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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8 13:36:25
第一章 两个人的死守

作者:孙朔铣

何惠香同志:

很快,您的儿子,陈哲就将开赴前线与那些正企图扼杀共和国的敌人作战并打败敌人。他已经配发了精良的武器和装备,为了在战场上获得荣誉和成功,他已经接受了紧张而严格的训练,他和战友们同心协力、情同手足。能和您儿子这样出色的战士并肩对敌使我倍感荣幸和充满信心。
   请您经常来信,给他以关爱和鼓励,这将激发他的勇气,鼓舞他的意志,有了这个,他就会一往无前,为自己争得荣誉,使您为他而自豪,让祖国和人民在这场反抗残暴、伸张正义的战争中倍感强大。
   他的祖国感谢他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为国家服务。
                                                连长 张硕光
                                                指导员 向存义

陈哲从被炸塌的砖瓦里好不容易钻出来,他的耳朵仍然在嗡嗡作响,双手发抖——如果你也被一发大口径炮弹从二楼的观察所炸下来的话。炮弹来时根本听不出落点——因为到处都是落点。他摸索着捡起一个头盔扣在头上,又用双手抱住头——任何一个第一次挨到这么猛烈炮火的人,不尿裤子已经值得向那些新兵夸耀了。他一时间失去了判断力,麻木地看着那些源源不断的运输机、武装直升机和无数绽开在冬日天空里的伞花,直到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在摇晃。“嗨,小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那人的脸已经被熏的完全无法辨认,但任何人听到他的大嗓门都不会把他误认,“排副,我应该干什么?”陈哲几乎是在喊,因为他自己的耳朵仍然在响,那颗炮弹一定是155MM的,或者203MM也说不定。“快去通知,大量敌人伞兵空降,有空降战车,所有人员准备接敌!”排副一边喊一边在陈哲背上推了一把,陈哲跌跌撞撞地沿着断墙跑了出去。陈哲边跑边摸进裤袋的最深处掏出六颗花生填进嘴里——这是两天来他的最后一点可以吃的东西。
   这两天来敌方的炮火异常的猛烈,人们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有能把足够的东西运上来,陈哲他们省下了所有补给运给了火线上的弟兄,可即使是从二线到火线这段路他们也已经损失了三个人。陈哲存了一点私心,留下了六颗花生打算到关键时刻吃,最近他一想起自己的自私就脸上发烧。
   “敌人空降兵!准备迎敌!”陈哲刚拐过拐角就发现自己的话喊早了,掩蔽所的洞口正往外冒着火焰,弹药殉爆的声音一声声闷闷地传出来。陈哲往洞口试探地走了两步,看见了熔化的钢铁支架已经在炸弹的威力下变成了麻花。他愣了一会,还想做点什么救护工作,但看见空中伞花越来越大,只好转身往回跑,看见排副在一堆本该是高射机枪的金属和砖瓦混合体前发呆,他放慢了脚步,“排副,防炮洞被鬼子的炸弹炸了。”“没有活的了吗?”陈哲摇摇头,“那么,小子,你的步枪呢?”“刚才被埋住时丢了。我这还有一支5。8的手枪。”陈哲听老兵讲,无论你多么觉得自己安全,一定要搞一支手枪放在身边,管你是从军管处顺来还是私藏缴获。因为那东西总会在关键时刻管点用处。
   “去找支枪,快点。见到活的就把他叫来。”排副顿了顿,自言自语道,“如果还有活的的话。”“固守此地。”排副肯定地又讲了一遍,“你到东边的那片去准备,我们构成交叉火力,我不开火你也不要开火,要节省弹药。”他拍了拍陈哲的屁股,“注意隐蔽,他们的狙击手在等着呢。”
   陈哲从一片瓦砾中找了片射界开阔的,他心情激动,嘴里发干,肚子里咕噜乱响——这要怪那六颗花生,本指望它们大派用场的,结果这点东西不是仙丹,不仅没能顶住一会,反而把馋虫引了出洞,陈哲现在只希望肠子不要向敌人通风报信。
   一个人影从拐角处渐渐显出轮廓,一番探头探脑后,有六个人朝这边走来。他们一边走一边四下窥探,有人掏出香烟,却被另一个人老实不客气地打掉了。他们径直奔陈哲这边过来,陈哲屏住呼吸,把快慢机拨到连发——他暗暗对步枪祈祷:虽然不知道你的原配是谁,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可千万不要使小性。
近了,更近了,排副怎么还不开枪,他们已经快要看见我了,陈哲提心吊胆地看着,那几个人每往他这里转一下脸他都觉的心惊肉跳。他轻轻从腰上摸手雷,考虑着是先一枪打倒领头的还是一手雷把他们一起放翻,怎么想都觉的不保险。
   “噗噗噗”领头的人身体一个趔趄栽倒下去,后面的人反应极快,三个人就地卧倒,步枪急促的三发点射响成一片。一个人一屁股坐倒向后一翻,飞快地躲进了瓦堆后面。另一个人端着机枪一个打滚,随即把对面的断墙打得飞沙走石。陈哲立即瞄准了那个机枪手,扣动了扳机。
   枪没打响,但陈哲的动作暴露了自己,一梭子子弹就从他头顶掠过。陈哲打开该死的保险,军训营里被踢了多少次屁股,打起仗还是熊了。他一边暗骂,一边从瓦砾堆上滑下来,从瓦砾堆侧面绕过去——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动作出乎自己预料的熟练。也许人在生死一线时真的会激发出所谓的潜能。他露出半个身子,把手雷投了出去,刚低下头,几块炸飞的碎砖就敲在他的头盔上。
他听见有恐怖的嘶喊声,是被炸伤的敌人在呼号。排副的枪声不失时机地响了,敌人的机枪嘎然而止,就象一首交响曲被突然掐掉了麦克风。
   陈哲借着手雷爆炸的尘土,从一棵被炸弹炸断的半截树下伸出头来,在他步枪的砚孔里,一个敌人架着一挺象是轻机枪的东西正在朝他瞄准,“不好!”
他下意识地一低头,几枚榴弹“呜呜”飞过头顶,他赶紧一滚,接着的几发榴弹把他刚才的藏身之处打得和蜂窝一样。又是两声爆炸,枪声沉寂了,他再次小心地伸出头,看见排副已经钻出了他的掩体。
  “跑了一个。”排副阴沉着脸说,他用脚把一具尸体翻了过来,“是‘菊水’空降部队的。”他低头从尸体边拣起了还沾着内脏的机枪,“下次他们来就不好伏击了。”他看了看炸坏的榴弹发射器,“真可惜。小子,把他们的家伙收拾起来。不要拿子弹,不通用。”他揭开一包饼干,把罐头甩给陈哲,“换换口味。”
   “排副,这个怎么办?”陈哲用枪比着那个正尽力往墙角缩的伤兵。他的一条腿被手雷弹片打了好几个窟窿。
   排副走到他身边,看着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你说呢?”陈哲拉了一下拉机柄,“排副,我听说他们菊水部队杀人不眨眼,打仗从不留俘虏活口,咱们……还是违反战场纪律吧。”
   排副看了那个畏畏缩缩的家伙一眼,他正在用我们都听不懂的话急急地讲着什么,满是哀告的语气,还把头不断往石头上磕,血流得满脸都是。看到陈哲问排副,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手上脱下一枚戒指,举得高高的。
   排副凝视了那人一会,把那家伙的步枪拿过去卸掉了弹夹,“姑且给他一个机会吧。”他把弹夹用力扔了老远。“你,受伤,我们,不杀,走,找我们这样的,投降。明白吗?”
   排副朝那人比划了一下,那人连连点头。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神采。排副起身拉着陈哲就走。但任何人打仗都不会只带一个弹夹。在他们背后,传来一声上膛的声音,陈哲惊讶地转过身,看见那个士兵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接着一声闷响,那士兵的笑容被满脸开花的鲜血所掩盖。他缓缓地倒了下去。“开枪前应该先看看枪膛是不是堵塞,亏还是伞兵呢。”排副叹了口气,“我可是给了你机会的。”
   回答他的是一声爆炸,一辆伞兵战车朝这个废墟开了一炮。两个人一齐翻进了短墙后,“奶奶的,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看来饭得一会才能吃了。”排副摘下头盔看了一眼,“打穿了,小鬼子。”他把头盔重又戴上,看看紧握着枪、小脸绷的煞白的陈哲,笑了,“别急,他们一时间弄不清咱们的虚实,不敢进来,我说,你怕吗?……怕就对了,你们命苦啊,刚上前线就遇上大打,好多弟兄连敌人面还没照就没了……废话,我当然怕,怎么不怕?枪子你挨着疼我挨着就不疼?”
   “要不……排副,咱先隐蔽起来,等他们走了去找大部队吧。咱们就两个人,最多能守五分钟……”“可是咱两个人不能溜哇,他们从飞机上跳下来,就是要前后夹击咱们在前面的弟兄,往北面有座桥,是吧?他们就是奔那个去的。”排副伸头瞟了一眼,“咱们多守一会,他们这些笨蛋就得陪咱们多耗一会,没准五分钟,咱们的坦克就从林子那边过来了。到时候你说兄弟们得怎么对咱们?用脚踢踢咱们的屁股,‘喂,起来吧,我们把鬼子打跑了。’那咱们就是不吃军法处的枪子,以后也没脸混啦……哎,不说了,我差点忘了正事,咱们得准备一下。”排副匍匐着爬了出去。
  “记住,看他们的车到那个破钢盔,就拉火。”排副把一根细绳塞到陈哲手里。“不要让他们散开,用手雷狠狠的砸。”排副端起机枪,不忘叮咛了一句,“注意狙击手。别被他打掉了你小子的鼻子。”他呵呵一笑,就顺着土堆爬了出去。回头指了指那个钢盔,陈哲用力点点头。时间,很慢的流逝。突然,对面的发动机声大增,陈哲的神经一下绷紧,是他们来了。
  “轰!”战车用炮朝每一个看起来可疑的地方都来了一炮,后面的士兵拿着圣诞树一样挂满了各种附件的步枪,猫着腰,交替掩护着朝这边蹭过来。陈哲最后一遍摸了摸身上的武器,从武器库顺来的手枪、不知是谁的步枪。从死人身上拣的两颗手雷,一颗反坦克手雷。看来要对付这么多人实在够戗。早知道的话出来观察时就该把武器带齐的。
  “哒哒哒”一梭子曳光弹飞向路对面,一个人影一闪即没。那是排副架的一套破军装。士兵们纷纷朝那边开枪,连战车上的高射机枪也扫射起来。陈哲盯着那辆战车履带压上了钢盔,他一咬牙,拉动了绳子。什么也没发生,陈哲使劲拉,发现绳头被炸断了。
混蛋,关键时刻掉链子。他盯了那辆战车一眼,掏出了反坦克雷。虽然不如火箭筒或者肩抗导弹那么好,近距离对付铝壳的步兵战车还是够用的,而且值得信赖。
   他刚一露头,一朵小土花就在眼前绽放,“狙击手!”他一个激灵,缩了回去。从短墙另一边试着往外蹭了一下,第二发子弹打起的碎石立即迷了他的眼。
   排副呀排副,我冲不出去呀。陈哲拿着手雷估计了一下距离,没有信心能准确地扔过去。他回头看了一下,后面是开阔地,这个小废墟实在不够大,没有迂回的空间。如果跑进开阔地那简直是叫狙击手打活靶,早知道就退到那片树林里了。不过那样肯定牵制不住这么多人。排副揽了好大的活计。
   咣的一声,打断了他的乱想。一柱土烟冒起来,一个敌兵被炸得浑身冒着烟惨叫一声倒下。“同志们,冲啊!缴枪不杀!”排副端着一挺机枪从两具尸体旁站起来,他把内脏挂在身上,趴在死人堆里。不细看就是踩过去也发现不了。离他最近的两个鬼子当即被机枪扫得朝后飞了出去,“冲呀,打他们啊!”排副犹如指挥着千军万马般高呼着冲了出来。
   这是排副说的最后一句话。
   无数发各种口径的子弹在排副的身上穿过,一发12。7毫米的狙击专用弹掀开了他的脑颅。陈哲猛冲了出去,把手里的反坦克手雷和两颗手雷统统向那辆战车投了过去,他看到那些士兵正挂着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把枪口转过来——可在他眼里,他们的速度就像电影的慢镜头。
   他看着那辆战车的装甲如花朵般绽放开来,高射机枪和它的射手的脑袋一齐被削掉了,所有靠近装甲车的人都翻倒在地。他甚至看到远处腾起的一小缕火光。
他坐倒了,感到肚子里热呼呼的,低头看见自己的肠子已经流了出来。一块大弹片削进了他的腿。在离他几米的地方,鬼子正一个个爬起来。
   陈哲想了想,扶着短墙站起来,步枪丢了,他摸索着按着肚子掏出手枪,可惜了,到这一步也没有吃上那个罐头,他突然有了个奇特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从我的肠子里看见那六颗花生呢?
   他一想到肠子就几乎握不住枪,不能抛下枪,抛枪意味着投降。
“妈妈。”他念叨了一句,扣响了扳机。第一章 两个人的死守

作者:孙朔铣

何惠香同志:

很快,您的儿子,陈哲就将开赴前线与那些正企图扼杀共和国的敌人作战并打败敌人。他已经配发了精良的武器和装备,为了在战场上获得荣誉和成功,他已经接受了紧张而严格的训练,他和战友们同心协力、情同手足。能和您儿子这样出色的战士并肩对敌使我倍感荣幸和充满信心。
   请您经常来信,给他以关爱和鼓励,这将激发他的勇气,鼓舞他的意志,有了这个,他就会一往无前,为自己争得荣誉,使您为他而自豪,让祖国和人民在这场反抗残暴、伸张正义的战争中倍感强大。
   他的祖国感谢他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为国家服务。
                                                连长 张硕光
                                                指导员 向存义

