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战中最惨烈的溪山之战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7 21:12:07
前言:溪山之战,是越战中最惨烈的战斗之一。按照美方的记载,在历时77天的血战中,越军付出了1.5万人的惨重代价,而美军也损失惨重。更耐人寻味的是,双方战后都坚持认为自己取得了胜利。这是一场怎样的战斗呢?

“胡志明小道”上的铁锁

溪山位于越南西北部广治省境内,西距老挝边境约10公里,北距非军事区约24公里,是当时男越沿非军事区防线西段的终点,距“胡志明小道”最大运输站车邦仅40公里,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北部湾事件”发生后,溪山基地成为美军切断越南军民的战略生命线——“胡志明小道”的桥头堡。由于“溪山是组织北越向南越渗透的关键之地”,侵越美军司令威廉·威斯特摩兰上将坚持要在溪山派驻美军。

  然而,溪山远离美军后方,是孤立性战略据点,补给通道只有一条:从卡卢到溪山的9号公路,极易受到来自老挝和越南军队的包围。为了固守溪山,美军修建了坚固而完善的防御工事,同时还将法国人当年修建的简易机场扩建翻新。1967年1月,威斯特摩兰将素以顽强勇猛著称的海军陆战队第26团的6000名官兵部署到溪山,这个兵力规模是根据确保防守需要及美军能够提供的有效后勤支援能力计算出来的。

  对于在自己眼皮底下的美军溪山基地,越南军队如鲠在喉。最初,越军主要以小分队进行袭扰。随着拔除溪山这颗眼中钉的意图越来越强烈,越军的进攻规模也越来越大。1967年4月24日,万余名越南士兵在炮火掩护下向溪山美军基地发起进攻。第26陆战团凭着炮火优势将越军拦截,使其根本无法接近,猛烈的炮火对越军造成了重大的伤亡。同时,美空军F-105战斗轰炸机和B-52轰炸机也飞临溪山上空,向越军倾泻着炸弹。在强大火力打击下,越军被迫撤出了战斗。

        5月30日夜,越军在炮火支援下再次向溪山大举进攻。到天亮越军撤离时,美海军陆战队共有13名士兵阵亡,44人受伤。两天后,越军又向溪山东南3公里处的美军阵地发起进攻,战斗中有230名越军士兵阵亡。

    从4月下旬到6月初的6周时间里,1300多名越军士兵牺牲在溪山方圆6.4公里的战场上,美军伤亡数字也在不断增加,其防守能力象融雪一样在不断消耗。6月处,越军炮兵在老挝一侧的山丘上设置了威力强大的130毫米加农炮阵地,这些火炮的射程都超过了美军155毫米榴弹炮。越军开始昼夜不停地轰击溪山基地,平均每天落到溪山霉菌阵地上的炮弹有100多发。炮击给美军的防御带来了极大困难,这些炮弹即使不爆炸也能钻透1.2米的混凝土工事,而美军毫无还手之力,能做的只有将防御工事挖深。

      8月,一支强大的美军增援部队赶往溪山,其中包括16门175毫米自行火炮。威斯特摩兰想将这种远程火炮部署在溪山,来对抗部署在老挝的越军炮兵。越军在美国增援部队的必经之路——9号公路上伏击。最终,援军和重型火炮都被挡在了溪山之外。

    令溪山美军担心的不仅是增援部队上不来,而且作为唯一的补给通道,9号公路被越军封锁,这意味着溪山被彻底的孤立了。当时,军事观察家们都认为越军会对溪山再次发动大规模进攻,出乎意料的是此后越军的进攻却停止了,双方又回到了从前的袭扰与发袭扰状态。溪山守军不敢掉以轻心,抓紧时间休整并加固防御工事,美军还通过空运给溪山守军送去了急需的物质和弹药。

    美军得到的喘息时间很短暂,1968年1月初,溪山美军发现当面的越南正规军有2个齐装满员的精锐步兵师——第304石和第325师,约23000人在溪山附近完成集结,并迅速将溪山基地包围起来,一场空前激烈的大战即将开始。


爆炸和死亡笼罩之地

1968年1月21日凌晨5时30分,越军炮兵突然向溪山美军炮击。炮火密度前所未有:130毫米加农炮、152毫米加榴炮、122毫米火箭炮以及步兵的60毫米、82毫米迫击炮,越军集中了几乎所有火炮,1天时间将1500吨炮弹倾泻到美军阵地,将阵地上的防御设施砸了个稀烂。在炮火的掩护下,越军步兵如潮水一样扑向溪山。溪山地区的攻防战是当时越南战场上最激烈的战斗之一。《纽约时报》记者道格拉斯·罗宾逊在描述溪山战况时说:“那是个被爆炸和死亡笼罩的可怕之地”。

    面对越军的猛烈攻势,威斯特摩兰感到震惊的同时,却有些欣喜。威斯特摩兰在回忆录里写道:“武元甲发动规模如此之大的攻势正是我所希望的,他的这种攻势持续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几个星期”。在越南战争中,威斯特摩兰最感头痛的就上一越南军民游击战,忽东忽西,忽聚忽散,使美军疲于奔波却捉不到越军主力。这次越军集中如此大的兵力与美军决战,无异于弃长扬短,正中美军下怀。威斯特摩兰决定趁次千载难逢的时机大量歼灭越军。

    从战后汇集的资料看,美国和越共双方都把溪山看作似乎消灭对方有生力量、打击对方士气的决战场。越军的意图是“围点打援”,在大量消灭美军援军后,全歼溪山守军。美军则希望在溪山长时间拖住越军,以杀伤其有生力量,最后司机以重兵对北越主力实施反包围并彻底围歼。正是双方的这种意图军顶了溪山之战的惨烈。

