为猎人长矛所刺伤了的雄狮,在自己的狮穴洞口上,摆来摆去的走着,虽然不敢跳出来,但是他的吼声却仍然可以使邻近地区中的人感到恐怖。这位英勇善战的名王,即令在窘境之中,也还能使他的对方不敢轻视他。所以哥德人和罗马人就集合在一起,研究如何对付这个已经失败了的阿提拉。他们决定用围攻的手段来消耗他的余力,因为他已经缺乏补给的供应,同时在罗马营地中的弓弩手,也可以用箭雨封锁他的交通线。  
  尽管他摆出怒吼和跳跃的姿态来,可是阿提拉的地位实际上却已经极为危殆,他自己也完全明了,因为一旦敌人突破了他的车城,他就准备自杀了。不过说也奇怪,艾提亚斯的地位也似乎是同样的烦恼,因为日出不久之后,提阿多里克的尸体就被发现了,于是他的儿子,多里斯莫德遂被宣布为哥特王。  
  现在艾提亚斯就似乎决定了,尽管阿提拉已经是日暮穷途,但最好还是放他逃走。他似乎是并不敢相信多里斯莫德,他害怕假使阿提拉的力量完全被歼灭了,则西哥特人马上就会取匈奴人的地位而代之,继续成为罗马的强敌。这是约尔丹尼斯的意见,因为他说:  
  艾提亚斯害怕假使匈奴人若为哥特人所完全毁灭掉,则罗马帝国本身也将感到威胁。所以他力劝多里斯莫德回到他自己的领域中,去接受其父亲所遗留下来的统治权。不然,他的兄弟也许就会乘机霸占他父亲的遗产,而获得了对西哥特人的统治权。此外,他也感到有挟敌自重之必要,因为只有阿提拉的势力尚未完全消灭之前,他在纳芬拉的西罗马朝庭中,才能获得安全,并被人认为是不可缺少的人物。 [ 注:注:关于阿提拉逃走的整个故事实在是太奇怪了,很可能在六月二十日到二十一日的夜间,艾提亚斯并未迷路,而是亲自秘密的去访问阿提拉,与他当面议定了一切。否则,当多里斯莫德离去之后,阿提拉为什么不向艾提亚斯进攻?还有当阿提拉引退时,艾提亚斯为什么又不追击? ]  

  事实是这样的;一旦当多里斯莫德已经退去之后,阿提拉发现他的营地已经空虚了,于是也就收起他的车辆,向莱茵河的后面退去。他的实际损失数字是无法知道的。约尔丹尼斯说双方被杀者共为十六万五千人,尚不包括会战前一夜的死伤数字一万五千人在内。依达夏斯(Idarius)估计被杀者为三十万人。这些数字似乎都过份夸大,不可置信。  
  当阿提拉回到了他的木质宫殿中不久之后,他又再度提出要迎娶荷罗里亚为妻的要求。在四五二年的春天里,他又出发侵入意大利。他越过了裘里安阿尔卑斯山脉——那里的守军是早已撤去了——降到了阿奎莱亚,经过了长期惨烈的围攻战,才攻入了该城。他把该城夷为平地,甚至于在一个世纪之后,那里都还是一片废墟。其次,他就进到了费尼提亚(Venetia),并毁灭了裘里亚孔柯尔地亚(Julia Concordia),和奢华的阿尔提仑(Altinum)和巴塔阜门(Patavium)等城。当他一路前进之际,维琴察(Vicenxa),维罗纳(Verona),布雷西亚(Brescia),贝尔格莫(Bergamo),米兰(Milan)和帕维亚(Pavia),因为被阿奎莱亚的恐怖行为所震恐,都纷纷自动开门迎降。虽然它们的建筑物未被毁灭,可是所有的居民被屠杀,或为他们所俘虏带走。最后,阿提拉在明西阿(Mincio)暂停前进。  
  阿提拉这一次的果敢行动,使艾提亚斯受到完全的奇袭,感到措手不及。在恐怖现象的感染之下,他首先所想到的是携带着法仑提尼安,一同放弃意大利逃走。以后,他的神经恢复了,遂决定向阿提拉求和。一旦大家都同意这个决定之后,西罗马就派了一个使节团到明西阿去,其中包括着教皇李奥(Pope Leo),前禁军提督台吉夏斯(Trygetius),和四五○年的执政官阿芬拉斯(Cennedius Avienus)等人在内。根据基督教的传说:这个可怕的“万王之王”,在圣彼德承继者的面前,突然感到渺小了起来。他不禁皈依在神光之下。但是布里(Bary)教授在他的“后罗马帝国史”中却指明出来这是不合理的。因为这位“土包子”皇帝是不会相信宗教的。  
