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对高俅了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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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歷史上的高俅

       高俅其人，《宋史》不見本傳。事蹟散見於《宋史》《續資治通鑒》《宋會要輯稿》《三朝北盟會編》《宣和遺事》《揮麈錄》《雞肋編》等書中。究其一生，大致有如下經歷：
1、舉于庶人。據王明清《揮麈錄·後錄》⑴卷七載：高俅原為“東坡先生小史”且“筆劄頗工”，後被輾轉送于王晉卿、趙佶。高俅被趙佶相中的具體情節與《水   滸傳》中約略相同，只不過王晉卿讓高俅齎送的不是“玉龍筆架”而是“篦刀子”。
2、官至太尉。趙佶即位後對高俅“眷渥甚厚”。《宋史·徽宗本紀》“（政和）七年正月庚子,以殿前都指揮使高俅為太尉”。⑵此時的他深蒙恩寵“數年間建節”（《揮麈錄》卷七）可常伴君側出入賞玩（《雞肋編》卷中）⑶
3、位極人臣。《宋史·徽宗本紀》“（宣和）四年五月壬戌，以高俅為開府儀同三司。⑷
4、亂死位削。《宋史·李綱傳》“（靖康）元年，陳東上書乞誅蔡攸……高俅等人。”⑸又《揮麈錄》卷七“靖康初，俅隨駕至臨淮，以疾辭歸京師。當時侍行如童貫梁師成皆坐誅。俅獨死牖下”。《宋史·欽宗本紀》“（靖康）元年五月己卯，開府儀同三司高俅卒”。⑹《續資治通鑒》卷九十六“詔追削其官”。⑺
        高俅一生，“以幸臣躐躋顯位”⑻雖位列三公，但史籍中對其正、負面記載評價都極為有限。正面有：獎掖後進、擢拔賢才。例如：劉錡“宣和間用高俅薦。”⑼對“潛心武略、久習兵書”的張揮 “付以邊任”。⑽負面的則有：“敗壞軍政，金人長驅，其罪當與童貫等”。⑾ 又有構陷良民以諂諛徽宗（《宣和遺事》）⑿概括說來，正如李裕民先生所言：“總之，高俅不像六賊那樣罪惡累累，也沒有赫赫政績可記。《宋史》不為他立傳無疑是正確的。”⒀
       這樣一個人是如何成為《水滸傳》中惡賊之首的呢？

第二節《水滸傳》中的高俅形象

        現存的三個繁本《水滸傳》對高俅出場的描述基本相同。
        小說第二回“王教頭私走延安府九紋龍大鬧史家村”⒁ 用一百三十餘字為這第一個上場的主要人物身世作了完整設置。
         “且說東京開封府汴梁宣武軍，一個浮浪破落戶子弟。”這是先將其定位于市民階層。“姓高，排行第二，自小不成家業，只好刺槍使棒，最是踢得好腳氣毬。京師人口順，不叫高二，卻都叫他做高毬。後來發跡，便將氣毬那字去了毛旁，添作立人，便改作姓高名俅。”一個典型的“破落戶”形象。“這人吹彈歌舞，刺槍使棒，相撲玩耍，頗能詩書詞賦；若論仁義禮智，信行忠良，卻是不會。只在東京城裏城外幫閒。”這段為後文他的發跡埋設重重伏筆。再往後就是他發跡的全過程：被告去京 →識柳大郎→遇赦回京薦至開藥鋪董將士處→薦送小蘇學士→薦送王晉卿→入端王府，榮達。《水滸傳》中的“高俅傳”與《揮麈錄》中高俅的記載相比，增加了大量具體細節，特點是對高俅身世、境遇的描述，使一個市井“潑皮無賴”的形象深入人心。至高俅得勢後報復王進，《水滸傳》初步完成了對“新高俅”的再創造。而這種再創造又是在何種力量推動下完成的呢？