陈哲从被炸塌的砖瓦里好不容易钻出来,他的耳朵仍然在嗡嗡作响,双手发抖——如果你也被一发大口径炮弹从二楼的观察所炸下来的话。炮弹来时根本听不出落点——因为到处都是落点。他摸索着捡起一个头盔扣在头上,又用双手抱住头——任何一个第一次挨到这么猛烈炮火的人,不尿裤子已经值得向那些新兵夸耀了。他一时间失去了判断力,麻木地看着那些源源不断的运输机、武装直升机和无数绽开在冬日天空里的伞花,直到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在摇晃。“嗨,小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那人的脸已经被熏的完全无法辨认,但任何人听到他的大嗓门都不会把他误认,“排副,我应该干什么?”陈哲几乎是在喊,因为他自己的耳朵仍然在响,那颗炮弹一定是155MM的,或者203MM也说不定。“快去通知,大量敌人伞兵空降,有空降战车,所有人员准备接敌!”排副一边喊一边在陈哲背上推了一把,陈哲跌跌撞撞地沿着断墙跑了出去。陈哲边跑边摸进裤袋的最深处掏出六颗花生填进嘴里——这是两天来他的最后一点可以吃的东西。
   这两天来敌方的炮火异常的猛烈,人们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有能把足够的东西运上来,陈哲他们省下了所有补给运给了火线上的弟兄,可即使是从二线到火线这段路他们也已经损失了三个人。陈哲存了一点私心,留下了六颗花生打算到关键时刻吃,最近他一想起自己的自私就脸上发烧。
   “敌人空降兵!准备迎敌!”陈哲刚拐过拐角就发现自己的话喊早了,掩蔽所的洞口正往外冒着火焰,弹药殉爆的声音一声声闷闷地传出来。陈哲往洞口试探地走了两步,看见了熔化的钢铁支架已经在炸弹的威力下变成了麻花。他愣了一会,还想做点什么救护工作,但看见空中伞花越来越大,只好转身往回跑,看见排副在一堆本该是高射机枪的金属和砖瓦混合体前发呆,他放慢了脚步,“排副,防炮洞被鬼子的炸弹炸了。”“没有活的了吗?”陈哲摇摇头,“那么,小子,你的步枪呢?”“刚才被埋住时丢了。我这还有一支5。8的手枪。”陈哲听老兵讲,无论你多么觉得自己安全,一定要搞一支手枪放在身边,管你是从军管处顺来还是私藏缴获。因为那东西总会在关键时刻管点用处。
   “去找支枪,快点。见到活的就把他叫来。”排副顿了顿,自言自语道,“如果还有活的的话。”“固守此地。”排副肯定地又讲了一遍,“你到东边的那片去准备,我们构成交叉火力,我不开火你也不要开火,要节省弹药。”他拍了拍陈哲的屁股,“注意隐蔽,他们的狙击手在等着呢。”
   陈哲从一片瓦砾中找了片射界开阔的,他心情激动,嘴里发干,肚子里咕噜乱响——这要怪那六颗花生,本指望它们大派用场的,结果这点东西不是仙丹,不仅没能顶住一会,反而把馋虫引了出洞,陈哲现在只希望肠子不要向敌人通风报信。
   一个人影从拐角处渐渐显出轮廓,一番探头探脑后,有六个人朝这边走来。他们一边走一边四下窥探,有人掏出香烟,却被另一个人老实不客气地打掉了。他们径直奔陈哲这边过来,陈哲屏住呼吸,把快慢机拨到连发——他暗暗对步枪祈祷:虽然不知道你的原配是谁,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可千万不要使小性。
近了,更近了,排副怎么还不开枪,他们已经快要看见我了,陈哲提心吊胆地看着,那几个人每往他这里转一下脸他都觉的心惊肉跳。他轻轻从腰上摸手雷,考虑着是先一枪打倒领头的还是一手雷把他们一起放翻,怎么想都觉的不保险。
   “噗噗噗”领头的人身体一个趔趄栽倒下去,后面的人反应极快,三个人就地卧倒,步枪急促的三发点射响成一片。一个人一屁股坐倒向后一翻,飞快地躲进了瓦堆后面。另一个人端着机枪一个打滚,随即把对面的断墙打得飞沙走石。陈哲立即瞄准了那个机枪手,扣动了扳机。
   枪没打响,但陈哲的动作暴露了自己,一梭子子弹就从他头顶掠过。陈哲打开该死的保险,军训营里被踢了多少次屁股,打起仗还是熊了。他一边暗骂,一边从瓦砾堆上滑下来,从瓦砾堆侧面绕过去——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动作出乎自己预料的熟练。也许人在生死一线时真的会激发出所谓的潜能。他露出半个身子,把手雷投了出去,刚低下头,几块炸飞的碎砖就敲在他的头盔上。
他听见有恐怖的嘶喊声,是被炸伤的敌人在呼号。排副的枪声不失时机地响了,敌人的机枪嘎然而止,就象一首交响曲被突然掐掉了麦克风。
   陈哲借着手雷爆炸的尘土,从一棵被炸弹炸断的半截树下伸出头来,在他步枪的砚孔里,一个敌人架着一挺象是轻机枪的东西正在朝他瞄准,“不好!”
他下意识地一低头,几枚榴弹“呜呜”飞过头顶,他赶紧一滚,接着的几发榴弹把他刚才的藏身之处打得和蜂窝一样。又是两声爆炸,枪声沉寂了,他再次小心地伸出头,看见排副已经钻出了他的掩体。
  “跑了一个。”排副阴沉着脸说,他用脚把一具尸体翻了过来,“是‘菊水’空降部队的。”他低头从尸体边拣起了还沾着内脏的机枪,“下次他们来就不好伏击了。”他看了看炸坏的榴弹发射器,“真可惜。小子,把他们的家伙收拾起来。不要拿子弹,不通用。”他揭开一包饼干,把罐头甩给陈哲,“换换口味。”
   “排副,这个怎么办?”陈哲用枪比着那个正尽力往墙角缩的伤兵。他的一条腿被手雷弹片打了好几个窟窿。
   排副走到他身边,看着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你说呢?”陈哲拉了一下拉机柄,“排副,我听说他们菊水部队杀人不眨眼,打仗从不留俘虏活口,咱们……还是违反战场纪律吧。”
   排副看了那个畏畏缩缩的家伙一眼,他正在用我们都听不懂的话急急地讲着什么,满是哀告的语气,还把头不断往石头上磕,血流得满脸都是。看到陈哲问排副,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手上脱下一枚戒指,举得高高的。
   排副凝视了那人一会,把那家伙的步枪拿过去卸掉了弹夹,“姑且给他一个机会吧。”他把弹夹用力扔了老远。“你,受伤,我们,不杀,走,找我们这样的,投降。明白吗?”
   排副朝那人比划了一下,那人连连点头。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神采。排副起身拉着陈哲就走。但任何人打仗都不会只带一个弹夹。在他们背后,传来一声上膛的声音,陈哲惊讶地转过身,看见那个士兵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接着一声闷响,那士兵的笑容被满脸开花的鲜血所掩盖。他缓缓地倒了下去。“开枪前应该先看看枪膛是不是堵塞,亏还是伞兵呢。”排副叹了口气,“我可是给了你机会的。”
   回答他的是一声爆炸,一辆伞兵战车朝这个废墟开了一炮。两个人一齐翻进了短墙后,“奶奶的,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看来饭得一会才能吃了。”排副摘下头盔看了一眼,“打穿了,小鬼子。”他把头盔重又戴上,看看紧握着枪、小脸绷的煞白的陈哲,笑了,“别急,他们一时间弄不清咱们的虚实,不敢进来,我说,你怕吗?……怕就对了,你们命苦啊,刚上前线就遇上大打,好多弟兄连敌人面还没照就没了……废话,我当然怕,怎么不怕?枪子你挨着疼我挨着就不疼?”
   “要不……排副,咱先隐蔽起来,等他们走了去找大部队吧。咱们就两个人,最多能守五分钟……”“可是咱两个人不能溜哇,他们从飞机上跳下来,就是要前后夹击咱们在前面的弟兄,往北面有座桥,是吧?他们就是奔那个去的。”排副伸头瞟了一眼,“咱们多守一会,他们这些笨蛋就得陪咱们多耗一会,没准五分钟,咱们的坦克就从林子那边过来了。到时候你说兄弟们得怎么对咱们?用脚踢踢咱们的屁股,‘喂,起来吧,我们把鬼子打跑了。’那咱们就是不吃军法处的枪子,以后也没脸混啦……哎,不说了,我差点忘了正事,咱们得准备一下。”排副匍匐着爬了出去。
  “记住,看他们的车到那个破钢盔,就拉火。”排副把一根细绳塞到陈哲手里。“不要让他们散开,用手雷狠狠的砸。”排副端起机枪,不忘叮咛了一句,“注意狙击手。别被他打掉了你小子的鼻子。”他呵呵一笑,就顺着土堆爬了出去。回头指了指那个钢盔,陈哲用力点点头。时间,很慢的流逝。突然,对面的发动机声大增,陈哲的神经一下绷紧,是他们来了。
  “轰!”战车用炮朝每一个看起来可疑的地方都来了一炮,后面的士兵拿着圣诞树一样挂满了各种附件的步枪,猫着腰,交替掩护着朝这边蹭过来。陈哲最后一遍摸了摸身上的武器,从武器库顺来的手枪、不知是谁的步枪。从死人身上拣的两颗手雷,一颗反坦克手雷。看来要对付这么多人实在够戗。早知道的话出来观察时就该把武器带齐的。
  “哒哒哒”一梭子曳光弹飞向路对面,一个人影一闪即没。那是排副架的一套破军装。士兵们纷纷朝那边开枪,连战车上的高射机枪也扫射起来。陈哲盯着那辆战车履带压上了钢盔,他一咬牙,拉动了绳子。什么也没发生,陈哲使劲拉,发现绳头被炸断了。
混蛋,关键时刻掉链子。他盯了那辆战车一眼,掏出了反坦克雷。虽然不如火箭筒或者肩抗导弹那么好,近距离对付铝壳的步兵战车还是够用的,而且值得信赖。
   他刚一露头,一朵小土花就在眼前绽放,“狙击手!”他一个激灵,缩了回去。从短墙另一边试着往外蹭了一下,第二发子弹打起的碎石立即迷了他的眼。
   排副呀排副,我冲不出去呀。陈哲拿着手雷估计了一下距离,没有信心能准确地扔过去。他回头看了一下,后面是开阔地,这个小废墟实在不够大,没有迂回的空间。如果跑进开阔地那简直是叫狙击手打活靶,早知道就退到那片树林里了。不过那样肯定牵制不住这么多人。排副揽了好大的活计。
   咣的一声,打断了他的乱想。一柱土烟冒起来,一个敌兵被炸得浑身冒着烟惨叫一声倒下。“同志们,冲啊!缴枪不杀!”排副端着一挺机枪从两具尸体旁站起来,他把内脏挂在身上,趴在死人堆里。不细看就是踩过去也发现不了。离他最近的两个鬼子当即被机枪扫得朝后飞了出去,“冲呀,打他们啊!”排副犹如指挥着千军万马般高呼着冲了出来。
   这是排副说的最后一句话。
   无数发各种口径的子弹在排副的身上穿过,一发12。7毫米的狙击专用弹掀开了他的脑颅。陈哲猛冲了出去,把手里的反坦克手雷和两颗手雷统统向那辆战车投了过去,他看到那些士兵正挂着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把枪口转过来——可在他眼里,他们的速度就像电影的慢镜头。
   他看着那辆战车的装甲如花朵般绽放开来,高射机枪和它的射手的脑袋一齐被削掉了,所有靠近装甲车的人都翻倒在地。他甚至看到远处腾起的一小缕火光。
他坐倒了,感到肚子里热呼呼的,低头看见自己的肠子已经流了出来。一块大弹片削进了他的腿。在离他几米的地方,鬼子正一个个爬起来。
   陈哲想了想,扶着短墙站起来,步枪丢了,他摸索着按着肚子掏出手枪,可惜了,到这一步也没有吃上那个罐头,他突然有了个奇特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从我的肠子里看见那六颗花生呢?
   他一想到肠子就几乎握不住枪,不能抛下枪,抛枪意味着投降。
“妈妈。”他念叨了一句,扣响了扳机。
第二章 枪手

