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1949新中国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30 08:20:46


(一个智能机器穿越的故事……)

作者:绯红之月


第一章    母机

      1949,哈尔滨。

      被炮火摧残过的墙壁在工人齐整的号子声中轰然倒塌,硝烟熏黑的砖石在和地面碰撞后折断,碎渣飞溅。这个往昔满洲的工业城市正处于急速重建的过程中,战争的痕迹逐渐从地面上抹去,新的建筑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地面上升起,如同南方春天雨后的竹笋。

      吴启冷眼观看着周围的变化,同时尽力的投身于这座城市的复兴工程中。在五年前,他还不叫吴启,而是名叫藤子二熊,一名满洲拓荒团的普通成员。生于关西一个贫困家庭的他,中学毕业后为了生计,渡过大海辗转来到关东。不过那时候,日本帝国的末日即将来临,源于一种农民本能力的智慧,他开始搜寻着各种改变身份的机会,如他所愿,在一次意外中,他并不巧妙的改变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在秩序急剧崩溃的满洲,一个日本人的失踪和一个记忆混乱的中国流民诞生,并不会让关东军的宪兵队有任何兴趣。然后,他就开始了一个中国人的生涯。

      这片黑土地是如此的肥沃,比起关西群山中的贫瘠土地,那怕一辈子做一个农民,吴启都不会有丝毫的遗憾。苏军摧枯拉朽般的歼灭了关东军,看着昔日同胞们组成的蜿蜒连绵的战俘队列,吴启只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但是传说中的土八路们进行的城市建设仍旧让吴启感到一种惊讶,哈尔滨的道路被拓宽了两倍,城市的布局十分规整,工业区,居民区的建设井然有序。这哪里像是一支农民的军队?带着种种疑问,吴启在城市建设工地上谋得了一个差事。搬砖,和泥,谋得每天的衣食。在一两次不经意的卖弄中,在大家眼里工作素来认真的他因为懂得数学,成为了工地的临时会计。

      未来的道路并不平坦,尽管是一名临时会计,他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的历史开始被人关注起来。以后怎么办呢?这个问题时时困扰着逐渐有了细微积蓄的前日本人。

(一个智能机器穿越的故事……)

作者:绯红之月


第一章    母机

      1949,哈尔滨。

      被炮火摧残过的墙壁在工人齐整的号子声中轰然倒塌,硝烟熏黑的砖石在和地面碰撞后折断,碎渣飞溅。这个往昔满洲的工业城市正处于急速重建的过程中,战争的痕迹逐渐从地面上抹去,新的建筑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地面上升起,如同南方春天雨后的竹笋。

      吴启冷眼观看着周围的变化,同时尽力的投身于这座城市的复兴工程中。在五年前,他还不叫吴启,而是名叫藤子二熊,一名满洲拓荒团的普通成员。生于关西一个贫困家庭的他,中学毕业后为了生计,渡过大海辗转来到关东。不过那时候,日本帝国的末日即将来临,源于一种农民本能力的智慧,他开始搜寻着各种改变身份的机会,如他所愿,在一次意外中,他并不巧妙的改变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在秩序急剧崩溃的满洲,一个日本人的失踪和一个记忆混乱的中国流民诞生,并不会让关东军的宪兵队有任何兴趣。然后,他就开始了一个中国人的生涯。

      这片黑土地是如此的肥沃,比起关西群山中的贫瘠土地,那怕一辈子做一个农民,吴启都不会有丝毫的遗憾。苏军摧枯拉朽般的歼灭了关东军,看着昔日同胞们组成的蜿蜒连绵的战俘队列,吴启只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但是传说中的土八路们进行的城市建设仍旧让吴启感到一种惊讶,哈尔滨的道路被拓宽了两倍,城市的布局十分规整,工业区,居民区的建设井然有序。这哪里像是一支农民的军队?带着种种疑问,吴启在城市建设工地上谋得了一个差事。搬砖,和泥,谋得每天的衣食。在一两次不经意的卖弄中,在大家眼里工作素来认真的他因为懂得数学,成为了工地的临时会计。

      未来的道路并不平坦,尽管是一名临时会计,他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的历史开始被人关注起来。以后怎么办呢?这个问题时时困扰着逐渐有了细微积蓄的前日本人。
知识就是力量。王道光在中学时代就喜欢这句话,对于学习成绩素来优秀但是家里却足够贫困的他,这是唯一可以让自己产生信心的一句话。一次偶然的联姻让他有了上大学的钱,但国民党背景的岳父大人却让这个大学毕业的东床快婿加入了军统。抗战中,作为情报员被派往东北,在一家工厂当人技术人员。情报站被捣毁后,他阴差阳错的没有被挖出来,这名冶金学专业背景的间谍就这么毫无声息的被军统追认为烈士,继而从花名册上勾除。国民党政权重回东北和在东北急速的垮台丝毫没有影响到这名间谍,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沉入黑暗的水底。让一切都这么继续下去吧。无论谁在台上,不都需要一名冶金专业人士么?

      不过最近他所在的工厂被军队严密的控制起来,发誓远离政治斗争的王道光虽然没有被驱逐,却也不会被允许进入核心阶层。一座古怪的高炉被建立起来,这个奇怪的设备大大的勾起了王道光身为冶金专业毕业生的兴趣。然后,机会来了。

      那是一个傍晚,下班之后的王道光归还了暂借的工具,然后他看到那间停放着古怪高炉产品的仓库有一个小门没有守卫,他壮着胆子偷窥了一下,然后他的眼睛就再也无法离开那些精心摆放的金属。那是合金钢。那是自己从所未见的合金钢。

      说不清什么感觉,但是作为技术人员的本能让他知道那绝对不是平凡的产品。仿佛是被灯火吸引的飞蛾,浑不留意之间,他已经站在了那些合金面前。指尖抚过那些合金,就能够感觉到本质的不同,他忍不住拿出了珍藏在内衣口袋中的钻戒,这个上次婚姻唯一的纪念品在合金表面划过,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再用力一些,更用力一些,合金光滑的表面依旧拒绝了碳之结晶的刻画。咽了一口口水,王道光觉得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这是他此生所见过的最优良的材料。如果能够把它加工成刀头……

      “你是个间谍?”女子的声音支传入他的大脑。王道光晃了晃脑袋,怎么会有幻觉呢!自己难道还想从事以前的行当么?不过就算是把这个消息传回风雨飘摇的中统又能如何?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呢。

      “原来如此……”女子的声音里有着释然的情绪。王道光惊恐的连退两步,几乎在一堆合金上绊倒。那声音不是通过耳膜传来的,王道光下意识的感受到了这点,这到底是什么?幻觉还是有鬼。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间谍,虽然这么没用。我决定放你一马。”女子的声音中有着开心的笑意。

      四处观望,空荡荡的仓库中没有一个人。但是为什么自己会汗毛直竖,背后仿佛有一股寒彻骨髓的感觉。夕阳就要沉没于地平线之下了。昏暗的仓库中到处有古怪的影子。他带着决死一战的冲动猛地扭回头,背后却是空荡荡的。

      “向这个厂的政委坦白你的来历吧,我就会让你成为我的手下。”女子的声音判断不出方向,却又无处不在。

      “我给你机会喽。明天中午前要么向政委坦白,要么就逃走吧。看你的造化啊!呵呵,哈哈。”女子的声音远离了王道光。

      在他尽力压制住所有的惊恐,还算以正常状态走出工厂大门的时候,门卫奇怪的注意到,王技术员苍白的脸色几乎和死人无异。

      次日。

      “咱们厂里有特务。”王道光吞吞吐吐的说道。

      政委的眼睛瞬间变得雪亮,这名四十多岁的政委无言的紧盯着王道光躲闪的眼睛,像是要从里面直接读出间谍的名字。

      “我是说曾经的特务,他已经不干这行好多年了。”王道光的心脏几乎被政委的眼神烤焦,他带着辩解的语气急匆匆解释道:“不是为了刺探共产党的机密。而是为了收集抗战时期日本人的情报的。”

      “小王啊,不要怕。大胆的说。”政委已经很直觉的发现了些许端倪,他尽量用温和的口气说道。但是,身体看似不经意的运动,已经封住了王道光很有可能发动攻击的线路,以及他逃脱的线路。

      “我以前就是军统的特务。”王道光终于说出了这句沉重万分的话。

      政委微笑了,他走上前两步,轻轻地拍着王道光的肩头,“你放心,既然你能够坦诚向组织交待你的过去,组织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王道光警觉起来,如果政委勃然大怒的话,他能够理解,但是现在……。他接着就被政委老虎钳一样的大手牢牢的制服了。闻声冲进来的卫兵把毫无反抗行为的王道光从政委的手中接过来,更加凶狠的把他的双手拧在背后。

      政委舒了口气,说道:“他是个潜藏的军统特务。看好了他,再详查他还有什么同伙。先带下去。”

      “是!”卫兵们加大了手劲。然后就把这位前特务往外拖。从这些人毫不留情的动作上,王道光直觉的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

      “等等。”因为脖子也受到了牵制,他的大喊变成了类似呜咽的声调。“是那个女人让我找你的。她说过不计较我以前出身的。”

      “把他放开。”政委的身体突然就变得僵硬了一下。卫兵们惊讶的服从了首长的命令。

      王道光粗重的喘息着,“那个女人……”

      “停下!你想让我把你的嘴堵上?”政委厉声命令道。再次紧盯了王道光的眼睛一阵之后,政委命令道:“看好他。”然后起身走出了屋门。尽管双臂再次被紧紧地扭在背后,但是王道光的心中已经不再是一片阴云密布。混杂着恐惧的希望让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牢牢关闭的房门。

      1949年3月的一天,军统自勾除了花名册上的王道光之后,终于在现实中彻底失去了这名本来也不被重视的间谍。也在同一天,一名新中国的技术人员王道光终于获得了自己的身份。那一天,第八炉特种钢在冷却水的降温中降临在共和国的工厂里。而哈尔滨84所切削车间的主任则为了如何加工这批钢材费尽心机。
“人造金刚砂?”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惊愕的看着对面的年轻男子。

      “对。三千度,一千大气压,六面顶,石墨,用氦气避免氧化。然后就行了。”年轻男子毫无兴趣的说出了一堆技术参数。这些不过是以千为单位的数字,让这位年过半百的英国剑桥大学博士感到一种绝望。

      “压力容器怎么制造?怎么控制六面顶的压力。”老人的声音几乎要颤抖起来。共产党派来的这个干部以为这是过家家?就算是美国也没有听说过这么疯狂的设计思路和流程。

      “你不用操心这个,粘合剂以及烧制工艺是你的专业吧。刘博士。我们提供金刚砂给你,你给我们切削和磨制的砂轮,行么?”

      “我们到底要造什么?”博士强忍住愤怒,低声问。

      “工业母机。”年轻人笑着回答了博士的问题。“二十台最高精度的工业母机。”

      “你疯了!”博士呻吟着说道。然后房间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气氛中。
1960年,4月。

      吴启和其他鞍山钢铁集团工艺部的同事们集中在办公室里,这会儿本来应该是工作的时间,但是没有人工作,沉稳一些的技术员坐在办公室椅子上,兴奋的等待,而性急的同事们则站在办公室窗户旁,望向掩映在林荫道尽头的厂区大门。

      “后勤处的那些人都是一群废物!应该把他们降级!”有些性急的人开始抱怨。

      “想想看也能理解,最近收音机全部脱销了。我听苏州的朋友说,他们三班倒干了俩月,订单还排到了下个月。”有人羡慕得说道。“每个月奖金都拿到五十块了。”

      “郁闷啊!”说起这个话题,不少人来了兴趣。“这个奖金算到个人税里面么?会不会影响税收级别?”

      “好像不影响吧,个人税主要是和工资等级挂钩的。章会计,你帮解释一下?”

      章峪沉吟一下,“奖金是和企业税挂钩的。例如收音机厂本月份销售超额完成,那么交纳了超额的这部分企业税之后,多出来的部分,按比例发放奖金,是不收税的。不过这几年很多企业销售额都超标了,发放奖金几乎成了惯例,以前提出的统一个人税的提案这届人大在讨论呢。”

      “这不是抢劫么!”性急的家伙开始有点口不择言了。“咱们是一点奖金都没有。”

      “钢铁企业么,我听说咱们厂的今年全年的产量去年十月份就给分光了,哪里会有奖金一说。”吴启悠然说道。

      “没办法啊!啥时候咱们集团产量能够破一千万吨,不,得一千三百万吨,咱们估计才会有奖金吧?”章峪接着说。

      “那可未必,生产过剩的话也不是好事吧?”办公室干事接过话头。

      “十万公里铁路计划已经通过了,厂长会上说,咱们就准备安心干十年,你算算,加上列车和别的建筑,全部下来得几亿吨钢材。咱们全国年产量不过两千多万吨,就算是扩建,也要个过程,80年能够完工就不错了。还得二十年,二十年后咱们不少人都该退休了。”

      “问题是……”

      刚讨论到这里,就听到窗口的李云睿高喊道:“运来啦!”接着,原本窗口的几个人就往门外冲去。而其他人则同时冲向窗口。

      一辆东风大卡车缓缓地驶进厂区大门,停靠在小广场上。车上的搬运工小心的把一个一个纸箱歇下来,很快从个个部门冲出的人们汇聚成人流,在后勤处管理员的配发下,把装着收音机的箱子搬回自己的部门。

      那些长两尺宽一尺厚七寸的收音机被摆放好,插上电源。年轻人急切的切换着频道。“都静静,太吵了。”几乎把耳朵贴在音箱上的调试者回过头高喊了一声。

      办公室里马上鸦雀无声,调试者的手指缓缓地旋转着波段旋钮。音箱里仍旧是一片寂静。有人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弄错了?”

      “怎么可能!”摆弄收音机的青年立刻爆发了。“不准胡说八道!”

      办公室主任看了看手表,“还差一分钟才开始播放。”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工程师的声音有点颤抖,不过还是最大程度的控制住了自己的声线。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的北极星牌手表,有些人的嘴唇还轻轻的读着指针数据。

      突然间,那种勺子音的乐曲《东方红》从音箱中传了出了。在乐曲的伴奏下,一个好听的女声说道:“诸位听众,你们现在收听到的,是通过中国第一颗卫星传输的信号,东方红一号是中国自己研制的卫星。由中国长征火箭发射入太空,之后的三十分钟里,卫星将为您播放七首音乐。现在播放的是第一首《国际歌》。”在音乐响起的时候,整个办公室全部沸腾了,欢呼声刚刚传入走廊,吴启就听到别的办公室中也传出了同样的欢呼,有人冲进走廊,用尽所有肺部的气流高喊道:“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一片欢呼声中,工厂的大喇叭里面传出了《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曲子,所有人高声呼喊着万岁!万岁的对象对从毛主席,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到工人,农民,真是五花八门。

      不过没有人在意这些,大家欢呼着,跳跃着,互相拥抱,大笑。这几年,这种让世界震惊,让中国沸腾的消息接连不断。

      继中国57年爆炸原子弹,58年爆炸氢弹之后,第一颗卫星发生上天是中国工业进步的标志性事件。让中国再次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无数次办公室的讨论中,技术人员一致认为,这意味着中国的核武器可以装上导弹,直接发射到几千公里外,中国再也不会害怕美国的核讹诈了。

      窗外开始敲锣打鼓,在一面面红旗的引导下,工厂员工开始冲出各自的办公室,开始加入游行的队伍。游行的队伍在厂区外和其他单位的队伍汇合,向着市中心的解放广场蜿蜒而去。
巴黎。

      “Mr旭,我向你表示祝贺,贵国的卫星技术非常了不起。只看贵厂的产品就可以了解啊。”一个有着高卢人标准相貌的男子向同屋的白旭阳说道。

      白旭阳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过他的心里面可没有表面那么轻松。自从卫星上天之后,苏州电子工业有限公司驻法国的代表白旭阳的日子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果说原子弹核弹让他周围外国人的目光中增加了敌意的话,那么现在除了敌意之外,更多出了羡慕的神色。这种羡慕着实让白旭阳有种说不出的飘飘然的感觉。

      其实白旭阳很清楚,苏州电子工业有限公司虽然生产各种电子产品,但是核武器和卫星上使用的电子原件是西安一家研究所生产的。不过公司持有65%股份的最大股东——中国电子工业部已经专门私下通告,允许让外国人误以为苏州电子工业有限公司生产一部分卫星用电子零件。在国外也有三年了,白旭阳也初步了解欧洲人的一些习惯,所以他没有瞎客套,只是高兴的说道:“谬拉先生,我晚上请你去红磨坊。”

      “好!好!非常感谢。”谬拉也开始眉开眼笑起来。

      红磨坊的艳舞绝对不是最高水准,虽然来过几次,白旭阳仍旧看得聚精会神。他的眼角注意到,旁边不少人对着自己一个劲地瞟。这几天走在街上,或者在其他公共场合,白旭阳经常被这种目光注视。让这位年轻的商务代表心中充满了自得。

      英法联军烧毁圆明园的这段历史白旭阳非常清楚,对这些法国人,白旭阳有着复杂的心情,二战时法国被德国轻松打败,这又让白旭阳有些看不起法国人。不过毕竟法国人是第一个和共和国建交的欧洲国家,而且共和国的电子产品,通过法国的贴牌销售,才能够进入到欧洲的销售渠道,这一点或多或少的平衡了他的某些想法。

      艳舞结束后,谬拉坚决要求请白旭阳吃个夜宵。在一家他们经常去的餐馆的包间里,已经有一位客人在等待着了。

      “你好,白先生。”四十多岁的客人站起身,用流利的上海话对旭阳打着招呼。他应该是个中国人,至少外貌上是亚洲人。

      旭阳警觉得瞪视了谬拉一眼,谬拉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算起来咱们还是亲戚呢。白镜文是我的祖父。我叫白可信。”突兀的客人说话既热情,又直来直去。

      “白镜文……”白旭阳沉吟了一下,他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是旭阳祖父的堂兄,听说49年的时候跟着国民党败退到了台湾,这个回忆让白旭阳加倍的警觉起来。

      “都坐吧。”白可信说道。白旭阳看着这位暗示是自己远方堂兄的男子,思索片刻之后还是坐下了。

      “我这次这么冒昧的前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有亲戚在法国,就专程来拜访一下。”白可信的声音很沉稳。不过白旭阳也不是三岁小孩子,这样就让他相信对方的诚意,是决不可能的事情。

      “俗话说,打断胳膊连着筋。咱们都是一个祖宗。我虽然从台湾来,却不是国民党。我对政治也没有什么想法。咱们家在台湾的那支现在主要是做外贸生意。我负责日本方面的业务。我这次拜访的主要是目的是想通过你疏通一下,给我们发货,我们往日本卖。”白可信沉声说道。

      “找我有用么?咱们是在法国。我姑且相信你说的话,但是你为什么不去香港联系呢?那里有我们的办事处。”这是白旭阳说的第一句话。

      “我去过。问题是那里的办事处如临大敌,几乎要把我当特务抓起来了。而且市面上的价格你也不是不知道,走那个价格我没钱赚。咱家在法国也有人,偶然知道了你,所以我祖父让我来碰碰运气。怎么样,按照正常的批发价供货,废水不流外人田,大家都有钱赚。”白可信尽力说服着这位远房堂弟。“你们的企业管得那么严,别的路子都不好走通,作为亲戚,我只能够拉住你这根救命稻草了。哪怕是你做不了主,给介绍几条路子也行啊。”

      看着至少表面上坦诚的白可信,白旭阳思忖起来。这件事一旦向上面说起来,难保不会被怀疑为私通蒋匪。先敷衍过去好了,回去再想办法。

      “你想要哪种型号的?”白旭阳问道。

      “4360的集成电路。”白可信沉声说道。

      白旭阳倒抽一口冷气,怪不得呢,怪不得香港分部的要把对面这家伙给当特务抓起来。这是去年才定型的商用型号。别说亚洲了,就连在欧洲也没有开始销售,姑且不论会不会卖给他,就是白可信知道这个消息,就已经足以给他打上特务的标签了。这家伙太危险了,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过白旭阳也承认,如果这家伙不是间谍的话,他的商业嗅觉灵敏的过分。海外也不是全然不知道中国集成电路开发的消息。美国一家公司的实验室产品也在去年通过了验证。以电子专家的角度来看,集成电路一出,必将让整个电子行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在国内的时候白旭阳对这些的理解还是很不足够的,来到了法国之后,他才真正感性的理解了电子产品在整个工业中的地位。那些车床,机电产品对于电子产品的需求是何种的迫切。欧美已经提出了程控车床的理论,不过这个理论要联系实际,就需要集成电路进行更加精密的控制。国内车床加工业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集成电路出现。回国的时候,听过公司技术部门的兄弟大吹特吹,实验用的板子用在精密车床上,精度立刻向小数点后扩展了一位。那兄弟认为,因为监控测量方面的原因,现在还比不了美国,不过精度上比上苏联是绝对没有问题了。

      打死也不能和这位远方堂兄有别的来往了,回去之后就要和政委汇报这件事。如果置之不理的话,那自己的前程就全毁了。卖给日本和卖给美国有什么两样?美国已经够强大了,因为各种基础工业的不足,共和国的电子产品是靠了国家为研发买单,和强压工资的办法勉强降低的成本,在生产线技术没有全面过关的今天,中国的便宜货勉强靠了价格维持着自己的市场份额,虽然无法干涉美国的研发速度,不过至少也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吧。

      白旭阳突然感到一种心痛,如果共产党能够在20年代就掌权的话,到现在中国应该强大的多。就算是赶不上美国,但是至少不会比法国差多少。只要有现在法国的工业基础,哪里会让法国人通过贴牌销售白白的赚这么多钱呢?

      加上缪拉这次冒失的引荐,在白旭阳眼里,缪拉突然间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共和国对于海外人员向来是宽容的,至少在表面上。白旭阳的报告递交上去之后,批复也很快,内容让白旭阳大吃一惊。“集成电路不能卖给白可信,但是其它型号的电子产品可以批发价与白可信合作。让白可信去香港办事处洽谈合作事宜。”

      这个出乎意料自外的做法令白旭阳百思不得其解。和陈铁政委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政委只是简单的说了句,“让那家伙无休止的骚扰你,还不如看看他到底什么来路。”

      三人成虎。如果白可信持续接近白旭阳,迟早会传出更可怕的流言来。与其如此,还不如何他正面接触。这个处置充分体现了组织上对白旭阳的信任与保护。检查是早就写好传回去了,批复内容如下:“知道错误就好,下次不许再犯。”组织性纪律性超强的共产党能够如此宽容对待,白旭阳是感恩戴德。下定决心不再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卫星上天的轰动也在逐渐降温。各国政府异乎寻常的对此不加评论。除了一些小报为了吸引读者眼球,还在进行不负责任的评论之外,各大媒体对此十分有默契的保持了沉默。这一切都显得相当不正常。

      和法国商务代表缪拉的关系远不如从前了,白旭阳也基本不再出门。除了工作之外,他就在宿舍看书,主要是经济理论方面的书。在国内的时候,始终很忙,现在反而有了点时间。先暂时自己给自己关一段时间的禁闭好了。如果这段时间还没有改悔的表现,政委一旦打个小报告,自己恐怕就立刻得回国。所以当政委神情严肃地要白旭阳和他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白旭阳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

      商务办事处的所有七名成员全部集合,政委扫视了一圈面前的六个人。“今天我们去看电影。所有人都不能够退场。电影播放时不允许说话。听明白了么?”六个人面面相觑,拜白旭阳所赐,最近办事处所有人员都不敢外出,政委的命令和他脸上那遏制不住的怒气,让六个同僚只能够机械的点点头。“播放期间绝对不允许说话!”