第三節“市民視角”寫作与高俅形象的塑造

一、“市民視角”寫作的形成
1、客觀因素：《水滸》的成書
        當今學界對《水滸》成書研究統一於兩種共識之中。
（1）它經歷民間口頭流傳、說書藝人和其他創作者加工，最終由文人編綴成書的過程。⒂
（2）它是一個“整體生命”它“既彙聚了數代說話人極盡騰挪變化的敍事辯才，又融合了數代文人刻意謀篇行文的審美智慧，二者交互滲透、雅俗互補，最終已經成了一個渾然難辯你我的藝術結晶體了”。（16）
       由此可知，《水滸傳》的故事大多是在城市的書場、劇場中加工、融合、完善而成的。這樣它就很自覺地帶上了一般市民（包括下層文人）的認知方式、思維結構、審美趣味以至他們的價值觀、世界觀。
2、主觀因素：創作者的立足點
       金聖歎在《第五才子書水滸傳》第一回序中寫道：“一部大書七十回將寫一百八人也，乃開書未寫一百八人而先寫高俅者。蓋不寫高俅便寫一百八人則是亂自下生不可訓也，作者之所必避也。亂自上作不可長也，作者之所深懼也。一部大書七十回而開書先寫高俅有以也。”（17）金聖歎誤將《水滸》創作等同於《春秋》的創作，偏離了《水滸》諸多創作者當初的立足點。
        在徽宗朝眾多奸佞中，為什麼《水滸》的創作者獨獨選中高俅作“反面一號”，而不是惡貫滿盈臭名昭著的“六賊”當中任一？甚至“六賊”的不少劣跡也被算到高俅頭上。（18）
        究其根源，是緣自高俅本來的“市民”身份。對於廣大市民階層來說，出將入相博取功名利祿是不滅的“夢”。但他們卻也不願意受“十年寒窗”或“征戌邊塞”那樣的苦。於是高俅式的一步登天就成為他們心底渴望與追慕的理想模式。但為何高俅又沒有成為“宿太尉”式的正面人物？一方面是由於高俅確有劣跡留傳（如《宣和遺事》中）另一方面是由於市民心中巨大的心理反差。高俅僅僅以蹴鞠這樣的“奇淫小巧”就榮膺高位，而眾多正道直行本分勤勞做事的市民終歸只能“寂寂沉下僚”，這在市民心中引來種種情緒。高俅理所應當地成為茶餘飯後、街頭巷議中被攻擊、挖苦的對象。就這樣，高俅被步步醜化，最終連名字都被巧妙“消解”。說書藝人與下層文人在不平的心情中，以一種“市民視角”完成了《揮麈錄》高俅向《水滸傳》高俅的轉變。“無賴高太尉”出爐了。
二、《水滸傳》中的“市民視角”寫作
1、情節結構上
       比如高俅發跡史中的一個細節：開藥鋪的董將士把高俅推薦到“小蘇學士”處，這是個極為重要的細節，它預示高俅將正式由民間走入“上流社會”。如此重要的一節卻被一筆帶過，小說並未交待賣藥董某與學士蘇某（似指蘇軾）之間的關係。
        這種做法體現了兩種“市民視角”。其一聽眾與說書藝人對複雜的人際關係並不十分感興趣，如果此時岔開高俅事再介紹董某與蘇某關係，聽眾思維就會被打斷。且此二人純屬走場“過客”與全書沒有更多牽涉，後文也再未出場，故介紹就顯多餘。因此，將故事“圓”下來是最重要，不須苛求精確。其二是聽眾對人際關係的概念。城市有限的生存空間裏，人際交往異常頻繁，人人都有自己的“關係網”。所以在說書藝人的一筆帶過後，聽眾也默認了這一邏輯事實，賣藥的與小蘇學士搭上關係就不足為怪了。
2、人物形象上
（1）人物性格的“表現欲”。高俅之所以能發跡是靠他那個漂亮的“鴛鴦拐”。高俅能在關鍵時刻使出絕技表面上是“一時的膽量”，心理層面上卻源自一種“表現欲”。市民階層中，表現欲作為一種可以確認自身價值，證明自我存在的意識深深紮根於他們心中。這種欲望一旦找到釋放的機遇就會變為一種本能，下意識的發出。高俅被端王強拉下場後，“把平生本事都使出來奉承端王，那身分模樣，這氣毬一似鰾膠粘在身上的”，即是明證。
（2）人物心理及語言。高俅一朝得勢尋機報復王進時有“三問”。高俅一問：“你這廝便是都軍教頭王升的兒子？”金聖歎批：“輕輕生出王升，以為銜怨之由。讀之但見其出筆之突兀，不知其用筆之輕妙也。”⒆“這廝”二字暴露了新任太尉身份。而劈頭就問王進父親則暗示了高太尉卑鄙陰暗的小人心理。
       高俅二問：“你省的甚麼武藝？前官沒眼，參你做個教頭，如何敢小覷我，不伏俺點視！你托准的勢要推病在家安閒快樂？”金批：“句句罵王進，句句映高俅，妙絕。”高俅這個“混混”太尉絲毫沒有威嚴與莊重的“官樣子”，還跟他在街邊耍賴時一樣，諸如“沒眼”“俺”“托誰的勢要”“安閒快樂”都是極為典型的市中俗語。從這段話中也看出他確實是怕王進小覷了他，無意之間其卑微的心理昭著於世。
       三問：“賊配軍，你既害病，如何來得？”金批：“小人偏有口給”。堂堂殿師府太尉一不小心將駡街的辦法也用上了，擺出一幅賴皮尋釁架式，蠻不講理，無理取鬧。明明是你把人家強行拉來，還問“你既害病，如何來得”。這種潑皮的非邏輯語言思維與隨後出場的牛二如出一轍。
3、《水滸傳》所持的這種“市民視角”，使讀者更為確信高俅不過是前街小無賴高二，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尉。如此，高俅形象也成為《水滸傳》反角中最鮮活、最有生命力的一個。