  由于9号公路被越军封锁,溪山美军的生存完全依靠空运补给,美军空军第834空运联队和315空运联队的C-130、C-123D、C-7A等运输机开始昼夜不停的向溪山空运空投补给。然而尽管有武装直升机和A-4攻击机护航,但仍然有不少运输机被猛烈的越军地面防空炮火击毁,仅C-130就损失了3架。于是,美军运输机飞临溪山机场不敢降落,而四低空将物资用降落伞空投出去。

  事实上,美军在溪山防御成功的关键是其占压倒优势的空中支援。战役期间,美空军、海军、海军陆战队航空兵共出动F-4、F-105、B-52、A-1、A-7等各型战机2万余架次,投弹8万吨。美国空军发言人称:“空中打击使越军伤亡惨重,他们的进攻已明显减弱。”一位美国海军陆战队高级军官对记者描述溪山战场的情景时说:“在我们的空中打击下,越军无论在地面上投入多少兵力也攻不下溪山。”

    但是,美军中也有人对空中打击的效果持怀疑态度。美军在溪山投下的各种弹药总当量超过了二战中向日本的2颗原子弹,但越军的包围仍旧坚固,而切空中保护伞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一但脱离空中支援,美军就是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2月25日,一支有2个班组成的美军巡逻队离开基地仅仅1000米便音讯全无。奉命搜索接应的一个连在付出了阵亡3人,受伤71人,失踪3人的惨重代价后,只找回了巡逻队的2具试题。直到战斗结束,美海军陆战队也不敢走出基地防御铁丝网边界以外200米的距离,否则就会遭到北越军队机枪和迫击炮的火力袭击。

坚守于撤军之争

3月底,威斯特摩兰认为解决溪山的时候到了。经过几十天的血战,越军的“春节攻势”已经遭到重创。4月1日早晨7时,美陆军骑1师、海军陆战队第3师第9团、南越伪陆军37特战营发起了打通9号公路的“飞马”行动。与此同时,美海军陆战队第26团也从溪山基地向越军发起反击。棉队兵力兵器都占优势的美军,越军已无力支撑,在进行了一些抵抗后,主力化成小股武装分散撤到老挝境内。4月7日,持续了77天的溪山围攻战结束,共有7000余越军在溪山战死,另有8000余人受伤。美海军陆战队阵亡205人,受伤443人。

    溪山解围后,美军调整了溪山基地的防务。正当美军在溪山的防御重新趋于稳固的时候,陆军少将威廉·B·罗森和海军陆战队少将罗伯特·E·卡什曼提出了从溪山撤军的计划。在美国国内,一场关于是否从溪山撤军的辩论也在激烈地进行着。坚守派主要是军界将领以及国防部长罗伯特·S·麦克纳马拉等人,他们认为溪山基地是封锁北越从老挝向南越渗透的5条通道的“大锁”,而且还是麦克纳马拉防线西段的重要支撑点。如果溪山失守,越军将象洪水一样涌过来,冲垮美军的封锁链,越共将完全控制南越北面的广治省和顺化省。这对美国和南越政府来说,无疑是一场政治灾难。

    撤军派主要是一些美国政界人士。他们认为溪山过于前出,越军可以随时发起进攻,而美军的防守和增援却很困难。在越共的眼皮底下,溪山这样的孤立据点对“胡志明小道”的实际威胁并不象想象的那样大。为保证溪山的供给,美军不得不抽重兵守卫9号公路上的每一座桥梁和涵洞。由于公路修建在悬崖峭壁边,越军随时可能对通过公路的美军卡车打出枪榴弹,车队几乎夜夜都会遭到伏击和火力打击。再者,情报显示越共在老挝新修了几条通往南越的道路,完全可以供越军机动部队和重型装备通过。这样一来,溪山的战略地位已经下降。

    约翰逊总统和威斯特摩兰将军都认为坚守溪山是必要的。他们相信防守溪山基地不但卡住了北越向南越渗透的主要通道,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增强了美国在和谈上的主动权。令约翰逊没有想到的是,溪山战役在媒体的热炒下已经引起了公众的高度关注。1968年2月到3月间,美国晚间电视新闻所有有关越南的画面中四分之一都是在介绍溪山战役形势,而美国哥伦比亚电视台的新闻中关于溪山战役的报道竟达到了一半。

    越南战场的大量血腥画面,深深地刺痛着美国人的神经,直接引发了美国国内反战表威大行游。据当时的民意调查显示,从1968年2月初到3月中旬,美国民众有20%左右从原来的“鹰派”转成了“鸽派”。到3月份,美国过内反战人数首次超过支持战争的人数。更令约翰逊头疼的是,当年还是美国总统的大选年,他所在的民主党阵营所提的总统候选人休伯特·汗拂莱和共和党总统后选人理查德·尼克松进行着激烈较量。而美国过内如火如荼的反战表威行游正好帮了以结束越南战争为口号的尼克松的忙,使民主党陷入了极为不利的处境。为了争取选民,消除越南战争给自己带来的不良影响,约翰逊认为首要的一件事就是将公众最关注的溪山基地关闭。

    双方迥异的胜负标准

作为军人的威斯特摩兰是很难体会政治家的微妙心理的,当他听到要放弃溪山的消息后,久久无语。威斯特摩兰的助手,一位海军陆战队将军回忆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威蒂(威斯特摩兰的昵称)如此沮丧”。

      1968年6月11日,威斯特摩兰奉调回国任陆军参谋长。在威斯特摩兰向其继任者——克雷顿·W·艾尔布拉姆斯将军移交指挥权的同一天,曾经被他否决的罗森·卡什曼计划被批准实施。约翰逊特别提示艾布拉姆斯,威斯特摩兰一离开越南,就立即开始从溪山撤军,行动必须严格保密。