  汤普森(Thompson)在他的匈奴史上所举出来的理由,也许是正确的。因为前一年,意大利境内还正在闹饥荒,而饥荒又与疠疫是一个结了不解缘的伙伴。此外当阿提拉进入意大利之后,东罗马皇帝,马尔西安抓着这个机会,立即派了一支军队进到了多瑙河上。率领这支兵力的将领也叫作艾提亚斯,他的作战颇为成功,因为他击溃了阿提拉的留守兵力。由于这一个果敢的反击,再加上补给的缺乏,和对于疠疫的害怕,才迫使阿提拉勉强同意媾和。他在沙隆会战中所受到的教训是如此的重大,所以他不敢冒险再损失太多的人力。  
  第二年,他又娶了另一个妻子,一个叫作依尔地柯(Ierdico)的女孩子。当他喝醉了酒进入新房时,突然流鼻血不止,因为他是平卧着,结果血液流入咽喉,将他窒息死了。 [ 注:注:一说为女人所暗杀。 ]  
  阿提拉死后,他的帝国立即瓦解。当他被秘密的埋葬了之后,他的许多儿子即开始分争他的领土,并且彼此之间发生了混乱。在这个混乱之中,被阿提拉豢养在提斯查(Tisza)谷地中的东哥特人,开始叛变了。接着所有的日尔曼人部落都发生了全面的叛变,他们全体拥护格皮地斯人的王,阿达里克为领袖。四五四年,在潘罗尼亚境内,无名小河尼多(Nedao)之上,彻底的击溃了匈奴人。于是不过三两代之后,这个种族事实上几乎即完全消灭。  
  阿提拉之死,和他的帝国之崩溃,所引起的后果也很奇特。法仑提尼安和他的皇后,欧多克西亚(Eudoxia)——为提阿多夏斯二世之女——只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艾提亚斯希望能使他的家庭获得皇位的承继权,于是在四五四年,他要求让他的儿子与公主结婚。在大怒之下,法仑提尼安把艾提亚斯刺死了,第二年他自己也遭到了暗杀,承继他的人为马克西马斯(Petronius Maximus)。他强迫欧多克西亚嫁他,为了报复起见,她就向格斯里克要求援助。四五五年六月间,他的舰队进到了台伯河上,与欧多克西亚会合在一起。他剥夺了她的衣袍和宝石,在罗马大掠了十四天之久,由于教皇李奥的请求,罗马居民的生命算是幸免于被屠杀。在这个大掠之前,马克西马斯也早已被刺杀,当格斯里克撤退之后,政权遂转入李希米尔(Ricimir)的手中。他是西哥特王华里亚的孙子,现任罗马的统帅。接着还是“易君如置棋”,一个皇帝接着一个皇帝,直到四七五年,有一个曾充阿提拉记室的罗马人,阿里斯提斯(Orestes),获得了野蛮民族佣兵的拥护,在纳劳拉拥立其幼子,罗马拉斯(Romulus Augastuslus)为帝,并向罗马进军。但是当他进至中途时,部队却要求把意大利的三分之一当作是对他们的犒赏。因为这个要求被拒绝了,所以他们在四七六年,八月二十三日,拥护他们的领袖,阿多发卡尔(Odovacar)为意大利国王。他似乎是阿提拉部下,匈奴人艾地柯(Edeco)的儿子,艾地柯可能为西尔斯人的王。从这个时候起,一直到八○○年圣诞节那一天,教皇李奥三世在圣彼德教堂,为查理曼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时打止:西罗马境内都不再有皇帝的存在。公元前七五三年,是神话中的罗马拉斯建立罗马城的时候,经过一千二百二十九年,还是另外一位罗马拉斯作了这个大循环的结束。  