      “是。”六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心理影响,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在街头被加倍的重视了。特别是在电影院附近。在看到电影海报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法文书写的《中国解密》的海报上,一个丑陋的留着辫子的中国男子手拿奇怪的烟袋,露出令人恶心的笑容。别的人可能不知道,不过白旭阳知道,那不是烟袋,而是大烟枪。吸食鸦片的用具。

      有了心理准备后,电影播放的时候,大家才忍住没有出声。这部美国纪录片《中国解密》,写了从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西方人对中国的印象。制片人明显是一个白人至上主义者,在这部片子中,历史上欧洲和中国冲突的所有的战争责任都是中国一方的,欧洲人倒是为中国送去了技术。中国是一个男人留辫子,吸鸦片,女人裹小脚的野蛮国度。这个国家的士兵没有人性,只是服从政府的命令。这是一个中世纪的野蛮政权。

      至于抗战时期,所有的功劳则都是国民党政府,共产党被描述成一个穷凶极恶的苏联人的走狗。国民党逃去台湾之后,中国重新陷入了专制共产主义的魔掌。人民生活苦不堪言。而且中共穷兵黩武,从苏联买来了核武器和卫星技术,全力发展军事工业。这个政权所有的科技都来自于苏联的援助。至于中国政府本身是毫无任何科技研发能力的。

      白旭阳一行人的拳头都攥得紧紧的,政委三令五申不许出声的命令虽然被执行,不过更多的原因是这些人的牙关咬得紧紧地,已经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了。

      电影结束之后,他们一个个脸色阴沉的走出影院。白旭阳感到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耻辱。愤怒的火焰如此激烈的燃烧着他的神经,反而降低了他的激愤程度。回想起电影里外国人在中国烧杀抢掠的镜头,以及那得意洋洋的极尽嘲笑挖苦中国软弱的配音。白旭阳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刚进宿舍门,负责技术监督的韩铁义一脚踹翻了椅子,“这些天杀的外国鬼子,没有一个好东西。”吼完了之后。他用手紧紧捂住脸,无声的哭泣起来。

      很多年后,当白旭阳向孙子讲述起他的生平,谈到他在法国的时光,就不自觉地想起了这件事。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看完这部电影,七个人都流泪了。政委是个红小鬼出身,在革命的军队中长大,其他六个人都不到30岁,抗战和内战只是给他们留下一个还无法全部理解的记忆。但是,从建国之后,在共和国每个人都充满了一种自信心。刚到法国,虽然为这里的繁荣所惊讶,但这些老市民出身的孩子们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因为他们坚信,中国肯定能够赶上欧美这些国家。

      可这部影片却让这些人感受到了极大的愤怒和无奈,那是他们永远无法所接触的过去。是永远所改变不了的历史。无论多么屈辱,这些人都必须直面。

      “政委!将来我们强大了,能够报复这些该死的强盗么?”白旭阳终于咬牙切齿的问道。

      “这个……,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不支持战争。”政委考虑了很久,才回答道。本来他看过简介,想借机搞一次爱国主义教育,可没有想到,影片的内容竟然比简介更无耻。

      “我去休息了。”韩铁义站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其他人听了政委的话,也无言的向着自己的宿舍走去。

      “你们……”政委欲言又止,就在大厅那么愣愣的站着,什么都没再说。

      这部《中国解密》在欧美很是流行了一段时间,被这部片子掀起的发自民间的嘲笑直到半年后才算平息下去。无形中,中国建国后取得成果被弱化成了苏联全力帮助的结果。欧美民众对中国产生的那么一丁点正面看法,很快就被摧毁的无影无踪了。
郑州,青云里。

      伴随着铁路建设的急速发展,郑州作为中国最大的铁路枢纽城市,其发展可谓日新月异。首先就是铁路局的急剧膨胀。如果没有到过郑州的人,向当地人问起郑州铁路局的时候,那人就会反问,“你问的是铁路局还是铁路分局?”作为共和国最大的铁路局,郑州铁路局控制着西到乌鲁木齐,东至徐州,南到武汉,北至内蒙的广大铁路网络。郑州铁路分局才是负责整个河南铁路网的主管部门。

      青云里,曾经的色情业聚集区,在火车站南一公里处,本来准备建成铁路局家属院。但是这个规划没有通过,这里被规划为商业区,所以拆迁工作正准备进行。

      一阵敲门后,“来了来了!”青云里一个破落的小院中响起了女人的声音。

      下午,人们都去上班了。小巷十分安静,女人打开门,门口是熟悉的客人,他拎着一个大包裹,急匆匆地进了院门,女人探头出来左右看了看,迅速关上了大门。

      在正厅里坐下,男人拿起桌上的半碗凉水一饮而尽。“嗨。”他舒服的出了口长气。

      等女人进屋之后,男人解开了包裹。“地瓜干十五斤,鸡蛋五斤。三斤菜油。半斤小磨油。你称称看。”

      女人没有去拿秤,只是分别把东西在手里拎了拎分量,就转身回到里屋,拿出了一个小包裹。“五斤红糖,五斤白糖。”

      男人检查的很仔细,他打开包裹,分别看了之后才重新收好。

      “下次你要我带点什么?”男人已经站起身来。现在黑市可不太好做。别看这普通的红糖白糖,带到乡下就可以换不少副食品。国家现在对于粮食的需求非常大,各个村里面想种些副食可不太容易。

      “有母鸡没有?给我带三只。”女人坐回到椅子上。

      男人咧嘴苦笑一下,“现在母鸡都是宝贝了。我们县里面正在推广养鸡场,省里给的那种鸡数量不够,政府为了凑数,几乎把各家各户的母鸡都给收走了。”

      听了这个消息,女人也只好苦笑一下。“尽量吧。我主要是要芝麻油。”

      “看看再说。这几年粮食收购价格高,村里面都必须让种粮食。播种的时候,村支书一天几查,大家都不敢种芝麻了。”

      “这物价啊……”女人叹了口气。

      “我走了啊。下礼拜我再来。”男人站起身。女人把他送到了门口,先探头看了看外面,没有人,这才让男人赶紧离开。两人之所以这么谨慎,倒也不是别的原因。在60年,城市里的黑市生意十分红火,人民的智慧是无限的,特别在关系到自己利益的时候,胆子随便大一点的人,都会敢于尝试一些不怎么合法的手段。特别是郑州这样的交通枢纽,某种程度的“货物正常路途损耗”绝对是无法杜绝的现象。

      男人走出小巷,蹦蹦跳跳的越过了一道接一道的沟坎,终于融入了人流之中。

      大规模的建设几乎没有尽头,从50-60年,整个中国变成了一个大工地。从欧洲学来的下水道管理系统被推广开来。建设部下达了死命令,宁大勿小。城市主下水管道直径五米,要有一米宽的人行道。各街下水道直径两米,居民区下水道直径一米。城市建设要留出足够的冗余空间。绿化也得跟上。每个城市必须有30%的绿化面积。其中集中林木面积要有15%以上。这些数据让各个城市的建设局都几乎崩溃了。城市建设学习班是开了一班又一班,可总是满足不了需求。地质分析,抗震,地基下陷的分析难倒了无数局长、处长、科长、股长、科员。二十三岁的王启年副处长就是其中之一。,48年毕业于山东抗日小学后,他进了中学。51年随父母来到河南,读完了高中后,又顺理成章的在开封的河南大学就读土木工程系。专攻地质分析专业。55年参加工作以来,就被繁重的地质分析围绕着。

      工作累不是问题,他从普通科员提升到副处长算得上一路顺风了。王启年所烦恼的是现在的物价水平。和在统计局工作的弟弟喝酒的时候,他透露了一点口风。由于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和投入,国家的赤字已经达到了空前的水平。据说65年的财政预算都已经开始透支了。弟弟学着统计局局长的口气苦笑道:“理论上现在国家已经破产了。”

      王启年是把这个当笑话听的。毕竟现在是配给制,农村这几年很红火,政府开办了拖拉机站,农业供销社负责提供良种和各种农业技术,国家收购粮食的价格也高。农民不用担心吃饭问题。而在城市工作的都有各种数量固定的票券,可以购买公粮。但是国家只凭票供应基本生活用品。要想买点别的东西,就只有上黑市购买了。马上就是中秋,柿饼的黑市价居然达到了3块钱一斤的水平。王启年一个月工资六十块,加上补贴也将近八十块了。这种中等靠上的收入也仅仅顶得上17斤柿饼。这让王启年感到十分郁闷。可今年的副食券因为年轻人永远无法满足的口腹之欲早已用光,想给父母买点稀罕的孝敬都不好做到。而且今年和往年不同王启年四月份已经谈了恋爱,女方的家里是一定要去拜访的,这可咋办啊!

      王启年沉浸在自己思索稀罕消费品来路的时候,不知不觉皱紧了眉头。不过这个本来很可能会引起别人注意的动作现在根本没有人在意,整个办公室所有人都仿佛有心事,竖道型的皮肤构造浮现在每个人的眉心,无人例外。
在中秋节前,王启年找到了在郑州铁路局当科长的同学,让他帮自己弄点稀罕货。那位同学拍着胸脯让王启年放心,他可以不用肉票搞到半头猪。这个消息真的犹如晴天霹雳。虽然铁路的补贴非常高,不过竟然能够到如此地步也实在出人意料。

      “主要是有些回民职工,发的是别的补助,所以才能给你弄到。”那同学说道。

      “你们怎么这么能发东西?太过分了。”王启年愤愤地说。

      同学鄙视的看着王启年,“今年铁路通车里程刚好破了四万大关,你说为什么不庆祝一下?”

      “嗯?”王启年惊讶的看了同学一眼,“这个消息我怎么没听说。”

      “算是内部消息。”

      “这么说的话,70年真的能完成剩下的六万公里铁路么?”王启年来了兴趣。

      “不知道。反正郑州铁路局下辖的各个分局好像可以完成自己的里程。最新的铺轨设备很不错。而且现在都是分段施工。效率高着嘞。”

      “那为啥火车票价格没降?”王启年问。

      “降价?我们不提价就够给面子了。你咋不说工资涨了呢?”同学哈哈大笑。两人又闲拉了一阵,约好什么时候去拿猪肉。把猪肉钱硬塞给同学,王启年这才起身告辞。

      出了办公大楼的门,就看到“大干,快干,向国庆献礼!”的标语。这年头标语都是千篇一律,王启年所在的建设厅也拉了这样的标语。不过他们在各个工地上都有倒计时的牌子。市民们对于迟迟不能填上的大沟早已经不耐烦到极点。“挖沟,挖沟,挖了不修。三天不挖,不叫郑州。”这种顺口溜切切实实表达着市民的不满。不过王启年也没有办法,钢筋、水泥的生产量就那么大,他们也提高不了丝毫速度。基础建设如同一个无底洞,无论多少物资填进来,顷刻间就消化的无影无踪。不仅仅是郑州,全国所有城市都渴望着物资供应。

      走在大街上,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各种沟渠,王启年突然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这真的是自己参与的建筑工程么?仅仅郑州一地,就完成了两千多万立方的土石工作。58年以来,随着机械化程度大大提高,效率也在直线上升。填埋工作即将开始,预计到61年年初,地下管线工程会全部完工,自己真的参与了这样恐怖的工程么?王启年自己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赶在中秋之前,市面上投放了一大批相当不错的纺织品,特别是精纺棉布产品。郑州作为纺织基地,几家国棉厂终于投入使用。什么72线精纺棉质量真的不错,纺织厂生产的花布敞开供应。据说是省委强顶住了中央工业部轻工业管理办公室的压力,暂时先把头一个月的产品给扣下了。为这事,工业部和省委书记几乎把官司打进了国务院。省委书记很英明的联合了郑州铁路总局联合放出话来:“厂在我们河南,我们出力最多。不给我们优先供应,天理不容。”两个最具分量的地头蛇联合起来,工业部要求他们保证,第三个月的产品必须按照规定调拨,两个地头蛇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虽然不敢完全相信地头蛇的话,但是总得给老战友点面子,工业部最终屈服了。

      王启年本来想带着女朋友在星期天去买点布,很快他们就被各个商店人山人海的景象给震住了。人流中不仅是郑州市的民众,郑州附近所有城市,乡村的民众都来了。不少人扛着麻袋,拎着大包小包,手里高高举着钞票和布票,拼命往前挤。询问价格的声音,撕布的声音,找钱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让不大的商店中真的是人声鼎沸。王启年和他女朋友都挺激动,王启年是恐惧,他女朋友则是跃跃欲试。

      “走吧。”王启年说道。

      “嗯……”完全是反对的鼻音。

      “人太多……”

      “嗯……”继续反对。

      “要不下午?晚上也行啊!那时候人少。”

      “嗯……”犹豫的声音。

      “我请你吃炒凉粉去。”

      “还要吃糖梨。”十分干脆的回应。

      “……,好。”

      “小笼包子,烩面,汽水。”

      “……,你能吃下么?”
王启年扶着自己的老婆在街边缓缓走着,夏日的夕阳穿透了还比较稀疏的树枝,城市建筑和树林以及水流之间的温差导致了风,反而让人不觉得热。

      王启年住的小区在第二森林公园东面。郑州市市内一共有三个森林公园,每个公园都由至少三平方公里的森林组成。金水河穿过第二森林公园,在公园周围散布着一些运动场所和休闲场所。虽然这里的房价是最贵的,不过王家老爷子对这个儿媳还是非常满意的,直接拿出了积蓄付了首付。

      王启年的老婆穿着孕妇装,脸上是即将做母亲的女性特有的骄傲和幸福,就这么依偎在丈夫身边慢慢走。地上的沟壑已经填平,沥青路面也已经铺好。在宽阔的街道两边,有着绿化带。花木虽不繁盛,青草已经覆盖了整个绿化带。王启年一年踩着路边的水泥砖路面,一面考虑着如何解决上头说的渗水砖问题。

      很多年后,那些老人被问起感觉哪几年变化最大的时候,他们多数会想起60年底到61年中期那段时光。消费品突然变得多起来,国家也暂时停止使用粮票和布票。城市建设,也就是管线铺设在各个大城市基本结束。民工们也纷纷结束了和国家的合同,开始回家。是个变化非常大的时光。当然,在那时候,也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

      “抢劫啦!抓住他!”一个女声高声喊道。

      一个民工模样的矮个男子手里抓了一个包,跑得飞快。路两边的人听到了呼喊,年轻人们就开始追逐这个现行犯。在后面人的呼喊中,前面的人也开始围追堵截。王启年看到现行犯冲着自己这边飞奔而来,他让妻子往路边安全的地方去,自己迎面冲了过去。就听到自己的妻子喊道:“小心点。”

      犯人眼看围追的圈子已经形成,干脆转身直奔河边而去,不过这次他算是倒了霉。河边正好有一群学生在那里玩,看清楚情形,直接就把那个人给堵住了。没多久,被抢的人追了上来。警察也在不久之后赶来,把抢劫犯给押走了。

      “最近好乱啊!”王启年的妻子淡淡的说道。

      “嗯,也该整整了吧?”王启年叹了口气。其实这些人某种程度也挺可怜的。城市建设结束之后,各个建筑公司暂时都不再需要那么大的人手,这些民工和临时工都被解除了合同。但是既然已经来到了城市,这些人都不愿意那么轻易离开,而且不少民工已经在外面干了五六年了,再回到农村也一时适应不了,所以在城市滞留了相当数量的民工。其中难免有作奸犯科的人存在。更何况,如果在城市无法尽快找到新工作的话,手里的钱也总有花光的时候。

      特别是,最近提供的商品量明显丰富多了。

      这不是一个地方的问题,郑州不过是全国的一个缩影。在每个城市或多或少都有这种事情发生,看守所里面一时人满为患。法院加班加点审理,仍旧忙不过来。

      不过这个情况没有持续太久,一场严打风暴随即降临在共和国的土地上。

      在一个月的宣传之后,各种犯罪分子体会到了人民专政铁拳的威力。抢劫、强奸都是死罪。偷窃和别的一些轻微罪行就被判10-15年。耍个流氓被判五年,然后还有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原因进来的人,都被判了刑。公安局一时变成了黑洞一样,进来就别想正常的出去。

      虽然有些右派在政协上对这种无法无天的行径表示了强烈反对,不过也就是个反对而已。群众倒是挺高兴的。也有少数被冤枉的,鉴于哪个庙里都有冤死鬼,兼之数量微少,所以影响十分有限。

      当然,所谓的影响有限是指对整个社会,对于这些被冤枉份子来说,这些事情就是100%重要了。

      雷虎那天正在宿舍和同事喝酒,突然间冲进了另外一个同事,他神色慌张的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第二天这家伙被捕,当天晚上,雷虎就和寝室的室友一起被捕,理由是窝赃。原来那个突然间串门的同事偷了单位领导的手表和钱包。如果在偷之前他还觉得无所谓,那么偷之后他就发现,自己觉得很轻松的事情并不那么轻松,于是他把赃物偷偷放在雷虎的寝室里。

      其实这种内贼最好抓出来,第二天公安局就在领导的指认下把这家伙请回去,随便施加点压力,那家伙就招了,为了“坦白从宽”,他还把雷虎他们攀扯为一同的窝赃犯。接着就是人赃并获。

      如果在以前,雷虎和他同事还有可能通过申辩获得释放,但是在现在这个时期,完全没有申辩的机会。三人被判刑,偷窃者十五年,雷虎和那个同事十年。法院紧锣密鼓的在忙碌着下一批案子,而看守所也几乎超过了看守的极限。毕竟城市建设并不太可能预计出有多少罪犯,所以在进入看守所,即将运往监狱的那天晚上,雷虎决定越狱。

      在看守所的几天里,雷虎发现自己住房间的铁窗是被人偷偷破坏过的,不过破坏者也许没来得及完成最后的工作就被判刑带走了,所以单从外表上看,那窗口的铁栅栏十分完成。不过也仅仅是外表上而已。这些假象骗不了焊接工出身的雷虎。

      也许是上天也帮助雷虎,判刑是下午的事情,结果判刑结束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囚车也因为故障没发来,雷虎得以在看守所多住一晚。最早破坏铁窗的前辈,运气明显没有雷虎好。

      卫兵换班是在十点。人最困的时候也是两点的样子。到了十二点左右,雨势丝毫没有减缓,反而有加大的趋势,雷虎轻轻的从床上下地。他先把鞋,裤脚,袖口都给束好,他把被子巧妙的堆好,如果不掀开的话,外人会觉得雷虎正在蒙着头大睡。

      然后他掏出两枚大钉和一根铁丝,缓缓打开了窗户。几下撬动,一根铁杆的焊接处就断裂了,又是几下撬动,又一根铁杆断掉了。用力一弯,能够容一个人出去的空间就有了。雷虎坐上了窗台,轻巧的从空间里钻出去,然后用铁丝套住插座,把窗户反拉上。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房间的变化。

      雷虎冒着雨向着记忆中的角落跑去,今天下午乘坐囚车来回的时候,他记得那里有一个很高的煤堆,雷虎有185的身高。如果踩在煤堆上,肯定可以扒住墙头逃走的。不过在靠近了记忆中的煤堆之后,雷虎心中大呼完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天下午还高高的煤堆竟然消失了,在雨水的冲刷下,连煤灰的印记都看不到。

      这可怎么办?雷虎一面尽可能的避开灯光,一面在搜索着各种可以逃脱的地方。在暴雨中,雷虎深一脚浅一脚的移动着,心中越来越感到冰凉的感觉。高高的院墙不是自己可以徒手翻越的,自己也没有任何翻越墙头的训练。上天无门,入地就有门么?

      等等,入地……

      雷虎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下水道有多粗他是知道的,所以如果能够进去的话,很有希望能够逃走。雷虎绞尽脑汁的开始回忆下水道的入口位置,好像……,印象里没有下水道的位置。水往低处流,跟着水势走。雷虎在一片漆黑的雨幕中站定,裤子泡在水中,缓缓的向着水流的方向摆动,雷虎顺着那个方向前进,前面好像有一个漩涡状的东西,越靠前,西丽就在增强,没错,是个下水道入口,在深远处甚至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雷虎缓缓地摸索过去,突然脚被一绊,一头就向前栽倒。原来不知道谁把那井盖给打开了,雷虎直直的栽向阴井,他的手臂在阴井壁上勉强支撑了几下,整个人就头上脚下的滑了下去。冲击力加上水流的吸力,雷虎只觉得自己开始进入一个比较狭窄的通道,幸好自己的肩头没有被卡住。

      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如果下水管尽头饰越来越小的,那么自己会被卡在管道中憋死。但现在只能够听天由命了,雷虎就这么被水流冲着,他自己也在努力向前游动。在肺部空气几乎用尽的时候,他被冲入了一个宽阔的空间里。雷虎听说过,下水道第一级直径一米,第二级直径两米,主干道直径五米,所以他尽力向上游,果真,在最上方有点空气。雷虎深深呼吸了一口混合了各种垃圾味道的空气后,又顺着水流向下冲去,这次的距离就有点长了,幸好沿途有不少汇集下水管的地方,有些地方有不少空气,这让雷虎得以活下去。也不知道下滑了多久,水流速度越来越快,而且没有空气聚集的地方了。雷虎被衣股强的水流推动着,最终他觉得自己凌空飞出,落入了水面中。

      一路之上,水性不是特别好的雷虎几乎纯靠了憋气前进,体力消耗特别大。这入水的冲击很突然,不小心被呛了一口脏水,登时就头晕了,雷虎上水中上上下下浮动了几次,突然觉得有什么在前面碰住了他,便死死抱住不松手。直到自己神志清醒地时候,才发现自己竟让已经在下水主管道旁边的台阶上了。

      “你是干什么的?”雷虎紧紧抱住的东西气喘吁吁地问道。雷虎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地抱着那人的腰呢。
“你从哪里下来的?”雷虎终于松开了手。持续的大雨和各地通常的下水通路让雨水源源不断地汇集起来,连水泥石台的也浅浅的淹在水面之下。从各个附水道传来的轰隆隆的声音,那是雨水不断注入主下水管道的明证。雷虎的救命恩人站起身来,一手摸着墙壁,开始向前走,不过没走多远,他转了个身,又走了回来。其实刚才两人互相说话的声音都放都没有听到,在这个主管道中,声音实在是太嘈杂了。那人从雷虎身边经过的时候,蹭了雷虎几下,这个接触让雷虎知道对方开始行走了。为什么要向上游走而不是往下游走。这个问题让雷虎不太了解。不过人类有跟随同伴的习惯,所以雷虎站起身,也摸着墙壁,向着下水道上游方向缓缓走去。

      很多年后,雷虎去观看以自己为原型的电影《突出看守所》,对下水道这个著名的挣扎求生场景颇有微词。电影里,下水道中有光,但是实际情况中下水道里面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逃脱出的两人基本失去了视力和听力,完全靠了感觉在前进。几个小时的时间始终处于这样的环境中,对两人的身心折磨是可想而知的。焦躁,苦闷,不安,恐惧。种种负面的情绪在黑暗和噪音的外力环境下,足以让普通人崩溃。但是雷虎和那个人都经受住了考验,无论路上雷虎曾经发出过完全不像人声的吼叫,不过当他精力几乎耗尽的时候,雷虎的心情还是平静下来。

      光!有光照射进来了。几个小时的黑暗,让两个人对光极为敏感。他们两人谨小慎微的靠近了射进光的那条。原来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接近尽头的部分。下水管道从这里分出一条岔路,直接把水注入了一条水渠。雨早就停了,清新的风混合着雨后青草的味道直灌进来。自由了,终于自由了。雷虎和那个人不越而同的靠在管壁上喘气。身体跟面条一样软趴趴的。

      雷虎眼睛扫动着,他突然发现那个家伙穿着看守所的衣服,一路上脑子中的种种疑惑是豁然开朗。怪不得那个阴井盖是开着的。雷虎忍不住笑了一声。但因为已经筋疲力尽,所以那一声笑被对方认为是一声呻吟。

      “受伤了?”那人问道。不过仔细看了看雷虎的服装,他愣了一下,无奈的笑容浮现在他那年轻的脸上。

      “你去哪里?”那人青年问。

      “我?我也不知道,我想先躲一阵子,等风头过去了再说。”雷虎说道。

      “等风头过去了?等风头过去了你就敢出来了?你这是越狱,光这条罪,就够判十年的。”青年失落的靠在水泥管道上。

      “你呢?”雷虎问。

      “我?我准备往南边去,一直到缅甸去。出国就会好些。”

      “我叫雷虎,你呢?”雷虎问道。

      那个青年想了想才说道:“我叫邢崆。就此分手了。”邢崆说完之后起身向外走,然后又停在管道口,“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干过什么买卖的人。给你个建议,尽量别回家,直接扒火车走。”说完,邢崆就消失在雷虎的视线中。

      雷虎等邢崆走了好久,才从管道里缓缓地爬出来。整个晚上,他都身处狭小幽深的地下道水路中,现在突然从这井口一样的环境走出,只觉得天地是如此广阔。以前雷虎的生活就是简单的上学,上班。家里,单位,宿舍来回逛游。在专政的铁拳将雷虎以前的生活打得一片粉碎之后,他突然觉得,在以前的生活之外,还有着广阔的天地。这天地虽然陌生,却又充满了刺激。

      “南方么?”雷虎喃喃的说道。他转头向南,在昏黄的路灯下,南方的天空笼罩在一片雨云里。雷虎迈开了步伐,不管如何说,自己都要回一趟家才对,现在从身体到心理,他都十分想回家。哪怕是邢崆警告过雷虎,雷虎依旧要回家。能帮助自己的,也只有父母而已。

      老天爷也帮忙,在雷虎快到家的时候,又下起了大雨。雷虎在一片漆黑中走进自家的院门。父亲今天要上后夜班,凌晨正好是他出发的时间,不出雷虎所料,厨房里面有了灯光。他站在门口,想进去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雷虎是问心无愧的,由于是严打,他还没有来得及见过父母就被收监判刑。父母相信自己的无辜么?