    撤军令在驻守溪山的美海军陆战队激起轩然大波。路战队员们“几乎公开反对这个命令”。溪山基地的一位随军牧师在日记里写道:“基地里的官兵们都认为在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激烈战斗后守住了阵地,而将军们现在却决定要放弃它,这是多么错误和令人气愤的事情。”但是,军令如山,在艾布拉姆斯的严令下,陆战队员们一面嘟嚷着,一面整理行装,准备撤离。

  美军对溪山基地设施进行了彻底清除,将能带走的装备和设施拆卸或切割后全部用飞机运走,不能带走的设计,如800座掩体和坑道、数公里长的带刺铁丝网、用做飞机跑道的金属材料等全部破坏或销毁,确保不给北越军队留下任何可用之物。此外,为防止北越军队趁机偷袭,美军在溪山附近部署了9个营的守备部队。

        1968年7月5日,溪山基地被正式关闭。同一天,5名海军陆战队员在溪山附近的战斗中被打死。由于北越炮兵将9号公路上的一座桥梁炸坏,美军的撤离行动被迫停下来,直到夜里桥梁被修好后,海军陆战队才沿9号公路向东撤退。

    从溪山解围到开始撤离的10周时间里,共有400名海军陆战队员阵亡、2300多人受伤。这个数字是从1月下旬到3月底溪山围攻战中海军陆战队伤亡数字的2倍。

    溪山基地虽然被关闭了,但在溪山地区的战斗却依然在继续。7月9日,在溪山地附近689高低的海军陆战队被越南军队包围。“我们拼死抵抗,最终才打退了北越军队的进攻”,一位美军军官说。据估计,在这次战斗中,共有350名越军士兵被打死。美第3陆战师师长雷蒙德·戴维斯少将说:“我们打算撤离这个山头,但我们必须先击败北越人。”同一天,海军陆战队发言人否决了河内电台宣称越共旗帜已经在美军放弃的溪山基地升起的报道。

    与美军预想的一样,美军撤离后,越共开始大力宣传溪山胜利。1968年7月7日起连续5天内,河内电台以70%左右的广播时间,用所有亚洲国家的语言报道了其取得“溪山大捷”。河内准确地把握到,放弃溪山是美国人调整其越南战争政策的一个关键转折点。据当时《纽约时报》驻香港记者报道,几乎所有的亚洲国家都相信越共而非美国,要求美军撤出越南乃至印支三国的国际呼声越来越高。很明显,双方的战略形势发生了逆转,越共终于从政治上达到了目的。

    对于溪山战役,美国和北越双方都宣称自己取得了胜利,而在国际上关于溪山战役的胜负评价也莫衷一是。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很大原因在于西方人和东方人对于战争胜负和人员伤亡的衡量标准不同。威斯特摩兰认为,武元甲在溪山的损失远远超过了奠边府战役(有意思的是,越共也经常拿溪山和奠边府战役相比,称溪山战役是“美国人的奠边府”),但是他表示难以理解越军为什么能承受如此之大的伤亡而且依然在战斗。其实早在溪山战役进行时,美国一些研究越南历史的学家就指出了其中的原因。这些学者认为越南人无法容忍美军在溪山的存在,因为那样在他们严厉说明美国人在取得胜利,“他们(越南人)因为政治方面的需要,情愿承受如此巨大的伤亡去争取希望渺茫的军事胜利”。因此,北越军队虽然在溪山遭到了惨重伤亡,但他们对于能够最终占领溪山仍感到很满意,这在东方的传统思维中并不难理解。

    虽然至今有许多数据表明美军在越南战场上没有输过一场战役,而且在整个越南战争中,越南的人员伤亡相当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几个欧洲主要参战国家的总和,超过美国数十倍,但是美国最终并没有在越南赢得胜利。因为战争的胜负是各种力量综合角逐的结果,而不仅仅是简单的杀人比赛。

    这是一场意志对钢铁的较量!越南人民军面对重火力装备上占绝对优势的美军,毫无畏惧。以血肉之躯迎击美军的空地一体战,美国空军对小小溪山的总投弹量竟然超过了二战中投向日本的2颗原子弹,据说许多越军士兵被炸弹活活震死!这场战役越方之所以最终胜利是因为他们意志上战胜了敌人!前言:溪山之战,是越战中最惨烈的战斗之一。按照美方的记载,在历时77天的血战中,越军付出了1.5万人的惨重代价,而美军也损失惨重。更耐人寻味的是,双方战后都坚持认为自己取得了胜利。这是一场怎样的战斗呢?

“胡志明小道”上的铁锁

溪山位于越南西北部广治省境内,西距老挝边境约10公里,北距非军事区约24公里,是当时男越沿非军事区防线西段的终点,距“胡志明小道”最大运输站车邦仅40公里,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北部湾事件”发生后,溪山基地成为美军切断越南军民的战略生命线——“胡志明小道”的桥头堡。由于“溪山是组织北越向南越渗透的关键之地”,侵越美军司令威廉·威斯特摩兰上将坚持要在溪山派驻美军。

  然而,溪山远离美军后方,是孤立性战略据点,补给通道只有一条:从卡卢到溪山的9号公路,极易受到来自老挝和越南军队的包围。为了固守溪山,美军修建了坚固而完善的防御工事,同时还将法国人当年修建的简易机场扩建翻新。1967年1月,威斯特摩兰将素以顽强勇猛著称的海军陆战队第26团的6000名官兵部署到溪山,这个兵力规模是根据确保防守需要及美军能够提供的有效后勤支援能力计算出来的。