作者:孙朔铣

   黑暗里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有人正从这间废弃的房间的墙壁上小心地凿着。一阵簌落落沙土掉落的声响后,那人轻轻地从墙上取下几块砖头,然后拖出一个包裹。借着破晓前灰暗的一丝光亮,先是几声铁器轻轻碰撞的声音,然后嗒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扣在一个弹簧上了,再几下动作后,昏暗中的人将手里的完成品掂了掂,拉动拉机柄看了看,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叹息。
   完成了这一切,许大少从这已经被炮火打塌了半边的楼房四楼里向外张望了一下,他觉得这个地势选得很满意,可以看到小广场的一大半。开了枪就从背后墙上炸开的洞钻出去,扒着后墙排水管一溜,再钻进下水道顺手盖好井盖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小广场上出现了人,是几个士兵在布置什么东西。等他们当官的来再和他们算帐,许大少怕他们发现,没有继续在窗口张望,他倚在窗户根下,怀里抱着枪,熬夜赶路的疲乏开始一点点在他休息下来之后侵蚀他,他掐了几把自己,终于头一歪睡着了。
   梦里他又摸到了枪,一个穿军装的人在从卡车上向人们分发武器,“如果你们受到敌人的迫害,就拿起武器来反抗他们!”敌人进城后,许多的枪夜里扔在了街上,可也有许多的枪和这支一样,被藏在塌陷的下水道里、埋在烧毁的公园里、炸断的路灯柱里……
   有的人选择了忍耐,有的人选择了战斗。
   梦里,又一次被轰炸,汽车在燃烧,他发疯般跑到那一团火焰前面,在那暗红色的火焰中,父母亲一动不动的身影清晰可见,象在水中一样波动着。长长的难民潮又开始前行,他却不知道往何处去。遥望着那陷落的城市,他痛哭失声。
   许大少醒了,满身的冷汗,只有握枪的手仍然干燥而有力。他从窗户再望了一下,那里停下了不少车辆,几个背枪的人正从一辆卡车上往下搬着一具具的尸体。他们漫不经心、熟视无睹,尸体对他们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他们象抛口袋一样拖着那些赤裸的身躯,累了的人就坐在那些僵硬地指向天空的手臂边抽烟。这是枪毙的第十三批反抗者了。
   一辆小车进入了广场,许大少凭直觉觉得车里应该是个有头脸的大官,他手指微微抚摩着枪身,感觉着步枪的温度,开始仔细的瞄准。他没有站在窗口,而是后退了几步,虽然视野狭小了很多,但是被人发现的可能也小了不少。
   一个身影晃进了他的视野里,瞧那内八字步,一步三晃,可不是先前对街住的胡四吗?自打开战,这小子就买不着海洛因了。过去还能靠当“拆家”(贩毒者将大宗毒品拆散零卖)挣点,这回可没得混了。先年多威风来的,带一伙小混混到处跑,吹嘘自己能把毒品吞到肚子里过警察的关卡,拿砍刀当街和人如何对劈,他还曾经打过许大少一顿,原因是其拦路抢劫时路过的许大少呼了他的小名,不管是一起玩大的街坊朋友,当场叫大少进了医院。现今他可失了势了,就他妹妹还待他好点给点吃的,可惜炸弹不长眼,没把他炸死。
   等等,胡四来这干什么?
   许大少想起来他路上似乎总觉得有人盯梢,后脊背的寒毛一下子竖起来了,他别过耳朵听了听,不放心伸头往楼梯看了看,那里他用木片支了一个倒立的酒瓶,如果有人进来,再小心也会发出声响。
   他又回到窗前端起枪,决定一看见胡四朝这边比划,就一枪先打死他,街坊的交情顾不得了。
   就在他移开这一会,胡四已经和那些士兵说上了话,从老式步枪的照门里看过去,胡四拍拍胸脯又指指那些尸体,那些士兵突然退后一步端起了枪,然后一个人上来给胡四戴上了手铐,金属的闪光在初升的太阳下清晰可见,然后两个人把胡四从头到脚摸来摸去。
  “他们到底还是不信你,小子。”许大少把准星移向那个正在听士兵说话的军官,他听完了汇报,大步走向胡四,许大少呼吸紧张起来,手指扣上了扳机,他以前没杀过人,他必须酝酿情绪。
   胡四却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举起手,似乎看了一下手表,然后好象是在抬头,虽然听不见,但许大少知道那是胡四在放声大笑,他扑向了那个军官,几个士兵匆忙用枪托砸他,试图把他们分开。
   一声巨响,胡四的身体消失了,那里只剩下一团血雾,士兵和军官都飞了出去。眼见是活不成了。
   许大少懵了一会,他想不出来,在昨晚那一片沉闷的令人发疯的黑暗中,胡四是如何把炸药用塑料纸包成一个个小块,连着导线一点点吞下肚去,又一步三晃的走过来的。
  “兄弟!”他发蒙中听到自己的声音,然后感到步枪的后坐力,一个士兵倒了下去,其他士兵匆忙地卧倒或是找掩护,许大少打出几个点射,又一个士兵双手一扬翻倒在地,这时各种武器全打了过来,小楼上尘灰四溅。
   在纷飞的弹片和砖瓦中,许大少忘记了他完美的撤退计划,他的眼睛被灰土激得流下了眼泪,打湿了枪托,只记得瞄准,击发,转移,再瞄准,无数的火线飞向这座塌了一半的小楼,夹杂着火箭筒尖利的枭叫和战车炮沉闷的低吼,而那支还击的枪却一直朝广场上几乎毫无可躲的士兵们喷吐着死亡的火舌。
   冲到楼下的士兵把手榴弹朝楼上扔去,一声声巨响后,在战场那短暂的沉寂后,那些异国的士兵们,听到了一个沙哑的破锣嗓子,高着声音在唱:
爷本是梁山泊一条好汉哪——
赤条条来去在天地间——
替天行道——哎——哪怕他恶豺…………
声音断了。
第三章 铁甲

作者:孙朔铣

   刘欣欣听着坦克帽里无线电传来的令人烦躁的沙沙声,他们从夜里以长车距进入这片预设阵地,准备在敌人的装甲集群突破时从侧翼发起反突击。他悄悄将顶盖掀开一条缝——尽管这是不允许的,新鲜空气随即咝咝地挤进了炮塔,在夜空里,空中仍然有沉闷的雷声闪过,还偶尔能看到好象流星一样瞬间而逝的光芒,那是中国空军在与敌人的飞行员激烈地争夺着制空权。
   他就那么默默地看着夜空,甚至没有注意到敌人的警戒射击。
   上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他自己也几乎忘记了,他想起他回家的那天晚上,茫然地看着脸盆里的热水,妻子赤裸着身体走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按在她的胸膛上,而他漠然地抚摸着,就象是摸着毫无生命的沙袋和铁丝网,夜里,他无缘由地惊醒,本能地在手边摸索着枪,好一阵才从惊悸中平静下来。妻子送他走的时候,哭着在他耳边说:他不再是那个眼神顾盼流连、儒雅风采得让每一个女孩心动的人了,现在她面对的这个男人,那个曾让她燃烧的人的眼睛总是失神地注视着远方。他咬了咬嘴唇,想讲一点道理,但面对眼泪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天要亮了。
   坦克战结束了,这场对比悬殊的战斗仅仅持续了三分钟。
   联军坦克排成单列,从残骸间寻道而行。少尉在他的炮塔上努力挺直了身子,看着这些曾经威仪四方,现在却从每一个孔洞里喷着火焰的铁甲猛兽,它们刚刚进行了生命中最后的一搏,而它们毕生的意义,就在这一搏中完全地体现出来。
   这最后的一搏是可怕的,他的负重轮也被打碎了两个,现在只是勉强行驶,要完成追击合围中国人的任务恐怕不可能了。
  “迅速通过,注意保护车辆,完毕。”少尉从他的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么快就要剥夺一名装甲兵最荣誉的时刻,他最后看了看路边歪着的那辆中国坦克,那上面伤痕累累,连那门坦克炮——坦克的长矛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从炮塔上的三颗红星看得出是身经百战,但一旦被击毁,大家看起来都是那么狼狈不堪。
   仅仅是一瞬间,他听到了一种低沉的吼声,那是猛兽在夜里喉咙的低吟,但这幻觉没持续半秒,他就反应过来一下滑下了炮塔,“瞄准那辆坦克,它活过来了!”
来不及了,炮塔刚吱吱地转过了半圈,一声巨响,天翻地覆,世界旋转起来。        
联军士兵们一拥而上包围了那辆刚刚撞翻了他们一辆坦克的中国坦克,它撞翻了那辆倒霉的坦克,自己也被打中起了火。士兵们等着坦克手打开顶盖从里面爬出来,他们一直等到了那坦克上潜望镜的镜片在火焰中发黄、熔化。
  
“各位,我们今天主要是对新型坦克的整体思路,大体形成一个共识,最近以来,我们组内出现了很多不同的声音,现在前线迫切地等待着我们研制的新型坦克,我们的坦克手们正在浴血奋战,我们必须尽快地形成一致看法,加快研究进程。”白发斑斑的老者顿了一下,“今天主要是内部讨论,大家不要拘束,把想到的、认为对的都讲讲,一起分析一下,最后的决定还是由上级来做。”
   王宁咽了口吐沫,整理了一下军装,他巡视了一下屋子里面每一个人的脸,一瞬间有一种想要打退堂鼓的感觉,两腿在微微发抖。他抬起头,所有人的嘈杂一下子全静下来了,就在那一刻王宁开始了他的话。
   “领导们,同志们。
    刚才大家的意见我都听到了,我希望在这里为自己解释两句。”
   “是的,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新式坦克必须被简化。”
会议桌边的人群话语的潮水一下子又大了起来,但王宁的声音仍然清晰地传向他们。
  “新式坦克上不需要猎-歼式火控装置,不需要自动装弹机,包括潜望镜在内的一切东西,能省就省。”王宁镇定地看着那些窃窃私语的人,他的手心已经不再出汗了。
  “坦克要去的地方是战场,只要不对作战能力构成大的破坏,任何修改都应该被考虑。”
   王宁拿出一张纸,“到前天为止,已经有2381万人应征入伍。我们现在关键的问题不是坦克的生存能力究竟有多大,而是怎么尽快武装起这些人来。我提议应该迅速地简化生产工艺和生产方式,缩小单件生产时间。”
  “以我们的生产能力,可以保证供应。”桌子那边一个手上布满粗大血管的军人沉声说,
  “我们已经扩大了生产规模,计划再建四条流水线,工人们的生产热情很高,生产效率也比开战前增加了……”
“如果你们工厂遭到了轰炸怎么办?如果形势恶化需要你们后撤怎么办?我现在希望任何一台车床都能用来加工坦克所需的零件。任何一个人,包括从没有进过工厂的人,都能迅速地掌握生产这些零件的技能。”王宁看着墙上鲜艳的红旗,“我们有经验的坦克手在不断地损失,等到那些新兵驾驶员、炮长、车长钻进坦克的时候,我们必须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全套的技能。过于复杂的系统增加了培训和后勤维修的负担,必须把它们简化掉。”
   “王宁同志,我想提醒您一下,如果没有防崩落涂层,没有三防灭火装置,坦克的损失必然会增加,人员的伤亡也不可避免地会多的。你不是要他们去送命吧?”王宁身边一个颤巍巍的老人愤怒地拍了一下茶杯盖,会议主持人连忙咳嗽了几声。
  “张老师,我一向尊重您的意见,但是您要了解,当训练有素的坦克手阵亡后,我们补充的新兵可能来自任何一个岗位,他们以前接触坦克少之又少。文化素质也参差不齐。对他们来说,有没有先进的火控系统,他们的作战能力都不会达到现有的水平,既然能力下降,我们就只能用数量来弥补,在数量和质量间寻求最好的平衡,而不是一味地强调在质量上超过敌人。等到这些数量庞大的战士们在战争中成长起来,我们现在所受的压力减轻之后,我们再进行换装和改进。这是战争本身决定的。”
  “你这是把战士的生命当儿戏,他们很多人将因为武器性能上如此明显的差距而枉自牺牲,这些以我们的技术实力都是可以尽力减少甚至避免的!”
  “不错,牺牲会很大的。”王宁低低的回答,他的眼神凝视着红旗,随着旗角的飘动而迷离,“但我们可以用尽量少的时间和资源,造出最多的坦克,它们将前赴后继,为它们的兄弟,那些真正能够主宰战场的坦克和坦克手们争取时间,即使是再简陋的坦克,它依旧是铁甲雄狮,一样有着对敌人的震撼力。只要坦克的生产数量远远大于损失数量,战争的天平就有可能逆转。”他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要获得战争的胜利,这是一切问题最终的方向,我没有更多要说的了。”
  “注意看,两手均匀用力,要沉着,看那根十字线了吗,要把敌人的坦克牢牢地锁定在这上面。”教官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在闷热的坦克里汗根本干不了。“记住,十字线要不打任何转折,直接从现在的位置直线移到目标上去。”
   “要是能自动瞄准就好了,就象导弹那样,只要一按发射,就有战果。”一个小个子扶了扶被挤歪的坦克帽,笑着说。
  “对呀,听说鬼子的坦克见着人,不用手摇,炮塔自己会追着人打,咱要也有那玩意多好。”
   教官轻轻笑了一下,他眼睛离开了镜筒,指着被磨得发亮的炮膛说:“火炮瞄准靠什么?是靠咬合的齿轮旋转到规定角度,为什么要直线移过去?这样齿轮齿与齿之间没有间隙,开炮的瞬间炮身的振动就小,命中就准;如果你来回摇,齿轮咬合不紧,炮弹的误差就大。那些瞄准装置里面的电脑知道这个吗?”他从炮闸里朝东方望了一眼,以一个字结束了他的话,“哼!”
   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四章 伤心者