      正在门口站着,就听到正屋内传出母亲低声的哭泣声。雷虎觉得心如刀绞,挑开门帘就冲了进去。

      在正屋的床上,雷虎的父亲、母亲、大伯、二伯、大姑、二姑、三舅、四舅齐聚一堂。他们低垂着头,默默的叹着气。看到雷虎突然进来,都吓了一跳。雷虎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登时止住了哭声。她不敢相信的向着雷虎颤巍巍的伸出双手,雷虎冲上前,咕咚队倒在地,“我没有偷谁的东西啊!娘,我谁的东西都没有偷。我是被冤枉的!李鹏那家伙胡乱攀扯的!”在法庭上雷虎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他是义愤填膺,但是现在,雷虎却是满肚的委屈,刚说完,就放声大哭。

      “老虎,你是怎么出来的?”雷虎的母亲颤巍巍的抓住雷虎的手,终于问道。

      “我是逃出来的!”雷虎闷声说道。

      “逃出来的?”雷虎的伯父大吃一惊。他一把抓住雷虎:“老虎,你个傻孩子。原来你没罪,我们都知道。这不是正在想办法把你弄出来。你这一逃,可就真的有罪了。这……,我们就想救你也没办法了。”

      “就准政府乱判,不允许我逃出来啦!这还有天理么?”雷虎抗辩的说道。听了他的话,亲戚虽然觉得这话不无道理,却也无法。

      “你准备怎么办?”雷虎的父亲问道。这位中年人素来刚正严肃,父亲的积威下,雷虎的声音也变得小了很多,“我想出国躲几年。”

      “出国……,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雷虎的父亲向着亲戚们说道:“老虎是大家眼看着长大的,他虽然有各种毛病,却绝对不偷人家东西。我想老虎的伯伯,舅舅,你们有意见么?”大家都摇摇头,雷虎虽然淘气,却不是个偷东西的孩子。更何况雷虎家并不穷,完全没有偷手表的理由。

      “现在不管说什么都好,这孩子已经逃出来了。我们就不能把他在送进。倒不是我视国法如无物,而是雷虎既然是被冤枉的,我也无法说他就错了。哪个庙都有冤死鬼,我认了。所以绝对不会让雷虎再回去。”

      雷虎的伯伯舅舅们无声的看着雷虎的父亲。“诸位大哥,我请你们帮个忙,现在兜里有多少钱都给我拿出来。以后我还给大家。”

      大家面面相觑之后,终于开始掏兜,凑了四百多块。雷虎的父亲则把自家现在所有的钱都给拿了出来,总共凑出了七百多块。他把这七百多块装在一个钱包里。雷虎此时已经在母亲的带领下擦干了身子,换了身衣服。虽然始终在默默流泪,雷虎的母亲还是开始给雷虎收拾行李包裹。

      “走了!”雷虎的父亲近了里屋,对雷虎说道。

      雷虎的母亲没有哭泣,她连忙跑进厨房,用饭盒给儿子盛了好多吃的。在丈夫带儿子出门前,把用提兜盛好的两个饭盒递给儿子。雷虎扑上去紧紧和母亲紧紧拥抱在一起,母亲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就跟小时候一样。雷虎又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这才跟着父亲出发了。

      雷虎的父亲是铁路局的一名段长,今天的暴雨正好可以让雷虎穿上那种风衣类型的雨衣。遮住自己的脸。他让雷虎躲在楼下,独自上楼和副段长说了好半天。这位副段长是雷虎父亲的好朋友,他们又叫了一个司机上楼说了一阵,这才把雷虎叫上去。

      楼上的三位中年心情沉重地看着雷虎,那位副段长终于说道:“老虎啊!你倒霉。遇到那样的同事。不过能够跑出来,也算你小子有种。你坐这位叔叔的货车去武汉。这位叔叔会安排你住下,我过几天也去武汉,然后安排你去越南。先把你弄出国再说。你现在就跟我一起下去。”

      “谢谢叔叔。”雷虎沉声说。副段长掏出钱包,抽出一沓子大团结来。硬塞给雷虎,“你缺钱,而且听说在越南北部,还有缅甸,人民币都能通用。你不用担心。”

      “你就收下吧。”雷虎的父亲说道。雷虎这才道谢,把钱揣进口袋。副段长带着大家往楼下去,突然又想起什么,回身拎起一个水壶,在里面倒满了水,又拿了一个茶缸一起下楼。几个人在风雨中接近了一节无人装卸的货车车厢,拉开门,让雷虎进去。这种车厢带两个小窗户,也不会气闷,车厢里堆满了粮食口袋。“别把东西弄乱。”雷虎的父亲低声交待。

      “是。爸爸。”雷虎说道。他只觉得眼眶发热,鼻子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漩。

      “注意身体。”雷虎的父亲突然把儿子抱进怀里,用力拍拍他的后背。然后雷虎的父亲推着儿子进了货车车厢,把收集好的几百块钱塞进雷虎的内衣口袋,这才和副段长一起把车门拉紧。雷虎从那小窗户望出去,只见父亲也从这里望进来,并且摆摆手让雷虎赶紧躲起来。在雨幕中,外面几个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车头方向。

      雷虎脱下雨衣,倒在粮食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粮食包上。母亲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还会流泪?如果说自己就那么稀里糊涂的听凭处置,那么自己也许可以在每年那么几天见见母亲,出狱之后,还能够孝敬母亲。

      可是现在呢?以后真的有机会回到郑州么?种种念头纷至沓来,让雷虎觉得头昏脑胀。他已经将近三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了,此时只觉得极困。雷虎忍着,等到例行检查结束,货车开始开动时,迷迷糊糊的就进入了梦乡。
顾璐中校接到前往新疆军区报道的调令时,一度以为中央准备和苏联翻脸了。职业军人这种生物有着不可救药的心态,一面为即将来到的战争而战栗,另一面放却又会十分兴奋。虽然和战友进行过多次推演,大家认为和苏联翻脸的可能超过六成,却无法确定何时翻脸。这次能够调去新疆军区,实在让顾璐其实还是相当期待的。

      共和国经过了军队正规化整顿之后,裁减番号,重组部队。野战军和一线部队数量急剧下降,只剩下了二百二十万。加上各地的武警部队也不过三百万而已。但部队的机械化程度大大提高。顾璐今年正好三十岁,作为现在共和国军中最年轻的参战一代,他以当时坦克兵的身份参加了朝鲜战争。高中毕业在当时是绝对的高学历,提升非常顺利,战争结束之后,他已经配上了少尉军衔。

      “团长,到新疆那边就会换装了么?”一营营长热切的问道。军列从山东出发还没有半天,大家还有讨论的热情。顾璐摸了摸自己的士兵型光头,他左手的无名指略显奇特的直伸着,那是朝鲜战争中被砸成粉碎性骨折的后遗症。如果不是军医够尽职,那根手指恐怕就得切除了。

      “我们又没有带装备,去那里不给换装,我们直接改步兵营算了。”顾璐淡淡的说道。每当顾璐用这种淡然口气说话的时候,其他营长和团部指战员都会用感到一种十分信赖的感觉。那种释重若轻的态度所蕴含着的难以言喻的力量感,总让这些军人产生发自内心的服从。

      顾璐的曾外祖父是张之洞的幕僚,祖父是北洋高官。按家谱记载,他家连续十几代都有人考上进士。顾璐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在20年代末加入共产党的,两位同样出身于大地主的留学生对于子女们的教育素来严格。这个最小的儿子更是他们的骄傲。在顾璐身上,他的父母看到了家族门风的回归,那种士大夫阶层最希望看到的从容不迫的风范。

      和满脑子革命热情的同袍们不同,顾璐与其说是革命军队的军官,倒不如说更像一个职业军人。选择从军这条道路完全不是他自己的选择,只是父母响应号召,让自己的儿子从军。然后顾璐就听天由命式的走上了这条自己并不特别喜欢,也不并不特别讨厌的道路。

      如果高中毕业的时候,顾璐被父母安排去工厂或者行政单位的话,相信他也会认认真真地从事技术管理工作或者公务员工作,尽自己所能把工作做好吧。打小开始,顾璐就是那种不挑剔,认真的人。由于不太喜欢说话,很多时候,他的父母对顾璐的听话表示赞赏的时候,也会隐隐的怀疑,顾璐真的喜欢这么做么?

      和顾璐想的差不多,交谈的热情仅仅维持了两天,从第三天开始,军列的气氛就陷入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进入戈壁滩之后,这些士兵刚开始被那一望无尽的荒漠震惊,从车窗望出去,是千篇一律的大大小小的石块铺成的景象,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就算是拿起望远镜,也只能够看到地平线上层层的朦胧群山。没有绿色,只有一片黄褐色。这些震惊让大多数人很快就感到了厌倦,催眠似的景象看多了,只会感到一种恶心。幸好大家都是坦克兵,在封闭的环境中习惯了。所以仅限于稍微恶心而以。其实向新疆军区运兵的时候,这种窗外的景观让不少军人半途中都出现过各种较为严重的心理病症。

      军列在终点站停稳之后,早已经整理好自己行囊的士兵们整齐的排好了队列。顾璐率先下车,向着迎接他们新疆军分区政委高不胖立正敬礼。“首长好!”高不胖回礼,“中校,一路辛苦了。”两个人就热情地开始握手。顾璐向高不胖和他的随行人员一一引荐坦克团的各级军官,大家都是军人,礼节简明扼要。“让咱们的士兵赶紧下车,到新营地好好休息。大家一路都辛苦了。”高不胖说道。

      “是。”

      哨子声中,士兵们整然有序的从车门鱼贯下车。看着这支军队的军纪和风气,高不胖暗自点头,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开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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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共和国中原地区遭受了冰雹,水灾的严重自然灾害。尽管良种、化肥、农药的使用让粮食亩产提高了很多,但是62年的粮食产量依旧比普通年景的61年减少了了一千万吨之多。共和国面对着严重的危机。而美国加强了对印度的拉拢,提供给印度大量武器。无疑,他们是希望印度用这些武器去挑战一下共和国的。而尼赫鲁则希望中国在边界问题上对他进行让步。挑战一个拥有核武的国家是危险的,但是国内那些有着浓重英国背景的议员们并不这么认为。英国人也拥有了核武器,中国人在遭受了严重自然灾害的年景,是无法和印度抗衡的,英勇的印度军队肯定可以击溃中国人的所有进攻。夺取全部的领土,甚至有不少人提出,既然达赖在印度政治避难,那么有必要将他送回西藏,重建一个友好的邻邦。

      中国人的表现则加深了印度人的自满。中国的外交使者们穿梭在各国之间,努力说服各国印度在侵略中国的领土。是印度对中国先拔出了剑。

      印度的议员们认为,这是中国示弱的表现,哪怕是先拔出自己的剑,只要能够获得胜利,那就是更加威武的胜利。印度已经太久没有在战场上获得任何胜利。需要用中国人的鲜血证明印度军队的实力。

      在中国刻意营造出的气氛中,印度人逐渐失去了警惕,不少印度议员嘲笑着中国人的外交辞令,那种可怜楚楚的要证明印度先动手以追求同情的活动在现在实行不通了。印度军队的确要先发制人,把所有中国人从他们侵占的印度土地上赶走。

      一位卖弄自己学识的印度议员得意洋洋的引用了中国的俗话“先下手为强。”然后他充满恐吓意味的演讲出现在印度的报纸上。这是一个奇观,一个无核国家居然主动挑战一个有核国家。这绝对是拥有巨大噱头的新闻。各国报纸都详加报道。全世界只要稍微对报纸有点兴趣的人,都知道,印度要向中国动手了。

      印度的特使几次前往中国交涉,周恩来总理仿佛失去了以往的外交技巧,只是生硬的声明了中国的外交底线,在中国政府的规定的边界线,向印度一边,印度和中国保持一条五十公里的非军事区,保证两国的和平。这个底线和中国政府的低姿态让印度的嘲笑达到了顶峰。

      苏联政府私下向中国政府确认,中国政府是否会使用核武器。中国政府表示,自己将保持一贯的态度庄严承诺,不对无核国家使用核武器。

      这个充满了自信的论断,让苏联政府明白,中国已经做好了战争准备。美国政府则直接向印度警告,中国政府已经做好战争准备。同时私下要求蒋介石向大陆沿海地区骚扰。蒋介石表面上同意,但却通过各种关系向北京提前通知骚扰的线路和人员,两方面十分配合的互放空枪,打得“热火朝天”。

      九月五日,印度兴奋的向全世界宣布,已经开始准备收复领土。

      九月十日,十三日,十七日,中共连续发射了三颗卫星。

      九月二十一日,印度宣布绝对不会向中国的核讹诈屈服。

      十月一日,共和国国庆节,毛泽东在国庆讲话中提到,在科技日新月异的今天,中国军队有信心有能力打赢任何一场高科技战争。

      十月七日,中国政府向外宣布,印度陆军已经大举进攻中国边境,要求印度政府立刻撤军,赔偿中国损失。并且通过接受中国的边界划分方案。这个世界的所有国家政府,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这是中国政府的宣战通告。

      尼赫鲁在议会的强大压力下,不得不宣布,收复国土的战争已经打响。当然,在宣言的最后,他呼吁中国政府,认清形势,按照印度提出的边境划分方案制定边境线,谈判的大门始终向中国敞开。

      印度政府终于被迫承认自己打响了第一枪。
十月七日,南太平洋。

      “舰长,那些美帝军舰还在我们周围兜圈子呢。”046号驱逐舰上,雷达观测员向舰长回报道。

      舰长拿起望远镜,看了看美国的军舰,“随它们去吧。”接着继续观察对空雷达上的信号。

      中国特遣舰队已经到达了南太平洋,九月十七日发射的卫星是一颗返回式卫星。美苏都知道,这是中共最重要的检测方式,印度最新的地面情报数据都将由这颗卫星的返回舱带回地面。当数据分析完毕之后,中共的军队就将开始致命的反击。一般的预测中,中共的反击时间应该在十月中旬,而这个时间恰好赶得上。

      不过令美国和苏联紧张万分的是,中国的另外两颗卫星明显也是间谍卫星,这两颗卫星以一小时三十五分的周期从印度上空经过,而且不断发射着奇怪的电波。这两个卫星有什么特殊用途?这个疑问萦绕在美苏军方的心头。

      既然暂时无法搞明白,那就尽量的干扰中共的回收卫星计划。如果中共轨道计算失误,进而将那颗卫星率先抢走,卫星中的那无尽财富就是不可估量的财富。

      这次中共划定的区域非常小,不到美苏的回收卫星区域的六分之一,难道中共的轨道控制能力已经达到如此水平了么?美苏回收卫星的时候,都要派遣大量军舰在回收区域布防,尽管如此,美国也曾经丢失过回收舱。中共派出了九艘舰队组成的特遣编队,勉强将这个狭小的区域围住。这让美苏双方相当的震惊。

      特遣编队的旗舰设在共和国第一艘万吨轮远洋号上,密布在船上的各种监控设施不断的探索着天空,国内各个监控站传来的监控信号经过船上最新的计算机处理,分析出卫星的落点。“返回指令已经发出。”轨道线路负责人急切的汇报着最新情况。

      “嗯。”总指挥点点头。

      “返回线路到现在还没有超出范围,修正将在三分钟内完成。”

      “收到那个信号了么?”总指挥问道。

      “暂时还没有。”轨道负责人摇摇头。他抬首看向上方,天花板挡住了轨道负责人的视线。但是他知道,现在,共和国那两颗依旧在运行的间谍卫星正将大量的信号传回地面站,共和国与印度的战争,在没有实际打响之前,就以印度人绝对无法理解的方式展开了。


      顾璐向高不胖敬了个礼,“政委,我们已经准备完毕。”

      “嗯。”高不胖点点头,然后肃然的回礼。

      “首长还有什么指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是!”

      两人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手道别。十辆装甲车缓缓开上了十架运输机。士兵们在顾璐的带领下上了另两架运输机。飞机起飞的时候,顾璐他们透过窗户看到,高不胖一直站在跑道旁,目送着飞机滑过跑道,冲向蔚蓝的天空。


      1962年10月7日,中印战争终于在全世界的期待下拉开了帷幕。
所有的营级干部都拿到了一包地图,或者说那并不是地图,而是地图照片。细致的可怕的地图照片。山岭,树林,河流,道路的分布极其清楚。配合了相应的地图,整个中印边境所有情况都可以说是一览无遗。配合师部下发的相应数据,印度军队的分布标志的清清楚楚。当然,除了和解放军有接触的印度部队之外,很多标志仅仅是指出在某个位置有印度军队的存在。

      夜幕降临了,对面印度军队的驻扎地一片漆黑。他们实行了严格的灯火管制,不过在夜视仪面前,他们简陋的防卫体系如同白天一样清晰。解放军士兵们严格的训练此时显示出了威力,特务连的士兵们静悄悄的靠近了印度军队的防线。印度人没有什么山地战的经验,暗哨的位置极不合理,弩箭配合了消音手枪,轻松的解决了那些不称职的卫兵。

      米小轰把夜视仪的镜头盖合上,然后静悄悄的解下了整套装备。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些了,他所在一排打头阵。大家猫着腰,溜进印度军营。刚才借助夜视仪的搜索,大家发现印度人没有在军营内设置暗哨,这种大大咧咧的防卫水准实在是令人乍舌。要是解放军的防卫阵地也搞成这个水准,指挥官就得上军事法庭。一排分为十组,七组负责推进展开,三组负责占领要害。米小轰和龙羽所在的一组在最前面。

      印度人在此之前的推进过程中始终没有遇到解放军的有力抵抗,士兵们异常放心的休息了。大多数人在帐篷里,随着推进,米小轰的嗅觉细胞闻到了一股味道。这味道越来越强烈,清清楚楚的向米小轰的脑神经指示出,他和龙羽前进的方向是印度人的厕所。

      在战前,米小轰听说印度人都是随地大小便的,没想到印度军队中居然也会有厕所这种东西。特务连的训练中,米小轰在搜索过程中也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当时他只是听了听,便离开这个令人厌恶的地方,没想到厕所中竟然埋伏的有人,那次进攻战因此失败。

      素来爱开玩笑的连长一脸严肃地坏笑,并且严肃地说到:“小米啊,你的鼻子可以告诉你,那是个厕所,但是,你的鼻子无法告诉你,那里的敌人已经被清除。”

      所以米小轰现在没有改变自己的方向,依然静悄悄的向着那里前进。

      靠近了一些,米小轰听到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他慢慢的靠过去,就看到阴影里的蹲着一个印度兵,一只手在胯下摸几把,然后又在地上蹭几下。这个异常的动作让米小轰一时不敢下手,不过他的联想力终于在片刻之后接近了事实真相,那个印度兵是在把手指上粘的东西在地上蹭干净,然后再去胯下粘出些来。以达到卫生纸的同样功效。

      这个令人恶心的真相让米小轰大吃一惊,然后他只觉得为了弄明白这件事花的时间太冤枉了。怒气让米小轰出手如电,他一个箭步跨上去,匕首指指的插入了印度兵的咽喉。那个印度士兵的咽喉中发出咝咝的轻响,在胯下的手条件反射的抓住米小轰的手腕,手背上湿粘的感觉让米小轰用力拧动了匕首,接着顺着印度兵倒下的方向缓缓推动,让那具尸体无声的趴伏在一堆堆的粪便上。米小轰恶狠狠的瞪了印度兵的尸体一眼,又把手背用力在他的军装上蹭了蹭,这才静悄悄的离开这里。

      小分队一组一组的散开,所有的道路和角落都已经所有完毕。此时,却突然传出了一阵骚动,从指挥部的方向,一队印度巡逻队从那里开了出来,他们中间有人打着哈欠,有人看上去还没睡醒的样子。队形松散的向着军营前门岗哨方向走去。

      领头是个的印度低级军官,他刚被叫醒只觉得那字昏昏沉沉的,又觉得有些不太对的地方,走着走着,他突然明白有什么不对了,后面的脚步声变少了,而且变得十分有力,和自己带队出来的时候那种松软的脚步完全不同。没等他扭头,龙羽的匕首从他的左肩胛下面直刺而入,将印度军官的心脏分为两半。心脏的缺口导致血压不足,连锁引起脑缺血,脑缺血瞬间就导致了昏迷,从昏迷到死亡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

      几声布谷鸟的鸣叫证明了营地后面的岗哨全部被解决,小分队静静的向着印度人的指挥部摸去。

      夜视仪被抗了进来,重新戴上夜视镜,浑暗中的印度军队指挥部重新变成了清晰的红色。米小轰抓住龙羽的手,轻轻敲动。食指敲了两下,说明有两个岗哨,中指敲两下说明有两挺机枪。大拇指按了一下是报告完毕的意思。龙羽匍匐在地,慢慢的爬了过去。

      这是印度人的一个营部,营长还没睡,他正无聊的命令勤务兵给自己开一挺水果罐头,门被打开了,一个黑色身影柔顺的溜了进来。勤务兵和营长同时抬起头,就愕然愣在当地。龙羽的无声手枪的枪口抬了抬,勤务兵就顺从的举起了双手。

      中国军队的进攻就在黑夜中无声中的展开,实战甚至比演习还要轻松。不过因为演习太过于认真,导致了实战开始后,特务部队下手特别重。只要有威胁的目标,统统杀死。只有沉睡在帐篷里的印度士兵才以俘虏的身份活了下来。哨兵,巡逻兵则无一生还。中印前线的控制权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发生了变化。
对印战争的总司令员很轻松的坐在行军椅上,这位共和国中将从军几十年,这是他迄今为止打的最惬意的一仗。详尽的卫星地图,以及间谍卫星发回的扫描图。从天气情况到印度军队的分布情况都应有尽有。当然,由于卫星的分辨率是3*3,也就是说每一个点都代表了地面上九平米大小的一片空间。这种精度的扫描必然造成大量的模糊信息在里面,但这是在海拔几千米的高原作战,地形复杂,气候多变,得到这种程度的信息已经是难能可贵。从细微的变化中判断出准确的消息不正是人民解放军的强项么。自抗日战争中,当时的八路军如果不能够对细微的信息进行最大程度的分析,是绝难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生存下去的。在中将这样的老军人眼中,最细微的差别也能够让他推断出印度军队的动向。

      “首长!”顾璐走进司令部,向着这位曾经和自己父亲并肩作战的前辈敬礼。

      “坐。”中将说道。

      “是。”顾璐以最自然的姿态坐在了首长面前。

      “我军进展神速,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今天上午,我军的一个特遣连抢占了德让宗。增援部队已经排上去了。我们的空军给与他们有限的空中支援。如果能够守到后天,就该你上阵了。”

      占领德旺宗意味着彻底截断了印度军队的后路,印度人将失去补给的可能。在共和国军队摧枯拉朽的攻击下,印度人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所以德让宗必将展开一场激烈的攻防战。不同的是,共和国即使被印度人夺回了德让宗,不过是把歼灭战打成击溃战。而印度人如果还想撤退会去,就必须夺回德让宗,否则他们要么就被全歼,要么就得在丧失全部补给的情况下步行穿过原始森林,退回出发地。除了要面对饥饿和死亡之外,将放军毫不容情的追击也会让他们中间的绝大多数无法生还。

      顾璐自从被选中作为那支小装甲部队的指挥官开始,就开始接触到了大量绝密情报。令他震惊的是共和国已经掌握的技术优势。顾璐把这些技术带来的战争变化详加研究,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如果用来对付美国人或者苏联人,其实不会有太大作用。因为和美苏之间的战争将会是一场总体战,这种小伎俩的效果非常有限,但对付印度人,特别是在喜马拉雅山脉上对付印度人,印度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返回式卫星带回的大量照片,间谍卫星合成的扫描照片,特别是间谍卫星上搭载的通讯系统,将让前线和后方的距离大大缩短,战场透明化程度大大提高。和解放军相比,印度军队无疑是在黑暗中行走的盲人。

      顾璐认为如果自己是最高指挥官的话,首要的重点就是如何减少己方的伤亡,让这支经历了山地战争洗礼的优秀部队保留更多的骨干。中印战争在二十年内是无法彻底分出胜负的,连通西藏的铁路网一日不建成,印度一日都拥有挑战中国的实力。和中国相比,他们的运输线太短,而且运输能力也够强。这些才是印度人的王牌。如果从这个角度上看,印度人倒还真的立于不败之地呢。

      “首长,我会努力突入德里。在平原和山区的交界处,我们会进行一次击溃战吧?”顾璐问道。

      即使在山区全歼了印度自夸的三个旅,其实对印度人的震慑并不强。看不到人心惶惶的败兵,印度百姓光凭想象是体会不到解放军的强大。更何况,印度乡村的通信水平实在是不值得恭维。必须让大量溃败的印度军队用他们自己逃亡的行动以及散播的流言造成印度自己的恐慌,然后小部队的突进才会有机会。顾璐在等这个机会。

      “会通知你的,回去准备吧。”中将微笑着说道。

      “是!”顾璐起身告辞。
M16的点射在匍匐前进的印度士兵军帽上打出了一个洞,那个印度士兵身子一颤就不再动弹了,脑浆随即汩汩的涌出来。杜朗很奇怪,这种程度的匍匐前进也敢拿出来现?阵地前面是一片片的尸体,印度人送死一样的冲锋和永远无法预测着弹点的炮击令坚守在德让宗的解放军部队惊讶万分。随着增援的两个营同来的还有一个团部,两营又一个特务连的部队就跟钉子一样牢牢扎在德让宗。

      由于突的太快,德让宗的军火仓库被完整地缴获。特务连把自己的武器给了团部,自己则操起缴获的武器和印度人干上了。枪支,火炮很多连油都没擦,这让特务连费了点力气。一堆堆标志着Made In USA的武器的英文说明书虽然看不太懂,但特务连几个月前就强化训练过美式武器的操作,所以大家用的是得心应手。M16虽然娇嫩,经不起摔打,不过中远距离上也勉强可以用来精确射杀。反正子弹多的很,打吧。

      装备很齐,但是构筑工事的时间有限,特务连干脆直接用炸药炸出掩体来。这种败家子式的行为得到了团首长的赞许。

      “这些破烂咱也不要,用光了拉倒!”团长一口山东话,听着很有力。

      一开始,印度冲回来的军队还有能放几炮,不过一天之后就哑了。山下的印度军队倒跟发疯一样的开始进攻,一时间给了守军很大压力。

      在临时团部中,团长问道:“杜连长,你对印度军队怎么看?”