  对于在自己眼皮底下的美军溪山基地,越南军队如鲠在喉。最初,越军主要以小分队进行袭扰。随着拔除溪山这颗眼中钉的意图越来越强烈,越军的进攻规模也越来越大。1967年4月24日,万余名越南士兵在炮火掩护下向溪山美军基地发起进攻。第26陆战团凭着炮火优势将越军拦截,使其根本无法接近,猛烈的炮火对越军造成了重大的伤亡。同时,美空军F-105战斗轰炸机和B-52轰炸机也飞临溪山上空,向越军倾泻着炸弹。在强大火力打击下,越军被迫撤出了战斗。

        5月30日夜,越军在炮火支援下再次向溪山大举进攻。到天亮越军撤离时,美海军陆战队共有13名士兵阵亡,44人受伤。两天后,越军又向溪山东南3公里处的美军阵地发起进攻,战斗中有230名越军士兵阵亡。

    从4月下旬到6月初的6周时间里,1300多名越军士兵牺牲在溪山方圆6.4公里的战场上,美军伤亡数字也在不断增加,其防守能力象融雪一样在不断消耗。6月处,越军炮兵在老挝一侧的山丘上设置了威力强大的130毫米加农炮阵地,这些火炮的射程都超过了美军155毫米榴弹炮。越军开始昼夜不停地轰击溪山基地,平均每天落到溪山霉菌阵地上的炮弹有100多发。炮击给美军的防御带来了极大困难,这些炮弹即使不爆炸也能钻透1.2米的混凝土工事,而美军毫无还手之力,能做的只有将防御工事挖深。

      8月,一支强大的美军增援部队赶往溪山,其中包括16门175毫米自行火炮。威斯特摩兰想将这种远程火炮部署在溪山,来对抗部署在老挝的越军炮兵。越军在美国增援部队的必经之路——9号公路上伏击。最终,援军和重型火炮都被挡在了溪山之外。

    令溪山美军担心的不仅是增援部队上不来,而且作为唯一的补给通道,9号公路被越军封锁,这意味着溪山被彻底的孤立了。当时,军事观察家们都认为越军会对溪山再次发动大规模进攻,出乎意料的是此后越军的进攻却停止了,双方又回到了从前的袭扰与发袭扰状态。溪山守军不敢掉以轻心,抓紧时间休整并加固防御工事,美军还通过空运给溪山守军送去了急需的物质和弹药。

    美军得到的喘息时间很短暂,1968年1月初,溪山美军发现当面的越南正规军有2个齐装满员的精锐步兵师——第304石和第325师,约23000人在溪山附近完成集结,并迅速将溪山基地包围起来,一场空前激烈的大战即将开始。


爆炸和死亡笼罩之地

1968年1月21日凌晨5时30分,越军炮兵突然向溪山美军炮击。炮火密度前所未有:130毫米加农炮、152毫米加榴炮、122毫米火箭炮以及步兵的60毫米、82毫米迫击炮,越军集中了几乎所有火炮,1天时间将1500吨炮弹倾泻到美军阵地,将阵地上的防御设施砸了个稀烂。在炮火的掩护下,越军步兵如潮水一样扑向溪山。溪山地区的攻防战是当时越南战场上最激烈的战斗之一。《纽约时报》记者道格拉斯·罗宾逊在描述溪山战况时说:“那是个被爆炸和死亡笼罩的可怕之地”。

    面对越军的猛烈攻势,威斯特摩兰感到震惊的同时,却有些欣喜。威斯特摩兰在回忆录里写道:“武元甲发动规模如此之大的攻势正是我所希望的,他的这种攻势持续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几个星期”。在越南战争中,威斯特摩兰最感头痛的就上一越南军民游击战,忽东忽西,忽聚忽散,使美军疲于奔波却捉不到越军主力。这次越军集中如此大的兵力与美军决战,无异于弃长扬短,正中美军下怀。威斯特摩兰决定趁次千载难逢的时机大量歼灭越军。

    从战后汇集的资料看,美国和越共双方都把溪山看作似乎消灭对方有生力量、打击对方士气的决战场。越军的意图是“围点打援”,在大量消灭美军援军后,全歼溪山守军。美军则希望在溪山长时间拖住越军,以杀伤其有生力量,最后司机以重兵对北越主力实施反包围并彻底围歼。正是双方的这种意图军顶了溪山之战的惨烈。

  由于9号公路被越军封锁,溪山美军的生存完全依靠空运补给,美军空军第834空运联队和315空运联队的C-130、C-123D、C-7A等运输机开始昼夜不停的向溪山空运空投补给。然而尽管有武装直升机和A-4攻击机护航,但仍然有不少运输机被猛烈的越军地面防空炮火击毁,仅C-130就损失了3架。于是,美军运输机飞临溪山机场不敢降落,而四低空将物资用降落伞空投出去。

  事实上,美军在溪山防御成功的关键是其占压倒优势的空中支援。战役期间,美空军、海军、海军陆战队航空兵共出动F-4、F-105、B-52、A-1、A-7等各型战机2万余架次,投弹8万吨。美国空军发言人称:“空中打击使越军伤亡惨重,他们的进攻已明显减弱。”一位美国海军陆战队高级军官对记者描述溪山战场的情景时说:“在我们的空中打击下,越军无论在地面上投入多少兵力也攻不下溪山。”

    但是,美军中也有人对空中打击的效果持怀疑态度。美军在溪山投下的各种弹药总当量超过了二战中向日本的2颗原子弹,但越军的包围仍旧坚固,而切空中保护伞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一但脱离空中支援,美军就是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2月25日,一支有2个班组成的美军巡逻队离开基地仅仅1000米便音讯全无。奉命搜索接应的一个连在付出了阵亡3人,受伤71人,失踪3人的惨重代价后,只找回了巡逻队的2具试题。直到战斗结束,美海军陆战队也不敢走出基地防御铁丝网边界以外200米的距离,否则就会遭到北越军队机枪和迫击炮的火力袭击。