第四節    總     結

       總之，《水滸傳》的“市民視角”寫作對整個小說都產生了無可估量的作用與影響。以上僅以高俅為例，管窺其貌，雖不得道，亦近之矣。

注：本文中《水滸傳》原文所據底本為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年版容與堂刻百回本《水滸傳》。

【注釋】
⑴揮麈錄  [宋]王明清撰   《四部叢刊·續編》本  上海書店1984年再版
⑵《宋史》第二十一卷  中華書局1977年標點排印本   第397頁
⑶《雞肋編》 [宋]莊綽撰《歷代史料筆記叢刊·唐宋史料筆記》中華書局1983年3月版
⑷《宋史》第二十二卷  同  ⑵ 第409頁
⑸《宋史》第三五八卷  同  ⑵ 第11245頁
⑹《宋史》第二十三卷  同  ⑵428頁
⑺《續資治通鑒》[清]  畢沅撰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影印本
⑻《宋史》第四四六卷  同   ⑵ 第13160頁
⑼《宋史》第三六六卷《劉錡傳》同⑵第11399頁
⑽《宋會要輯稿》（職官六十一之十七）[清]徐松輯中華書局1987年版
⑾同⑻
⑿《宣和遺事》前集的三個條目中有高俅事蹟。分別是1〉高俅楊戩勸上休聽臣諫2〉高俅複隨徽宗幸師師家3〉高俅押賈奕下大理寺，據中華書局《叢書集成初編》
⒁貫華堂本《第五才子書水滸傳》作第一回
⒂《中國小說源流論》  石昌渝著  三聯書店1994年版
⒃《中國古典小說史論》（新版圖志本）  楊義著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第二版362頁
⒄《第五才子書水滸傳》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古本小說集成》本
⒅《林沖與高俅——<水滸傳>成書研究》石昌渝《文學評論》2003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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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歷史上的高俅