      “比美国兵差远了。连尻里兵都比不上。”杜朗答道。

      朝鲜战争结束后,南朝鲜政府对共和国恨之入骨。战前他们还拥有38线,不过停战的时候,和北朝鲜的边界就变成了汉江。美国驱使着李承晚的军队前后发动十几次收复汉城的战役,每次都在要塞化的汉城面前碰得头破血流。汉城牢牢的控制在志愿军手中,汉江成了一条不可逾越的死亡线。停战后,出于一种刻骨的恐惧,以及对美国主子的讨好,南朝鲜政府把国号改成了英语的发音“尻里”,国旗也从太极旗变成了类似美国星条旗的样式,不过在中央又模仿日本人的太阳旗,有个红色圆圈,圆圈里画了一条高丽参。

      不过经过美国人整编之后的尻里军队还是颇有战斗力的,和北朝鲜后期重建的人民军交手多次,互有胜负。

      团长扫视了两位营长和一位连长,抑扬顿挫的说道:“我们投入一个营反击吧。估计一个反击就能够击退山下的印度兵。山上的印度人炮弹已经打光。打退了山下的印度人,我们绝对能多坚守两天。”

      “还是我们特务连晚上去偷袭吧。”杜朗说道。

      “不,傍晚的时候三营打一个短促反击,特务连现在就是我们的炮兵连,我可舍不得让你们去冒这个险。”团长笑着说道。

      杜朗跟着笑了笑,但是心中却一沉。防卫战已经打了两天。那两个营携带的弹药几乎用尽。这两个营都没有进行过美式武器的训练,仓促换装的话很可能会导致战斗力下降。山上的印度军队已经失去了继续往下冲的勇气,只要再压制一下山下的印度军队,很有可能缓解一下压力。二十四小时内,后续大部队就将赶到。山上的印度人肯定会疯狂的发动进攻,以突出一条生路。能否守住这里,就要看这次反击的成效。

      “就这样吧。特务连负责炮火支援。三营负责反击。散会。”团长命令道。

      几个人刚走出团部,山下就传来了火炮发射的声音,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们脸色倏然变得凝重,从声音上判断,是105口径的火炮正在开火。这次的准头远不是前两天可比的。沉重的爆炸声在德让宗中国军队的阵地附近爆炸。听声音,是一个炮连在开火,没多久,通信员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团长,刚才的炮弹落到了印度俘虏集中的地点,炸死了二十多人。炸伤了十几个。”

      团长命令道:“炮击结束后,如果印度人上来了,三营就反击。如果印度人没上来,三营在傍晚时分出击。”

      “是!”三营营长向团长敬了个礼,就和二营营长与杜朗分别向着自己部队守卫的阵地跑去。印度人的炮击也就是第一炮一鸣惊人,接下来的炮弹恢复了前几天的水准,又开始飘忽不定起来。

      “上来啦!”杜朗从望远镜中看到在烟尘中的移动的印度军队。“把他们放近一点,然后截断最前面的部队和后面部队的联系。”

      缴获的军火仓库里有二十四门迫击炮和相应炮弹。两天来,就是这批迫击炮让山下印度人的每次攻击都无功而返,现在能否有效支持三营的反击,就要看特务连的炮击表现了。
“把他们再放近点。”团长通过电话对杜朗说道。

      “您不会想用刺刀冲锋吧?”杜朗的敬语里面包含了丰富的含义。

      “没错。”团长说完就撩了话筒。杜朗过了一阵才把手中的话筒扣上。

      二十四门迫击炮的着弹点十分准确,恰恰让过了印度最前几排的部队,先是以稀疏的炮弹在印度人的队列中炸了一遍,然后向印度人后方迅速延伸,接着就是最大射速的齐射,在攻击队列中制造出一个断层。

      与此同时,三营八连尖刀排的士兵已经呐喊着跃出战壕。中印战争中第一次刺刀战就此展开。杜朗的望远镜一直没有移开,印度人看样子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冲到解放军的战壕前,兴奋的脸上又有着不解的神色。当解放军战士跃出战壕的时候,他们的神色顿时变成了愕然。第一排解放军的枪刺刺入第一排印度士兵胸膛上和小腹,第二排印度士兵脸色登时变得惨白。当解放军士兵迅捷的抽回刺刀,向着后面的印度人扑去的时候,他们慌乱的抵抗着,然后又被士气正旺的解放军利落的格杀,当解放军向着下一个目标扑去的时候,杜朗目瞪口呆的看到,印度人的士气顷刻间土崩瓦解,剩下的士兵发出了非人的惨叫,退潮一样的溃退回去。

      从军以来,杜朗也打过不少仗,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战争居然能够打成这个样子。低劣的训练水平,不合章法的作战方式,以及不可理喻的士气。这样的印度军队居然敢率先向共和国挑战。杜朗突然有种不切实际的幻觉,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场极其无稽的梦。

      随着追击部队猛虎下山般的攻势,炮弹遮蔽也停了下来。在印度人溃退下去的方向,响起了积累的枪声,印度的后续部队在那里展开了抵抗。在没有工事的情况下,印度士兵的抵抗很快就宣告结束,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连又开始了高速运动,计划中的短促反击很快变成了追击。枪声不再那么激烈,而且大多数是有解放军战士发射的。印度人的有组织抵抗已经告以终结。追击部队收不住脚,一气狂奔,直把印度人撵过两个山头,这才收兵回来。此战杀死印军的准确数量来不及统计,大概有五百名靠上。大多数印度阵亡者都是追击过程中被杀死的。解放军阵亡七人,受伤二十五人。一个排乎失去了战斗力。

      傍晚,团长一个电话把杜朗叫过去。没进门,就听见团部里面有人在高声讲述。

      “印度人跑得真快!”原来是今天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连的连长在团部中讲述着下午的战斗过程,“而且我觉得他们分散的方式也很奇怪,部队立刻向着四面八方跑去,让我们没有追击的方向,我想着后续部队会上来,就向前拼命追,前头的印度人始终是那种四散奔逃的方式,我怕后路被截断,于是就回来了。现在回想起来,印度人根本就是放了鸭子。不是那种有意识的设下埋伏。”

      在德让宗的解放军还不到一个团,而前后敌人数量有六个团以上的兵力,虽然到现在为止的战斗中还没有产生重大伤亡,不过各级部队主官的心头都不会轻松。但印度人的表现实在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写着解放军官兵们的观点。

      杜朗在军事会议上力主进行夜袭。但团长则有自己的顾虑,倒不是对印度人有什么担心,团长认为现在是最重要的目标是守好这个要点,让后续部队有一个良好的出发点。两个营长也支持团长的意见。经过下午的战斗,部队的弹药已经耗尽,如果印度人发动持续进攻的话,部队很可能支撑不下去。经过调整,剩余的弹药全部交给了今天出击的那个营,另一个营的士兵都换上了美式装备,杜朗的特务连抓紧时间进行培训。

      晚上印度人没有进攻,第二天上午山下的印度人依旧没有进攻,倒是山上的印度士兵发动了打通道路的攻击。在山上印度军队的后面,枪炮声清晰可闻,那是解放军大部队的枪炮声。如不出意料之外,五个小时之内,两支军队就可以汇合。

      阻击阵地上,战斗依旧不怎么激烈。为了节省子弹,特务连打了一上午炮,二十四门迫击炮已经有七门因为发射炮弹过多出了故障,印度人的攻击本来就没什么效力,打一顿炮之后,他们就立刻停顿下来,经过一番漫长的整顿,再发动下一次进攻。

      四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合围形成之后,包围圈里的印度人全部顺从的投降。

      孤军深入德让宗的中国军队,本来已经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但不怎么激烈的战斗打了三天三夜,部队在损失不大的情况下完成了当初最大的战术目的,卡死印度人的退路。

      追击而来的战友都是一脸兴奋,前线的印度军队已经彻底崩溃,但是大家实在是小看了印度军人的逃命技巧,这是坚守德让宗的部队领教过的那种逃命技巧。当几千人向着四面八方逃去的时候,解放军这种向来注重集中兵力的军队真的有中束手无策的感觉。

      部队进行了简单的修正,由于携带的弹药不多,所以守德让宗的部队继续负责坚守这里,从上而下的追击部队向着山下继续追去。
1962年十月十六日,在西线的山区与平原交界处,解放军和印度三个师进行了一次会战。在解放军的战史上,这次会战的地位并不重要。战斗过程简单的要命,一个轻装山地师加七个特务连的中国军队,使用着国产轻武器和缴获的美国装备,加上从印度那里缴获的重武器,二十四小时内彻底击溃了印度靠前的第六军下辖的第五师,完好的占领了一个机场。四小时后,顾璐中校带领的那支由十辆装甲车组成的小部队就在该机场降落。

      以这支装甲部队为先导,当日晚上的夜袭击溃了第六军的另外一个师,又于第二天击溃了第三军的主力部队。顾璐中校的小分队从印俘虏口中了解到第三军军队败退的位置,一路追下去将其歼灭。第三军军长格尔中将和参谋长哈尔德战死,其他军部军官大多数当了俘虏。

      这是一次无聊的战斗,印度人和解放军之间天壤之别的战斗力,以及间谍卫星提供的印度军队驻扎图,让战斗结果没有丝毫的悬念。在击溃占战中,解放军有意保存实力。国内整军之后,还没有一支定型的山地部队,参与这次战争的部队将在战后编成一个山地军。各级指挥官都不想用自己部队的生命却置换那毫无意义的战果。

      倒是印度人,在战后对这次会战极其重视。多年后,宝莱乌以此次会战为背景,拍摄过不少“可歌可泣”的抗中战争片。

      八十年代初,顾璐将军曾经看过几部这种片子,当看到片中印度士兵身上缠满了手榴弹,舍生忘死的冲上前去炸毁潮水般涌上来的中国坦克部队的时候,周围的参谋们注意到,素以严肃冷静著称的顾璐将军和坐在旁边的雨村将军对视了一眼,满脸无奈的笑了笑。


      “中校,电话。”雨村高声喊道。装甲车已经整修完毕,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这些改装过的装甲车上都搭载了卫星电话。当那颗通讯卫星掠过印度上空的时候,可以进行短暂的通话。

      顾璐当时已经被解除了团长职务,所以在他旁边的雨村中校直接称呼顾璐的军阶。雨村中校本来是这次行动指挥官的第二人选。但出于担心,总参最终让他加入了突击部队,虽然一支部队有两名同军阶的军官并不太合适,但情况特殊,大家也就这么将就了。

      顾璐接起卫星电话的话筒,电话那头传来了顾璐熟悉的声音。“顾中校。”声音中气十足却又温文尔雅。

      “少将,有什么指示。”顾璐对父亲采取了敬称。

      少将没有继续说话,顿了一会儿才说道:“一路小心,多保重。”

      “是,少将!”顾璐下意识的立正,大声说道。

      “你母亲已经订好了菜单,等你回去了她亲自下厨。”少将还是忍不住说起了家里的事情。

      “是。”顾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等我回去。”

      “好好干。就这样吧。”少将说完就挂了电话。

      “中校,最新地图传过来了么?”顾璐放下电话,转回头问雨村。

      雨村答道:“还得几分钟才能接收完毕。”

      顾璐点点头,准备离开。突然又转回身问道:“给家里的信都写好么?”

      “哼哼!”雨村笑了笑,“中校没信心了?”

      “有点。”顾璐说完就向着正在检修发动机的士兵走去。
十月十八日清晨,顾璐带领着十辆装甲车踏上了前途未卜的征程。

      出发地距离新德里直线距离三百一十四公里,理论上这支部队一天一夜就可以开个来回。但是这是没有支援的出击,虽然解放军并没有希望这支部队去打什么仗,但是孤军深入的小部队的命运却难以确定。占领的机场无法提供太多的支援,除去空投燃料给养之外,能够提供的轰炸掩护非常有限。顾璐根本也没有指望过任何空中支援。就像解放军计划中要对固守在德让宗的部队提供空中支援,却因为恶劣的天气不得不取消。顾璐不认为在印度领空,自己能够得到什么有效的支援。

      车队以三十五公里的车速行进着,沿着地图上标注的公路向新德里推进。卫星照片不会骗人,加上每一小时三十五分钟进行一次的卫星定位,能够保证这支车队在完全陌生的土地上不会迷路。

      顾璐靠在用麻包装好的稻草上,心中思忖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沿途的公路上有不少车辆,军车、轿车、牛车和背着大包裹的民众混在一起,当他们看到没有标志的装甲车疾驰而来的时候,没有人让路。顾璐命令车队下了公路,沿着路边前进。印度大平原十分平坦,在装甲车里感觉不到特别颠簸。下了公路之后,车速降到了三十公里。但这次行军,计划是四十八小时。就算按这个速度的话,也能够提前完成任务。

      印度的十月,天气已经变得凉爽起来,除了车长、驾驶员和通讯员之外,其他人都躺下继续睡觉。养精蓄锐是老兵们的本能,这才能在危急时刻有足够的精力来应付。

      一路上顺利得惊人,到了下午两点,车队停在一条河边的树林里休息。让水箱降温,加油,检修发动机,这都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顾璐一直听着印度广播电台。他懂得两门外语。他父亲毕业于英国剑桥大学,母亲则是麻省的数学系毕业生。所以顾璐从小跟着父母学习英语,参军后又因为装备当时都是苏联提供的,又自学了俄语。印度电台是用英语播音的,尽管和顾璐父母流利的英国腔与美国腔有着巨大的区别,但是也勉强能够听懂。印度政府正在拼命的向印度全国人民指责着中国军队的残暴侵略,发誓就是战死到最后一人也决不会投降。这也是应有之意。不过其他消息就让顾璐感到可笑了。

      印度政府宣称三十万英勇的印度军队正在向前线聚集,抗击中国军队。并且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阿萨姆邦政府部门已经开始撤离,尼赫鲁亲自在广播中号召民众向最近的民政部门报道参军,组成百万大军消灭中国侵略军。

      这些对顾璐来说并不是值得特别关注的内容。不过当他听到印度人已经在首都新德里构建工事的时候,他的眉毛才轻轻挑了挑。

      休整两小时后,车队开始继续前进。间谍卫星发回的信息在后方经过还原,再由后方发过来。顾璐发现,原先在新德里北方驻扎的军队竟然已经分散了。他连忙通过卫星电话和指挥部联系,指挥部的看法是,印度军队已经进入新德里构建防卫体系,这个消息实在是足够讨厌。本来的计划中,印度军队很可能会在新德里北方构建防卫体系,没想到印度人竟然躲进了新德里开始准备巷战。如果解放军真的是准备大举入侵印度,那么印度人的这个举动正好可以利用来围点打援,或者干脆就来个歼灭战。不过对顾璐这样的小部队来说,再贸然突进新德里就显得极为不明智了。

      “中校,要么我们采取第二套放案好了。”雨村建议道。第二套方案是奇袭新德里附近的工厂区,随便打一顿炮就离开。这倒不失为一种安全的方式。

      顾璐习惯性的用手摸了摸下巴。几天没有刮胡子,胡须长出来不少,“采用第三套放案。”顾璐最终下达了命令。
牛排,卡尔还是不得不先灌了几口酒,这才开始用刀叉切割肉块。这时候,新德里北郊突然响起激烈的枪炮声。卡尔曾经采访过法越战争,一听就知道这是两支军队直接起了冲突的枪声。他抛下刀叉,抓起牛肉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就吞下肚去。用餐巾擦擦嘴,然后拎起相机飞奔而出。

      城里面已经大乱,开挖的壕沟现在还是浅浅的不到半米深,半米宽,随便一步就能够跨过去,尽管这样浅,印度人仍旧让里面堆积了大量的粪便。卡尔觉得这些壕沟估计就这么深了,谁会在这些粪便中继续挖掘呢?

      其实卡尔并不害怕中国军队,在越法战争中,他曾经几次遇到过中国军队,他们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如果不是自己当时拿起照相机对着中国的行军队列狂拍,那些中国人决不会把自己当间谍抓起来。不过在问明情况之后,中国人还是把自己给放了。相机也还给了自己,只是没收了胶卷。

      难道中国人已经来了?卡尔一面飞奔,一面想到。

      大街上已经到处是狂呼的人群,以及同样狂呼的军人。卡尔随便拉住一个从北边逃回来的军人,大声问道:“怎么了?”

      “中国人来了,是一支大部队,看不到头。坦克打前阵,后面还有不少印度叛徒的军队……”那个士兵颤抖着,拼命想从卡尔手中挣脱出去。卡尔看也问不出什么来。就让那个印度士兵继续逃走了。

      打头阵的坦克部队,还有大量的印度叛变军队。真的如此么?卡尔不是不了解印度人夸大的习惯,所以他并不相信。不过要是如果真的如此,那就太好玩了。

      前面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向着卡尔的方向前进的,他估摸着自己再这样逆着上去,会被人给踩死,于是他开始横向穿越,想找一条人少的线路。

      摸出三道街,从北面过来了一支小装甲车队,这不是印度的部队,仅仅从那车型上就能够看到,因为这不是欧美的样式。加上卡尔绝对不会认错的红色中国军旗,也许是空腹喝酒的缘故,卡尔只觉得现在热血沸腾,他脱下外罩向着那队军车疯狂的挥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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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金三角。

      “邢先生,你好。”一个欧洲人热情的和星空握手。邢崆身后是几个全副武装的中国军人,他们穿着破旧的军服,从样式上能看出,那是国民党军服。欧洲人听说过这个迅速崛起的贩毒集团,他们和当地的国民党残部合作,实力迅速壮大起来。这几个军人年纪虽然大了些,但那种久经战火的精悍一眼就看的出来。

      “莱昂纳多先生,你好。”邢崆用不太流利的法语说道。

      大家都是生意人,做事情直来直去,两个皮箱在桌面上放好。邢崆先打开自己的箱子,十几块用优质油纸包裹好的方形物体列的整整齐齐。欧洲人也不怕麻烦,他的手下一块块的仔细拆封,检验。邢崆毫不在意的继续用不流利的法语和欧洲人交谈着。一个多小时过去后,验货的过程终于结束了。法国人听完手下低声的汇报,点点头,打开了自己的皮箱。里面全部是发旧的美元。这次轮到邢崆的手下开始仔细检查起来。

      这是西班牙麻醉品商人莱昂纳多第三次和邢崆交易了。双方的合作还算顺利,欧洲的经济持续复苏,带动了毒品业的兴盛。参加过二战的庞大老军人群是这些昂贵毒品的忠实顾客。莱昂纳多很有些经济头脑,他在法国做生意的时候,见到了不少中国货,质量还说得过去,但是价格就低得多了。经过充分的调查后,莱昂纳多认为,今后世界商品生产基地之一,很可能就会在中国出现。所以他就转而向东方寻求商品供应。如他所愿,在香港,他通过同行了解到,在金三角就有不少生产鸦片的商人,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中,他认识了邢崆。

      邢崆生产的吗啡和海洛因和欧洲市场上流通的中国货一样,质量能够接受,但是价格就便宜的要命,比那些土耳其和南美货便宜得多。加上亚洲各个政府对于欧洲商人的限制少,货很容易就能运出来。

      “邢先生,您上次提出的关于武器方面的要求,我实在是做不到。”莱昂纳多说道,“不过我给您一个建议,最近美国政府大量向印度支援武器,您可以向哪里寻求机会。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倒是可以介绍几个美国军火商给您。他们对您的货也很有兴趣。”

      “那就多谢了。”邢崆说道。

      两人约定下一次交易的时间,莱昂纳多带着护卫急急忙忙的离开了交易地点。

      “这家伙好像很不可靠。”等莱昂纳多离开之后,雷虎从里屋走了出来。

      邢崆满意的拍了拍皮箱,“管他呢。只要能够搞来武器就行。”

      逃到了越南之后,在郑州分手的两人居然在中越边境重逢了。这真不知道是谁冥冥中的安排。

      越南抗法战争结束后,北方在中国和苏联的支持下开始复苏,两人冒充华侨也谋得了糊口的机会。不过很快,邢崆的本性就露出来,他无法忍受一种寄人篱下的,或者说忍受一种平淡的生活,他和当地毒贩接上了头,开始从事贩毒生意。

      雷虎经历了这次事情,对于政府的信赖也降到了极点。知道了邢崆的新行当,雷虎也没有特别的反应,两人很自然的一起合作干起了这行。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从贩运,到抢地盘,到火并,一年之内,两人就已经成为金三角地区响当当的后起之秀。本来,星空和雷虎这种新兴的人物很快就会在天空划出一道轨迹,然后和无数前辈一样,快速殒落。但他们遇到了转机,一个叫杨柳的男子主动找上门来。

      那一天,和往常一样的一次火并,星空和雷虎一起坐在金三角一个破旧小镇的破旧饭店中。这个镇子是毒贩们交易的场所,根据行规,所有人都不能够在这里行凶,也曾经有不年轻气盛的毒贩试图独霸这里,但要不了多久,这些人都落得横尸郊外的下场。雷虎和星空就是新的挑战者之一。

      两人把手枪别在腰里。那是革命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驳壳枪。自从试用起武器,两人才发现,国内的革命电影拍摄工作者在不经意之中就把实战经验显露出来。驳壳枪的枪口跳动的很厉害,导致射击后枪口上抬很高,但是模仿电影里横拿手枪,枪口的跳动就变成了横向的,只要高度合适,可以利用跳动进行横向扫射,是以一对多的良好射击方式。

      靠了这个小技巧和一些运气,两人成功的干掉几个竞争对手。今天他们要和当地排行第三的一个泰国毒贩谈判了。

      约的是下午三点,两点六十分,那个泰国毒贩带了几个手下出现在街口。他没有和约定一样只带两个随从,在他身后,几个雇佣兵都是全副武装,冲锋枪,手枪,匕首都在武装带上,看着那杀气腾腾的样子,邢崆和雷虎对视了一眼,同时拔出手枪看向街道另一头。不出所料,另外几个全副武装的家伙从那头走了过来。

      这不是谈判。

      “上楼!”邢崆对身后的两个跟班喊道,接着就以身作则的冲向楼上。雷虎则示意那两个跟班先上,自己留在最后压阵。

      这种程度的火并并不罕见,或者说在毒贩的世界中,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从后世的角度看,50年代的金三角根本就是作坊式的毒品体系,毒品的生产,加工,运输,都呈现出一窝蜂的态势。各个团伙的核心人数至多不超过五人,绝大多数都是单干。随之衍生出了大量马帮,打手。这些附属结构人数虽多,却毫无组织性可言。甚至出现过雇佣武装上午跟随甲方攻打乙方,下午就随着乙方攻打甲方的事情。

      所以现在即使被两头夹击,邢崆和雷虎并没有太紧张。只要能够抢先压制住对手,或者抢先击毙敌人的头领,剩下的雇佣武装就会土崩瓦解。这就是金三角地带的现状。

      见识过国内有组织,有纪律的组织之后,邢崆和雷虎一直梦想着能够在金三角组建起这样的势力,不要太多,只要有百十号人,邢崆就有信心把整个金三角地带统一在自己手中,但是这种要求实在是太奢侈了。让毒贩和亡命徒们有共同的目标,并且为这个目标去奋斗,还不如寄希望于猪会飞。

      雇佣兵们包围了小楼,那个泰国毒贩躲在墙后高声喊道:“邢崆,你们给我出来。只要你们交出手里所有货,然后乖乖跪倒认错,我就放过你们。不然的话,你们今天就死定了。”

      “切!”邢崆冷笑一声。又不是三岁孩子,谁会信这个?

