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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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岁月


李气虹 (2007-08-09)



  说实话,如果没去友谊关实地考察中越边境贸易,真不知道有凭祥这个地方。

  除了广西人,相信没几个广东人、云南人听说过这座县级市,更不用说其他地方的中国人了。在那里跟人在北京的妻子通电话,她说我的声音“好像很遥远”。

  这自然是中国版图辽阔衬托出来的心理效果。全中国有374个县级市,从辉煌明亮的首都望向夜空,边城昏暗的灯火,像远在天边的一点星光。

  史载,凭祥建于宋代皇佑五年(1053年),明代曾先后设凭祥镇、县、州,清代改称土州,民国初年改县。1953年并入宁明县。1956年设县级市,此后曾短暂撤销,旋即恢复。

  地方行政级别一再更动,加上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长期受战乱拖累,经济发展滞缓。即使到了1964年,街上民居多半为茅草房,连破瓦房都少见。曾有人这样形容:“一条路,两排树,来到凭祥没吃住。”在兵荒马乱年代,凭祥边民经常搬家,所以大多只盖茅草房。如果中国安定就住在凭祥,如果越南较好就搬到同登、谅山。

  凭祥上一次进入全国人民的眼帘,要算是1979年中国对越南边境战争期间。更多的时候,镇南关(今日友谊关)作为中国九大边关之一的知名度,远远高过这个县城,至今仍是凭祥赖以吸引外地游客的名胜古迹。南疆边陲本是没落帝国政治力量的薄弱环节,孙中山选择在这里武装起事,向清廷开出反帝制第一炮,镇南关自此经常被革命史家提起。

  中国对越南的政治、文化影响,源远流长,仅从历史上的地理名称,如交阯(越南北部)、九真(越中部)、日南(越中南部),可见一斑。两国民间习俗相近,每年农历春节初十当天,越南边境口岸会免费让持有边民证的凭祥居民入境,到同登拜访亲戚。越南导游也会告诉中国游客,越南人不把中国人视为“老外”,而中国游客也觉得去越南不像出国旅游,更像“走亲戚”。

  越南国父胡志明曾形容,中越两党两国是“同志加兄弟”。早在国民党政府还统治中国大陆时期,中共就在凭祥、崇左一带协助越共革命,越共领袖都曾住在凭祥的中共党员家中作为掩护,留下不少可歌可泣的故事。

  例如,继胡志明之后出任越南国家主席的孙德胜(Ton Duc Thang),1926年之后曾多次住在中共党员凌云家中,与凌云之女凌金莲相恋并订婚。凌云到越南直接参与反对法国殖民统治的革命,凌金莲也进入越南组织游击队。

  后来,孙德胜被派回越南南方活动,与凌金莲失去联络,后者不久收到前者被捕牺牲的消息,悲痛万分;无奈之下嫁给另一名越南战友,并生下一女。1945年8月,当凌金莲知道孙德胜还健在,自感愧对爱人,便面向南方举枪自杀殉情。

  这一凄美的异国爱情故事,正说明凭祥与越南的水乳交融,不幸的是,后来的中越历史一度走上岔路。当年中共为对抗苏联,邀请美国总统尼逊访华,引起越共猜疑;而北京宁愿自己勒紧腰带,也要全力援越抗法抗美,对河内后来向莫斯科靠拢,掀起排华浪潮、并在中越边境制造流血事件,视为“忘恩负义”,双方枪炮相向长达十年之久。

  如今中越关系正常化,凭祥上空战云消散,正全力追赶全国经济发展的脚步。在边城人看来,北京太远,河内更近一些。在讲求品牌的时代,凭祥人发现,“越南”竟是他们最大的看点和卖点。


《联合早报》
(编辑:黄秀茱边关岁月


李气虹 (2007-08-09)



  说实话,如果没去友谊关实地考察中越边境贸易,真不知道有凭祥这个地方。

  除了广西人,相信没几个广东人、云南人听说过这座县级市,更不用说其他地方的中国人了。在那里跟人在北京的妻子通电话,她说我的声音“好像很遥远”。

  这自然是中国版图辽阔衬托出来的心理效果。全中国有374个县级市,从辉煌明亮的首都望向夜空,边城昏暗的灯火,像远在天边的一点星光。

  史载,凭祥建于宋代皇佑五年(1053年),明代曾先后设凭祥镇、县、州,清代改称土州,民国初年改县。1953年并入宁明县。1956年设县级市,此后曾短暂撤销,旋即恢复。

  地方行政级别一再更动,加上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长期受战乱拖累,经济发展滞缓。即使到了1964年,街上民居多半为茅草房,连破瓦房都少见。曾有人这样形容:“一条路,两排树,来到凭祥没吃住。”在兵荒马乱年代,凭祥边民经常搬家,所以大多只盖茅草房。如果中国安定就住在凭祥,如果越南较好就搬到同登、谅山。

  凭祥上一次进入全国人民的眼帘,要算是1979年中国对越南边境战争期间。更多的时候,镇南关(今日友谊关)作为中国九大边关之一的知名度,远远高过这个县城,至今仍是凭祥赖以吸引外地游客的名胜古迹。南疆边陲本是没落帝国政治力量的薄弱环节,孙中山选择在这里武装起事,向清廷开出反帝制第一炮,镇南关自此经常被革命史家提起。

  中国对越南的政治、文化影响,源远流长,仅从历史上的地理名称,如交阯(越南北部)、九真(越中部)、日南(越中南部),可见一斑。两国民间习俗相近,每年农历春节初十当天,越南边境口岸会免费让持有边民证的凭祥居民入境,到同登拜访亲戚。越南导游也会告诉中国游客,越南人不把中国人视为“老外”,而中国游客也觉得去越南不像出国旅游,更像“走亲戚”。

  越南国父胡志明曾形容,中越两党两国是“同志加兄弟”。早在国民党政府还统治中国大陆时期,中共就在凭祥、崇左一带协助越共革命,越共领袖都曾住在凭祥的中共党员家中作为掩护,留下不少可歌可泣的故事。

  例如,继胡志明之后出任越南国家主席的孙德胜(Ton Duc Thang),1926年之后曾多次住在中共党员凌云家中,与凌云之女凌金莲相恋并订婚。凌云到越南直接参与反对法国殖民统治的革命,凌金莲也进入越南组织游击队。

  后来,孙德胜被派回越南南方活动,与凌金莲失去联络,后者不久收到前者被捕牺牲的消息,悲痛万分;无奈之下嫁给另一名越南战友,并生下一女。1945年8月,当凌金莲知道孙德胜还健在,自感愧对爱人,便面向南方举枪自杀殉情。

  这一凄美的异国爱情故事,正说明凭祥与越南的水乳交融,不幸的是,后来的中越历史一度走上岔路。当年中共为对抗苏联,邀请美国总统尼逊访华,引起越共猜疑;而北京宁愿自己勒紧腰带,也要全力援越抗法抗美,对河内后来向莫斯科靠拢,掀起排华浪潮、并在中越边境制造流血事件,视为“忘恩负义”,双方枪炮相向长达十年之久。

  如今中越关系正常化,凭祥上空战云消散,正全力追赶全国经济发展的脚步。在边城人看来,北京太远,河内更近一些。在讲求品牌的时代,凭祥人发现,“越南”竟是他们最大的看点和卖点。


《联合早报》
(编辑:黄秀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