       高俅其人，《宋史》不見本傳。事蹟散見於《宋史》《續資治通鑒》《宋會要輯稿》《三朝北盟會編》《宣和遺事》《揮麈錄》《雞肋編》等書中。究其一生，大致有如下經歷：
1、舉于庶人。據王明清《揮麈錄·後錄》⑴卷七載：高俅原為“東坡先生小史”且“筆劄頗工”，後被輾轉送于王晉卿、趙佶。高俅被趙佶相中的具體情節與《水   滸傳》中約略相同，只不過王晉卿讓高俅齎送的不是“玉龍筆架”而是“篦刀子”。
2、官至太尉。趙佶即位後對高俅“眷渥甚厚”。《宋史·徽宗本紀》“（政和）七年正月庚子,以殿前都指揮使高俅為太尉”。⑵此時的他深蒙恩寵“數年間建節”（《揮麈錄》卷七）可常伴君側出入賞玩（《雞肋編》卷中）⑶
3、位極人臣。《宋史·徽宗本紀》“（宣和）四年五月壬戌，以高俅為開府儀同三司。⑷
4、亂死位削。《宋史·李綱傳》“（靖康）元年，陳東上書乞誅蔡攸……高俅等人。”⑸又《揮麈錄》卷七“靖康初，俅隨駕至臨淮，以疾辭歸京師。當時侍行如童貫梁師成皆坐誅。俅獨死牖下”。《宋史·欽宗本紀》“（靖康）元年五月己卯，開府儀同三司高俅卒”。⑹《續資治通鑒》卷九十六“詔追削其官”。⑺
        高俅一生，“以幸臣躐躋顯位”⑻雖位列三公，但史籍中對其正、負面記載評價都極為有限。正面有：獎掖後進、擢拔賢才。例如：劉錡“宣和間用高俅薦。”⑼對“潛心武略、久習兵書”的張揮 “付以邊任”。⑽負面的則有：“敗壞軍政，金人長驅，其罪當與童貫等”。⑾ 又有構陷良民以諂諛徽宗（《宣和遺事》）⑿概括說來，正如李裕民先生所言：“總之，高俅不像六賊那樣罪惡累累，也沒有赫赫政績可記。《宋史》不為他立傳無疑是正確的。”⒀
       這樣一個人是如何成為《水滸傳》中惡賊之首的呢？

第二節《水滸傳》中的高俅形象

        現存的三個繁本《水滸傳》對高俅出場的描述基本相同。
        小說第二回“王教頭私走延安府九紋龍大鬧史家村”⒁ 用一百三十餘字為這第一個上場的主要人物身世作了完整設置。
         “且說東京開封府汴梁宣武軍，一個浮浪破落戶子弟。”這是先將其定位于市民階層。“姓高，排行第二，自小不成家業，只好刺槍使棒，最是踢得好腳氣毬。京師人口順，不叫高二，卻都叫他做高毬。後來發跡，便將氣毬那字去了毛旁，添作立人，便改作姓高名俅。”一個典型的“破落戶”形象。“這人吹彈歌舞，刺槍使棒，相撲玩耍，頗能詩書詞賦；若論仁義禮智，信行忠良，卻是不會。只在東京城裏城外幫閒。”這段為後文他的發跡埋設重重伏筆。再往後就是他發跡的全過程：被告去京 →識柳大郎→遇赦回京薦至開藥鋪董將士處→薦送小蘇學士→薦送王晉卿→入端王府，榮達。《水滸傳》中的“高俅傳”與《揮麈錄》中高俅的記載相比，增加了大量具體細節，特點是對高俅身世、境遇的描述，使一個市井“潑皮無賴”的形象深入人心。至高俅得勢後報復王進，《水滸傳》初步完成了對“新高俅”的再創造。而這種再創造又是在何種力量推動下完成的呢？