      看邢崆他们没有回应,泰国毒贩又高声喊道:“跟着邢崆的那两个兄弟,你们只要帮我们杀了邢崆,我就放过你们。你们也不用现在动手,在我们攻打的时候,你们抽机会动手就行了。我们不向你们开枪。放心吧!”

      这段恶毒的喊话令邢崆和雷虎微微变了脸色,这两个跟班不过是几个月前认识的越南人,虽然看起来老实,但在生死关头,听到这样的喊话,还真不知道他们会干点什么出来。不过邢崆和雷虎从一开始始终巧妙的调整着自己身体的角度,没有给其他人留下攻击的死角。

      如果现在邢崆和雷虎还对共和国有什么感谢的话,那就是共和国的军训。两人都曾经被编入过民兵组织,有过实弹射击的经验。两人自从开始干这行开始,在子弹的购买和射击练习上从未放松过。所以他们可以活到现在。

      这座小楼是竹木结构的,一楼地面是当地那种架起的,全副武装的人走过,地面会有些许震动,雷虎感觉到,有人进来了。这几个雇佣兵倒是很勇猛的,居然敢主动进攻。邢崆还是注意着前方,雷虎的枪口则指向了地板,竹木地板绝对挡不住子弹。双方现在比的就是耐心和运气。

      运气是在邢崆和雷虎这边的,当他们静静的等待敌人露出破绽的时候,那两个跟班先忍不住了,他们向着墙边靠过去,期待躲过接下来枪战。但是这种没常识的移动反而暴露了两人的位置,木板和竹片的摩擦发出“嘎吱”声暴露了他俩的位置,下面的雇佣兵向着那里开火了。

      枪声一响,原先静静调整着位置的人们立刻开始攻击,一串串冲锋枪子弹将二楼的竹板墙打得如同蜂窝一样,弹夹就快打空的时候,邢崆突然扑到窗口,向下面的人射击。他运气不错,第一次射击就打中了两个在楼前面的家伙,听他们杀猪一样的叫声,伤得还不轻。

      雷虎此时已经静悄悄得摸到了二楼楼梯口,邢崆的射击吸引住了那些家伙的注意力,他几步就从楼上跨下,向着一楼的身影开始射击。子弹扫过桌子,但是那家伙反应也十分迅速,他伏下身体,躲过了射击。

      在此时,比得就是谁更勇猛。雷虎大踏步向前走,不断向在桌子底下的那家伙射击。也不知道第几枪,子弹终于击中了那家伙的脖子,地上的雇佣兵放开了武器,用力压住汩汩冒血的部位,在地上弹腾。房屋对面的敌人被楼上的邢崆给压制住了,雷虎换了弹夹,躲在桌子后面开始寻找那个泰国毒贩。

      枪声暂时停了下来,双方都气喘吁吁,街上没有人,敌人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只有地上那个家伙在垂死挣扎。雷虎灵机一动,把那个家伙拽过来,狠命的把他推到街上。敌人没有射击,雷虎高喊道:“你们当我的对手还是太嫩了!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把他拖走,估计他还能活下去。再晚点,他就没救了。我们不开枪,让你们带走他。”

      外面没人说话,雷虎等了一会儿继续喊道:“何必呢?给那个家伙卖命,就是死路一条,跟着我混才有盼头!你们就这么看着你们的人死?”

      外面的人明显进气少,出气多。但仍旧没有人应声,雷虎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出现,他缓缓地退回到楼上。

      “他们好像撤了。”邢崆不怎么自信的说道。他慢慢的爬到窗户下,偷偷抬起头看下去。周围没人,所有能够藏人的地方都看过了,没有敌人的踪迹。两人拿着枪静悄悄走下楼去,把两个吓坏的跟班留在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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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璐上校回到北京探亲的时候正是秋天,马上就是双节。本来应该在军队中筹划十五年国庆的上校突然接到总参要他回京述职的通知,当天晚上,雨村给他打来了电话。

      “顾璐。”雨村的声音里有点神神秘秘的感觉,“总参让我回京述职。”自从那次突进新德里的行动之后,两人关系就相当不错。63年底成都军区的雨村升了副师长,顾璐则在64年初任职新疆军区副参谋长,以三十多岁的年纪,提升也算是一帆风顺。这两位震惊世界的共和国军人的光明前途毋庸置疑。所以雨村现在的声音中有着浓厚的试探味道。

      “我也接到了述职通知。回到北京的话去我家坐坐。”顾璐的声音里仍旧是那种淡然的口气,仿佛丝毫不明白雨村的意思。

      雨村知道咕噜就是这么个怪家伙,软钉子还不能让他放弃。“一起去的人中间也有两个接到这个通知。你觉得总参想干什么?难道还要再打么?”

      “我们能指挥总参?”顾璐上校语气平淡得问。这么沉稳的发言让雨村哑口无言。“现在交接工作是正事吧?上校。”顾璐反问道。

      雨村以为听明白了顾璐的意思,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恍然大悟的笑意,“不错。我先去忙了。北京见。”

      顾璐放下电话,思忖片刻之后,开始着手整理自己的文件。

      九月的北京十分热闹,建国十五周年也算是一个大日子,加上前两年痛击印度人的战果,共和国国民都猜想今年会搞一次大阅兵。还真的让他们猜对了,政府今年的确要进行阅兵仪式。

      接待处的少尉让顾璐签名之后,给他分配了房间。“少尉,咱们有门禁么?”顾璐问道。

      “上校,晚上九点前必须回来。而且出门需要申请。”从少尉到上校,还有五级的阶级差,但是总参的接待人员见过的中将上将为数众多,甚至大将和元帅也都见过,少尉回答得不卑不亢。

      “谢谢,我家在国防部家属院,离这里很近。我现在想申请回家一趟,可以么?”对于接待人员表现出的素质,顾璐很满意,他用客气的口气询问道。

      “我帮您问一下,上校。请您先填写一张表格。”工作人员边说边把一沓标准申请放到顾璐面前。

      晚饭前,顾璐走进了国防部家属院。自己家分在东四单元五楼。从得到述职通知开始,顾璐始终没有给家里打电话,直到得到总参管理人员许可以之后,才向父亲和母亲通知自己会北京了。父亲接到电话之后,得知顾璐一切做法都符合职业操守,这才满意的告诉儿子,自己晚上会尽早回去。顾璐的母亲听说自己最喜欢的小儿子回家,非常高兴。

      家属院门卫不认识顾璐,当然很少回家的顾璐也不认识他。由于没有进出许可证,顾璐出示自己的军人证,签了探访记录,这才走进了家属院大门。

      不进总参,不知道官小。总参家属院里来来往往的几乎都穿军服,上校在这里不过是中等稍微靠上的阶级。来来往往的大校,骑自行车的将官随处可见。至于尉官,在这里基本见了谁都要先敬礼。顾璐这种生面孔在人群里很扎眼,不少军人出于职业习惯,打量着这位陌生的年轻上校。很快就有熟人认出了他。

      “顾璐!”一位少将喊道。顾璐看过去,少将有五十多岁,粗矮壮实,左脸上一道竖直的长长伤疤。看上去非常彪悍。

      “王叔叔。”顾璐慢条斯的走上去,敬了一个军礼。王山回礼后上上下下打量着顾璐。“小子,不错。已经是上校了。只比你老子低两级。看来你老子有生之年很可能和你同级。哈哈。”王山笑得极其爽朗。连那道伤疤跟蚯蚓一样扭动起来,颇有种狰狞的感觉。这是王山在抗日战争时和鬼子拼刺刀留下的纪念品。虽然外貌十分彪悍,但顾璐的父亲曾经说过,王山本人倒是个难得的智将。制定作战计划的能力比他拼刺刀的水平高多了。

      “这就是威震印度的顾璐。”王山向旁边的站的一位少校介绍道。“这是我的侄子,王启年。现在在38军,你们年轻人有空多亲近亲近。”

      “上校!”年轻少校向着顾璐敬礼。顾璐不急不缓回礼的时候,打量着少校。王启年和王山长得很像,也许是没有上过战场,他的身上少了王山那种隐隐的煞气。

      “听说了你在印度的战绩之后,我就开始后悔49年为啥不转去坦克部队。如果是咱爷俩并肩杀进印度首都,那何其快哉!和你老子喝酒,我说了这话,结果你老子还是那副木头脸。不过我看得出,他得意着呢。”王山爽朗的笑着说。

      王山声音不小,很快就有几位将官和校官聚集在他身边,有些是王山的熟人,有些则是顾璐父亲的老战友,对顾璐也很熟。自从55年抗法援越之后,共和国大规模对外战争就只有对印作战。,虽然攻克尻里国首都汉城也是个不小的胜利,但在共和国将军们的潜意识里,都把朝鲜当成中国的前属国,而且在共和国将军们眼中,尻里国不过是北朝鲜的叛徒,美国人的附庸,是不能够和共和国相提并论的地方性政权。

      至于印度就完全不同,印度的垃圾军队或许可以无视,但是印度本身作为一个大国,还是有足够的价值,攻入印度首都在共和国的战史中是很有价值的作战。将官们感叹着为什么不是自己带兵去获取军人们的荣誉,校官们则羡慕顾璐的经历。直到顾璐的父亲下班回家,这群人才散去。

      饭不语,是顾璐家的传统。虽然家人对顾璐回来非常高兴,但是父亲只是拿出了瓶酒,母亲多炒了几个肉菜,顾璐是家里最小的,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大姐随着做市长的姐夫去了南方,二姐则去了东北,在吉林重工业局工作。哥哥也是军人,在外地驻扎。所以饭桌上只有三个人。母亲不紧不慢的给咕噜夹菜,顾璐不时向父母敬酒。一顿饭,三个人没有说一句话。

      饭后,父亲泡上茶,一家三口围坐在桌边,很温馨的气氛。顾璐向父母详细介绍了自己杀进新德里的全过程。父亲一面听,一面轻轻点头。对于顾璐把那个记者带上的举措十分满意。“要威慑,就得有人宣传。而且由美国人宣传,比我们自己宣传更好。”顾璐的父亲说道。

      顾璐的母亲对于战争过程没太大兴趣,倒是对那个记者更有点兴趣,听顾璐详细叙述了一番经过之后,她也笑着点点头。

      “你回来的事,我今天下午问了问。听说是为了委派教导团进行的集结。”听顾璐说完之后,他的父亲说道。

      “去巴基斯坦?”顾璐上校问道。

      “是。”顾少将点点头,他脸上露出一种很古怪的神态,“如果你能够干得好,回来就是大校了。”

      顾璐一愣,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倒是他的母亲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爸爸是嫉妒你升级快,马上就赶上他了。”
“姓名。”很严肃的声音,没有情绪,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陈曦。”爽朗的声音,充满了含蓄的活力。

      “职业。”

      “暂时无业。”

      “家庭。”

      ……

      ……

      一条条的标准问卷,和对答如流的回应。

      “你认为职业经理人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

      “是职业操守。管理工作是职业经理人的职业,而不代表任何特权。”

      “你认为一个企业发展的根本动力是什么?”

      “赢利。然后带给企业全体成员的全面发展。”

      “你怎么看待国家实验室?”

      “各个企业都从国家实验室中获得数据,并且承担一部分国家实验项目。我非常赞同这个方式。我希望国家能够严格把关,确定数据精确性。希望国家实验室能够长久的办下去。”

      “在资方和劳方的关系上,你会如何处理?”

      “我既不是资方,也不是劳方。我既不会从资方的资本最大化入手,也不从劳方希望利润全分入手。我只从企业发展的角度入手。我要负责整个企业的发展方向,需要让资本不断扩张,需要让劳方的整体水平不断提高。所以我需要让作为企业股东的国家不断获利,让劳方受到更好的教育和培训,企业是由人聚集而成的利益团体,……”

      ……

      ……

      陈曦是今天最后一个面试者,等他出门后,五个问卷官纷纷舒展着身体。

      “今天这批人都是对答如流。会不会前面的人向后面的传授了什么?”这话一听就是经济学外行。

      “对答如流是职业经纪人的基本素质之一吧?一个话都说不囫囵的人,怎么能够指望他们管理好一个企业。”有人含蓄的做了点解释。

      “隐患虽然大,但毕竟只是个实验工程而已。这些人冒的风险可不低。富贵险中求,这些人都是铺路石。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能够活到最后。”尚书左右摆动着略微僵硬的脖子说。尚书姓尚名书,是这次审核的第二负责人。他本来就对这个思路相当反对,就因为如此,他才坐上了审核小组的第二把交椅。

      “总共不到五百家企业。我们可以往好处想。”刘沙说出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这不也是为那些国有化之后从大企业离开的人提供点机会。他们既然觉得自己了不起,总不能让他们跑去国外发展。”

      “他们敢叛国么?”又是第一个发言的问卷官略显激动的说道。他明显是政委身份的人。其他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的变化,对于这个武断的判定,大家内心的想法各不相同。

      中型企业的崛起并不是没有先例,郑州有一家合资柴油机厂,千把人的厂子而已,是最先启用职业经理人制度的工厂之一。结果那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竟然冒着极大的风险硬生生搞出柴油直喷发动机,这个技术可以说几乎颠覆了整个小型柴油机的构架。新型柴油机耗油少,马力强,算是一举解决了农用柴油机械的问题。而这个新技术通过被当时加入草创国家实验室的洛阳拖拉机厂看中,新中国最早的拖拉机整机出口就是由洛阳拖拉机厂完成的。一家有广泛海外关系的貌似公司则负责销售,东方红牌拖拉机很快就打开了国际市场。每年销售上万台。那家贸易公司很有远见的在欧美注册了这种发动机的技术专利,虽然国外也有类似的产品,几次侵权官司又把中国柴油直喷发动机的名声给宣传出去。又加上了中国货的廉价,使得共和国第一个整机勉强在国际上站住了脚跟。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柴油机厂的职业经理人充分使用自己的职责权限,顶住了来自各方的压力,甚至有来自工业部的压力。他并没有高速扩展产量,而是在各个技术环节上下苦功夫,使得产品的质量得到了保证,同时加强了海外维修力量的建设和相关信息的回馈。在维持价格不变的基础上大大降低了成本。

      据统计,63年通过一万台拖拉机整机出口,国家就获得近七百万美元的利润,共和国从苏联购买一千两百万吨铁矿也不过花了一亿美元而已。工业品和原材料的交换比就是如此,

      这是共和国为数不多的特例,技术开发、专利、技术高速转化成商品、质量监控一气呵成。和共和国电子产业那种技术领先比较起来,柴油机就面临着更残酷的竞争。偶尔的一枝独秀很快就面临着外国企业的挤压追赶。

      在这样的背景下,共和国企业界有所调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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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冬至。

      苏州的天气比起北方来要暖和一些,来自全国各地的职业经理人第一次年度大会就在这里召开。既然是冬至,会议主办方为了省事,提供的主食就是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餐厅里都是人,这次年度大会全国各地的职业经理人几乎都来了。对于大家来说,难得的聚会总是要来的。一片蒸气缭绕的餐厅中,这些年收入过万,甚至过十万的土豪们,跟民工一样大大咧咧聚集在桌边吃着饺子。

      为数极少的十几个女性则坦然自若的占据了靠近窗户的最佳位置,动听的笑声从那里一阵阵传来。

      “嘿!姐姐,能让个座么?”有大胆的色狼靠上去搭讪。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艳少妇柔媚地笑道:“你要是坐地上的话这里还有位置。”

      “没问题。”男子拉了凳子靠过去,不过没一个女性给他让位,他只好靠在外围有一搭没一搭的搭讪。

      兵贵神速,千里迢迢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吃顿饭。陈曦迅速沾着镇江的姜汁醋将自己面前的一大盘饺子扫荡一空,又喝了一碗饺子汤,就离开了饭厅。冬日的江南和北方区别不大,都是一个冷,只是空气没有那么干燥就是了。

      午餐会后就是开会,会议前大家起立唱国歌。然后会议发起人兼自封的秘书长用没有一句空话的发言欢迎诸位参加会议,并且宣布进行自由分组的结合。第二天就国内内需和国际贸易开始正式讨论。与会者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流程,一个个面面相觑。这些人虽然决不是那种见人说话就脸红的家伙,但是仓促之间让自由分组,却也有些手足无措。

      此时就见到一个人挺身站出,朗声说道:“我是上海分析化学仪器厂的张明广,我主张国内暂时进行全方位贸易保护。有没有同样想法的朋友来组队?”

      既然有人开头,另一个人立马站起身来,“我是济南压缩机厂的何正铎,我主张有限公私竞争。”

      顷刻间就有七八个人站起来,纷纷提出自己主张命题。各个想法的都有。主办方立刻给每个人分配会议室,既然来参与会议,与会人员也不愿意自己的钱白花了,也纷纷随着令自己有兴趣的人向各个会议室分散。

      陈曦比较中意辽宁一个与会代表提出的“社会主义卡特尔”命题,正像跟着过去,突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转回头,就看到郑州柴油机场的吴慕在他背后,“咱这是不是私立中央啊?”吴慕有些担心地问。

      “这算是正常讨论吧?这和私设中央有啥关系?”虽然隐隐觉得吴慕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陈曦还是挑选了令人放心的说辞。

      “陈老弟,咱们身份特殊。你想想看,咱们哪个手里没有上千人的厂子,就这么讨论起来,是不是……”吴慕也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可是还是忍不住这么说。当年他虽然硬抗住了上至部委下至市长的压力,独立推行自己的想法。但是为此,他也算是彻底领教了党的组织能力,所以不得不有些害怕。

      “要是连正常的思路讨论都做不到,你我来参加这个会干嘛?”陈曦反问吴慕。

      “嗯,有道理。”吴慕听完转身就走。陈曦在他背后喊道,“老兄,你去哪里?”

      “那个关于计件工资制和降低次品率的我很喜欢,去听听。”吴慕头也不回的说。陈曦呲牙一乐,那是位女性提出的看法,去的人很多。

      有人一直热烈的讨论一个话题,有人则到处串门子,寻找自己喜欢的话题。讨论就有争论,争论则形成派别,派别又不断重新分化组合。到了第二天正式议题开始的时候,初步形成了十几个小派系,到了第三天,又细化成五大派十几个分支。会议第四天,与会者请来的中央党校两位经济学教授和大家进行了讨论。得知一直与会的那两位谈吐文雅的中年人居然是党校教授,所有曾经在他们面前发言的诸多与会者都不同程度感到一阵心虚。

      那位叫做王七常的党校教授笑容可掬说道:“诸位都是很有经验的职业经理人,听了大家的经验之谈,我很受启发。特别在质量控制和工艺流程优化方面,我受益非浅。我本人在党校从事的是宏观经济学研究,能够来此,我就随便提个问题。诸位觉得国内什么时候才能够从卖方市场转向买方市场?在卖方市场时期,诸位要用什么方式对应。同样,针对国外的市场开发,诸位又准备采用什么方式?”

      听了王七常的话,所有人都沉默不语。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与会者都曾经考虑过王七常提出的问题,但这些牵扯到企业的整体方向,正是与会者讳忌的话题。这种初次会面的地方,这些人精哪个都不会傻到主动提出。

      看着周围一片鸦雀无声,王七常觉得已经达到目的,刚准备继续说话,就看到组织聚会的秘书长带了几个人走进来,走在后面的人搬着厚厚的几摞报纸。看到他们异样的神色,王七常忍不住停顿了一下。

      报纸开始传阅,每个人看到的人都一脸不可相信的神色,接着要么是沮丧,要么是愤怒。低声的交谈开始扩展开来。王七常接过一份递来的报纸,他的眉头很快就紧皱。《光明日报》头版头条就是——美国无故扣留中国货轮。中国外交部严正抗议。
“你对这个大鸣大放怎么看的?”吴启放下报纸询问办公室的章会计。

      章会计停止往嘴里扒拉混合了菜汁的米饭,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他才说道:“有空说那些无聊空话还不如画两张图纸。”说完,章会计又开始继续自己的午餐。

      “可是晚上我要去参加座谈会啊!”吴启接着问章会计。在钢厂,吴启技术相当不错,工作素来严肃认真,周围对政治运动缺乏热情的技术人员就公推他当代表去参加公开会。因为严肃认真的个性,吴启开始征询大家的意见。

      “我倒是有些意见,你帮着去说说。”办公室主任已经吃完了饭,拿了一杯茶正在啜饮。听到吴启的问话,他接过话头,“以后来的大学生都先放到车间多锻炼一段时间。另外,如果国家有能力,多弄些外国的参数回来。”

      “这和政治没关系吧?”吴启迟疑的说道。

      “政治问题的话?我觉得就是我们要听党的话,但是,党也多听听我们技术人员的要求。别下达一些快干大干的口号。炼钢这玩意,你就是想快也快不起来。而且,请多拨一些技术开发资金。还有,国家实验室的信息传递速度太慢,希望能够加强。”李云睿一起说了一大堆自认为和政治有关的话题。

      “干脆你去参加这个会吧。小李。”吴启说道。

      “我是党员,没资格参加这个会。而且这些话我早就说过了。没人听啊!”李云睿愤愤地说。

      “切!我倒是羡慕起那些对外企业了,毕竟国外竞争厉害,那边的要求都回应得快,咱们这边都是内需,没人理啊!不公平。”技术人员开始议论纷纷。

      “官僚主义么。”

      “不过是不是应该让人大代表多询问一下群众的意见?不然他当人大代表有什么意义?”