坚守于撤军之争

3月底,威斯特摩兰认为解决溪山的时候到了。经过几十天的血战,越军的“春节攻势”已经遭到重创。4月1日早晨7时,美陆军骑1师、海军陆战队第3师第9团、南越伪陆军37特战营发起了打通9号公路的“飞马”行动。与此同时,美海军陆战队第26团也从溪山基地向越军发起反击。棉队兵力兵器都占优势的美军,越军已无力支撑,在进行了一些抵抗后,主力化成小股武装分散撤到老挝境内。4月7日,持续了77天的溪山围攻战结束,共有7000余越军在溪山战死,另有8000余人受伤。美海军陆战队阵亡205人,受伤443人。

    溪山解围后,美军调整了溪山基地的防务。正当美军在溪山的防御重新趋于稳固的时候,陆军少将威廉·B·罗森和海军陆战队少将罗伯特·E·卡什曼提出了从溪山撤军的计划。在美国国内,一场关于是否从溪山撤军的辩论也在激烈地进行着。坚守派主要是军界将领以及国防部长罗伯特·S·麦克纳马拉等人,他们认为溪山基地是封锁北越从老挝向南越渗透的5条通道的“大锁”,而且还是麦克纳马拉防线西段的重要支撑点。如果溪山失守,越军将象洪水一样涌过来,冲垮美军的封锁链,越共将完全控制南越北面的广治省和顺化省。这对美国和南越政府来说,无疑是一场政治灾难。

    撤军派主要是一些美国政界人士。他们认为溪山过于前出,越军可以随时发起进攻,而美军的防守和增援却很困难。在越共的眼皮底下,溪山这样的孤立据点对“胡志明小道”的实际威胁并不象想象的那样大。为保证溪山的供给,美军不得不抽重兵守卫9号公路上的每一座桥梁和涵洞。由于公路修建在悬崖峭壁边,越军随时可能对通过公路的美军卡车打出枪榴弹,车队几乎夜夜都会遭到伏击和火力打击。再者,情报显示越共在老挝新修了几条通往南越的道路,完全可以供越军机动部队和重型装备通过。这样一来,溪山的战略地位已经下降。

    约翰逊总统和威斯特摩兰将军都认为坚守溪山是必要的。他们相信防守溪山基地不但卡住了北越向南越渗透的主要通道,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增强了美国在和谈上的主动权。令约翰逊没有想到的是,溪山战役在媒体的热炒下已经引起了公众的高度关注。1968年2月到3月间,美国晚间电视新闻所有有关越南的画面中四分之一都是在介绍溪山战役形势,而美国哥伦比亚电视台的新闻中关于溪山战役的报道竟达到了一半。

    越南战场的大量血腥画面,深深地刺痛着美国人的神经,直接引发了美国国内反战表威大行游。据当时的民意调查显示,从1968年2月初到3月中旬,美国民众有20%左右从原来的“鹰派”转成了“鸽派”。到3月份,美国过内反战人数首次超过支持战争的人数。更令约翰逊头疼的是,当年还是美国总统的大选年,他所在的民主党阵营所提的总统候选人休伯特·汗拂莱和共和党总统后选人理查德·尼克松进行着激烈较量。而美国过内如火如荼的反战表威行游正好帮了以结束越南战争为口号的尼克松的忙,使民主党陷入了极为不利的处境。为了争取选民,消除越南战争给自己带来的不良影响,约翰逊认为首要的一件事就是将公众最关注的溪山基地关闭。

    双方迥异的胜负标准

作为军人的威斯特摩兰是很难体会政治家的微妙心理的,当他听到要放弃溪山的消息后,久久无语。威斯特摩兰的助手,一位海军陆战队将军回忆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威蒂(威斯特摩兰的昵称)如此沮丧”。

      1968年6月11日,威斯特摩兰奉调回国任陆军参谋长。在威斯特摩兰向其继任者——克雷顿·W·艾尔布拉姆斯将军移交指挥权的同一天,曾经被他否决的罗森·卡什曼计划被批准实施。约翰逊特别提示艾布拉姆斯,威斯特摩兰一离开越南,就立即开始从溪山撤军,行动必须严格保密。

    撤军令在驻守溪山的美海军陆战队激起轩然大波。路战队员们“几乎公开反对这个命令”。溪山基地的一位随军牧师在日记里写道:“基地里的官兵们都认为在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激烈战斗后守住了阵地,而将军们现在却决定要放弃它,这是多么错误和令人气愤的事情。”但是,军令如山,在艾布拉姆斯的严令下,陆战队员们一面嘟嚷着,一面整理行装,准备撤离。

  美军对溪山基地设施进行了彻底清除,将能带走的装备和设施拆卸或切割后全部用飞机运走,不能带走的设计,如800座掩体和坑道、数公里长的带刺铁丝网、用做飞机跑道的金属材料等全部破坏或销毁,确保不给北越军队留下任何可用之物。此外,为防止北越军队趁机偷袭,美军在溪山附近部署了9个营的守备部队。

        1968年7月5日,溪山基地被正式关闭。同一天,5名海军陆战队员在溪山附近的战斗中被打死。由于北越炮兵将9号公路上的一座桥梁炸坏,美军的撤离行动被迫停下来,直到夜里桥梁被修好后,海军陆战队才沿9号公路向东撤退。

    从溪山解围到开始撤离的10周时间里,共有400名海军陆战队员阵亡、2300多人受伤。这个数字是从1月下旬到3月底溪山围攻战中海军陆战队伤亡数字的2倍。

    溪山基地虽然被关闭了,但在溪山地区的战斗却依然在继续。7月9日,在溪山地附近689高低的海军陆战队被越南军队包围。“我们拼死抵抗,最终才打退了北越军队的进攻”,一位美军军官说。据估计,在这次战斗中,共有350名越军士兵被打死。美第3陆战师师长雷蒙德·戴维斯少将说:“我们打算撤离这个山头,但我们必须先击败北越人。”同一天,海军陆战队发言人否决了河内电台宣称越共旗帜已经在美军放弃的溪山基地升起的报道。