作者:孙朔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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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奋力地在山林里穿行。
燃料空气弹烧毁的树木,横七竖八地摆出一副可怕的场景,散发着死亡的意味。在空地上,双方毁坏的坦克车辆如同死去的怪兽一样静静地躺在战场上,能燃烧的都烧完了,看不到一丝活动的迹象。只有漫山遍野的寂静,犹如潮水一般,静悄悄将人淹没。饿,十分的饿。他眼睛模糊,四肢的感觉在麻木。肩上的枪如同大山般沉重。他在衣兜里掏了又掏、摸了又摸,最终放弃了这种徒劳的举动。
   前面的坑里他见到了水的光影,尽管上面还漂着油花和各种秽物。但他注视着这汪水许久——在云爆弹下日日夜夜的战斗,他已经忘记了河流是什么样子,他听老兵说:饥饿的人喝了水会走不动,可是他看着那一掬水,那水的光影晃动,提醒他干枯的喉咙向大脑抗议,他最后还是俯下了身。
   冰冷的水一进肚,他发出了一声畅快的叹息,接着打了一个饱嗝,那声音如同打开了一个空饭箱,麻木的胃苏醒过来开始了不依不饶的抗议,他四下看了看,烧焦的树上半块树皮也没有。
   他猛然加快了脚步。
脚下是轻柔的棉花,每一步都是踏在云间,他摔倒了又挣扎着爬起来。每次脚下一绊,看着大地迎面而来他总是想:好了,就让我躺在这吧。
   可是赵参谋的脸总会适时地出现:起来!往前走!
他一个激灵,慢慢地象打开一把折尺那样一节节撑了起来。
“缴获的资料,送到……”赵参谋没有说清把东西送到什么地方就断了气。在那场寡不敌众的遭遇战里,这支小分队被冲得七零八落。赵参谋中了一梭子高平机枪子弹,只来得及说出几个字指指胸口就死了。他掏出了这支金属管,独自一人茫然地在群山里转悠。反正是交给自己人就可以了。
   迷路、再迷路。原本简单的路,在疯狂的炮火和轰炸下变得难以辨认。干粮吃完四天了,却还是在山里转悠。敌人的直升机每次掠过头顶,他都蜷缩在地上,军服已经撕开了无数口子,深冬的风不再有屏障,肆意地侵蚀他的最后热量。
  “Hey!”一声声音响起,一个士兵惊讶地看着他这个衣衫褴褛的家伙,居然忘了开枪。
   他本能地朝旁边的土丘一闪,摘下了肩上的步枪,手指还没扣上扳机,眼前一黑,几双毛茸茸的手已经摁住了他。他咬了那人一口,对方松手了,夹着一串听不懂的咒骂。他挣扎着摸胸口的手雷,突然感到眼前的东西以一种奇怪的速度旋转起来。
   他无力地倒了下去。
眼前再次有光亮时,他正和一棵树抱在一起。双手被拇指铐锁在树后。耳朵里嗡嗡地响,额头上有一股凉凉的感觉。几个异国的面孔,正看着他哈哈大笑。然后一人上来踹了他几脚,他们总是拣他受伤的伤口踢,每踢一脚他就哆嗦一下。过一会,那边有人喊了几句什么,这伙人才丢开他,朝一口热气腾腾的锅围过去。
  “恩,怎么都过来了?你,去把那家伙看紧点。”上士瞪了对面那个吃饭胡噜有声的家伙一眼,那家伙虽然十二万个不愿意,也只好捞起枪,磨磨蹭蹭地又伸手烤了烤,晃过去,没等上士一口汤下肚,他就听到一阵喊叫和枪声。慌乱中有人伸脚踢翻了行军锅,上士抄起枪跑过去一看,那个笨蛋正端着枪四下张望:“那家伙这么快就跑了?他……他还拿走了我的拇指铐。”
   上士看了一眼:“算了,跑就跑吧,就当没见过,天这么冷,他活不了的。”转身时,他注意到地上一小截灰白僵硬的东西。
   那是一截人的拇指,上面还有清晰的几个牙印。
  “排长,你……你看!”小李子指着山沟里一个匍匐的身影低声招呼。
   “准备射击!”排长一挥手,战士们立即四散抢占了地形,排长仔细看了半天,似乎没有发现更多人隐藏的迹象。“小李子,上去看看。”排长紧张地注视着小李子的身影连续跃进,然后听到一声“是自己人”的喊声,觉得石头落了地。
   大家围上去,那个人已经看不出样子,军服也成了几缕挂着的破布,其余的都缠在了脚上和手腕上。他满身已经全是伤口,好在是冬天,伤口被可怕地用各种东西冻在一起。使他没有把血流尽。
   “兄弟,是那个部分的?”排长的话刚出口他就发现了多余,那个人见到他们,已经放松地昏了过去。小李子掏出水壶,往那人嘴里灌了几口,那人贪婪地喝着,咳嗽得把水溅得满脸。他挣扎着要说话,但他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排副帮着擦擦他满脸的水和泥,“兄弟……”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那是一种奇怪的语调:“你……你是被俘回来的?”
   他茫然地看着大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大家注视着他的眼神变得鄙夷,“是他们放你回来的?”他刚转头,一个耳光将他打倒在地,“你这个懦夫!丢我们中国人的脸!”又有几只脚重重地踏下来,“你为什么不去死,你这头猪!”
   他痛苦地蜷起了身体,他说不出话,伸出一只手在沙地上写字,刚写完一个“情”字,他就听到指骨在鞋底断裂的声音,“留你×的情!”然后一只大手把他揪了起来,“这种丢人现眼的家伙,留下干什么?”“滚,叛徒!”有一脚正踢在他的一道伤口上,他象一个口袋般骨碌到了一边。
   “怎么办,排长?”小李子看不下去了,拎着那人的领口问排长,排长一直背着身,这时候才转过身说:“带回去吧,咋讲也是中国人么。”
   “呸,你也配叫中国人。”分配背他的战士忿忿地啐了一口。他背着人,走得慢,一会就拉下了好几步。
  “我不是叛徒……”他背上那人咳嗽着,低低地说。“我有这个……”
  “好你小子,嘴还挺硬。回去再跟你算帐。”战士紧了紧胳膊,“乱动啥,别老往下出溜,背个大活人够费劲的了。”他感觉脖子上一凉伸手一摸,“这是什么?”只听呲啦一声,他一松手摸脖子,那人摔在了地上,把他的本来就补了几次的军服都扯开了。家里的信老婆的照片等等呼啦一声掉了一地。
   “哎呀,这下以后要冻死了。”战士赶紧在地上摸,找了几下却不见自己的小圆镜。要知道战场上找面镜子比找块金子容易不到哪去,他四下看了看,却看见镜子捏在那人手里,那人正呆呆地凝视着镜子。
   “怎么回事?”排长发怒了,赶了回来。“……报告排长,他突然把这个玩意塞到我脖领子里。”排长刚拧开小小的金属管,一个人影冲进了他的怀里,他吃了一惊,顺手一推,那个人滚翻在地,排长一摸腰间,大声喊道:“你敢夺枪……”不等战士们端起枪,却见那人已经把手枪对准了自己。
    一声枪响。他额头上刀子刻的“Chinese pig”被鲜血掩盖。
   “同志们。”我环视全场,“大家都了解:我们开战时,在一些技术装备上处于劣势,为了克服这种劣势,我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确,我们在技术上取得了很大进步,但仍然缺乏对敌人的武器的了解。而由于敌人开战时强大的兵力和我们猝不及防的应战,他们战损的武器都保留在其实际控制线一边,没有数据使我们的研究更加艰难。”
   “这是一份敌人的文件,它使得我们对过去一些不明了的数据获得了宝贵的资料。”我扬起手里一张纸片,“新式的武器,正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来开上前线,而这些武器的设计和制造,有相当的成分是来源于这张纸所记录的宝贵数据和图形。可以说,见到这张纸时我们几位研究者就像是一个穷到极点的乞丐有一天突然发现了巨大的宝藏。”
   “如果没有这张纸,战争的天平仍然会倒向正义的一方,不过那是在付出更多的鲜血之后。”我提高了语调,“所以我希望在嘉奖我们之前,先对那位没能留下姓名的人,表达我们的一点感激之情,据说这张纸来自一个自杀的战士。直到现在也未能查明其身份,他也没有留下什么其他东西。但他已经为中华民族的复兴,付出了他所能付出的最大代价。”
   “我建议,在表彰大会开始前,向这名不知名的士兵,以及千千万万仍奋战在前线的战士们致敬。”
   会场的大屏幕定格了,展现的是随军记者抓拍的战场镜头,我望着画面上那毁灭了一切的战场,似乎看到一个孤单寂寞的魂魄在山林里游荡。我擦了擦镜片,心想那只是幻觉。
   战场远处,中国人的阵线正滚滚而来。
第五章 冲向大海

作者:孙朔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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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长同志,我要听实话,还能不能坚持十二个小时,现在你们把敌人牢牢地吸在南线,你们的表现将保证八个小时后北线的总攻。你明白吗?”
  “是的,……我们清楚……伤亡很大啊,……是的,坚决顶住十二个小时,……喂?喂!……三号!能不能再给几次炮火,军里的支援火力都调给北面了。……什么?我们师哪还有什么重炮,全炸啦,喂?喂!……”师长苦笑着撂下电话,参谋赶紧喊道:“有线电话又被炸断了,立即修复!”有人在大声地问着无线电员:“干扰功率还没降低吗?”
   还没等无线电员回答,又是一阵爆炸,听起来声音近了些。一个裹着一身烟尘和泥土味的人提着一支步枪跑了进来:“报告!警卫部队与敌人机降部队又交火了,初步判断有两个营,还有直升机支援。”
   师长整理了一下军装,接过一件防弹衣,他走到话务员身边说:“接前沿宣传,我要向全师讲话。”
   话务员在笔记本上敲了几下,面有难色地回答:“前沿的宣传车都联系不上了,只有43%的扩音器还可以接通。”
  “接通所有的。”师长拿起话筒,习惯性地吹了吹。
  “师长,会被敌人监听的。”旁边的参谋递上钢盔提醒道。
    那红绸布包着的话筒在空中停滞了一会,还是发出了轻轻的振动。
   “同志们,我是师长,到现在为止,你们已经在前线战斗了二十二个昼夜而没有得到任何的休整,并且在每一寸地段上用血肉之躯阻击着敌人空地协同的装甲洪流。但你们仍然固守着中国的土地,我们这个师,打败过日本、美国、英国、土耳其、韩国、越南六个国家的军队,它与世界上一百一十四个师交过手,打垮了三十七个师,缴获了其中十二个师和团的军旗,它的团长拼过刺刀,师长带头打过冲锋,还曾经全师打到只剩九百多人,是老百姓把这个师一次又一次组建起来,老百姓信赖我们,信任这支子弟兵组成的队伍。这就是我们战斗的目的,即使我们全部战死,中国也将存在。”
   师长放下话筒,掂了掂手枪,“给我拿支步枪来。”当年的特等射手满意地感受着那沉甸甸的份量,拍了拍步枪的机匣,钢盔下花白的头发在笑声中颤动:“好,又是三十年前!”
     海风吹来。陈浩把防红外遮布又掖了掖,有几门炮就是因为爆炸气浪掀开了伪装才被直升机摧毁的,他犹然记得旁边那门炮的炮手发着怒吼,操起一支步枪,向空中徒劳地扫射的情景,当时他被第一装填手死死地压在身下,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炮手淹没在23MM航炮激起的烟尘中。
   大地已经不再是绿色了,燃料空气弹把一切都烧成了褐色,石头在高温中迸裂,陷入深深的浮土。他们这三门反坦克炮据守的阵地,刚挖战壕时渗水,腰以下全淹没在泥浆里,但在令人疯狂的轰炸后,现在竟然宛如沙漠。迷彩的伪装网现在成了显眼的标志。好在任何东西上都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褐色沙尘,只有在近处,你才能看到武器的轮廓和一双双白色的眼珠。
   陈浩伸了伸腰,尽可能让自己在灼热的炮身上靠得舒服一点,转脸看见小张在默默地擦着仅有的十几枚炮弹,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天,他们曾经看着一架架笨拙的运输机,在不多的战斗机掩护下,从内地飞来,那些打光了导弹的联军战斗机航炮吐着火舌,一次次地冲进它们的编队,而那些运输机还竭力降低速度,朝他们这片火海般的土地投下一包包弹药补给,而在这一个星期内,空投几乎停止了,敌人的空军和大炮封锁了每一条道路,据说二十辆卡车里只有一辆能开到前线。饥饿的中国士兵从被击毁的联军坦克里寻找饼干,拆下机枪继续作战,但炮弹下不出崽来,打一发就少一发,现在他们有十三发炮弹,已经算是很富有了。
   武装直升机又一次低低地从他们头顶掠过,投入战斗后一周内肩射导弹就打光了,大家只
   能蜷缩在伪装布下,感受着大地阵阵的摇动。爆炸掀起的尘土毫不留情地钻进每一个人的眼睛和嘴里,炮手们在低低地咒骂,紧贴着他们脸的泥土传来熟悉的震动,敌人的坦克逼近了。
   “准备接敌!”陈浩坐进了炮位,反坦克炮虽然不如反坦克导弹,但它不怕干扰,而且便宜。陈浩他们很早就用土在他们的火炮前夯起了一道土坎,这使得露在上面的火炮防盾只有几十厘米,经过鲜血的学费,炮手们都学会了用水浇湿炮口下的地面,否则开炮时炮弹出膛掀起的尘土无疑是给敌人最好的提醒。
   在接近到射程距离前是看似漫长的等待,日光强烈的时候,目标往往看上去远,而天色转暗,那些坦克显得更近更大。炮镜里三角尖已经估好了提前量——记住,你的炮弹出膛时是右旋的,所以它会向右,偏一个很小的角度。从炮弹飞到坦克这段时间里,坦克可以前进9。7米……“穿甲弹,预备——”
   炮手喀嚓一声把炮弹推上膛。
  “目标敌坦克,单发急速射,放!”
轰隆一声,炮身猛的一震,远处坦克毫无理会地继续前冲了一阵,跌跌撞撞地停了下来。
   “命中了,再装填!”话音刚落,一串尖锐的枭叫声几乎刺破人们的耳膜。一发炮弹溅起的泥土把伪装布扑的一声压垮了。这种射击虽然在很近的距离上爆炸,但杀伤力很小,并不可怕。真正有经验的坦克手会装填短延时引信的榴弹,朝反坦克炮前方六十米左右的地方开火,使炮弹小角度着地后产生跳弹,飞到空中爆炸,散出致命的弹片,这些四下飞舞的弹片是暴露在外的炮手们最可怕的敌人。
   陈浩咬紧牙关,双手迅速地转动着手轮,瞄准镜里那辆坦克正在斜行,它的第二发炮弹又打近了,那辆坦克里光学测距机前坐的一定是个菜鸟。但那个家伙只要在落点上再稍稍修正,第三发炮弹就完全可以把那个反坦克炮组送上西天。其它坦克也稀稀拉拉地把炮弹打了过来,不过他们的炮术也高明不了多少,反倒暴露了他们自己的位置。
   这是一门万中挑一的炮——陈浩不停地念叨着,就象着了魔。这门了不起的炮是连长花了无数心血才要到手的——要知道每一门炮的每一个零件制造时都有误差,装配在一起之后所形成的那个误差是无法消除的,只能靠炮手的经验去揣摩把握,但也有一些火炮,在流水线上装配的时候,所有零件的正负误差加和在一起,正好趋近于一个很小的值,这样的炮,万中挑一。使用这样的炮上战场是每个炮手的希望。这样他们就知道,自己的生命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现在,就是陈浩他们如何发挥这门万中挑一的炮的威力了。
   就在对面坦克炮口火光一闪的瞬间,陈浩从瞄准镜前抬起头来,他的脸上充满自信。
   命中了。
   无暇去顾及那辆被击毁的坦克,炮手们已经看到敌人的坦克群和机械化群在他们面前展开。感觉上所有的炮火都朝他们这个炮组打了过来。掀起的泥土飞起又落下,几次挡住了视野。“再装填!”陈浩连发两炮没有击中那辆冲在最前面,正在做机动的联军坦克。却没有听到“装填好”的回音,他回头一看,小张刚把一发炮弹填进磨得闪闪发光的炮膛,见他看过来,无奈地指指后面:“最后一箱炮弹了。”
   接着,一声巨响,天地旋转起来。
   从扭成一团的铁角和木屑里爬起来的陈浩首先看到了坦克的轮廓。那辆气势汹汹的坦克正象一头巨熊般冲向它的猎物,要用自己的履带把这门反坦克炮碾碎。他们的反坦克炮的负重轮被打得不见了踪影,但歪斜的炮身依旧指着前方。
陈浩扑向炮位,碎裂的瞄准镜里那辆张牙舞爪的坦克填满了整个视野。他拼命地摇动手轮,炮管开始一点点朝迎面而来的死神旋转。坦克上并列机枪喷吐着火舌,打得火炮护盾火花四溅,在那辆坦克冲上反坦克炮面前那道土坎时,驾驶员从潜望镜里看到一个几乎不象人的东西,从火炮后面直起腰来。
   他似乎还笑了一下。
   穿甲弹洞穿了正在爬坡而露出了腹部要害的坦克装甲,先前它只是引起了一点小火苗,突然间喷出了可怕的黄色火焰。这辆横冲直撞的庞然大物,踉踉跄跄地靠着惯性往前冲去,和那门低矮的炮挤成了一团。
   “是的!后撤,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团长几乎在冲着电话喊叫。
   营长瞥了一眼如同死亡屏障般在他们面前展开的坦克群,捏了一把战壕里的泥土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说道:“老班长,你知道吗,我闻到大海的味道了。”
   “张崇发,你要干什么?你知道纪律吗?”
   营长笑了一下,“班长,原谅我违抗命令了。刚当了一天的营长,我的兄弟们都在这了。”他丢下话筒跃出了战壕,闪起一道亮光。
   那是迎着无数炮火而去的一把刺刀。
   最后一个散兵坑失守了,一名士兵独自守卫它三刻钟。
   这个散兵坑距离海岸线,还有四万一千九百六十四米。
   北方的天空传来了隐隐的雷声。
   轮到中国出牌了。
第六章 大反攻