      “不错,橡皮图章要不得。”

      “……”

      吴启拿起笔记本,把大家的意见一一记录在上面。

      晚上的会准时开始,钢厂工作忙,所以下午没时间开会。七点一到,会议室里已经聚集了与会者,几位市里的同志和大家围坐在桌边,会议就开始了。

      参加会议的代表都是些党外人士,也没那么多客套。轮到发言的时候,就开始说出自己的看法。结果吴启发现,所有人的问题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都是觉得现在的效率低,希望能够改善。刚开始,市里来的同志还认真记录,到了后来,他们就不再记录,只是偶尔在笔记本上勾几笔。

      吴启前面的一个人发言完毕,市里来的同志抬抬手,让会议暂停。

      “同志们,你们的建议很好,我们一定会认真听取,不过过于重复的话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你们对于党的建设和政治方面有什么看法,这才是大鸣大放的本意。大胆的说么。前面重复的话题就别说了。好么。那么下一个同志继续说。”

      吴启用笔把所有的重复问题给勾掉,然后发现笔记本上已经不剩啥东西了。他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人大代表听取群众意见不够。希望改进。”他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寻找着可以发言的条目,所以没有看见,市里的同志眼睛亮了一亮。

      吴启找了半天,发现已经没有别的条目,于是抬头说道:“没有了。”

      “那你认为应该如何改进呢?这位同志。”市里来的同志亲切地问道。

      “我觉得让人大代表多听听群众的意见,然后多向上反映实际问题。”吴启说道。

      “反映些什么问题呢?”市里的同志进一步追问道。

      “就是我们刚才提到的问题,已经反映很多次了,我们虽然知道很多不太好解决,不过总得反映啊。”

      “没错。不过同志们,我们这次来呢,主要是想听取各位对于党的建设方面的意见。大家的意见和这次的主题好像不沾边啊。”市里来的同志提示道。

      “我对党的意见就是希望党能够提高效率,尽快解决问题。非得说,就是主席发表的看法,官僚主义是存在的。别的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了。”无缝钢管车间的赵光明说道。

      “大家不要有顾忌么?”市里来的同志笑容可掬。

      “我说同志,我们知道党有很多为难之处,但是希望党组织能够慎重考虑我们的要求,并且改进。所以就毫无顾虑的提出我们的要求,不仅对您,我们在各次会议上都是这么说的。”吴启说道。市里来的家伙身上有种令吴启很不喜欢的地方,是一种说不出的阴阴的感觉。

      看到也套不出什么,等大家发言完毕,市里来的同志就宣布散会。大家纷纷离席回家。不少人还没吃晚饭呢。
1951年,清川江。

防空警报声响彻清川江大桥两岸,高射炮被缓缓地推出掩体,炮兵迅速拉下帆布炮衣。很快,炮群就开始向天空射击。爆炸的弹头在空中绽开朵朵白花。观察员们用望远镜观察着天空,然后下达着修正命令。而射击手只能够用肉眼观察,他们看到,在晴朗天空中有一个个小白点。又过了片刻,空中出现了大片肉眼勉强可以看清的细小黑点。炮团团长的心同时变得冰冷和灼热,美国飞机已经开始投弹了。

二战结束后,美国空军的精锐还没有退役,共和国的高炮密度与射击水平并不比日本人强到哪里去,对这些身经百战的美军轰炸机组成员,构不成什么了不起的威胁。

大地在不断地震动,黑色的碎石、泥土冲天而起,清川江中则升腾起雪白的水柱,不,那水柱中不尽是白色,也有红色掺杂其中,那是正在抢修清川江大桥的共和国士兵们的血肉。

“共产党员跟我来!”铁兵团政委此时已经命令士兵带着工程专家迅速隐蔽,自己则带着党员组成的队伍向着堆积在铁路桥旁边的铁轨跑去,这是共和国自行生产的铁轨,虽然共和国在49年初就能够生产铁轨,但是这些铁轨运到这里仍旧不容易,政委所在的铁路工程团在广大群众的大力支援下,只用了一个月就修好了清川江铁路桥头到后方铁路线的一百五十多公里军用铁路,将修复清川江大桥的铁轨卸在这里。不仅仅是清川江,修复连接朝鲜前线和祖国铁路的铁轨也有一部分卸在这里,这是决不容失的军用物资,政委和自发跟在后面的士兵们蜂拥而上,奋力将成堆的铁轨疏散。

炸弹的碎片在战场上横飞,但铁轨被疏散了三分之一的时候,仍旧没有产生什么伤亡,政委一面指挥着身边铁兵团的士兵将铁轨向着安全的地点疏散,一面观察着正经受轰炸的清川江铁路桥。在团里的那位铁路专家的指挥下,铁路桥修复的很快,本国的专家就是比那些苏联专家来的强,各种切合战场实际的措施让修复工程进行的很快,桥墩已经加固,个个桥墩上的连接架也已经搭好,再过几天,路基就可以完工,再铺上铁轨,军列就可以将大量前线亟需的物资输送上去。尽管美军的炸弹密度很大,但到现在为止,那些连接架还安然无恙。

熬过这场轰炸,晚上继续工作,也许有几个桥墩上就可以完成路基了。

政委扭回头,继续指挥着身边的士兵在密集的轰炸下搬运着铁轨。他的口袋重重的,除了那块根随着他十几年的老怀表之外,就是一叠团里专家的入党申请书,抢修工作如此繁忙,他几次想趁着休息的时候给这几位专家进行入党仪式,但是看到他们倒在行军床上沉沉睡去的样子,政委还是决定等大桥修复完成之后,抽空进行入党仪式。

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跑到了铁轨前,和另一个差不多同样年龄士兵共同扛起一根铁轨,然后向着安全的地方跑去。政委忍不住大吼一声,“张胜利,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快隐蔽去!”

团里有规定,这种最危险的工作由党员进行,那些不是党员的负责危险较小的工作,然后入党申请和入团申请当天就堆满了政委的建议办公桌。火线入党虽然是传统,但是这些孩子们却是不太容易通过的,并不是他们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而是团里的党委认为,没有任何理由让这些孩子先去面对死亡的考验。

张胜利听到了团政委的吼声,想回头,又不想回头,但是最终,他还是回头看了政委一眼,在他的目光和政委的目光交汇的那一瞬,他看到政委后面腾起了一股泥土的柱状体,然后巨大的轰鸣让他的耳朵听不到声音了,气浪刮起的碎石和泥土让他不由得闭了一下眼睛,炙热的各种碎块劈头盖脸的砸在他身上。当张胜利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政委喊了句什么,但张胜利的耳朵尽是嗡鸣,听不清什么。他就看到政委一脸焦急的向着自己挥手,示意自己赶紧向前方去,于是他扭回头,和同伴抬着铁轨向着预定目的地快速奔去。

张胜利没有看到,当自己刚扭回去头,政委高大的身躯,如同被雷击的大树一样缓缓倒下。

没有慌乱,没有惊叫。抢上来的三营政委继续着团政委刚才的工作,指挥着继续疏散铁轨的工作,命令两个士兵将团政委抬下去后,三营政委站在刚才团政委倒下的地方从容指挥。

军医们在为一排排担架上的受伤军人紧急处理。

政委被抬进来的时候,抬担架的士兵带着哭腔高声喊着:“军医,军医,这是我们团政委。”

好几个正在接受伤口处理的士兵推开了军医的手,让自己面前的军医赶紧为政委治疗。一位军医让护士继续为一个刚刚止完血的士兵包扎血肉模糊的胳膊,自己赶了过去。

一块弹片切开了政委的腹部,撕裂的军装混着血肉和内脏,已经变成了一片泥泞的沼泽,在政委的颈动脉上按了一会儿,军医叹了口气,用手阖上了政委仍旧微微睁着的眼睛。

轰炸持续了一个小时,铺天盖地的炸弹暴雨一样落在正在修复的清川江大桥附近,硝烟,火光冲天而起,晴朗的天空被这惨烈的轰炸所污染的再也看不清楚了。
顾璐上士是0018坦克的驾驶员,零下十几度气温中,他身穿一件面料曾经是白色的志愿军军大衣,向着一排墙壁雪白晶莹的库房走去。挪开覆盖着灰绿色棉布的树枝库门,就可以看到车库里的坦克。一个燃烧着木柴的铁桶被顾璐推到了坦克下,铁桶上面有盖子,侧壁上开了风口,这样可以让木柴燃烧时间长一些,热量尽可能较为均匀的传导给坦克。在坦克团驻扎的停放点,每辆坦克下都放置了这样的铁桶。

志愿军和汉江对面的联合国军都在经受朝鲜前所未有的寒冬,气温一度降低到了零下三十度。零下十几度的低温天气也已经持续了很久,坦克兵们本来有自己的冬装,但是他们现在不得不穿上调拨来的陆军冬装来抵御寒冷。

国内的拉链制作技术很不过关,所以军大衣的襟口采用了两层扣子的方式。这种军装两面颜色不同,一面是白色,一面是灰绿色。现在顾璐就把白色那面穿在外面。厚厚的半腰棉靴里面垫着羊毛鞋垫,还算暖和。

棉帽,护耳,围巾,这些装备尽可能遮蔽住顾璐的皮肤,志愿军自从去年冬季入朝以来,始终在严寒中作战。在云山,志愿军还彻骨的冷空气中全歼美骑一师第八团,美军的团旗早已经被运回了北京。在长津湖,美军陆战一师和第七师全军覆没,这两个师的旗帜也已经被运回了北京。

志愿军正在把汉城要塞化,沿着汉江修筑起连绵的工事。坦克团布置在第一道防线之后,准备随时对踏过冰面而来的美军进行迎头痛击。让发动机可以随时发动就是坦克团现在面对的难题。

顾璐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火头,才回到营房。坦克团没有驻扎在汉城,而是驻地在野外,顾璐儿时听父母说过爱斯基摩人的故事,那时候建筑一间冰屋就是他的梦想,没想到时隔十几年,这个儿时的梦想居然在战火纷飞的朝鲜得以实现。入冬以来,以志愿军的工程能力,僵硬的大地无法掘开,帐篷也很难抵挡这种寒气,团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接受了顾璐的建议,效果居然不错。这天气,别的建筑材料没有,冰雪遍地都是,就算是冰屋被震塌,对坦克的外壳也造不成丝毫伤害。

不仅如此,部队在雪屋里面支上帐篷,帐篷里升上火,也的确比其他住宿方式暖和得多。于是不仅坦克,部队也住进了经过伪装的冰屋,效果非常好。为此,顾璐得到了团里的通报表扬。这个建筑方式在兄弟部队中也迅速推广开来,反馈的消息也是一片赞扬。

冰屋里的帐篷中,一群士兵围坐在一起讨论着今后的战争走向。

“我们肯定是一路南下,解放全朝鲜。”0028号车的炮手紧了紧围巾,抿了一小口热水。

“那也得开春了才行吧?”0036号车长迟疑的说道。

美军一开始全线撤退,但是志愿军并没有大举南下,除了派出一部分牵制部队南下迷惑敌人之外,志愿军全力修筑汉江防线。力求保住战果。

“车况如何?”看到顾璐进来,0034号车的驾驶员问。

顾璐盘腿坐下,和别人的冬装不同,顾璐膝盖上是母亲缝制的护膝。那是三层的丝绸和丝棉缝制的轻便护膝。“现在要注意身体,别跟你爸爸和我一样,到现在关节都已经开始痛。”母亲把这护膝递给顾璐的时候,怜爱的说道。

顾璐还略带稚气的脸上突然现出一种笑容,让他显得更加稚气了一些。

“我问你车况如何?”看到顾璐一幅神游物外的样子,0034号的驾驶员又问了一句。

“我觉得需要进行一次大修。不少车已经600多小时没有检修了。”顾璐回答了战友的问题。

“是么?”听到顾璐的回答,不少负责维修的士兵叹了口气。这样的天气里,检修太要命了。“坦克车要是有觉悟就太好了,我们能够忍耐朝鲜零下十几度的气温,而这些铁家伙居然忍耐不了。真是够讽刺。”0027号车十九岁的炮手叹了口气。

美军已经发现志愿军修筑汉江防线的意愿,近些天来他们居然冒着酷寒不断的发动反攻,坦克部队作为机动力量,不得不频繁出击。坦克部队里面不少士兵是长津湖次战役之后才到达朝鲜的,他们听了不少士兵对于美军的负面介绍,不少人甚至形成了美军是一支只知道投降的军队,所以对于美军的近期不断强化的攻势,很多士兵感到不可理解。

顾璐不会同意炮手的想法,实际上这个帐篷里一半以上的人同样不会这么想。虽然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二岁,但这间营房里超过四分之一的战士都有过抱着炸药包去炸坦克的经历,他们是志愿军坦克部队中的精华。坦克部队可以说是志愿军中地面部队的精华所在。

入朝之前,不少部队中补充了相当一部分有过初中高中学历的新进士兵,这些新兵们无一例外的接受过驾驶和简单的机修培训,从云山战役开始,志愿军就不断缴获了大量美制车辆,包括顾璐在内的这些新兵立刻从步兵转为临时汽车兵。顾璐忘不了,自己驾驶的是一辆美国的医疗车,在美军的狂轰乱炸下,和自己一队的战友随着燃烧爆炸的车辆一同消失了,自己却意外的活了下来。

在朝鲜战争的前期,志愿军中伤亡最惨重的就是铁道兵和这些年轻的临时汽车兵。共和国缺乏运输能力,更不用说自造军用卡车,被缴获的美军汽车成为前线的主要运输力量。留在战场上的汽车很大一部分要么没有了汽油,或者出了些故障,这些或许还应该称为“孩子”的战士们竭尽自己所学将这些汽车启动起来,或者想法设法将这些汽车隐蔽在比较安全的场所。在美军飞机的刻意“照顾”下,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随着汽车一起消失。

战争后的统计中,临时转为汽车兵的共有三千五百多人,而能够活到攻克汉城的只有一千四百多人,其中还包括因伤不得不离开战场的五百多人。能够在朝鲜战争中持续驾驶员生涯并且活着回到祖国的,仅有二百九十人,而且这二百九十人当中,二百五十多人是以坦克兵的身份回到祖国的。这些士兵阵亡时的平均年龄仅为十八岁零三个月。

这些年轻士兵阵亡最密集的时段发生在长津湖围歼美骑一师战役期间,被围的陆战一师和第七师开始了突围。为了挽救这两支部队,美军一气投放了十二套架桥设备,而美国陆战一师只用了一天,就在共和国以为重装备绝对无法通行的山口架设起了铁桥,各种车辆蜂拥而出。志愿军士兵们不得不用自己的血肉阻击着他们的突围。

在长津湖南岸,美军的拼死突围和空军的玩命轰炸,终于在志愿军的包围圈上打开了一个缺口。志司命令所能够动用的机动部队前去堵截,部队跳上了能够找到的所有车辆赶往缺口,顾璐的卡车因为故障抛锚,他跳下车,和那些战友一起步行跟上了队伍。

志愿军只携带了迫击炮,也有少量缴获的美军火炮,在那个美军突围的凌晨,隐蔽条令早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所有炮兵都尽可能抵近射击,美军的炮火和志愿军的炮火在黎明前的黑夜中交织成了绚丽的火网,那一瞬辉煌足以让艺术家们意乱神迷,这些火网造成的伤亡则让双方的指挥官泪流满面。

堵在美军突围线路上的一个阻击连半个小时内就真正意义上全军覆没,与此同时,就会有两个连的部队在损失一半兵力的情况下投入火线。志愿军的官兵们在用自己的血肉维持着脆弱的阻击线。战后释俘中回到美国陆战一师一位指挥突围的营长回忆道:中国军队的阻击线就跟纸一样薄,但是我们的坦克就在这张纸上撞得粉碎。令我震惊的不是中国军队的那种不畏死亡的战斗方式,日本人的死亡突击我多次经历过。如果以疯狂来说,中国军队是比不上的。中国军队的感觉和日军完全不同,那不是疯狂,而是慷慨赴死。

轻武器根本无法给敌人的坦克车任何伤害,机枪手完全暴露在对方的火力之的三十秒内,就会在美军的火力下阵亡。而志愿军的机枪手们利用这生命中的最后三十秒,在美军的人的坦克和伴随步兵间制造出短暂间隙,然后由携带了集束手雷和炸药包的爆破组将其炸毁。

两百多辆被摧毁的美军坦克残骸,十倍于此的志愿军将士的尸骸最终堵死了美军突围路线,这消息传递到九兵团司令宋时轮将军的司令部,将军用手掌紧紧捂住脸颊,很久没有放开。

顾璐奋力炸毁了两辆美军坦克,自己也被爆炸的气浪震昏过去。当他被战友从战场上救下来的时候,他离被零下二十度的气温冻死也就咫尺之遥。顾璐的左手无名指粉碎性骨折,虽然在顾璐的强烈要求下,手指没有切除,却在之后的十年内几乎派不上用场。这个帐篷里的“老战士”都留有那时候的各种纪念。这些从步兵临时转为汽车兵,又转为坦克兵的战士,绝没有一个是胆小鬼,但是,这些人也没有一个会轻视美军的战斗意志。
“明天我们一早就开始检修吧。”顾璐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作为机修的干将,顾璐成了团里的机修骨干,他从不怀疑战友们的战斗意志,他只是觉得战友们并不真正了解坦克这种技术兵种的运作方式。如果只知道勇猛的向前冲击敌人,并不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坦克兵。在志愿军的坦克部队中,从不缺乏勇敢的战士,缺乏的是优秀的机修人员和合理的保养模式。顾璐看着周围对自己的建议热情度相当不足的战友,突然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的确,至少在现在的坦克部队中,后勤机修人员的风评是最低的。接连不断的机械故障,那些勇猛的战友们希望做出,但是限于现在坦克的性能而无法完成的各种战术动作,都被归罪于后勤机修人员,幸好顾璐是坦克驾驶员兼任机修员,否则也无法避免各种劈头盖脸的指责。

听了顾璐的话,几乎所有机修人员都叹了口气,看来明天又是一个苦难的日子。

天一亮,柴油发电机就开始轰鸣起来,各个车库中的灯都亮起来,一群机修兵脱了厚厚的棉袄,钻进车库的冰道里,开始维修坦克。在汉江方向,传来了隐约可闻的爆炸声,美军的例行轰炸和炮击又开始了。顾璐正在调整着悬挂系统的时候,通信员突然冲进机库,让他尽快去一趟团部。顾璐完成了悬挂系统调整之后,把剩下的工作交给副手,这才赶了过去。

一进团部,就看到团里的领导全部到齐,正在热烈的讨论着什么。看到顾璐进来,团长让顾璐先坐下,然后继续自己的发言。听了几句,顾璐就明白过来,原来上级准备进行一次跨过汉江的攻击行动,打击对岸的美军据点。等团长发言完毕,就询问起团里坦克的车况。

顾璐答道:“今天正在进行维修,我认为大多数坦克可以完成出击准备。”

“我要所有坦克都能够出动。”团长说道。

顾璐迟疑了一下,还是答道:“团长,这不现实。有五辆坦克恐怕难以出击。维修零件不够,强行出击的话,这几辆坦克很可能要出问题。”

敢这么直言不讳的说出真相的,在团里当属顾璐为第一人,对顾璐的“乌鸦嘴”充分了解的团长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不过团长不说话,不等于别人不说话,一个生面孔的领导开始质疑顾璐的说法,“这位同志,难道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

顾璐看着这位生面孔,正在猜测他的身份,就听到团长介绍道:“这是咱们团的新政委。”顾璐向着政委敬礼,然后依然毫不犹豫地说道:“那五辆坦克的驱动系统有问题,维修零件还没有到位,我不能够保证他们过了江还能够开回来。”

顾璐虽然知道自己的这种说法不会招来什么善意的回复,不过作为一名军人的职业操守让他不得不这么回答。政委打量着顾璐,目光最后落在他胸前的二级英勇战斗勋章上。他最后点点点头,“那么除了这五辆坦克之外,其他的坦克车况如何?”

“能够完成任务。”顾璐认真地答道。

“很好。”政委应了一声,他转回头,问团长:“这位就是咱们团的那位机修干将吧?”

“没错,顾璐上士就是咱们团的机修干将。也是一名很了不得的车手。”团长很自豪的称赞着自己的手下。自从顾璐到了团里之后,整个团的坦克情况就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别的团屡次因为各种机械问题导致无谓损失,而自己团的损失则限制在最低程度,团长在师里面的军事会议上很有面子。

“我听说过你,你那枚勋章就是在长津湖炸坦克得到的。也是个入党积极分子。”政委的话让周围起了一阵微妙的波动。

顾璐的曾外祖父是张之洞的幕僚,祖父是北洋高官。按家谱记载,他家连续十几代都有人考上进士。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在20年代末加入共产党的,现在也是解放军高级军官。这个出身的原因,让顾璐入党的申请遇到一种微妙的阻力。现在政委这么说,顾璐只觉得一鼓期盼之情油然而生。坦克车长必须是党员,共和国的技术兵种里面,党员就意味着可以参加危险性最高的战斗,这是军人的荣誉。是顾璐最期盼的荣誉。

“如果能够多一辆坦克,我们的攻击力量就会更强一分,坦克团全部出动是必须的。顾璐同志。”政委的话里面有着相当明显的暗示。

听了这话,顾璐只感到一种失望。上一任政委之所以迟迟不肯批准顾璐的入党申请,原因之一就是顾璐不止一次的发表过坦克不能够出击的宣称。而事实证明,一些强行出击的行动中,顾璐有着过于谨慎的趋向,坦克并没有出事。

看来我就是这么一个蠢材啊!顾璐心想,他也想干脆就声称可以让坦克出击,不过内心的某种东西却在坚定的反对这种冲动。顾璐那两位同出于大地主家庭的留学生父母对于子女们的教育素来严格。这个最小的儿子更是他们的骄傲。在顾璐身上,他的父母看到了家族门风的回归,那种士大夫阶层最希望看到的从容不迫的风范。

和满脑子革命热情的同袍们不同,顾璐与其说是革命军队的军人,倒不如说更像一个职业军人。选择从军这条道路完全不是他自己的选择,只是父母响应号召,让自己的儿子从军。然后顾璐就听天由命式的走上了这条自己并不特别喜欢,也不并不特别讨厌的道路。

而顾璐本人始终以一个“职业者”而不是革命者的态度对待军旅生涯的,所以他只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我认为那五辆坦克并不适合这次的作战。”

“我明白了。”政委说道。“会后你留下。”

当顾璐最终从团部出来的时候,他抬起头看着彤云密布的天空,长长的吐口气,然后笑起来。政委对顾璐只说了一件事,“顾璐同志,鉴于你对于工作严谨负责的态度,对于革命事业的忠诚,组织经过慎重的考察和研究,批准你的入党申请。今天晚上,就进行你的入党仪式。”

看着顾璐欣然的笑容,政委脸上也浮现起爽朗的笑容,“上一任政委交接工作的时候,专门提起你的事情。他一直很欣赏你,虽然你比较保守,但是却是一位十分认真负责的同志。不过,他觉得你对入党有一种比较错误的看法。人才难得,所以更要严格把关。”

“谢谢组织的关怀!”顾璐高兴的大声说道。

政委的笑容突然给顾璐一种老狐狸的感觉,“你今天是不是差点就说出所有坦克可以出击的话?”

“啊?”顾璐忍不住脸一红。

“所以,上一任政委说你对入党有错误看法。你明白了么?”政委狐狸似的笑容又变成了一开始的爽朗。“革命事业不是把入党当作奖赏的,所以组织对你这样的人才更要严把关。入党不是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顾璐,你要牢记这点。入党之后,你要承担着更大的义务和责任。忠于职守,实事求是是党员的本色。这需要不断的学习进步。”看着顾璐若有所思的神色,政委和团长交流了一下眼神。团长接过话头,“顾璐,除了入党之外,你还要有所选择。团里面在考虑,是让你担任车长,还是专职负责后勤维修工作。你要作出一个选择。”

站在车库外,看着同志们忙碌的进行着坦克的维修,顾璐对自己要面临的选择有些迷惑,车长或者专职后勤维修意味着自己今后的军旅生涯有完全不同的影响。现在他最希望的,就是听听自己父母的建议。
朝鲜的春天来的比较晚,顾璐少尉跳下坦克,眺望着远处的汉城。撤退命令下达之后,志愿军从汉江防线全线撤退。坦克部队作为后卫中的机动兵力,要随着准备反转攻击敌人的追击部队。和志愿军同时撤退的是那些极其不愿意,但是仍旧紧紧跟随志愿军行动的朝鲜人民军。此时一列人民军的行军队伍就从顾璐身边经过。这些人民军官兵用复杂的眼神看向顾璐和他的战友们,特别是他们身边的坦克,一个士兵突然用朝鲜语对顾璐大声喊叫起来,顾璐愕然的看着那个士兵,他还不懂朝鲜话,只能从那个士兵的神色中尽量去理解他的意思。

那不是善意,喊叫的朝鲜士兵激动的语气和周围朝鲜士兵的鄙夷眼神中,顾璐可以感受得到。直到那队士兵走远了,旁边一个懂点朝鲜语的车长靠过来,“顾璐,那个朝鲜人骂咱们不战而逃呢。”

“哦。”顾璐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

车长和顾璐也是老战友了,他试探着说:“为什么要撤退呢?”

“守不住啊!我们的空军比不过美国人,自然是守不住了。”顾璐依旧是平静的口气,“有必要让咱们的士兵血流成河么?”