第三節“市民視角”寫作与高俅形象的塑造

一、“市民視角”寫作的形成
1、客觀因素：《水滸》的成書
        當今學界對《水滸》成書研究統一於兩種共識之中。
（1）它經歷民間口頭流傳、說書藝人和其他創作者加工，最終由文人編綴成書的過程。⒂
（2）它是一個“整體生命”它“既彙聚了數代說話人極盡騰挪變化的敍事辯才，又融合了數代文人刻意謀篇行文的審美智慧，二者交互滲透、雅俗互補，最終已經成了一個渾然難辯你我的藝術結晶體了”。（16）
       由此可知，《水滸傳》的故事大多是在城市的書場、劇場中加工、融合、完善而成的。這樣它就很自覺地帶上了一般市民（包括下層文人）的認知方式、思維結構、審美趣味以至他們的價值觀、世界觀。
2、主觀因素：創作者的立足點
       金聖歎在《第五才子書水滸傳》第一回序中寫道：“一部大書七十回將寫一百八人也，乃開書未寫一百八人而先寫高俅者。蓋不寫高俅便寫一百八人則是亂自下生不可訓也，作者之所必避也。亂自上作不可長也，作者之所深懼也。一部大書七十回而開書先寫高俅有以也。”（17）金聖歎誤將《水滸》創作等同於《春秋》的創作，偏離了《水滸》諸多創作者當初的立足點。
        在徽宗朝眾多奸佞中，為什麼《水滸》的創作者獨獨選中高俅作“反面一號”，而不是惡貫滿盈臭名昭著的“六賊”當中任一？甚至“六賊”的不少劣跡也被算到高俅頭上。（18）
        究其根源，是緣自高俅本來的“市民”身份。對於廣大市民階層來說，出將入相博取功名利祿是不滅的“夢”。但他們卻也不願意受“十年寒窗”或“征戌邊塞”那樣的苦。於是高俅式的一步登天就成為他們心底渴望與追慕的理想模式。但為何高俅又沒有成為“宿太尉”式的正面人物？一方面是由於高俅確有劣跡留傳（如《宣和遺事》中）另一方面是由於市民心中巨大的心理反差。高俅僅僅以蹴鞠這樣的“奇淫小巧”就榮膺高位，而眾多正道直行本分勤勞做事的市民終歸只能“寂寂沉下僚”，這在市民心中引來種種情緒。高俅理所應當地成為茶餘飯後、街頭巷議中被攻擊、挖苦的對象。就這樣，高俅被步步醜化，最終連名字都被巧妙“消解”。說書藝人與下層文人在不平的心情中，以一種“市民視角”完成了《揮麈錄》高俅向《水滸傳》高俅的轉變。“無賴高太尉”出爐了。
二、《水滸傳》中的“市民視角”寫作
1、情節結構上
       比如高俅發跡史中的一個細節：開藥鋪的董將士把高俅推薦到“小蘇學士”處，這是個極為重要的細節，它預示高俅將正式由民間走入“上流社會”。如此重要的一節卻被一筆帶過，小說並未交待賣藥董某與學士蘇某（似指蘇軾）之間的關係。
        這種做法體現了兩種“市民視角”。其一聽眾與說書藝人對複雜的人際關係並不十分感興趣，如果此時岔開高俅事再介紹董某與蘇某關係，聽眾思維就會被打斷。且此二人純屬走場“過客”與全書沒有更多牽涉，後文也再未出場，故介紹就顯多餘。因此，將故事“圓”下來是最重要，不須苛求精確。其二是聽眾對人際關係的概念。城市有限的生存空間裏，人際交往異常頻繁，人人都有自己的“關係網”。所以在說書藝人的一筆帶過後，聽眾也默認了這一邏輯事實，賣藥的與小蘇學士搭上關係就不足為怪了。
2、人物形象上
（1）人物性格的“表現欲”。高俅之所以能發跡是靠他那個漂亮的“鴛鴦拐”。高俅能在關鍵時刻使出絕技表面上是“一時的膽量”，心理層面上卻源自一種“表現欲”。市民階層中，表現欲作為一種可以確認自身價值，證明自我存在的意識深深紮根於他們心中。這種欲望一旦找到釋放的機遇就會變為一種本能，下意識的發出。高俅被端王強拉下場後，“把平生本事都使出來奉承端王，那身分模樣，這氣毬一似鰾膠粘在身上的”，即是明證。
（2）人物心理及語言。高俅一朝得勢尋機報復王進時有“三問”。高俅一問：“你這廝便是都軍教頭王升的兒子？”金聖歎批：“輕輕生出王升，以為銜怨之由。讀之但見其出筆之突兀，不知其用筆之輕妙也。”⒆“這廝”二字暴露了新任太尉身份。而劈頭就問王進父親則暗示了高太尉卑鄙陰暗的小人心理。
       高俅二問：“你省的甚麼武藝？前官沒眼，參你做個教頭，如何敢小覷我，不伏俺點視！你托准的勢要推病在家安閒快樂？”金批：“句句罵王進，句句映高俅，妙絕。”高俅這個“混混”太尉絲毫沒有威嚴與莊重的“官樣子”，還跟他在街邊耍賴時一樣，諸如“沒眼”“俺”“托誰的勢要”“安閒快樂”都是極為典型的市中俗語。從這段話中也看出他確實是怕王進小覷了他，無意之間其卑微的心理昭著於世。
       三問：“賊配軍，你既害病，如何來得？”金批：“小人偏有口給”。堂堂殿師府太尉一不小心將駡街的辦法也用上了，擺出一幅賴皮尋釁架式，蠻不講理，無理取鬧。明明是你把人家強行拉來，還問“你既害病，如何來得”。這種潑皮的非邏輯語言思維與隨後出場的牛二如出一轍。
3、《水滸傳》所持的這種“市民視角”，使讀者更為確信高俅不過是前街小無賴高二，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尉。如此，高俅形象也成為《水滸傳》反角中最鮮活、最有生命力的一個。