作者:孙朔铣

                  中国及其同盟国陆海空三军士兵们:
   战争已经进行得够久了,这场残酷的战争已经毁灭了无数安宁幸福的生活,将无数家庭推向惶恐和痛苦的深渊。而敌人为了实现其野心,仍将并必将与我们殊死战斗下去。
   但一切已经不一样了。我们现在拥有更多、更强大的力量,导弹、飞机、坦克、大炮和弹药补给正源源不断地开往前线,我们的优势已经不仅仅体现在道义上,我们拥有比敌人更多更好更先进的武器,而最重要的是:我们拥有你们这样勇敢无畏、训练有素、情同手足的战士们。这使我有时甚至同情那些敌人,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你们这么出色的勇士。
   现在全世界的视线都集中在这片战场上,邪恶在哪里开始,就应该在哪里结束。我们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接下来的路仍然要靠大家彼此扶持。祝愿你们在新的一年里旗开得胜。祖国和人民将为你们而自豪。
   现在,让我们举杯,祝各位春节快乐!
   在午夜,夜空被数不清的火焰照亮的如同白昼,成吨的面积轰炸武器和云爆弹把大地变成了沸腾的海洋,包括主战坦克在内的一切东西都在这近于十二级地震的撼动下喝醉酒般地摇晃,战士们在这剧烈的震动中,从战车的射击孔朝远处的火海投去敬畏的目光,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猛烈的准备炮火。
   “1347、1578、952、766各突击集群注意,准备前进!”瞬间,坦克的发动机声盖过了一切嘈杂的喊叫,这时更大的声音来了,战士们看着被火光照亮的夜空里,近百架直升机一波波掠过他们的头顶,带着翼下的死亡之火,朝战场扑去。坦克群越过被敌人炮火打的七零八落的伪装集群,趟过已经被炮火犁为焦土的雷场,敌人横尸遍野的战场就展现在他们面前。无数的火线把他们前进的方向复切割着,每当电磁干扰弹爆炸,金属上都感应起一团团火花。整支洪流如同烧热的刀子劈入奶油一般,这时敌人的拦阻射击才姗姗来迟,每一次还击都在洪流前掀起了一道由泥土和火焰构成的高墙,爆炸激起的泥土落下后,中国人的装甲前锋又在浓烟中显现出来,爆炸声稀疏了许多,那是各种精确制导武器在电磁间
隙敲掉仍然在开火的“骨头”。
   空中偶尔还能看到火光在燃烧,攻击直升机在夜空中看起来,就象一个个倾泻着怒火的撒旦,不时的一道道火光从远处地面拔地而起,朝空中冲去。那是守军在尽他们的最后职责——到了要靠肩扛导弹迎击空中突击集群时,战斗基本上已经失败了。
   天亮时,突破口已经崩溃了,敌人匆忙间投入的部队并没有改变双方对比的能力,坦克、自行火炮、战车正源源不断地开来,中国军队在两翼突破了联军的防御,在城外固守的联军为避免被合围,不得不放弃阵地,向城市后退。
   然而,能够退进城市的联军并不多,几乎在后撤命令下达之时,原本有组织的撤退就变成了溃败,中国特种分队在到处破坏,沿途与一支支先遣分队的混战让各种地图都失去了作用——一旦被那些先遣队占领了要点,就是打到最后一人也一样此路不通,结果是后面合围的中国坦克就象一个个铁锤,把这些惊恐疲惫的士兵毫不留情地锤碎在这些铁砧般的要点前。最好的选择就是扔掉所有的装备,另选他路。最后撤退就变成了毫无指挥的混战。
   联军的每一个团、每一个营、直到每一个班、每一名士兵,都在想尽办法向城市突围。可惜先机已失。联军士兵惊恐地看着中国坦克在炮火中进退自如,中国士兵交替地跃进——几乎刚发现中国人的阵线,一瞬间中国兵就冲上了他们临时构筑的阵地。这支军队在残酷的战争中依靠同样残酷的进化论学会了战争,现在,是考试的时候了。
   2月14日,中国人兵临城下。
   脸色阴沉的少尉沮丧地顶着他的坦克帽,在地狱般的战场上挪动步子,他的弟兄和他的坦克一起被中国的铁甲洪流淹没了,要不是军医的一辆悍马趁夜里偷偷逃命时发现了半死的他,他现在已经呆在俘虏营里了。他们与几支中国军队遭遇,对方完全不理睬他们,只是迅速向城下急进,甚至没有人来缴他们的枪,这使他更了解了自己军队已经战败的处境。
   悍马的水箱开了,大家只好弃车逃命,还好中国空军并没有轰炸他们。路边烧毁的坦克上用粉笔胡乱地写着英语,都是×××师或团到××集合,在这些仓促之间拼写都错误百出的字迹边,是中国人写的一句话:这些师团已经不再存在,你们唯一的出路就是放下武器。
   在路上陆续有几个探头探脑的联军士兵加入他们的回归之旅,现在他们有了一个少校和两个上尉,其中一个还是狙击手,他是在火线上得到肩章的,他也是这伙人中唯一一个还保留着步枪的人。
   “我射杀了他们六个人,我的副手丢了性命。”刚见到他时,他已经狼狈得不成人形。“当时我就知道是他们的狙击手来了,你知道吗?他们比我们富多了,他们可以在全身上随便抹防红外冷油,观测器材要多少有多少。我的夜视仪被炮弹皮打了个窟窿,打报告直到中国人进攻后勤也没有运来。我纹丝不动地躺了不知多久,终于见到了你们。”队伍里人人都讨厌这个狙击手,因为刚从地狱里逃脱的他劫后余生话特别多,而且有狙击手恐惧症——大家给他定的病名。总是喊叫那里有中国狙击手,还经常停下来,一本正经地说他嗅到了狙击手的味道。其实大家都知道,没有狙击手会再在乎他们这群乌合之众,所以只让那家伙发疯好了。
   大家不敢大摇大摆地走了,大路上的车队卷起的尘土使他们根本看不清有多少车辆,从土雾中依稀辨认出坦克的轮廓,这些不再是战争吃紧时期造的坦克了,那个时候联军面对的中国坦克,有的甚至连潜望镜都没有,炮塔里没有座椅和扶手,更不用说什么自动装弹机了,但它们仍然是坦克,数量众多,勇敢无畏。这些简陋而廉价的坦克——以联军士兵看来根本就是铁棺材的家伙,从中国那些山沟里吱吱嘎嘎开出来,冒着疯狂的轰炸,在燃料弹令钢铁熔化的高温中朝联军披挂整齐的部队用它们上面的一切武器奋勇还击,这种视死如归的气概经常迫使他们的同行往往在还没获得胜利时就已经精神崩溃,只好后撤等待下一次进攻。联军的情报人员曾经发疯地试图确定那些坦克究竟是怎么象捏泥巴一样冒出来铺天盖地的,他们猜想肯定有一个坦克城,那里有超级的数控车床和流水线,同时训练着无数的驾驶员、通信员和炮手,藏在那些被联军洒下的落叶剂剃去绿色的群山里。但是他们后来知道:那些坦克来自那些50~60年代从苏联买来的车床,来自那些每一个小小的城镇,来自那些妇女少年的手,驾驶它们的可能是艺术学校学生、种水果的农民、长途汽车司机、公司助理、公务员和街道清扫工。当然这是后话。
   但现在的中国坦克上面挂满了各种他认识或不认识的东西,它们走过弹坑密布的堑壕,炮管连一下俯仰都没有,过去他可以很远就看到中国坦克排气管里的黑烟,现在那烟已经淡了许多,不细看是看不见的。但他们仍然从那搅起的尘土中注意到了坦克的轮廓,本来还想偷偷越过大路,现在这么多车,大家只好蜷缩在一辆被大口径炮弹打成零件状态的联军坦克边,有人提议生火取暖,但害怕会被热成像仪盯上然后一发炮弹见上帝,所以大家只好一边依偎一边怀念那些坦克上火还没有熄的时候。
   他们就这么躺着,等到手脚感觉快要和地面冻在一起的时候。少校爬了起来,大家默默地看着他擦亮了自己的肩章和泥污的靴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顶贝雷帽端端正正地戴好,“现在我下令,投降。”少校朝人群敬了一个军礼,“请允许我保持自己的军人荣誉。”他掏出手枪走了出去,接着是一声枪响。
   人们木然地看着那一滩鲜血从残骸边流过来,一片杂乱的脚步声从大路那边传来,狙击手挥起步枪朝残骸砸去,摸摸枪管长叹一声,紧紧地把枪搂在怀里,他低声对年轻的坦克手说:“你知道吗?我打死的六个人里第一个也是个开坦克的。他把坦克开到我呆的那条大河边,跳出坦克,跪在河边的泥地里捧起一捧河水,对着长河放声大哭。”
   不等少尉回答,他自顾自地说:“我开枪的那一刻就知道,我们终究是要打败的。”
第七章 尚未完结的胜利