“那也是。”车长点点头。

刚才那个朝鲜人民军军人的行动,让周围本来士气就不高的志愿军官兵更加沮丧。撤退命令下的非常急,团里面甚至没有时间紧急动员。看着士人不振的同志们,顾璐突然跳上自己的坦克,向着周围的同志们高喊道,“同志们,我们唱歌吧!”官兵们愕然的看着顾璐,“唱一首,要不要?”顾璐接着高喊道。

“要!”终于有人应道。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顾璐一面打着拍子,一面率先起了个开头,官兵们略带愕然的看着顾璐,但是此时,已经有人跟着顾璐一起唱起来,于是跟着开唱的坦克团士兵越来越多。一连把这首歌唱了两遍,顾璐停止了领唱,歌声也很快停了下来。

“我们!”顾璐高喊了一声,随即停住了话头,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同志,士兵们的注意力越来越多的被他吸引住了,不过同志们等了片刻,却发现顾璐只是用刚毅的眼神盯着自己,却不再说话,人群中生出一种无言的波动和疑惑,然后就见到顾璐继续高声说了下去,这次开始,就没有再停下“我们!入朝的时候,美国人打到了鸭绿江。”他的口气沉稳有力,志愿军军人不由自主地注视着顾璐。“现在,我们早已经收复了朝鲜的国土。美国号称最凶猛的美骑一师,一个团全军覆没。他们的团旗现在在我们的首都北京。陆战一师也是美国精锐,他们全师规模顶得上我们一个军,可是呢?他们也已经在长津湖全军覆没,他们的旗帜也已经被送到了首都北京。”说到这里,顾璐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同袍们,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不仅如此,美国人还买一送一,陆军第七师作为添头,也搭配者送给了我们。咱们团中的很多人,都参加过长津湖战役,我就是参加了歼灭美军的战役后,才转来咱们团的。”不少士兵听完顾璐的话,自从撤退令下达之后就一直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我们自从朝鲜以来,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更伟大的胜利。现在我们要撤退了,但是也只是为了政治上的更大胜利。我们志愿军是为何而战,为何跨过这鸭绿江在异国的土地上战斗?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么?无论是前进和撤退,都是为了这个目的。我们不仅仅要胜利,我们还要在胜利之后活着回到祖国,把那些英勇战死的战友们的遗体带回国去。在我们的有生之年继续保卫我们的祖国。”说到这里,顾璐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气力高喊道:“共和国万岁!中国人民万岁!”

仅仅迟疑了片刻,周围的官兵已经跟着高喊道:“共和国万岁!中国人民万岁!万岁……”

一开始的沮丧和遗憾已经一扫而空,是啊,志愿军是为共和国而战,到现在为止的一系列胜利已经达到了战略的目的,大家活着回到国内去,并不是以失败者的身份,而是以胜利者的身份。

“中国万岁!万岁!万岁!!……”震天价的喊声把仓促撤退的颓废一扫而光,已经远去的朝鲜人民军士兵们惊愕的回过头看着现在士气高涨的志愿军官兵,一脸不解。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有宣传的天分。”政委和团长此时在远处看着顾璐的举动。

听了政委的话,团长到没有立刻发言,过了一阵,他才说道:“他只是说了些实话而已。”政委奇怪的看着团长,团长笑了笑,“只要中央一声令下,让我打到哪里,我就打到哪里。但是,如果仅仅以军人的角度来看,我们在取得胜利之后,也该考虑回家的事情了。”

政委沉吟片刻,“我知道,士兵是为了保家卫国,而不是为了别的而战。我知道的,所以……”政委又沉吟着措辞,不过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再说。
1955年,5月1日。

“努力把教育大跃进搞好!”

“1965年消灭35岁以下文盲!”

“苦干大干,为中国教育事业献礼!”

今天是共和国劳动节,南京教委全市教师代表大会在南京教委礼堂召开。墙壁上贴着各种标语。49年建国后,中央推出的“全民教育纲领”中明确规定,今后十年内要完成五年制义务教育体系,并且展开全民扫除文盲运动。1951年朝鲜战争停战协议签署,中央在1952年宣布,临时经济政策结束,第一个五年计划于1953年正式开始。教育作为第一个五年计划中的重中之重,是严令必需认真执行的内容。

南京市教委主任在主席台上作报告,“作为有着悠久文明史的中国,我国受教育学生数量比不上欧美等强国,甚至连日本、南朝鲜也比不了。这是一种耻辱!这也是中国不强大的主因。所有的教育界同志,都要努力工作,克服万难,把共和国的教育搞上去……”

这种套话在各类会议上重复次数极高,尽管教师们听得都烦了,不过仍旧没有人从心里面认为这些说法有丝毫错误。台下的与会者中80%以上都是女性,而且如果细数出身,更是有70%以上出自地主、资本家、旧学者家族。这些在土地运动中失去了家传本钱的公民们,又因为要努力改善家族社会地位而踊跃的报名参加教育工作。她们中间的大多数人是不情愿而又心甘情愿的。

为了能够最大程度的利用人力,中央对于那些“出身不好”的公民们网开一面,几乎是半强迫性质的勒令非技术人员出身的认字成员出任教师工作。只要他们能够投身于教育行业,家族就可以得到某种程度的“赦免”。

各级教育部门的内部会议说法简明扼要——“剜到篮子里就是菜”,既然有校长和各种监督,也不怕这些人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教委主任们在统一思想的会议上接到了上级的口头说明,“旧知识界靠了独占知识获取地位,我们则要让他们把知识交给人民大众,哪怕是为了一劳永逸的消灭腐朽的旧知识分子,也要让他们把知识吐出来。这不仅是为了提高全民的素质,也是对旧世界的一次改造,让他们能够真正成为劳动大众的一部分。”

平心而论,这些半强迫性质的教师,特别是女性教师,对于自己今天的处境也并非完全不满。大多数女性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领到靠自己劳动挣来的工资,在旧时代,她们想工作,但是却没有就业机会。而自日本入侵时代开始,这些人的生计也未必如意。饥馑的45-49年,她们中间的相当一部分人都有饿肚子的经历,足以养活两个人的教师工资对这些还是非常需要钱的女性,绝对是久旱甘露。连带着的,女性们对于新政权的感觉也变得好起来。

坐在后排的保卫科成昆科长对今天的会议中女教师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筹备会议上的经历。当时那些几乎是被从各个旧精英阶层家中强拉出来女人们,要么一脸恐惧,要么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散发着各种香粉和香水的味道。会场里真可称得上是乌烟瘴气。几年下来,经过不断的培训和思想教育,女教师们穿着明显朴素大方起来,举止言谈也变得有规有矩,像一个新时代的教育工作者了。

红小鬼出身的成昆一面听着领导讲话,一面注意观察着周围的秩序。他的目光在扫视全场之后,总会向某个席位的无意识的滑去,又急速的滑开。那个位置上是一个身穿银灰色套装的年轻女性,她的名字叫做莫矶。在第一次筹备会议上,和周围女性们或者惊慌失措,或者强装傲慢,或者吓得畏畏缩缩不同。身穿一套藏青西服的莫矶很从容大方的听从成昆的指挥,在座位上坐下。这让成昆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然后那秀丽的容貌再也无法从他脑海里抹去。那时候,莫矶身上散发的是一种非常好闻的香水味道。每当成昆回想起那味道,都会不由自主的脸上微微发热。
1962年,4月,缅北。

“旅座,这就是共匪的说客!”恶狠狠的声音中,两个穿着破旧国民党军服的士兵,把一个蒙着眼睛的男子推进了竹屋。

一个面目还算清秀的男子坐在屋子正中央,他就是缅北残军第三号人物,章峪。这个前国民革命军营长,现在的缅北革命阵线武装部副司令,章峪旅长。

自从共和国进行多次核试验,以及发射了洲际导弹之后,台湾岛上的委员长一日三惊。美国人坚决不肯给他核武器,委员长为了鼓舞士气,集中可战的兵力。所以把最能打的缅甸残军撤回了岛上,以增强防卫力量。曾经高达五万的正规军,只剩下了现在不到一万六千的零散各部。加上六七万零散武装,多数人是些妇女老幼,南山泽和章峪把这些武装力量重新集结起来。老头子已经抛弃了他们,那么再打着反共复国军的名义已经不行了,既然残军在缅北的掸族有比较深厚的群众基础,所以这支武装力量和当地部族结合成了缅北革命阵线组织。

革命阵线的第一号首脑是南山泽少将师长,章峪排第二,和他同级的是另一个旅长李云睿。

不管怎么说,章峪都和共产党打过多年的交道,敢作为说客的都不是胆小鬼,所以他让手下人给客人松绑,解去眼罩。甚至给客人让了一个座位。

“马来西亚共产党的这位朋友,贵姓啊?”章峪问道。

来者三十多岁,身体壮实,有着掩饰不了的富家子弟的气派,他揉了揉眼睛,等视力恢复正常后,才慢条斯理的答道:“我叫林迈可。久仰南师长和章旅长的大名。这次特别来拜访。”

“你们是共产党,我们是革命军,井水不犯河水,哪里来的久仰之说?您实在太客气了。”章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我们无论现在在哪条道上,祖上都是中国人,怎么会井水不犯河水呢?我们可是同流同源的华夏子孙。”林迈可盯着章峪那波澜不惊的脸。

章峪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马来西亚共产党的代表,“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别和我绕弯子了。”

“我们马来西亚共产党有一个理想,就是在东南亚最终建立几个华人为主导的国家。缅甸是我们认为非常重要的一个盟友。”

“你是给共产党当说客当傻了吧?”章峪勃然大怒,“娘的,当年大陆共匪就是玩的这手,结果党国上了当。你当我也傻子啊?”

“当年委员长真的一统天下了?现在贵方已经征服了整个缅甸了?”林迈可冷笑一声,“我们现在和英国人打仗,你们和缅甸政府打仗。干大陆啥事?我听说你们曾经几次越境偷袭,大陆不过把你们打回边界而已。如果大陆真的接受缅甸政府的剿匪邀请,你们能够坚持到现在么?”

章峪脸一红,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有胆色啊。那你说来听听,你到底准备怎么利用现在的情况。就我所知,东南亚的华人四分五裂。缅甸的华人胆小如鼠,你我两方势单力孤,自顾不暇,更别说建立自己的国家了。”

“你们的大敌是不是缅甸,而是印度。这十年印度人多少次出兵攻打你们?你们多少兄弟惨死在廓尔喀兵的手里。缅北的兄弟又杀了多少廓尔喀士兵?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们,大陆准备和印度人开战。你们敢不敢到阿萨姆去为华人打出一片天地?”

“你到会想,怎么过野人山?飞过去?”章峪大笑一声,“我知道你的来意。不过林先生长途跋涉也累了。请先去休息吧。来人,带林先生下去。”

林迈可刚下去,从后屋里面出来了三个人,为首的身穿军装,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高高的左颧骨上有道弹痕。另一个军人则细眉细目,颇有些文雅的感觉。最后的那个一身便装,看上去更像是个资本家的小开。

“司令!”章峪起身向为首的军人敬礼。那人正是现在缅北革命军司令南山泽。跟在他后面的是李云睿旅长。最后的那个便装男子却是来自大陆。他和南山泽算是五伏内的堂兄弟,叫做南山青。南山青是个广州资本家的小开。这些年一直在海外做药品生意。特别是近两年,伴随着欧洲迷幻剂的销路大增,南山青就偷偷摸摸的接上了南山泽这位远房堂兄的路子。

南山泽控制的毒品贸易,很讲究品牌效益。块状鸦片叫做“南山一号”,鸦片酊叫做“南山二号”,吗啡砖叫做“南山三号”,海洛因叫做“南山四号”。使用一种灰色细纹纸作为内包装。绿色防水油纸外包装。黑色英文标签和重量说明印在最外面的纸盒上。外观十分精美。销路极好。

这些包装纸缅甸是没有的,都是从大陆进口后自行加工。走的就是南山青的路子。在全世界工业品一片匮乏的年代,共和国为了平衡贸易而出口的大量廉价工业品,成为亚洲各地区的主要进口来源。特别是出口量巨增的60年代,中国工业品以近乎无限的供应量让亚洲各国消费者逐渐接受了“made in china”的各种品牌。

没多久,残军的高级干部齐聚一堂。南山泽此人相当务实,自从残军大部撤退到台湾之后,他重编的军队也就是一个师级规模。现在能作战的也就是万把人,分成两个旅,六个团。师长南山泽,两位旅长,六位团长,加上师参谋长,两位旅参谋长,共有共十二人参加了会议。简单通告了马来西亚共产党要求合作的内容后。半数以上的军官都是一幅不以为然的神色。

南山泽笑了笑,“说实在的,我们现在能够保住这里的地盘,主要是大陆那边没有对我们进行越境打击。我们也不去招惹他们。维持着一个不打不和的样子。但是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现在也没有底。但是,我得说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我们这里,什么都造不了。除了李弥长官最后给我们留的那点东西之外,啥都没有了。在金三角那边,我们势猛龙过江,压不住地头蛇。我知道大家都和大陆的共党不共戴天,但是我们得活下去,我们得为那些老少想想。我也不想让咱们和南洋的华人先火并起来。为什么马共的这人会先跑来和我们谈判?你们知道么?”

与会的军官都摇了摇头。南山泽惨笑一下,“泰国那边说了,如果想在那边待下去,就得帮他们剿灭泰共游击队。泰共游击队大多数都是南洋的华侨。”

所有人脸色都变的极差,这个条件可太苛刻了。但是章峪还是率先问道:“司令,就算是我们想投靠共产党,可是杀了这么多年,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啊。”听了章峪的话,所有的军官都点头称是。

“为什么要投靠他们?”南山泽反问道。

下面的军官面面相觑,有些弄不懂司令的意思。

南山泽笑道:“你们知道马共这次带来的见面礼是什么?”军官们也都摇头不知。

“抬进来。”南山泽高喊道。几个卫兵抬了一个大皮箱进来,把皮箱放到了桌面上。一打开,满满一皮箱都是各种药物。所有的军官们眼睛都一亮。他们纷纷探身上前察看起药物分类。从抗生素到热带药应有尽有。这些药品代表着一笔巨大的财富。如果在缅甸销售的话,十几万美元顷刻就能够进账。

李云睿反应最快,“司令,他们的意思难道是大陆共匪在背后支持他们?”此言一出,周围的军官们脸上或快或慢的浮现起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们这是替共匪当说客。我早就知道!”刚才被李云睿先出了风头,章峪这次急忙抢着说道。

“那倒未必。共匪一向做事阴险毒辣。让他们背这个名声,他们是绝对不会的。而且,共匪很清楚,咱们也绝对不会被他们招安。更何况,咱们被招安了,对他们有何好处?”南山泽反问道。

“难道是……,”章峪脑子转得也快,思忖片刻便有了计算,“要我们先自助,他们才肯出手相助么?”

看到手下的团长们一脸迷惑的神色,章峪得意洋洋的说道:“共匪向来奸猾,他们不肯出头组织,怕别人漫天要价。我们这里有地盘。共匪不肯轻易打击我们,就是如此。他们想埋下些手段。马共那边能得到共匪的资助,却怕是也仅仅有些药品。他们能和我们达成协议的,就是泰国那些华侨。就我们所知,那些华侨生活窘困,素来被当地人欺压。如果能到我们这些华人做主的地盘上,他们怕是非常愿意的。而马共正好也可以得到兵源。不过……”章峪有些想不清楚后续手段。

李云睿是参加过远征军的,对阿萨姆还算了解,他接着说道:“既然共匪要和印度开战,他们自然是要有更多的后手。阿萨姆那地方虽然山地居多,但是物产丰富,比这缅北不止强了多少倍。我们如果能够把南洋华人中间聚集来几十万,在那里站住脚跟。对于共匪来说,等于是白捡的便宜。他们只要出武器,咱们出人,打那些印度兵轻而易举。共匪别的不多,可这武器倒是多得很。我们几次交手,想来大家都清楚。”

一个旅参谋问道:“可是如果这么说,共匪也没有必要吞并我们啊?那么,我总觉得不太对头。”

“共匪素来讲国际观瞻,定是不想让别人说长道短。我们为了自己,也不会去揭穿他们。何乐不为?”李云睿答道。但是他的眉头微皱,还有想不明白的事情。他忍不住抬眼看了看章峪,只见章峪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心念一动,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来。

看出几个部下已经起了疑心,南山泽点点头,“你们觉得共党也没有必要搞这么复杂的办法。我们已经是穷途末路,他们只要真有诚意,前面就是火坑,我们也只好闯一闯了。没错,我那堂弟的确背后还有靠山。而且不是共党。”

“那是谁?”军官们问道。

“是一些在香港的商人。大多数是对党国已经失望的商人,却也不肯向共党彻底低头。他们正组成一个集团,联合了东南亚的华人集团,和共党谈判。谈判结果马上就出来了。如果共党肯睁只眼闭只眼,他们就想在东南亚打出一片华人的天地来。”

军官们纷纷点头,这下所有疑问都已经解开。如果大陆的共产党真的肯暗地里纵容的话,南洋的华人怕是能干出些名堂来。

“不过就算共产党私下同意,咱们想要成功也顶多只有三成机会。另外,如果一旦成事,新的国家只能够靠着共产党。党国是指望不上的。诸位都和共产党深仇似海,我得先给诸位兄弟说明白这事。省得以后兄弟们闹隔阂。”南山泽说道。

“司令,我们都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现在是危急存亡关头,以后的事等以后说。若是咱们能够建国,共匪怕是也不敢轻易动手吞并。到时候拿烫手山芋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华人团结起来建国,自然是为了自己。若是共党背后对大家不利,只怕这些华人就先不答应。想吞掉我们,怕是没拿容易。大家这些年在缅甸,刀山火海都闯过,怎么会怕几个印度兵呢。”章峪高声说道。

不少军官则面有忧色。南山泽说道:“我们这里算计,怕也只是自家的想法,先走一步说一步吧。”这个保守的观点得到所有军官一至赞同。

看到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南山泽说道:“今天就先议到这里,大家先别走,把药分了。各自带回自己的部队去。”听到这给命令,军官们立刻喜笑颜开,大家开始分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回到自己的住处,南山泽把堂弟叫到客厅,拿出了茶具。南山泽一面等着水开,一面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些鸦片和鸦片酊在大陆销量如何?”

南山青吃了一惊,却很快就定下心情。“还不错。经过精加工之后,卖出去很多。算是赚了。”

“是哪家药厂加工的?”南山泽接着问道。

“南方制药厂。”南山青谈笑自若,“堂兄若是有兴趣,干脆就别造海洛因了,直接都让小弟包办了,多挣些钱。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没想到咱家还出了一个谍报员,看来地位不低么。你能直接通到哪个级别。说来让堂兄我张长见识。”南山泽一面闻着茶香一面问道。

南山青没有回答,他专心的起了茶,在共杯里倒满,再分倒到两人的杯子里,“我只是恰逢其时的抓住个机会而已。国内不许种罂粟,但是军队对镇痛剂的需求大得很。所以才能够赚这笔钱。顺道当个传话筒而已。什么谍报员,堂兄你太看得起我了。”

南山泽笑了笑,“那么我想直接换些药品和布匹,还有生活用品。你总能帮上忙吧?”

“没问题。”南山青爽朗的一笑。
在南家堂兄弟在一起品茶的时候,在印度靠近喜马拉雅山脉东线的一个军营里,张砾也正和印度军官们推杯换盏。在这里,张砾这位共和国谍报人员,名叫奥斯卡.甘地。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婆罗门种姓上流人士,从事与军队后勤关系密切的贸易活动。

印度这地方好,文武官员统统都合法的以权谋私,收受贿赂之后,真的是知无不言,言不不尽。特别是酒酣耳热之后,张砾笑眯眯的将礼金递给主管后勤的官员,那官员同样笑眯眯的把钱揣进口袋,然后就开始详细介绍现有的后勤储备数量,分布地点,各处官员的姓名。当然了,这番叙述也是要钱的,张砾会和那些军官们讨价还价,把引荐费谈妥。接着,就通过这些军官的引荐,继续前往新的军营联系各种买卖。

印度官员们热情,不认生。只要随便有人引荐,那么他就直来直往的讨论起贿赂费用问题,接着签字、盖戳。然后就是酒宴笙歌,付账,信息,推荐。这十年来,张砾早就把印度后勤的情况弄得清楚明白。结交了一大批军队高级将领,连中级军官中,也有数百名很熟的家伙。

1962年5月,国内的最新命令,要张砾尽可能的搜集印度油料和卡车、以及坦克部队的情报。这些对于张砾根本不是问题。然而到了1962年7月,张砾获得了一个大订单,印度政府也开始在靠近喜马拉雅的前线仓库储备油料。

奥斯卡.甘地本人有3/4的印度血统,1/4的英国血统。是西孟加拉邦的大家族后裔。但是奥斯卡却是1920年在中国出生的。他那败家子父亲接受了英国式教育之后,却没有任何机会继承家产,遂于一战前跟随英国人在上海工作,奥斯卡就是在英国租界出生的。直到1950年他父亲去世之后,他携带了大笔的钞票回到了印度国。当然,这是公开的历史。事实上,奥斯卡和张砾并非一人。那个奥斯卡已经在二战中因病去世,但是在去世前,照顾的张砾是中共的地下党,两人相貌颇为相似,当奥斯卡去世之后,张砾就冒名顶替的拿着奥斯卡的全套身份证明回到了印度。甘地家族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 “归来游子”并不热情,只承认了他的婆罗门种姓,但是这对于张砾已经足够了。他从此就开始了自己的谍报生涯。

在这十几年中,张砾除了做生意,收集信息之外,就是看书学习。甚至在英国剑桥大学获得了国际政治学的学位。从印度人的举动中,可以非常清楚的分析出印度军方的意图。而共和国的意图,张砾也有自己的看法。

经济就是这么现实的东西,尽管海湾国家有丰富的石油,却非常缺乏炼油技术。印度本国的炼油技术也就那么一丁点。在整个亚洲,现在规模最大的炼油基地在中国,日本虽然也有炼油基地,但是那点产量也就仅仅能够满足国内和驻日美军的需求。所以,为了集结军力对付中国,印度不得不加大从中国进口油料的数量。张砾因为自己的特殊背景,在这方面自然是非常有门路,印度政府追加的五万顿柴油,七万吨汽油很快就联系好订单。而张砾此时正在梅农中将的府邸中,和这位尼赫鲁极度信赖的将军就回扣问题讨价还价。

张砾故意声称,这批非正规途径的物资,因为运输问题,将不太可能再要求的时间内运抵。将军对这话后面的含义心知肚明,他表示,这批油料需求要在短时间内运达。为了解决各种渠道的润滑问题,他可以接受这批油料增加5%的价格。张砾心里大骂梅农将军这头老狐狸。即使增加了5%,共和国的这批油料也比从其它地方运来的要便宜一成。所以他和将军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最后,梅农终于亮出了底线。最终可以用国际价格交易,但是,其中的5%得给将军和他的手下作为好处费。

张砾表示可以接受这个条件,但是这批油料的运输得交给他的运输公司。而且要支付比其它运输公司高一成的运输费。双方又在好处费方面讨价还价一番,达成了协议。自此,印度人的油料储备点分布调查完毕。双方商定,张砾将在10月11日将这批油料运抵各个前线仓库。

情报送回国内以后,国内发回建议,允许张砾在完成此次任务后回到国内。但是张砾考虑再三,还是拒绝了。
自从朝鲜战争结束之后,美国就加强了对印度的拉拢,他们希望印度能够从侧翼威胁大陆,形成一个更加严密的包围圈。尼赫鲁拒绝了美国在这方面提议。尽管中国政府貌似并不领情,但是尼赫鲁本人倒是觉得中国人应该还给他一个人情。至少在边界问题上,尼赫鲁则希望中国对他进行让步。

中国完成了核弹,氢弹,卫星发射之后,欧美诸国一致认为,中国已经拥有了五千公里内的核导弹攻击能力。至少整个亚洲地区都在中国核武器的射程之内。甚至美国西海岸也不再安全。外界纷纷谣传,中国最新研制的东风三型运载火箭已经有了8000公里的射程。1961年,美国政府尽管及其不愿意和共和国打交道,但是作为当时世界上公认的五个核国家,并且是拥有远程投放能力的核国家,美国人第一次筹备的《限制核武器公约》不得不直面共和国,并且要面对共和国恢复在联合国席位的问题。