    与美军预想的一样,美军撤离后,越共开始大力宣传溪山胜利。1968年7月7日起连续5天内,河内电台以70%左右的广播时间,用所有亚洲国家的语言报道了其取得“溪山大捷”。河内准确地把握到,放弃溪山是美国人调整其越南战争政策的一个关键转折点。据当时《纽约时报》驻香港记者报道,几乎所有的亚洲国家都相信越共而非美国,要求美军撤出越南乃至印支三国的国际呼声越来越高。很明显,双方的战略形势发生了逆转,越共终于从政治上达到了目的。

    对于溪山战役,美国和北越双方都宣称自己取得了胜利,而在国际上关于溪山战役的胜负评价也莫衷一是。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很大原因在于西方人和东方人对于战争胜负和人员伤亡的衡量标准不同。威斯特摩兰认为,武元甲在溪山的损失远远超过了奠边府战役(有意思的是,越共也经常拿溪山和奠边府战役相比,称溪山战役是“美国人的奠边府”),但是他表示难以理解越军为什么能承受如此之大的伤亡而且依然在战斗。其实早在溪山战役进行时,美国一些研究越南历史的学家就指出了其中的原因。这些学者认为越南人无法容忍美军在溪山的存在,因为那样在他们严厉说明美国人在取得胜利,“他们(越南人)因为政治方面的需要,情愿承受如此巨大的伤亡去争取希望渺茫的军事胜利”。因此,北越军队虽然在溪山遭到了惨重伤亡,但他们对于能够最终占领溪山仍感到很满意,这在东方的传统思维中并不难理解。

    虽然至今有许多数据表明美军在越南战场上没有输过一场战役,而且在整个越南战争中,越南的人员伤亡相当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几个欧洲主要参战国家的总和,超过美国数十倍,但是美国最终并没有在越南赢得胜利。因为战争的胜负是各种力量综合角逐的结果,而不仅仅是简单的杀人比赛。

    这是一场意志对钢铁的较量!越南人民军面对重火力装备上占绝对优势的美军,毫无畏惧。以血肉之躯迎击美军的空地一体战,美国空军对小小溪山的总投弹量竟然超过了二战中投向日本的2颗原子弹,据说许多越军士兵被炸弹活活震死!这场战役越方之所以最终胜利是因为他们意志上战胜了敌人!
今年是越战结束、越南统一30周年。

  1954-1975年,越南以北纬17度为界,分裂为南越和北越。本版文章记述了作者在战争结束30年后对17度线“非军事区”的观察。  

穿越非军事区

  从昆明到河内,河内到顺化,南下的旅途上,我时断时续地阅读保罗·塞罗克斯的《铁路大巴扎》。列车逼近17度线时,手中书页刚好开始出现Hué(顺化)和Dànang(岘港)的地名。我恍惚觉得,自己正坐在30年前的火车上,同满车越南人,还有整一车皮顺化出产的蔬菜,咣当咣当地开往岘港———“铁路沿线只见空荡荡的高炮阵地,仅存骨架的陆军营房,残烂不堪的道路。一切都表明,美国人的战略方针算是完蛋了。”

  那是1973年的冬天,战事尚未完结,而美军已从南越撤出。用尼克松总统的话说,越南战争需要“越南化”,意思是,要让越南人打越南人。尼克松信誓旦旦地说,凭借美式装备和训练,南越军队完全有能力把越共阻挡在北纬17度以北。但实际情况是,美军走后,美国人扶持的南越立刻颓相毕露,只等着北越突破17度线,占领全国。

  车窗外,天光渐暗。我放下书本,透过铁丝网窗格眺望广平、广治两省交界处的土地。荒野里嵌着小块的耕地,稀落的农舍,不见森林,不见高大的树木。越战期间美军飞机在这一带洒下数千吨橙色剂(落叶剂),目的是杀灭原始森林,使越共无处藏身。这种化学物质给越南北部、中部的生态环境造成难以估量的破坏,它在土壤中存留半衰期大约是20年(在人体和动物体内残留时间略短),战争结束30年后的今天,橙色剂腐蚀过的土地终于重新长出植被,但谁都看得出来,那只是一抹稀薄浅淡的新绿。

  或许因为光线昏暗,我来不及辨识边海河的确切位置,列车已穿过17度线,进入昔日的南越地界。

  边海河,又名贤良江,基本与17度纬线重合。1954年法国结束对印度支那近百年的殖民统治。按《日内瓦协议》规定,北纬17度为越南临时军事分界线,法军完全撤出边海河以北区域,共产党军队撤出边海河以南区域。协议还规定,军事分界线设立两年后,越南全国普选,实现国家统一。但后来的事实是,普选始终没有发生。临时军事分界线变成了长久的“一国之内的国界”,直到1975年为止。17度线以北是“越南民主共和国”,以河内为首都;17度线以南是“越南共和国”,以西贡为首都。

  17度线,是国土狭长的越南“身体”中段最苗条的“腰部”。从西端的老挝边境到东端的南中国海,全长只有50公里。以边海河为界,南北两侧宽各5公里的范围内,理论上双方不设兵力,因此又称DMZ(非军事区)。1955年法国远征军撤离印度支那,美国势力介入南越,50×10公里的DMZ遂成全球冷战前沿;到1965年美军正式登陆越南,这道“楚河汉界”又升级为战争“震中带”。