第四節    總     結

       總之，《水滸傳》的“市民視角”寫作對整個小說都產生了無可估量的作用與影響。以上僅以高俅為例，管窺其貌，雖不得道，亦近之矣。

注：本文中《水滸傳》原文所據底本為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年版容與堂刻百回本《水滸傳》。

【注釋】
⑴揮麈錄  [宋]王明清撰   《四部叢刊·續編》本  上海書店1984年再版
⑵《宋史》第二十一卷  中華書局1977年標點排印本   第397頁
⑶《雞肋編》 [宋]莊綽撰《歷代史料筆記叢刊·唐宋史料筆記》中華書局1983年3月版
⑷《宋史》第二十二卷  同  ⑵ 第409頁
⑸《宋史》第三五八卷  同  ⑵ 第11245頁
⑹《宋史》第二十三卷  同  ⑵428頁
⑺《續資治通鑒》[清]  畢沅撰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影印本
⑻《宋史》第四四六卷  同   ⑵ 第13160頁
⑼《宋史》第三六六卷《劉錡傳》同⑵第11399頁
⑽《宋會要輯稿》（職官六十一之十七）[清]徐松輯中華書局1987年版
⑾同⑻
⑿《宣和遺事》前集的三個條目中有高俅事蹟。分別是1〉高俅楊戩勸上休聽臣諫2〉高俅複隨徽宗幸師師家3〉高俅押賈奕下大理寺，據中華書局《叢書集成初編》
⒁貫華堂本《第五才子書水滸傳》作第一回
⒂《中國小說源流論》  石昌渝著  三聯書店1994年版
⒃《中國古典小說史論》（新版圖志本）  楊義著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第二版362頁
⒄《第五才子書水滸傳》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古本小說集成》本
⒅《林沖與高俅——<水滸傳>成書研究》石昌渝《文學評論》2003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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