非常讽刺的是,现在的五个核国家,美、苏、英、法、中。如果把不考虑台湾问题,而把台湾和大陆看成一体的话,这五个国家正好是联合国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国。所以,美国人很清楚,要想让中国参与《限制核武器公约》,就不得不解决中国在联合国的席位问题。这个烫手山芋可不好接。而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中,苏联和法国是支持共和国恢复联合国席位的,英国人虽然坚定支持美国,但是也游说美国政府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美国人现在也很清楚,中国已经拥有了自主开发核武器以及运载工具的能力,所以作为试探,美国政府邀请共和国作为观察员,参与到1962年3月在巴黎举行的《限制核武器条约》的筹备会议中。中国政府表示非常乐于参与维护世界和平的任何会议。总理亲自领队,参与了会议。而赫鲁晓夫已经决定要狠狠恐吓一番肯尼迪,这个在猪湾事件中表现得十分幼稚的美国总统,让赫鲁晓夫认为很可能能够在强烈的恐吓面前颤抖。然后,在巴黎会议上,他就这么干了。从头到尾,他都表现出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肯尼迪对此是有着心理准备的,但是法国人的表现则让这位年轻总统十分伤心。一提及禁止核试验的议题,法国官员立刻表示坚决反对。倒是作为观察员全程参与所有会议的共和国总理,给肯尼迪留下了“在这场煎熬人的会议上唯一的理性会员。”这种印象。

不过这种还算良好的印象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之后不长的日子里,肯尼迪就充分明白了,这位从数十年战火中走出来的“造反文人总理”,为什么能够在复杂的斗争中获得最后胜利。

深知共和国陆军的战斗力,以及核武器的威力的欧美诸国,对于中国有着一种深度的恐惧。但是对共和国这两支力量都没有感性和理性认识的印度人则完全没有这种顾虑。挑战一个拥有核武的国家或许是危险的,但是国内那些有着浓重英国背景的议员们却并不这么认为。既然1949年才建国的共和国有胆量挑战当时最强大的美国,并且能够逼迫美国人议和,那么1947年独立的印度没有理由会败给共和国。议员们认为,中国在之前的数十年中都陷于内战和外战,印度则跟随着英国打倒了日本和德国法西斯。只是在当时,竟然没有一个印度议员想起过,在他们参战之前,中国就已经单独面对日本战斗了多年。议会中的讨论是最安全的,也是最鼓舞人心的。随着一个个议员为了表现自己的爱国情操,进行了比前一次发言更激进的演说时,已经有不议员提出,既然达赖在印度政治避难,那么有必要将他送回西藏,重建一个友好的邻邦。

中国人的表现则加深了印度人的自满。中国的外交使者们穿梭在各国之间,努力向各国政府证明,印度在试图侵略中国的领土。是印度对中国先拔出了剑。

印度的议员们认为,这是中国示弱的表现,哪怕是先拔出自己的剑,只要能够获得胜利,那就是更加威武的胜利。印度已经太久没有在战场上获得任何胜利。需要用中国人的鲜血证明印度军队的实力。

在中国刻意营造出的气氛中,印度人逐渐失去了警惕,不少印度议员嘲笑着中国人的外交辞令,那种可怜楚楚的要证明印度先动手以追求同情的活动在现在实行不通了。印度军队的确要先发制人,把所有中国人从他们侵占的印度土地上赶走。

一位卖弄自己学识的印度议员得意洋洋的引用了中国的俗话“先下手为强。”然后他充满恐吓意味的演讲出现在印度的报纸上。这是一个奇观,一个无核国家居然主动挑战一个有核国家。这绝对是拥有巨大噱头的新闻。各国报纸都详加报道。全世界只要稍微对报纸有点兴趣的人,都知道,印度要向中国动手了。

印度的特使几次前往中国交涉,周恩来总理仿佛失去了以往的外交技巧,只是生硬的声明了中国的外交底线,在中国政府的规定的边界线,向印度一边,印度和中国保持一条五十公里的非军事区,保证两国的和平。这个底线和中国政府的低姿态让印度的嘲笑达到了顶峰。

苏联政府私下向中国政府确认,中国政府是否会使用核武器。中国政府表示,自己将保持一贯的态度庄严承诺,不对无核国家使用核武器。

这个充满了自信的论断,让苏联政府明白,中国已经做好了战争准备。美国政府则直接向印度警告,中国政府已经做好战争准备。同时私下要求蒋介石向大陆沿海地区骚扰。蒋介石表面上同意,但却通过各种关系向北京提前通知骚扰的线路和人员,两方面十分配合的互放空枪,打得“热火朝天”。

九月五日,印度兴奋的向全世界宣布,已经开始准备收复领土。

九月二十日,二十三日,二十七日,中共连续发射了三颗卫星。

九月二十一日,印度宣布绝对不会向中国的核讹诈屈服。

十月一日,共和国国庆节,毛泽东在国庆讲话中提到,在科技日新月异的今天,中国军队有信心有能力打赢任何一场高科技战争。

十月七日,中国政府向外宣布,印度陆军已经大举进攻中国边境,要求印度政府立刻撤军,赔偿中国损失。并且通过接受中国的边界划分方案。这个世界的所有国家政府,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这是中国政府的宣战通告。

中国方面的宣言如同红布一样刺激着印度人的神经,议员们在1962年十月八日召开的议会特别会议开始时,同时起立,高呼着“收复领土”的口号。尼赫鲁在议会的强大压力下,不得不宣布,收复国土的战争已经打响。当然,在宣言的最后,他呼吁中国政府,认清形势,按照印度提出的边境划分方案制定边境线,谈判的大门始终向中国敞开。

印度政府终于被迫承认自己打响了第一枪。

到了很久之后,英国人在总结中印1962年战史的时候,引用了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一九六O年二月六日的通知。

“以为印度这样一个在军事和经济方面远比中国软弱的国家,真的会妄想对中国发动军事进攻,进行侵略,那是完全不严肃的。”
自从1960年之后,河南籍士兵在军队中颇受重视。第一,河南兵相对比较“赖”。好勇斗狠,作为军人来说,倒是颇为合适的。第二,南阳籍的飞行员在共和国空军中数量颇多,官阶比较高。这也某种程度的影响到了他们在空军的数量。第三,由于河南平原地区农业机械化的推广,不少士兵都有驾驶拖拉机的经验。对于装甲部队,还有摩步师来说,这大大节省了培训的费用。当然,最关键的就是河南小学的军事化管理,不管再刺头的学生,都在严厉的“纪律”管理下懂得了服从。

加上河南人口众多,所以共和国新兵中,河南籍士兵竟然占到了一成左右。在空军和装甲部队中,河南籍士兵的数量更是达到了两成以上。

顾璐手下的坦克团正好接受了一批新兵,这是经过挑选的新兵精锐,都有一年以上军龄。统统拥有初中文化程度,河南籍士兵占到了三成。其中郑州市郊区士兵竟然破天荒的达到了一成。为了镇压有可能出现的地域问题,顾璐事先作为了一系列的准备。但也许是因为这些军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原因,被传闻调皮捣蛋的河南籍士兵并没有传闻中的行径。相反,他们刻苦,服从的品质,以及反应灵活的特点让素来挑剔的顾璐都非常满意。

高不胖的要求顾璐提交的方案,顾璐足足做了三天才提交上去。这是一份详尽的方案,装甲车的参数,以及对通信的要求十分明确。他重点强调的是现在绝对无法达到的通信问题,如果没有类似美国的高空侦察机,这次行动绝对会失败。

顾璐以部队侦察和引导为核心,围绕这个核心设计了一套行动方案。出乎高不胖的意料之外,顾璐的计划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胆些。顾璐认为直接冲向德里,炸毁一些标志性建筑,或者摧毁一些工业基地就可以达到威慑作战的效果。

虽然这个计划是建立在根本不可能的条件之上的,不过整个方案有着严密的论正和可执行性。

看着顾璐的方案,高不胖突然想起自己的同学占清风,他是顾璐在保定陆军学院深造时候的系主任。保定陆军学院对于从战场上下来的军人素来有着独特的偏好。在谈起新一辈军官的时候,占清风专门说起过顾璐,认为他虽然未必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元帅,却断言他能够成为一名最优秀的参谋。看来占清风的确有识人的眼光。

在国防部的作战处,五份方案全部上交过来。军方大佬们一反常态,并没有为自己的属下奋力争取参战机会,而是进行了详尽的分析。最终,顾璐获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成为了这支部队指挥官的第一人选。

现在,来自全国的优秀士兵们组成了一个暂编坦克旅,该旅由两个轻型坦克团组成。顾璐任暂一团团长,来自重庆的雨村是暂二团团长。高不胖暂时担任该旅旅长兼政委。顾璐猜想,自己能够当上副旅长兼一团团长,或许是因为自己帮林继诚捎来了礼物的原因。等到中印战争打完之后,顾璐才辗转从母亲那里得知,自己的父亲顾诚达少将和高不胖少将居然是老战友,老朋友。

从1962年年初开始,这支暂编部队已经集结完毕。共和国的军队素来有“学校”之称,这支部队也不例外。官兵们统统强化学习英语,顾璐团长能够说一口流利的正宗英国伦敦腔和美国弗吉尼亚腔的英语。这分别拜他那剑桥大学毕业的母亲和麻省理工大学毕业的父亲所赐。

共和国初中都开设有英语课程,该旅所有士兵被勒令在交谈的时候必须尽可能说英语,九个月的强化训练,又培养出有中国几十个地方特色口音的衍生英语。据坦克旅里面派遣的印度专家称,很多口音和印度当地英语颇有神似之处。

八月初,暂编旅接受了高原训练和跳伞训练,淘汰掉了近千人。最后剩下的四千五百人重新编成两个团。第一暂编坦克团归顾璐中校指挥,第二暂编摩步团归雨村中校指挥。



该旅于10月2日开始空运至中印西线。



10月2日,下午南太平洋。

“舰长,那些美帝军舰还在我们周围兜圈子呢。”1046号驱逐舰上,雷达观测员向舰长回报道。

舰长拿起望远镜,看了看美国的军舰,“随它们去吧。”接着继续观察对空雷达上的信号。

中国特遣舰队已经到达了南太平洋,九月十七日发射的卫星是一颗返回式卫星。美苏都知道,这是中共最重要的监测方式,印度最新的地面情报数据都将由这颗卫星的返回舱带回地面。当数据分析完毕之后,中共的军队就将开始致命的反击。一般的预测中,中共的反击时间应该在十月中旬,而这个时间恰好赶得上。

不过令美国和苏联紧张万分的是,中国的另外两颗卫星明显也是间谍卫星,这两颗卫星以一小时三十五分的周期从印度上空经过,而且不断发射着奇怪的电波。这两个卫星有什么特殊用途?这个疑问萦绕在美苏军方的心头。

既然暂时无法搞明白,那就尽量的干扰中共的回收卫星计划。如果中共轨道计算失误,进而将那颗卫星率先抢走,卫星中的那为数巨大的胶卷就是不可估量的财富。。

特遣编队的旗舰设在远洋号观测船上,密布的各种监控设施不断的探索着天空,国内各个监控站传来的监控信号经过船上最新的计算机处理,分析出卫星的落点。“返回指令已经发出。”轨道线路负责人急切的汇报着最新情况。

“嗯。”总指挥点点头。

“返回线路到现在还没有超出范围,修正将在三分钟内完成。”

“收到那个信号了么?”总指挥问道。

“暂时还没有。”轨道负责人摇摇头。他抬首看向上方,天花板挡住了轨道负责人的视线。但是他知道,现在,共和国那两颗依旧在运行的间谍卫星正将大量的信号传回地面站,共和国与印度的战争,在没有实际打响之前,就以印度人绝对无法理解的方式展开了。



同一时间,喀什机场还是在夜色的笼罩下。

顾璐向高不胖敬了个礼,“政委,我们已经准备完毕。”

“嗯。”高不胖点点头,然后肃然的回礼。

“首长还有什么指示?”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是!”

两人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手道别。数十辆各类车辆在手持荧光棒的士兵引导下,缓缓开上了数十架运输机。士兵们在顾璐的带领下上了另十几架运输机。下一批士兵和装备将在明天晚上装机运输。飞机起飞的时候,顾璐他们透过窗户看到,高不胖一直站在跑道旁,目送着飞机滑过跑道,冲向墨蓝的夜空。

一周后,1962年10月9日,中印战争终于在全世界的期待下拉开了帷幕。



所有的营级干部都拿到了一包地图,或者说那并不是地图,而是地图照片。细致的可怕的地图照片。山岭,树林,河流,道路的分布极其清楚。配合了相应的地图,整个中印边境所有情况都可以说是一览无遗。配合司令部下发的相应数据,印度军队的分布标志的清清楚楚。当然,除了和解放军有接触的印度部队之外,很多标志仅仅是指出在某个位置有印度军队的存在。

夜幕降临了,对面印度军队的驻扎地一片漆黑。他们实行了严格的灯火管制,不过在夜视仪面前,他们简陋的防卫体系如同白天一样清晰。解放军士兵们严格的训练此时显示出了威力,特务连的士兵们背着几十斤重的夜视装备,静悄悄的靠近了印度军队的防线。印度人没有什么山地战的经验,暗哨的位置极不合理,弩箭配合了消音手枪,轻松的解决了那些不称职的卫兵。印度人对于共和国的习惯是完全不了解的,对于这些生长在酷热中的种族来说,热情,直来直往是他们唯一的习性。对于中国人坚忍,以退为进的手段,至少在这个年代,印度人并不注意。所以,当印度人不断逼近,而共和国不断后撤的时候,这些印度人并没有感觉到丝毫危险。

米小轰把夜视仪的镜头盖合上,然后静悄悄的解下了整套装备。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些了,他所在一排打头阵。大家猫着腰,溜进印度军营。刚才借助夜视仪的搜索,大家发现印度人没有在军营内设置暗哨,这种大大咧咧的防卫水准实在是令人乍舌。要是解放军的防卫阵地也搞成这个水准,指挥官就得上军事法庭。一排分为十组,七组负责推进展开,三组负责占领要害。米小轰和龙羽所在的一组在最前面。

印度人在此之前的推进过程中始终没有遇到解放军的有力抵抗,士兵们异常放心的休息了。大多数人在帐篷里,随着推进,米小轰的嗅觉细胞闻到了一股味道。这味道越来越强烈,清清楚楚的向米小轰的脑神经指示出,他和龙羽前进的方向是印度人的厕所。

在战前,米小轰听说印度人都是随地大小便的,没想到印度军队中居然也会有厕所这种东西。特务连的训练中,米小轰在搜索过程中也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当时他只是听了听,便离开这个令人厌恶的地方,没想到厕所中竟然埋伏的有人,那次进攻战因此失败。

素来爱开玩笑的连长一脸严肃地坏笑,并且严肃地说到:“小米啊,你的鼻子可以告诉你,那是个厕所,但是,你的鼻子无法告诉你,那里的敌人已经被清除。”

所以米小轰现在没有改变自己的方向,依然静悄悄的向着那里前进。

靠近了一些,米小轰听到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他慢慢的靠过去,就看到阴影里的蹲着一个印度兵,一只手在胯下摸几把,然后又在地上蹭几下。这个异常的动作让米小轰一时不敢下手,不过他的联想力终于在片刻之后接近了事实真相,那个印度兵是在把手指上粘的东西在地上蹭干净,然后再去胯下粘出些来。以达到卫生纸的同样功效。

这个令人恶心的真相让米小轰大吃一惊,然后他只觉得为了弄明白这件事花的时间太冤枉了。怒气让米小轰出手如电,他一个箭步跨上去,匕首直直的插入了印度兵的咽喉。那个印度士兵的咽喉中发出咝咝的轻响,他黏糊糊的手指从胯下抽出来,条件反射的抓住米小轰的手腕。手背上温热湿黏的感觉让米小轰用力拧动了匕首,接着顺着印度兵倒下的方向缓缓推动,让那具尸体无声的趴伏在一堆堆的粪便上。米小轰恶狠狠的瞪了印度兵的尸体一眼,又把手背用力在印度尸体穿的军装上蹭了蹭,这才静悄悄的离开这里。

小分队一组一组的散开,所有的道路和角落都已经搜索完毕。此时,却突然传出了一阵骚动,从指挥部的方向,一队印度巡逻队从那里开了出来,他们中间有人打着哈欠,有人看上去还没睡醒的样子。队形松散的向着军营前门岗哨方向走去。

领头是个的印度低级军官,他刚被叫醒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又觉得有些不太对的地方,走着走着,他突然明白有什么不对了,后面的脚步声变少了,而且变得十分有力,和自己带队出来的时候那种松软的脚步完全不同。没等他扭头,龙羽的匕首从他的左肩胛下面直刺而入,将印度军官的心脏分为两半。心脏的缺口导致血压不足,连锁引起脑缺血,脑缺血瞬间就导致了昏迷,从昏迷到死亡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

几声布谷鸟的鸣叫证明了营地后面的岗哨全部被解决,小分队静静的向着印度人的指挥部摸去。

夜视仪被抗了进来,重新戴上夜视镜,浑暗中的印度军队指挥部重新变成了清晰的绿色。米小轰抓住龙羽的手,轻轻敲动。食指敲了两下,说明有两个岗哨,中指敲两下说明有两挺机枪。大拇指按了一下是报告完毕的意思。龙羽匍匐在地,慢慢的爬了过去。

这是印度人的一个营部,营长还没睡,他正无聊的命令勤务兵给自己开一挺水果罐头,门被打开了,一个黑色身影柔顺的溜了进来。勤务兵和营长同时抬起头,就愕然愣在当地。龙羽的无声手枪的枪口抬了抬,勤务兵就顺从的举起了双手。

中国军队的进攻就在黑夜中无声中的展开,实战甚至比演习还要轻松。不过因为演习太过于认真,导致了实战开始后,特务连下手特别重。只要有威胁的目标,统统杀死。只有沉睡在帐篷里的印度士兵才以俘虏的身份活了下来。哨兵,巡逻兵则无一生还。中印前线的控制权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发生了变化。



早在1961年,共和国外交部曾经说过:“决不认为,那些并无恶意的人们对于中国的误解……会……长久地继续下去。因为,中国如果真是在侵略和威胁印度或其他国家,否认一万次也不能改变事实;如果事实不是这样,那么,即使有一万个宣传机器在全世界宣传中国的‘侵略’和‘威胁’,也只能使那些宣传家自己丧失信用。”

共和国在坚守阵地顶住印度军事压力的同时,继续设法劝说印度,使印度认识到通过谈判解决边界问题是唯一的途径,并且可以设法使其他国家深信中国的立场是合理的;如果在边界上发生冲突,那是印度的行为造成的。可是,事到如今,共和国有理由怀疑执行这种政策是否划得来。印度态度的好转看来是谈不到的。西方国家当然是支持印度的,可是苏联还有大多数兄弟党也同情印度,许多亚非国家看来也倾向印度方面。情况证明,比起打过朝鲜战争,并且成功研制出两弹一星的中国来,印度更易令人置信。因此,在中印边界上不断发生小的冲突,而印度又无休止地指责中国挑起事端,进行侵略,那只能更加损害共和国的国际声誉。印度早在大做文章,指控共和国使用暴力;如果让大家知道共和国果真使用暴力会发生些什么事——人们对共和国除了反感(假使真有什么反感的话)之外,还可能对中国有所尊重——这倒也不无好处。

更关键的问题是,边界局势无限期地拖下去,在军事上对共和国也是有害的。印度的压力虽然在事到临头时非常容易抵挡,然而这种压力还是使中印边界全线的广大地区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部队要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后勤方面的负担很重,并且使维持西藏治安的问题复杂化。使部队长期保持防御的态势,只有当印度在其所选择的时间和地点进行挑战时才作出反应,这在任何一个战略家看来都是毫无道理的,而且这样做也必然是背离毛泽东的军事学说的。

再者,虽然当前印度军队很脆弱,但也许不会总是如此。美国有多余的武器。长期以来,华盛顿就在拉拢印度,印度也早已靠上去了。

既然战争已经不可避免,共和国下决心用一次夸张的大胜利来换取长期和平,共和国那些身经百战的领导者和将军们突然开心的发现,原来现在他们可以使用的牌面是如此之多,各种组合又是如此丰富。据说国防部参谋长抱怨过,应该更早下达准备武力解决的决定,太多的方案可以制定,以至于数十名参谋根本就来不及进行作战方案的细化过程。

一次造成共和国大批伤亡的战役没有丝毫意义,这次战争最终被定性为一次试验性质的战争,共和国决定把各种还远不成熟的技术使用在对印作战这个安全的战争中,以达成各种极限条件下的试验。印度人不知不觉之中,都被当成了小白鼠,那是那种最血腥试验的小白鼠。



对印战争的总司令员很轻松的坐在行军椅上,这位共和国中将从军几十年,这是他迄今为止打的最惬意的一仗。详尽的卫星地图,以及间谍卫星发回的扫描图。从天气情况到印度军队的分布情况都应有尽有。当然,由于卫星的分辨率是3*3,也就是说每一个点都代表了地面上九平米大小的一片空间。这种精度的扫描必然造成大量的模糊信息在里面,但这是在海拔几千米的高原作战,地形复杂,气候多变,得到这种程度的信息已经是难能可贵。从细微的变化中判断出准确的消息不正是人民解放军的强项么。自抗日战争中,当时的八路军如果不能够对细微的信息进行最大程度的分析,是绝难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生存下去的。在中将这样的老军人眼中,最细微的差别也能够让他推断出印度军队的动向。

将军对云图最感兴趣,云彩的流动对于战争的作用太重要了。美国人说过,夜晚是中国人的。有了夜视仪之后,共和国的军队白天接近包围印度人的战地,晚上就把印度人一锅端掉。战斗规模始终不大。充分利用云层变化,让解放军能够更好的进行隐蔽作战。

“首长!”顾璐走进司令部的时候,这位将军依旧在专心致至地看图片,顾璐向着这位曾经和自己父亲并肩作战的前辈敬礼。

“坐。”中将转回头来说道。

“是。”顾璐以最自然的姿态坐在了首长面前。

“我军进展神速,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今天上午,我军的一个特遣连抢占了德让宗。增援部队已经排上去了。我们的空军给与他们有限的空中支援。如果能够守到后天,就该你上阵了。”

占领德旺宗意味着彻底截断了印度军队的后路,印度人将失去补给的可能。在共和国军队摧枯拉朽的攻击下,印度人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所以德让宗必将展开一场激烈的攻防战。不同的是,共和国即使被印度人夺回了德让宗,不过是把歼灭战打成击溃战。而印度人如果还想撤退会去,就必须夺回德让宗,否则他们要么就被全歼,要么就得在丧失全部补给的情况下步行穿过原始森林,退回出发地。除了要面对饥饿和死亡之外,解放军毫不容情的追击也会让他们中间的绝大多数无法生还。

这次作战制定了五个计划,其中最不利的计划就是反击遇到印度人包括空军在内的全面对抗。当然,推导结果仍旧是印度人大败。而最好的计划则是共和国夺取印度人的军用仓库,用缴获印度人的重装备把自己武装起来。

这两个计划都是被轻视甚至无视的,不过随着战斗的展开。中将却开始翻阅起按照最好情况制定的作战计划了。其实今天之内,就必须确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到底能否完成这个原来貌似天方夜谈的计划呢?中将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打这么多年的仗,从来都是以劣势装备,劣势训练对付强大的敌人,但是这次,千锤百炼的解放军终于能够以强势装备,强势训练对付劣势的敌人。那么,为什么不能够选择这个作战计划呢?至少现在能够满足这个计划的条件正在不断成熟。

如果要按照这个最佳设计走,顾璐必须马上带领部队翻越西线的山脉,在山脉之下,就是一马平川的印度大平原。各种印度人的仓库位置早已经确定。顾璐必须夺取一个军用机场,然后在那里卸下装备,并且以小规模的兵力突袭印度仓库和基地。这就必须要让印度人的空军无法出动搜索的情况下,那么就需要准确地掌握“云层” 的动向。想到这里,将军伸手拉过那些卫星云图,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失神了片刻。

“呃,中校……”中将欲言又止。

顾璐唰的站起身来,“坚决完成任务!”

中将沉吟片刻,总算下了决心,“那么我命令你部开始向西线前进,在向导的引导下,穿越山脉。”

“是!”顾璐举手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