  越战最惨烈的几次战役几乎都发生在DMZ南侧不远的地方,9号公路附近。

  火车经过9号公路上的交通枢纽东河镇,继续向南,不多久就出了广治省,进入承天-顺化省境。我在顺化下车。

  《铁路大巴扎》说,1973年的顺化城里闻得到战争的味道。我闻到的是街边夜排档飘出的牛肉米粉和薄荷、柠檬的香气。

  DMZ主题公园

  我们一行共八人,加上司机和导游,从顺化北上DMZ,作战场一日游。在小巴上,导游先向大家宣布纪律:因DMZ地下至今埋有大量炸弹和地雷,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一律听从导游指挥。然后他让每人自我介绍。结果计有三名法国人,及澳大利亚人、中国人、美国人、日本人、英国人各一。待我们自我介绍完毕,导游笑眯眯地说:“我们越南人,和中国人打了一千多年仗,和法国人打了一百年,和美国人打了十年--不单是美国人,也包括澳大利亚人;第二次世界大战,和日本人也打了好几年。”

  满车人面面相觑,自嘲地笑着。美国人对英国人说:“看来这里惟独你不是侵略者。”那英国人连忙谦虚地自揭老底:“不不,日本战败后,是英国把法国人带回到了印度支那……”

  那段历史我也读过一点。1945年日本无条件投降,依照波茨坦公告,印度支那北纬16度以南由英军负责解除日军武装,16度线以北,由中国军队(滇军卢汉部)入越受降。在南方,战后混乱的局势令英国人非常头痛,无心久留,于是和法国人达成幕后交易,把西贡转让给法国武装组织,为法殖民主义者卷土重来铺平了道路。

  此刻,公路前方即将出现的,不是1945年的北纬16度,而是1954到1975年的北纬17度。

  我们到达边海河时,一条小渔船正慢悠悠地滑过水面,河上横着一座禁止机动车辆通行的木桥,与新建的公路桥并驾齐驱。木桥叫贤良桥,越战时被南越炸毁,现在这座是越战后期重修的。导游告诉我们,旧版本的贤良桥,北边的一半漆成了红色,南边那一半漆成黄色,颇有共产世界与“自由世界”迎面对峙的象征意味。

  一座灰色水泥纪念碑立在岸边洼地里。碑身的一面刻着阮爱国(胡志明)语录,另一面刻着两个日期:1954年7月20日,1975年4月31日。显然是一座北纬17度线纪念碑。碑下是个难看的基座,一尊持枪而立的人民军战士像,脸上身上沾染了点点污迹。这个宁静而荒凉的地方,像是被人遗忘了似的。

  在来DMZ路上,顺化至东河的半道,我们看到一处天主教堂残骸,炸得只剩一个空壳,布满弹孔。一头耕牛在废墟前安详地吃草。导游说,这座教堂就是广治市留下的全部遗迹。他说,你们能想象吗,广治省的首府,整个城市就这样从地图上抹去了。

  我们从东河往西,顺着9号公路朝老挝方向开,去看几处著名的美军基地和战场遗址———石堆山,溪山,以及别名为“肉饼高地”的937高地。公路蜿蜒着进入山区。这一带是山地部族的地盘,主要是高棉语系的布鲁-云乔族。远处的山包上缭绕着烧荒的浓烟,说明这里的山民至今仍在采用“刀耕火种”、轮歇栽培的古老生产方式。

  1965年美国全面出兵越南以前,美国中央情报局曾派遣小股特种部队渗入这一带山林,在少数民族中培养“反共防暴”的所谓“第三种势力”。

  我们在一个叫做“菠萝蜜村”的布鲁族村寨稍停片刻。车子刚停稳,就拥过来一群嚷着“money,money”要钱的小孩。村里的民居多是竹木结构的干栏式楼房,竹编篾子做成的墙体,下层架空,堆放柴禾杂物,上层是住屋。导游指着绕村而过的一条土路说,那就是著名的“胡志明小道”。越战中,来自北方的军用物资源源不断地通过这条秘密供给线,流向在南越活动的越共人员。“胡志明小道”的存在,使阻隔南北的DMZ形同虚设。小道有相当一部分穿过老挝丛林,所以当年美军飞机往老挝境内投下的凝固汽油弹,密度甚至超过了越南。

  著名的溪山美军基地距老挝边境仅19公里。现在这里是一个黑胡椒和咖啡种植场,路边民房几乎每家每户都贴着“福”、“寿”字样的门纸,似乎此地颇受汉地文化的影响。这使我想到,一天前路过的18度纬线附近区域,即是法国汉学家伯希和与沙畹考证认定的州———公元八世纪末年(唐代)中国最南行政区。汉字在汉代就已传入交趾(越南北部),在越南一直通行到1918年,直到法国殖民者成功地将拉丁化的越南“国语字”(由17世纪葡萄牙耶稣会传教士亚历山大·罗德创设)推广开来为止。

  溪山看上去有点像一个小型的越战主题公园。溪山战役陈列馆内有题为“约翰逊总统请看,惊恐万状的美军士兵”的老照片,有从美军士兵身上缴获的证件、军装、铭牌:“小约翰·施耐德上士,美国海军陆战队,71年5月15日入伍”。2寸黑白相片上的小约翰,笑容满面,牙齿洁白,脱下的军装整整齐齐叠放在玻璃柜台里。

  陈列馆外停放着美军CH-47型飞机残骸。几个当地孩子围上来,扯我们的衣襟:“子弹壳!打火机!便宜!”