作者:孙朔铣

   直升机的旋翼已经开始转动,中将再次看了看这片土地,旁边的准将好心地提醒他,“唐纳将军,是不是再停一会?”同时为他递上大衣。他看到中将的头发已经完全白透了,而且已经开始秃顶,脸上的皱纹也明显的增多了。中将摆摆手,“我需要和总统见面,还是尽快吧。”他又一次深深呼吸了一下异国的海风
,旁边的准将注意到了他的这个举动,“将军,我们还会回来的,国会已经批准了新的拨款,我们仍然拥有着牢不可破的制海权。即使登陆场失守,我们仍然可以在这广阔的5500公里海岸线上另寻突破。”
   “不太可能了。”中将戴上他一尘不染的军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服,“我们的小伙子已经疲惫了,而中国人才刚刚开始他们庞大的战争步伐。”他注视着海边美丽的城市,叹道,“开战当初,中国人一个个训练有素的师团在我们快速的进攻下溃败,他们不是输在武器上,而是输在我们多年来用麦当劳、微软和小汽车建立的心理优势上,现在这种优势已经不在了。”他转向准将,“中国空军已经开始了对日本的战略轰炸,正如我们所想的,我们不使用核武器,他们也不会用,但常规这张牌我们还是赌输了。”
   中将最后对这座东方土地城市望了一眼,踏上了直升机。
   “太平洋见吧,中国人。”
   “能不能再快一点?”上尉挥舞着手枪,悍马的司机一边在街道与路障、被击毁的车辆间奋力穿行,一边没好气地回答:“油门都踩到底啦!”正说着,一梭子子弹把这辆装甲悍马的发动机盖打得火花四溅,“f##k!”悍马差点撞到一堆浇了汽油,正熊熊燃烧的家具堆里。上尉愤怒地诅咒着那些宪兵们,不是说城中恐怖分子已经肃清了吗?怎么一路过来到处都是街垒路障,到处都是雨点般的子弹。
  “死胡同!”司机近乎绝望的喊道,“谁把路标换了?”话音刚落,车队尾上一声巨响,不知谁从楼上推下一个煤气罐,把压阵的悍马变成了一个火球。上尉一把抓过送话器,大声喊道:“步兵下车,分散隐蔽!”他带头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跟在后面的司机没等脚落地,就满脸开花地瘫在了车轮边。“保护车辆!”上尉退掉步枪里打了一半的弹夹,左手抽出胸口最靠上的一个曳光弹夹换上。只听一阵阵巨响,房顶上各种东西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电脑、抽水马桶、土制燃烧弹、大衣柜,甚至还有一架七成新的三角钢琴。士兵们根本看不清指挥官曳光弹的方向,只能拼命朝每一个窗户扫射。
   上尉心里先是一定,看对方的火力和射击技术,至少遭遇的不是敌人的突击队。但所有的地方都在朝他们喷吐着火舌,士兵们很快丢弃了那些车辆,退到了一侧的房屋里,双方就在楼上楼下地对射,互相投掷着手榴弹和乱七八糟的爆炸物。好几个窗户和门都被点着了,浓烟呛得双方士兵一边咳嗽,一边胡乱地射击着,上尉刚一个滚进躲进了房间,吱的一声,什么东西推了他胳膊一下,步枪便软软地落在了地上。
   他看了看四周的士兵,几乎人人带伤,他努力地站起来,用没伤的那只手掏出手枪,朝外面打了几个单发,突然嘈杂的枪声停了下来,只剩下联军士兵纤细的三发点射声。接着是一声高呼:“缴械投降!”
   缴械投降……缴械投降……四周立即爆发出了无数的呐喊声,这强大的声浪一度让上尉陷入了迷茫,感觉回到了家乡的棒球场。随着呐喊声,无数的木头家具碎片、装着汽油的塑胶袋朝这几栋房屋的各个出口扔来,“投降,投降,否则灭亡!”呐喊声更加激烈了。上尉抬起头,看到联军士兵们仍然握着枪,但大都停止了射击,纷纷朝他看来。他看了看那些面孔,叹了口气,“伙计们,就这样吧。”他朝门口别了一下头。“Don`t shoot!Don`t shoot!”第一个士兵举起枪走了出去,后面的人默默地跟了出去。
   上尉看着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在门口,自顾自地说:“好吧,让我们证明一下,军人的荣誉是不分国界的。”他举起手枪朝外面开了一枪,“战争的责任就让军官来承担好了。”
   主干道上的激战已经低落了,到今晨拂晓为止,火车站已经十三次易手。人们看着北部工厂区的炮火和导弹尾焰从黑夜照耀到白天,穿越城市的河流已经干涸,水飞上半空,又和着燃烧的无数尘埃,落在城市的边缘地带,那场黑色的雨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而在整个城市里,枪声成了唯一的节奏。
   曾经的十万支步枪发出了它们的怒吼,它们被人们从军火库里一卡车一卡车地拉出,在广场上发放给那个即将沦陷的城市。联军的宪兵警备车,每天夜里呼啸而过,为的是它们;许多人在广场上赤裸着布满弹孔的躯体,为的是它们。它们曾经埋在被炸弹削光树木的公园里;塞在流着鲜血的下水道里;也曾经从一只枯瘦的手传到另一只手,有的被砸成碎片在夜里扔在了街上,也有的被拿去换了美元,但是,现在它们正在履行它们作为武器的价值。正如它们的主人一样。
   今天,被迫害的人要战斗。
   联军的坦克转动着炮塔,却最终没有开火,相反地,炮塔的顶盖被掀开了,几个戴着黑色坦克帽的士兵从里面露出了脑袋,迷惑地看着那两辆在布满建筑残骸的路面上前进的汽车,它们的身后,是黑压压的人群。
   离近了,坦克手下意识地握住了高射机枪。但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他抬起头来,听到那是远处广场上的扩音器,它和那辆车上呼喊着同一个声音,虽然遥远,却是同样的坚定。他听到播音员在用激动人心的声音宣告:“合围了!敌人投降了!”“解放军会师了!”“光复了!”“我们到达大海了!”
   无数的人如同从地下冒出来一般,欢呼着越过那些即将倒塌的房屋,正在燃烧的家具,已经化为残骸的军车,他们挥舞着步枪,手枪,更多的是什么都没有,在大路上汇集成一股洪流,越过呆若木鸡的联军士兵们,甚至没有人去拿过这些士兵们高举的步枪,只是欢呼着向前冲去,向海边冲去。
   宣传车在坦克边停了下来,一个瘦削的女孩钻了出来,她跳上了坦克,看着联军士兵们把枪扔在一边,联军指挥官带着一种绝望的眼神,解下了腰间的配枪,连同手表一起把递给了那只布满无数冻疮和伤疤的手,女孩把手枪插在腰间,朝车里喊了一声,一个人钻了出来。“带他们走。”她说完就爬上了炮塔,把一面五星红旗插在了上面,让它高高地飘扬。她跳下坦克,把手表塞进正捂着脸痛哭的那个曾经是军官的人怀里。
   无数的脚步踏进了蔚蓝的海水,有磨掉了皮的军靴、开缝的皮鞋和烧焦了底的运动鞋,甚至还有赤脚。每一只脚都在跳跃着,一支支步枪朝着东方的海天交际处射击着。在各种呼喊中,一种声音渐渐占了上风。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在雄壮的歌声中,一个士兵跪了下来,他撕开军装,看着这件内里缝满了各式各样士兵证的衣服在海水里浸透、下沉,他痛哭失声。

3月23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境光复。

把战争进行到底的时刻来临了。
第八章 战场无处不在

作者:孙朔铣

   手指尖又一次从光洁的皮肤上滑过,高级浴液的香味仍然在发际眉梢间萦绕,张菁从已经开始一点点抽去身上热量的泡沫中曲起膝盖,以一种女人特有的挑剔的眼光审视着皮肤上那些微小的纹路.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那个强装成熟的小女孩时代已经逐渐抛弃了她,现在她懂得一个女人要让男人为她发疯所需的一切知识,但这些知识是用青春换回来的,等到她真正地掌握了它们,已是韶光不再.
    手机的提示音把她从少女时代的感慨中拉回到现实,她迈出浴缸,泡在水中的松弛感被重力驱散了.她的皮肤仍然紧绷,身形依旧婀娜,她手指微微用力,华丽的柜门向两边无声的滑去,那里面是她的武器库——一件件每一个女孩梦想、穿在身上站在镜前忍不住自己会爱上自己的衣装。男人的武器杀人盈城,却未必能敌得过这些。她细长的手指在那些真丝、貂皮间跳动,终于握住了一个衣架。
——就象男人拿起了枪一样。她想着这句话,当时那个男人刚挣脱了粉腿玉臂,从她身上爬起来,就得意给她看他的佩枪。他看着她小心地用两只手指捏着枪筒,生怕走火时哈哈大笑,拿过枪来三下两下拆开又装回去,枪一握在那个人的手里,整个人都会散发出一种自信的神态。正如现在她在落地镜前矜持地昂着下巴,为镜子里那个出众的美女而骄傲一般。
   张菁在镜子前走了几步,伸手从镜子后面摸出了一支口红,轻轻拧动了几下,口红散落开来,又被那雪白的指头迅速地拈起,卡嚓一声,三颗小巧精致的有如玩具般的金黄色子弹消失在掌心中。口红还是口红,似乎什么也没有过。
   她握着那支口红,突然在镜子前抽泣起来。
   “又叫领导骂了?”桌上已经有个空酒瓶了,张菁的醉态很迷人,对面的人趁机摸了她胸脯一把,“你男人呢?”
   “又死到后勤上去了!”
   “哦,怪不得又来找我,敢情是找不着人了。”
   “你们男人……,就是废话多。罗大伟,你少说废话,有没有礼物送给老娘。”
   “有,有,我怕你了,行了吧。”罗大伟走到她身后,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子铸成的天使递过来,“现在是个小天使,待会就是个大魔鬼……”他得意地咧嘴笑了起来,眼睛的余光似乎要把张菁的衣服当场扒光,张菁心里打了个寒颤,嘴里却毫不示弱,“一点情趣都没有,十足的色鬼。”她嘻嘻笑着,埋下身,抱着罗大伟的腰,把头顶在他肚子上,“大伟啊,我心里好烦。”她特意显出些醉态。
   罗大伟左手拍拍她的背,“想那么多干啥,有话一下子全说出来就好了。起来,我陪你喝酒。”他对着她耳朵轻声道。
   “你不懂,哪有什么话能全说出来的……”女孩的声音开始低沉下去。
   “那好,那就我来问你,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好不好?”男人的声音已经完全是调笑了。张菁握着那个金天使,含糊地答道:“好……”
   “你一定要答哦。”
   “哪那么多废话,答应说就说。你要问什么?”
   “好,爽快。我问你,知不知道天使是什么?”
   “天使就是天使,电影里面那个带小翅膀会飞的小东西啊。”
张菁的声音显得很无力,似乎酒是喝多了。
   “呵呵……既然你这么回答,那我再问,小川亚美是谁?”
   “听着好象是个日本人,有什么事吗?”金子铸成的天使的后盖一点点被拧动了。一个小小的纸卷弹进了光润的手心。
   “不用看了,小川亚美女士。”罗大伟已经绕着桌子走了两圈了,“里面是白纸。”
   他带着一种猫看着爪心的老鼠的姿态看着以一种茫然的表情抬起头来的女人。“日语名字很好听,为什么一定要起一个中国名字呢?”
   “哦,对了,你是不是掉了这个?”男人摊开掌心,“含铅的口红用多了,对皮肤是有害的。”
   “你们还是发现了。”张菁轻轻地把长发理向耳后,露出她小巧的耳轮,这轻轻地一拂使得她更显娇媚,“是我们做得不够老练么?”
   “在输液时给病人输入过量氯化钠引发心脏病,你们把我们的解剖军医也想得忒简单了。”罗大伟坐在桌子上,两腿轻轻地晃动着。“算上这个被灭口的,你已经用美色勾引了几个人?哎呀,说来听听嘛,反正你也不在乎,没准还以此为荣呢。唉,你不讲也没办法,到时候你会开口的。听说你们受过相当严格的抗审讯训练呢。”
   “其实我们不仅仅受过抗审讯训练呢……”张菁,不,小川亚美的声音已经开始变成了一种迷茫的声音,她轻轻地拧开了上衣的第一个纽扣。“我知道你一个月的津贴是多少。罗先生……”
   “你听,”罗大伟朝窗外歪了一下脑袋,“你的心太慌了,连有汽车来的声音都听不见。”
   “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话音并没有变,抚动长发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柄薄如纸片的小刀,化成一道电光朝对面男人的脖子划去,那个柔弱的女人瞬间变成了一个突然从压紧中释放的弹簧,她的腿毫无声息地弹出,高跟鞋底露出了金属的光泽。
   罗大伟右手捏住了她的刀刃,将雪亮的匕首掰成两段,左手抄住了女孩的脚踝,那一袭长裙卡嚓一声将墙壁上的黄铜包边的松木墙衬撞得木屑四溅。小川亚美在落地前就听到了自己脚踝的喀嚓声,她明白这只脚很可能脱臼了,但她仍然凭着腰力弹起来,同时把金铸的天使朝对方脸上摔去。还没等她倒转残刃划向自己的脖子,她看见了一个东西,带着一股劲气,在视野里变大。
   拳头和手腕之间的角度扣成了拱形,这使得拳头更坚实,罗大伟同时把旋转了一半的身体的力道压在上面。从下而上斜着一拳打在那个略带点圆弧形反而更显得可爱的下巴上。就象一头狮子朝一只小羊突然伸出一只爪子来一样。
   小川亚美挣扎着用一只手撑着地面,努力想要从一片狼籍的地上爬起来,罗大伟把匕首踢开一边,道:“很遗憾,按道理说,男人是不应该对女士无礼的,但是,你知道——”他耸了耸肩,“现在,这里就是我们两个国家的战场。你最好不要打自杀的念头。”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们么?我一个人失败了,可是我们还有无数的人,无数比我优秀的人,在你们身边的每一个角落,你们永远也没有胜利的希望。我不过是最无足轻重的一个人。”女孩一开口说话,嘴里的牙齿就一颗颗带着鲜血掉落下来。她的声音由于漏风而带着一股嘶嘶声。小川亚美又试了试,放弃了爬起来的主意,她松展身体,躺在地板上。
   “你是说这个?”罗大伟从落在地上的牙齿间捏起一个东西,“一开始这个奇怪的不断跳跃的频率就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们不久前才完全掌握了它的跳频规律。”他指指墙上的黄铜饰件,“你来得太勤快了,原本估计要用两个星期的。”他看了看掌心,“会自动帮你们确认同伴的情况么?可惜,你的同伴就是知道也来不及了,他们也受到了我们的热情款待。”他微微笑了一下,“要不是有这么个发射功率,有几位还真是不太好找。”
   女孩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可怕的笑声,“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现在可以光荣地死去了。”她脸上露出了一种宗教式的笑容,“你们终有一天会完蛋,我们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不错,你们已经收集了不少东西。”罗大伟把掌中的小玩意揣进兜里,“不过你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核对,这是你们致命的软肋。你的同胞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的手头上的数据似乎出了偏差,可能是中国的新式战机飞得比他们所了解的快些,也可能新式导弹的锁定距离会远些。”女孩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她的手被厚厚的,脚底衬有钢板的陆战靴踩住了。
   “你们也太严格按照教条了,所有的人都把毒药藏在牙齿里,牙齿看似坚固,却未必长久。如果牙齿掉了呢?”男人从她身边俯下身来。
   “滚开,你这个臭男人!”软弱终于如同潮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把女人淹没了,她用流血的手捶着那只皮靴,“我恨你们,每一次从男人那里回来我都要拼命的洗,我讨厌我从事的工作,我厌恶我自己,居然恬不知耻地干着妓女一样的事情。我为了我的国家抛弃了我的廉耻,你们还要象野兽一样,先戏弄够了自己的猎物,再把它一点点撕碎!”
   “是的,我很同情你。”罗大伟从地上拣起小小的胶囊。“但这是战争,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多年之后你我作为这战场上的一个小人物都将被忘却,但你既然在战场上,那么成为一个战士就是不得不的选择。尽管是敌人,我也要评价你,你已经为你的国家尽力了,我也为我的国家尽力,接下来,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面对我们的好。”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九)浴血长空

作者:孙朔铣

   一瞬之间,眼球被弹射的力量深深地压入眼窝,座舱里的仪表变得一片模糊,人的脑袋被狠狠地在座椅背上撞了一下——据说海军飞行员不少人因此老年患上颈椎病,罗伯特想起刚才飞离航空母舰时队友因为弹射时速不够,不得不弃机跳伞,暗自妒忌那个家伙的好运气,他现在已经裹着毯子在航母的甲板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和地勤吹嘘了。

——而自己还要跟着这个该死的编队,靠着几架鬼才知道好不好使的预警机和电子战飞机来穿越那片可怕的战场,据那些被吓得咖啡都端不稳的胆小鬼讲:进了那片空域仪表盘上锁定告警灯几乎就没有灭的时候,据说那只是中国人的把戏,他们人手都有一个从报废导弹发射器上拆来的“小玩意”,只是用来搞心理战,迫使飞行员不敢压低高度攻击,但是没有哪个傻子会相信上级这样的解释,因为没有一次整个编队能囫囵个儿回来的,有一次中国人不知怎么弄明白了他们的电台和密码,然后就指挥整个空中编队拐弯飞进了一个由无数导弹、高炮组成的狼窝里。从此之后飞行员们基本上是到了战区上空赶紧随便锁定点什么,然后把各种东西劈头盖脸的打过去,就赶紧抱着庆幸的心态返航,不过这样陆军总是怨声载道,结果就是刚回去喝两口茶,请求支援的消息又来了,大伙骂骂咧咧摔下没赌完的扑克再开飞机浩浩荡荡地回去返工。