  从这些事实上看来,阿提亚斯和提阿多里克在沙隆会战中,所赢得的胜利,并不能使西罗马帝国免于灭亡的厄运。而且即令他们战败了,阿提拉的帝国在他本人死亡之后,也还是照样会瓦解的;因为它并无政治上的基础,是完全建立在恐怖上面的,根本上即缺乏创造力。虽然如此,假使我们再回头看,不仅看到沙隆会战的胜利,而更看到它的形成,则其重要性立即可以显示出来。  
  这不是一个罗马人的胜利,也不是一个条顿人的胜利,而是两个民族联合起来,对抗亚洲人的胜利,正好像沙拉米斯之战的胜利,是雅典人和斯巴达人对于波斯人的共同胜利一样。这又是另一次的东西间之冲突,欧亚之间的冲突。欧洲人又是能够暂时捐弃私怨和旧嫌,以来对抗一个共同的强敌。  
  更重要的是在法兰克人的领土中,一切的教会组织均未被破坏,其结果使教会在中世纪中,变成了一个主要的国际性权威,而只有这个权威是可以从罗马时代算起,一直连续下来不曾中断。所以从这一点来说,法兰克是要比英格兰幸运,因为它的教会组织是被撒克逊人所完全破坏掉了,以后等到宗教从爱尔兰和罗马再度传入时,才获得了皈依的机会。假使当年的法国也受到了同样的破坏,则中世纪的全部历史过程都可能要改观了。  
  进一步说,教皇的声望也大为提高,当教皇李奥在明西阿与阿提拉会晤时,他还只是一个卑下的乞丐;可是当这次会晤不久之后,这个凶恶的匈奴人就突然死了,在那个迷信的时代中,使人认为这就是上帝的判决。于是魔鬼终于为上帝的代表所征服。这个神话的结果遂使教皇的地位稳固的建立了起来。诚如霍德金(Thomas Hodghin)在他的“意大利与其侵入者”一书中所说的:使罗马的教皇,成为中世纪意大利政治中的最强力因素,匈奴人所作的间接贡献,也许要比历史上任何其他人物的贡献还更大。这种说法似乎是一点都不矛盾。阿提拉首开其端,而格斯里克则步其后尘。所以米尔曼(H.H.Milman)在他的“拉丁基督教史”中说:从此之后,罗马不再是一个异教徒的城市了。当旧罗马的贵族政治没落了之后,新的教皇权力即随之而兴起,不过这些侵入的恐怖记忆都能长久存在下去,阿提拉被当作是撒旦的化身,甚至于到了今天,当我们想侮辱一个敌人的时候,我们还是称他们为匈奴人。  
  当宗教的前途改变了,所以战争的前途也随之而改变了,于是战争常常就变成了神秘信仰的物质表示了。恐怖是如此的彻底,恐惧是如此的普遍,当人事上感到完全无能为力的时候,于是就只好单独的倚靠奇迹出现了。虽然将军们能在地面上创出地狱来,可是僧侣们却至少可以在未来的时间中,提供一个天堂的诺言。巴黎的得救不是由于一个女孩子的祈祷么?奥尔良城的得救不是由于一个主教的努力么?所以神符变成精神上的弹药,而教皇的权威变成了触发它们威力的引信。  
  正好像亚历山大的伟大,可能要从他的轶事中去加以判断。同样的,阿提拉所造成的恐怖,也应该从他的神话中去掘发。从血液浸透了的欧洲战场上,产生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史诗,它们都是具有共同的来源。在拜占庭、在德国、法国、意大利、斯堪地纳维亚,和冰岛,到处都在传流着。这是西方世界中的伟大神话之一。把这些事实加在一起,它们即可以使沙隆会战变成了西方历史中的决定性会战之一。
学习了,
付勒写的……
阿提拉本身并不是一位有远见的军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