  黄澄澄的美军用Zippo打火机躺在男孩的掌心。我无从判断这件战争古玩的真伪,但我很快看清了金属表面上的铭文:“溪山,越南,68”。

  1968年的溪山,被媒体报道形容为“溪山地狱”。越战最血腥的溪山战役于1月21日爆发,由北越发起进攻,战役持续75天之久,以美军和南越胜利告终。美国人万万没有想到,尽管越共为溪山一役付出了上万生命,北越打这场仗的目的只是为了牵制敌人,为在一周后突然向17度线以南发动“新年攻势”打掩护。

  从DMZ返回顺化的路上,众人无话。导游忽然站起身来,笑眯眯地说,该轮到他向我们自我介绍了。“我是幸运的。”他说,“我1970年出生,就生在9号公路旁的兵营里。当时父母在军中做后勤工作。我小的时候,人们都叫我‘军营里的孩子’。我是幸运的,因为我5岁那年战争就结束了。本来像我这样的孩子是没有可能上大学的,因为我父母曾经为美国侵略者做事。但我是幸运的,1986年我16岁,越南革新开放了,我得到了上大学的机会。今天我能够为你们当导游,我是一个幸运的人。”

  不断降低的纬度

  对于我们这一代———生于越战年代的一代人,越战大概是集体记忆里或深或浅的一道背景:是小时候看过的连环画《阿福》,是一枚比我年长几岁的“支持越南人民抗美爱国正义斗争”8分邮票,是成年后从《猎鹿人》、《早安,越南》、《现代启示录》获得的视听冲击。

  大约十年前,与我年龄相仿的英国人亚历克斯·加兰在小说《海滩》开头写下这样的句子:

  ……在湄公河三角洲嗑药;用来复枪管吸大麻;直升飞机喇叭震耳欲聋地播放歌剧;曳光弹划过水稻田;晨间空气里凝固汽油弹的味道。久违了。

  久违了。我懂得加兰的意思。我们这代人对越战的全部认识就是这类二手的、戏剧性的画面,它来自传媒,来自夸张的文艺作品。

  如何描述战争,如何言说历史,对象和语境非常重要。1975年越战结束,南方可能是“解放”也可能是“沦陷”;公元10世纪越南脱离北方统治建立大越国,在史籍里,它可能“独立”了也可能是“重新沦为蛮族”。全看是谁在说话,对谁说话。

  在越南,我多次听人说起那句“越南人和中国人打了一千年,和法国人打了一百年,和美国人打了十年”的名言。越南人以此表达他们豁达的历史观,这一点当然是非常令人敬佩的。

  然而这话也让我想起这片苦难国土上的另一个已经被人遗忘的国家。它的名字叫占婆(Campā),是一个深受印度文化熏染的文明古国,语言属马来-波利尼西亚语种,中国古籍中先后称之为林邑、环王和占城。在越南我似乎从没有听人提起,越南和占婆的战争也曾持续差不多一千年之久。

  北纬18度线附近的横山(法国人称“安南门”)曾是唐朝的南极,也是占婆国的北极。那时候中国和占婆互为邻国。大越国建立后的历史,一方面主要是与北方抗衡,另一方面则是向南扩张。而占婆的历史,就是一部不断丧权失地,向南退缩的历史。

  公元11世纪,占婆国北疆退至北纬17度附近古称“因陀罗补罗”的地方;14世纪,退至顺化以南“阿木喇补”地方;15世纪,退至14度线以南的“佛誓”;1611年,继续退到今芽庄北郊的华列拉海岬,古称“古笪罗”

  的地方;至1653年,退到了12度以南今宁顺省藩郎-塔占一带,古称“宾童龙”的地方……最后,在越南阮朝明命(1820-1840在位)年间,占婆从地图上彻底消失。亚洲大陆上惟一具有大洋洲特征的古代文明就此灭亡了。

  顺化以后的旅程,从北纬16度线上的岘港到湄公河三角洲所在的北纬10度,我仿佛重走了一遍古占婆走向亡国的千年历程。

  在岘港,我没有去看著名的中国海滩———战时的劳军服务产业中心。中国海滩是美国大兵的世外桃源,“啤酒、大麻、女孩”应有尽有,大兵们在这里休养调整,或是尽情放纵,然后,被飞机运往另一个世界,那个充满迫击炮的轰响、凝固汽油弹的耀眼闪光的死亡世界。

  1858年法国军舰在岘港登陆;1965年美国军舰也是在岘港登陆。1975年3月27日,北越突破17度线,兵临城下,岘港弥漫着末世的气氛。出于人道考虑,美国“世界航空公司”总裁戴利置政府禁令于不顾,从西贡调拨两架波音727客机到岘港救援难民。第一架飞机在岘港降落时,大约1000名南越军民争先恐后冲向飞机,士兵用来复枪互相射击。一位母亲见自己登机无望,把手中的婴儿抛给了正要挤进舱门的乘客。飞机起飞时,许多人扒着舱门、滑行轮紧紧不放……这架727,最终掉进了南中国海。

  越南战争,被称为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一场“肮脏的战争”。从美军登陆到南越败北———败给北方,陷入越战泥淖的美国损失了5.8万条生命,而越南的死亡人数达300万。

  苦难令人触目惊心。但苦难又是浅薄的,它不能长久地打动我。能够感动我的,是人的创造。

  岘港城南,岘江的左岸,有一座法属时代的建筑,设计得非常别致,四面通透,像一座祭坛。它就是东方艺术史家巴芒蒂埃亲手设计的占婆雕刻艺术馆。在那里,我终于见到了神往已久的“茶桥的舞者”。这个一千年前脱胎于红砂岩的舞女,身披珠串,姿态诱人,表情却是恬淡平静的,嘴角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甚至带有一点嘲讽的味道。茶桥(占婆国古都,史称“僧伽补罗”)的城池、神庙,连同它所属的国家和文明,早已湮没在了历史的荒原中,然而这舞者,还是那样漫不经心地,继续微笑。

  这微笑,令我心安。
历史总是让人感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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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错别字。
原帖由 灰隼 于 2009-1-23 09:54 发表
好多错别字。

都是拼音惹的祸: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