希望不要遇上中国空军,罗伯特暗自祈祷:中国空军轻易不拦截他们的编队,但一旦拦截就必然是一场恶战,因为中国人不肯轻动,动则必然有把握。而到时候那些预警机、电子战飞机比谁都油滑,见势不妙肯定是拔腿就跑,一旦腿软跑不快还要呼唤他们这些炮灰掩护。而中国人空战的狠劲是出了名的,凡是被咬上,肯定会给撕下一块肉。

罗伯特心里一颤,想起了一个可怕的眼神,自己曾经被一个中国人粘住一次,两架飞机从高空升限一直缠斗到超低空,高度表都指了零。最后罗伯特使出了浑身解数,完全靠飞机性能的差异,那架中国飞机并没能象他那样成功改出螺旋。他看着那架坠落下去的中国飞机里的飞行员没有急于弹射,反而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他也同样回敬了一个,同时他看见那个年轻的飞行员坚定而可怕的眼神,——尽管他也知道在那么远的距离上,是看不见对方的眼神的,但那个充满愤怒、而又坚定得象一块钢铁般的眼神还是莫名其妙地闯入他的脑海并深深刻在其中。

如果那个跳伞的飞行员知道另一架飞机里是谁的话,他足可以为能把一个王牌飞行员逼入如此绝境而骄傲一番。罗伯特现在还记得他看着那朵伞花开放在中国布满硝烟的天空中,自顾自地问自己:“我是不是最好现在俯冲下去,一梭子炮弹打过去?就算不开炮,我也可以用尾流把他的降落伞冲翻。”

“他太危险了,如果他回到基地,他会回来报一箭之仇,把我的兄弟们都打下来送到战俘营里背日内瓦公约的。”

他反复地念叨着,他想起了大家的说法:中国飞行员没有休假、没有轮换,他们一被击落回到基地就立即升空而来,一直飞行到战死为止。

但他终于没有开火,只是摇晃了一下机翼,径直飞走了。

耳机里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回忆,“敌机接近中。”数据链已经把空情显示在平视显示器上,罗伯特听见耳机里有人在轻声地诅咒,倒霉的事情又让他们赶上了。他抖擞精神,检查了所有部分,准备投入空战,看着双方机群在显示器上一点点接近,中国战机群摆开阵势气势汹汹而来,罗伯特一恍惚间又见到那个眼神,正从天空的那一边遥遥盯视着自己,他的第六感告诉自己:那个人又回来了,没有其它目标,直奔自己而来。

罗伯特打开保险,空空导弹的指示灯开始闪烁,“好吧,小子,来吧”他深吸了一口气,一会高过载机动会使人喘不上来气。“来和我争夺天空吧!”他陡然露出了微笑。

J•李•罗伯特,战绩:7架,4月13日被中国飞行员刘朝文(战绩:3架)击落于丹东市西80公里,驾驶舱被击穿阵亡。其遗孀获准领回遗骸,安葬于美国空军公墓。

晨光刚刚把笼罩机场的黑暗驱去,一排排整齐停放着的直升机的旋翼便开始划动了空气,低沉的发动机声与空气流动的声音和在一起,头戴护耳盔和墨镜的地勤人员才刚刚跑离起飞区域,李潇扶了扶腰间的冲锋手枪,努力使自己在座椅上坐得更舒服一点,耳机里传来了讲话声,却不是塔台的指令,而是一个相当苍老的声音。

“同志们,我连夜赶来,希望能够赶上为你们送行,你们已经登上了世界上最好的武装直升机,我们最大的对手:美国航空兵,没有任何一种直升机能与它相提并论,也没有任何一种直升机能够与之相抗衡。这种先进的直升机,是我们在战场上,用无数战士的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经验所铸就,自从战争爆发以来,我们已经换装了三代直升机,现在已经到了我们领跑的时候了。过去蒙在我们头上的落后帽子,现在要换主人来尝尝滋味了。”

塔楼里炯炯的目光扫过整个机场,“你们从这场战争中所成长,在战争之前,有的人考了三次驾驶执照才通过;还有的人唯一开过的只有拖拉机,你们不过是千万人民中普通的一群,但现在你们整装待发,斗志昂扬,充满自信。你们的名字令敌人闻风丧胆,人民给了军队这样的力量。在你们出征之前,我被要求跟你们讲点什么,我听说美国人常讲上帝保佑美国,那我们就不劳烦他老人家了,美国依靠上帝,而中国依靠人民。上帝保佑美国,人民保佑中国!”
第十章 谁在战斗
作者:孙朔铣

   我亲爱的兄弟,

和我一起跨上战车,

去看一看那广袤的边疆。

抛开沉重的羁绊,

来追求永恒的光荣与力量。

与其坐老家中,

不如战死沙场。

我期待着和你们一道,

在异国折断自己的枪刺,

否则就用战盔掬饮敌人的血浆。

岁月飞逝,

但总有东西,

能超越生死时空,

而唯一长存。

人生苦短,

但我们对某些东西,

比对生命更有渴望。

——这是一伙东拼西凑的家伙。他们被火车咣铛铛地运进了这个训练营,除了都四肢健全以外,实在找不出太多的共同点来。有十一个人刚刚和女朋友分了手,而另外四个才匆匆忙忙地找了女朋友——比在菜市场买菜还随意,据他们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有的人硕士学位证还没捂热就背着家里人跑到了征兵站,而另外几个人已经把课堂上所学的基本上还给了老师。不少人热血沸腾,期待着用刺刀立军功扬声名、解天下苍生之倒悬,而没等枪响已经后颈发凉的也实在不在少数。

不管怎么样,反正这伙菜鸟已经穿得鼓鼓囊囊,背着大得可笑的背囊,狼狈不堪、参差不齐地给运了过来,有的人居然坐火车也会晕车,结果是这个闷罐儿车厢里面空气污浊不堪,到站时,这个新兵连是下车最快的连队,并因此受到了口头表扬。

是的,按照惯例,这伙嫩蛋子们吃到了一个下马威,但却并不是来自传说中的老兵或者教官,而是一伙让这些刺头们也变得文雅起来的漂亮护士们,不过她们并不理睬任何攀谈的举止,只管用所有听说过的或者没听说过的疫苗,一针针地把这些自以为无所畏惧的小伙子们的屁股和胳膊扎得硬邦邦地肿着,据可靠言论,里面甚至包括小儿麻痹症疫苗。这次大接种使得士兵们从此对那个亮晶晶的针头充满本能的恐惧。

不能不承认的是:某些人天生就是战争的一部分,当别人还对着刚发下来的步枪找拉机柄和退壳窗时,他们已经开始以比赛组合枪械为乐,并乐此不疲于依靠这个技术来赢别人的香烟或者其它什么小玩意。几乎械娜硕颊樟俗约菏治崭智刮婀靖谡飧隼咸椎貌荒茉倮咸椎恼掌⑾闯晌奘荩薏坏媚盟泵母杏辛档刂返娜恕>」懿执偌淅淼姆⑿褪翟诓荒芩闼Щ蛘呖帷?br>
教官们——这些从战场上带着一身伤痕而来的人,看着这些士兵们从早上五点起摸爬滚打,尽可能地不出一声,他们深刻地了解什么时候应该朝士兵吼叫,告诉那些士兵应该做什么,而更多的时候,让士兵自己摸索或者让他的同伴告诉他更有利于将来他应付战争。士兵们很快地学会了服从命令和忍受严酷的环境,这有一部分要归功于那个伙食一直被埋怨的食堂。人们传说能在中午抢到红烧肉的人,他的军事五项至少能拿三项第一。

事实上,要上战场的人最缺乏的是勇气,大家都看过无数英雄好汉的小说和电影,都知道勇气应该是什么样子,但到了紧要关头,这些人大都脸色发白、心跳加速、体温降低、四肢僵硬。他们这时才明白:其实勇气是他们所羡慕的美德里离他们最远的一种。恐惧的确也可以在短时间爆发出某些力量,但大战当前,咬牙瞪眼只是血勇,电影里面那种笑傲生死,基本上找不到。

这伙新兵学习挖工事三天后他们蜷缩在工事里,挨了一次真真正正的炮击,那是一点都不含糊的真炮火。尽管事先知道自己的工事绝对安全,还是有一大批人尿了裤子,等到这些魂不附体的家伙双手捂着钢盔,在教官的喝令声中狼狈地爬出来时,没有几个还能牛起来的,据说有的人连夜翻墙逃走了。不过教官们很清楚,与其让士兵们到了战场才知道真实的残酷并因之而恐惧,不如早早就让他们麻木于这种恐惧。

随着不断的训练,人们的眼睛里渐渐有了精光,肌肉开始变得紧凑而有力,他们已经了解了在每周一次的例行炮击中,什么时候炮弹离他们的洞穴还远,什么时候需要张开嘴巴以保护耳朵,当他们觉得这些也不过如此的时候,勇气才开始一点点地从心底蔓延,他们知道只要自己挖好工事,就不会丢掉性命。明白只要把训练营里的技术正常发挥见好就收就能获得成功,当你了解了你所面对的并为此准备妥当之后,信心油然而生。士兵们学会了步兵战术、懂得了如何在野外生活、在天寒地冻时如何上厕所、他们背着全套装备,从营地跑步穿越乡村,在城市里清理轰炸后的残骸,在挖掘机都束手无策的地方喊着号子搬运那些沉重的水泥碎块,人们走过时都不忘称赞一句,“好小伙子”,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赞誉,大家都愿意拼上性命。

从一起偷偷溜出营房、一起蒙骗教官开始,这些人开始学会了彼此迁就、互相了解,他们互相了解对方的脾气,夜里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谁来替班,为了把孬种、熊包等等称号送给其它连排,大家在吃饭前扯破了喉咙唱歌,完全是仗着肚里一口气在干吼,只要教官说一句:“人家排刚休息,正朝咱们看呢。”小伙子们立即扛起装满沙子的炮弹箱飞跑,教官装着不知道底下人把他称做魔鬼教练或者灭绝老仙,任凭他们在下面牢骚咒骂,关键时刻,相临两连的教官只要互相一喊叫对骂,手下那伙平时咒骂教官的家伙立即枪口冲外,为了争得一口气,恨不得走路都踢正步叫对面的那个连看看。往往还少不了私下的对骂和群殴,没多久这种敌意又随着教官们的言和加上连谊而告终,留下无数后来躺在渗水的战壕里、趴在烧焦的散兵坑里、靠着发烫的机枪,用被击毁坦克上还没灭的火苗点烟时吹嘘的话题,都是自己连当时牛的如何如何,以及怎样七个人用板砖打得那个连至少半个连的人落荒而逃之类。

每个人都在学习操作机枪、解除地雷、做标记、看地图、使用肩射导弹、炸毁装甲车辆等等一切希奇古怪的东西,每到周六中午,所有的训练停止了,人人摩拳擦掌等到下午,十四个人一列,人手一根包着海绵的木棍,一声令下,与另一个连或者排的人扭成一团,许多感情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棍子慢慢敲了出来,为了这种感情,有人后来冒着机枪和迫击炮、榴弹发射器雨点一样的火力把自己兄弟的尸体拖回来。在一顿混战之后,大部分人呲牙咧嘴地躺在地上,倒霉的还被打得吐出了午饭,大家互相搀扶着,发誓下次一定要隔壁那帮龟儿子加倍偿还,上次整理内务还借给他们脸盆来着这次居然下这么狠的手。大伙赌咒发誓,然后输的一方还要被教官臭骂的嗷嗷叫表决心巴不得立即讨还血债。尤其是教官一口一个“咱们连、咱们排”,让这伙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无地自容。

每一个排长都学习如何指挥一个连,士兵更要做好随时当上班长、排长加官进爵的准备,“排长不退班长退,枪毙班长;班长不退士兵退,枪毙士兵”的口头禅被大家挂在嘴边——尽管后来他们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义,知道军官的含义并不是挥舞手枪下达命令而且还要冲锋在前,但是所有人看着军官的制服都羡慕的要死,军官灶取消了,所有人蹭在一起时这个诱惑更是动人。后来据说有的人一直在军队仕途上走出很远,不能说和这没有关系。不过大家一直在传闻不会让他们上战场,因为中国军队已经在节节胜利,敌人被歼灭、失地被收复的消息一个个传来,大家有人暗自欣慰,那些还渴望战争的却郁闷得夜不能寐,但大局已定,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靠抽烟喝酒来发泄他们的战斗热情。

大家共同的敌人是军需处的家伙,能从他们那里搞出额外福利的会被大家视为英雄好汉,如果弄出来的是香烟或任何含酒精的东西,那简直会被崇拜,小吃部的东西贵到离谱而且时常断货,大伙的津贴又是很容易数清的数目,所以从配给里打主意是所有人的愿望。可惜得手的机会微乎其微,这也成为一个衡量好汉的硬性指标。

在这伙家伙已经熟练地在障碍场上翻滚腾跃用各种武器把对面靶场打得尘土飞扬的时候,消息传来了,韩国已经在鸭绿江一线抛开美日与中国停火,和约签定了,战争很快只是那些海军陆战队的事了,这个惊天消息的传播却没有带起大家战争结束的喜悦,即使是最不喜欢打仗的人也突然有点黯然神伤,带着一种壮志未酬的感觉,大家都在想:是不是以后孩子问起来时,自己只能说,是的,我经历了那场战争,在山沟里训练了一顿就散伙发火车票回家了。有人郁闷地为此喝醉了打起了架,然后被闻讯赶来的警通用橡皮棍子打的嗷嗷直叫。

不过比好消息传得更快的是坏消息,美国伞兵突击队空降了汉城,激进政府上了台,旧的求和派死的死,抓的抓。“三千里江山将是中国人的噩梦,”从鸭绿江到釜山到处都爆发了散步和示威,“千年基业,在此一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叫喊充斥着人们的耳膜,汉城那些新上台的将军们在到处检阅部队、发表讲话,美国的运输机日夜在各个机场起降,为这个突然陷入狂热的民族运来那些刚下流水线的武器装备,大批日本的动员兵已经在军港整装待发……世界在几个月内象滚筒洗衣机一样疯狂地旋转起来,似乎天翻地覆。

随着鸭绿江边雷达站的一声巨响,和平终于重新成为一个梦想。小伙子们重新打扫了营房,找到四邻的老乡承认是他们先前偷走了他的鸡并凑足了津贴赔给人家,战争到来时,所有先前希望打仗的人心里却又笼罩上一层阴影,那是对未卜前途的担忧,他们不知道谁能活着回来,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回到中国的土地,这些人没有战争时惆怅,战争来临时,却又重新开始担忧。

不少人跑去要求预支津贴,好买些香烟,军需处顶不住大伙的怒骂,跑去找团长,团长红着眼睛说:娘的,弟兄们这是去拼命的,检讨老子做,出事爷来扛。当即拍了板,亏空回头再想办法。眼看要开战,所有来慰问部队的一律挡了驾,于是军营的墙外,总有人不声不响地扔东西进来。士兵们在靶场上挥霍子弹,大家放开了手可劲打,打得枪声震天满山坡冒土,连长们则忙着给战士家属写信,参谋部印刷好的冷冰冰的铅字信被揉烂揩了屁股,军官们打着手电趴在被窝里写,“黄崇源同志:您的儿子……”“郭秀兰同志,您的丈夫……”,并郑重地写上“他的国家感谢他在危难之际为国家服务”之类话语,这些信将在那些遥远而素不相识的人那里换来泪水和等待,并成为许多家庭珍藏的东西留传后世,它将给后代人传递一个信息:他的祖辈,曾经为一个信念战斗过。

大家吃了食堂最努力做的一顿饭——这次大师傅们要什么菜给什么菜,而且量给得恨不得把这些小子撑死,这使得大伙对他们的仇恨略有减轻。每个连都发到了一面红旗,这面红旗引导着他们接受了检阅,行列直接开过主席台进入了停车场,六轮军用卡车一辆辆驰过城市边缘,深夜里刻意被避开的居民还是醒了,路边的人们在朝汽车呼喊,齐声高唱着激昂的军歌,火车站前亮如白昼,军警努力地拦阻着人群,在士兵们整队步入火车站时,曾经被忘记的老歌再一次在广播里响起:

我们再见了亲爱的妈妈,

请你吻别你的儿子吧!

再见吧,妈妈!

别难过,莫悲伤,

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再见了亲爱的故乡,

胜利的星会照耀我们。

再见吧,妈妈!

别难过,莫悲伤,

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在整齐得令人窒息的脚步声中,一个士兵冲出了队列,朝南方扑通跪倒,悲声如牛,“娘,自古忠孝不能……”几个人把他匆忙拉回了队伍,伴随着黑暗中的怒喝:“我三连的兵,哪他娘有这么熊的,……”

随着一声汽笛,几个教官带头别过了头,他们在这场举国之力的战争中,看着年轻的士兵走向死亡的战场。这些士兵来自每一个家庭,他们里有的曾经因为没有暂住证被赶出城市;有的曾经被拆迁人员推倒房屋;也有的获得了考上大学却上不起的经历,他们在喝醉时觉得自己象狗一样活在这个社会里:看着有钱人的跑车呼啸而过;自己还要供着几十年的住房贷款,在老板面前磨掉了所有锐气点头哈腰,看着报纸上各种贪官黑幕愤愤切齿。但他们在这个时刻还是走进了行列里,为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抛开了一切。等待着他们的可能是被燃料空气弹烧得体无完肤,在痛苦地呼喊着妈妈后死去;也可能会在断肢残体中从容地扑向敌人坦克的履带;在火海里朝飞过头顶的直升机举起导弹;在冲锋中踏响脚下的地雷;当然也有人会活下来,在记录了自己的故事之后慢慢终了余生。

人,总是要死的。

战争结束后三个月,三团二营三连随所在步兵团一起被撤编,这个连并未立下多少功勋,仅仅有一次集体三等功,全连做为一支先遣队的侧翼支援,夺取并固守一处次要阵地,保障了主阵地,激战十小时零二十分钟,全连仅余二十六人。荣立集体三等功。

这个连前后共补充兵员四百六十九人。

一个民族要生存和复兴,必然会付出代价的。
(十一)跨过鸭绿江

作者:孙朔铣

   “曙光女神”战略侦察机从鸭绿江湛蓝的天空掠过,在春日里显得格外深邃的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白色航迹,那是它用三乙基硼烷点燃的燃料推动了功率强大的发动机后,在清冷的平流层凝成的尾迹。贾维斯少校在代偿服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这种代偿服的供热总是不均匀,如果你在烤土豆时总是只烤一边,那个土豆会怎么想?和总是让人牙齿发凉的纯氧呼吸器一样,这些东西总是为官僚所赞扬,为飞行员们所诟病。贾维斯满腔悲愤地想,他恨不得立即回到基地,脱下这件衣服,在太平洋的海风下喝喝可乐,但军务在身,他从冲绳起飞,经过空中加油才爬上三万米的高空,并不是来观赏大陆架的秀丽景色的。“空情正常,准备进行侦察任务,电子设备检察,四十秒后数据链对接。”贾维斯背后的电子控制军官李少校正在开始他例行公事的联络。很快,这架采购自出价最低的承包商制造的飞机,就要进入敌人强大的防空网,用它每小时拍摄27万平方公里的眼睛,为那些安坐在有空调机、南美咖啡和热毛巾的办公室里的大腹便便的政客和将军们提供情报,而他们就按照这些情报,指挥着征兵广告上所称的: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一路败退到鸭绿江。还是关照自己罢——至少空情正常是个好消息,“曙光女神”能在3.5马赫时保持下视隐形,它哪怕一个慢拐弯都可以偏离导弹截击点十公里以上,但不久前仍然被击落了一架——飞行员被救回来时据说吓疯了。基地里人人传说着中国人已经造出了能在同温层里作战的截击机,他们言之凿凿、确信不疑。搞得上级不得不出面维持,据上级通报:中国在空中边境释放了许多升限接近四万米的无人飞艇,它们强大的雷达就象聚光灯一样,女神引以为荣的下视隐形对它们一筹莫展,无所遁形。地面的导弹就在这些高空雷达的指挥下配合起来先发射到曙光女神要飞过的空域待机,再由飞艇照射倒霉的侦察机来引导导弹围攻。天知道中国人怎么想出这么鬼的主意来。现在贾维斯唯一的愿望就是平平安安飞完赶紧回家。“数据链对接,数字传输开始。”女神的图象经过卫星,又经过那些巨型处理机,直接打到了参谋部的投影屏上,军事判读人员立即开始忙碌起来。这些数据来之不易,要知道现在外太空的卫星正在遭到中国反卫星武器的巨大威胁。随时都有可能要进行变轨机动,数据的传输任何时候都可能突然中断。“他们的飞机减少了,机场的附属车辆也减少了,露天的航油被运走了。”一个人看着照片喃喃地念叨。“连跑道边上的坑都没有填平。”“他们火车站上开始正点发送旅客列车了。”另一个军官从厚厚的时刻表里翻了半天,沮丧地看着照片上的火车,“那不是军列。”“大炮,我看到他们集结了不少大炮,还有坦克。”铅笔终于派上了用场,眼镜片后的眼睛眨了又眨,“的确是一个理想的发射阵地,隐蔽得还真不错。”他仰起头,往眼睛里滴着眼药水。“难道他们真的要攻打台湾了?”军官抬起头,看着贴在墙上的巨大照片:在军港里,无数巨大的船壳在建造着。
“我说,现在这叫什么事啊,”小刘抱怨着,他这个六级焊工现在没有了用武之地,只好和大家一起扛木头,“绑这么大的架子干什么?还占了船台。有这工夫干什么不行?”“外行了不是,”旁边一个人把木头往肩膀上扶了扶,指指天上,“这是给美国人糊的纸人纸马,等到时候就烧给他们。”金昌永在院子里伸了伸懒腰,每天四点半早起跑步的习惯,自从汉城军校里毕业以来就一直保持着。院子里又如往常一样,落满了中国境内用远程重炮打过来的传单,上面写着执此传单可为凭证向中国军队投降,老一套的攻心把戏,大家用扩音器隔着宽阔的鸭绿江互相劝说引诱,唯一的结果就是引来双方士兵的一场大笑。今天空中居然没有传来炮弹的呼啸声,看来中国人也厌倦了这种例行的扰乱炮击。金昌永回屋准备套上军装,算上今天,他再值勤三个星期就可以回家去看年轻的妻子了。金昌永想到这里,觉得应该考虑准备一点礼物给她。送什么好呢?他的思绪被空气中的波动声打断了,他抬起头来,脸色大变。4月1日,中国军队一百七十万人在宽阔的正面战场上,全线强渡鸭绿江。这不是愚人节玩笑。无数披着破烂伪装网的大炮轰然倒地,充气坦克迅速地瘪了下去。那些曾经是山岭、森林的地方,一排排炮管升了起来,画满房屋的跑道上响起了飞机马达的轰鸣。为了这次进攻,整个东北所有的炮兵和兵工厂已经生产出的大炮被全部集中到了前线,在部分地区每一公里的正面就摆下了三十二门远程重炮和八辆数字化自行火炮、二十一辆火箭炮和各种其他火炮,这使得运输部门伤透脑筋,经常有榴弹炮兵看着整箱的火箭炮弹发愣的景象。五点整时,鸭绿江对岸的联军刚刚升起军旗,转瞬间就被炮火所淹没。在第一轮的电磁干扰弹之后,整个鸭绿江前线的无线电都陷入了疯狂的沙沙声中,军官们刚抬头看着天线上感应出的火花,第二轮炮火已经发射了。上万吨的铝镁热闪光炮弹在天空爆炸,无数的联军士兵瞬间被耀瞎了双眼,那些趴在炮镜前的士兵捧着脸在满地打滚,即使从距离江边很远的中国城市,也能看到天空中涌动的巨大闪光。接下来就是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江边辛苦挖成的七道戈兰壕被瞬间抹平,有刺的密集铁丝网一下子消失殆尽,水泥的坦克拒马飞到了高空,又和着泥土、金属碎片、甚至还有吉普车一起重重地落回地面。所有已经在地图上准确标明的联军明碉暗堡一眨眼变成了巨大的弹坑。被闪光弹弄得什么都看不见的联军士兵发出恐怖的喊叫,本能地抄起枪漫无目的地射击,每一个人都在呼喊:“他们来了,中国人来了!”成吨成吨的炮弹和云爆弹把大地不断地改变形态,精确制导导弹由于地形匹配雷达失效,许多导弹都没有命中,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整个鸭绿江前线已经是一片火海,连炮兵观测机都无法判断炮火命中,因为到处都是炮弹在爆炸,已经没有什么地方没有被覆盖了。由于闪光弹的作用,几乎所有的联军炮火都陷入了沉寂,随即被彻底摧毁。联军士兵们匍匐在如同暴风里颠簸的小船一样的防炮洞里,高声企求上帝把他们从这噩梦般的情形中解救出来。在防炮洞外面,森林烧光、山头削平、河流蒸发,已是人间地狱。许多近似癫狂的联军士兵抱着已经被打坏的电话。冲着不可能再有回答的无线电疯狂的喊叫:“他们使用了原子弹,你听到了吗?他们使用了原子弹!”成千上万的水陆坦克排成整齐的波式阵,划破了鸭绿江春天的河水。闪光弹仍然不断地在联军纵深爆炸,被耀眼的光芒照得满眼流泪的联军不敢用任何观瞄器材,只好胡乱地开炮,大多数没有命中,滩头上隐蔽在坦克掩体里只露出炮塔的坦克不是被可怕的炮击和轰炸所掩埋,就是在蝗群一样掠过头顶的武装直升机群前起火爆炸。余下的幸存者还没有等到那些江面上蠕动的小点进入射程,就湮没在它们飞来的炮射自寻的导弹群中,最后的几辆坦克发挥了英勇的精神,击毁了两倍于它们数量的中国坦克,随即被无数水陆坦克的潮水所淹没。设在江边的油池还没有来得及把江面变成火海,就被炮火点燃成了无数火炬。第一批挂载推土铲的工兵坦克打开了通路,喷火坦克一拥而上。联军士兵们本着求生的本能继续战斗,但是抵抗的意志已经崩溃,战败的阴影已经开始笼罩在他们的心头上了,支撑点快守不住了,红热的钢铁贴着地面飞过人们的头顶,直升机的航炮象锯条般切割着每一个敢于还击的阵地,少得可怜的联军战机还在空中和中国战机群缠斗。重武器不是被击毁就是已经耗尽,士兵们只能鼻子紧贴着地面,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步枪。涂着各种防红外涂层的坦克正隆隆地穿过他们的战壕。逃命的想法已经在心中蔓延开来。即使是这样,被庞大密集的火力直接压倒的联军仍然凭借预备工事顽强抵抗。到中午十一点,被突如其来的攻势打懵的将军们才搞清了战场的态势,各个集团军的指挥已经基本上崩溃了,将军们命令后方一切可以搜罗到的部队立即支援前线,同时发出命令:“必须于今夜零时,击退登陆敌军,收复滩头阵地……”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无数的水泥浮桥已经把两岸连接起来,坦克、大炮、后续部队源源不断的开来,到日落时分,中国坦克已经突入韩国境内六十公里,脱离了多兵种合成集团军,正在空中突击集群支援下向深远地区挺进。一股股伞兵部队在群山间绽放出花朵。联军苦心经营的“东方防线”已经不复存在。——我要向那些听得见我讲话的人们说:如果正义力量在事实上不存在,邪恶就将自命为正义。我们希望和平,并不惜以战争的手段去争取。让所有人都听到——无论他们希望我们强大或是灭亡。我们这个民族,曾经韬光养晦、曾经委屈求全、曾经息事宁人。因此使许多人忘记了这个民族的精神:为了正义的存在和正义的胜利,他们将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团结任何力量、支持任何朋友、应付任何艰难、反抗任何敌人、取得任何战争的最后胜利。
好多處有《全頻帶阻塞干擾》的影子  最後一章最後一句模仿自肯尼迪的總統就職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