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血红〉第18章:“黑土地之狐”(----林彪)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30 00:00:20
〈雪白血红〉第18章:“黑土地之狐”
作者:张正隆


    濒临松花江主流,在第二松花江北部的哈尔滨,满语的意思是“晒网场”。

  这古老的名字,会幻化出一幅古朴而又动人的图画:在遥远的年代,以捕鱼业
为主的松花江人,满载而归后,在这里歇息,晾晒网具。江水清清,船儿悠悠,两
岸葱绿,天空湛蓝。汉子们赤铜色的肌肤在蓝天绿地间闪耀,在清碧的江水中腾跃
。女人清润的歌声滴着欢笑和情爱,在天地间和浪花中逐戏。服饰各异的赫哲和女
真族孩子们,狗儿羊儿似的在草地上滚成一团。热了,累了,就鱼儿似的跃入水中
。蓝天大地盛不下人们的欢乐,松花江日夜不息地流向远方。

  从哈尔滨向南,普通快车的第一个停车站,叫“双城”。

  双城县党史办公室的同志说:双城历史上颇有几个“人物”。伪满洲国八个大
臣中,双城出了两个。那位在国民党上层也算有头有脸,“八·一五”后的“东北
行政委员会”中仅逊于熊式辉的第二号人物莫德惠,也是双城人。如今台北还有条
“双城街”,莫德惠就住在那里。

  不过,双城人话题最多的,也着实使双城红火一阵子的人物,还是来自湖北黄
冈县林家大湾的林彪。

  现在的双城县人民武装部,就是当年东北民主联军、东北野战军前线指挥所旧
址。

  这是一座古色古香,富丽堂皇,如今已有些破败的建筑。漆皮剥落的原始的大
木门,嵌在灰色的水泥墙中。院子青砖铺地,墙是同样的大青砖。六根一人粗的红
色木柱,擎着两米宽的廊檐。檐下青砖上雕刻着凤凰、麒麟、花草,做工精细,栩
栩如生。青一色小叶瓦,像天安门城楼式的飞檐上,蹲伏着青色的麒麟。

  东西各一四合院,中间一道月亮门。西院为参谋处,东院住林彪。

  林彪在黑土地的3年生涯中,两年左右是在这里渡过的。

  从三下江南到夏、秋、冬三大攻势,直至辽沈战役前夕,林彪就在这里织网—
—编织战争的血与火之网。


                寒暑表

  热情的双城人,从厚厚的泥封中,为我找出一本残缺不全的《林副主席东北解
放战争期间在双城住地纪念馆内容介绍》。其中,有个《寒暑表的故事》。

  据说,这是两尺多长的特制的寒暑表。人武部的同志几年前还见过这个“笨家
伙”,扔在仑库里,也不知来历,也不知弄哪里去了。

  每到一地,秘书第一件事,就是选个合适的地方挂上地图。林彪就以地图为起
止点,开始踱步。到双城后,又多了个起止点,就是在窗外屋檐下那个笨重的寒暑
表。

  天越冷,出现在寒暑表前的次数越多。在时连大衣也不披,就那么站着,看看
寒暑表,再看看天地风雪。有时还把一双像面包一样苍白的手,伸到风雪中冻上一
会儿。

  古今中外,杰出的军事家中不乏杰出的政治家。一个杰出的军事家当然不必是
一个天文学家,但他必须懂得老天爷的喜怒哀乐,看老天爷的脸色行事。从草船借
箭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珊瑚海大战,例子不胜枚举。

  知己知彼还不够,还要知道老天爷和土地爷。林彪看地图当然不仅是了解土地
爷,但他看寒暑表则纯粹是要和老天爷套近乎,交朋友。

  黑土地上的第一个冬天,给林彪的印象无疑是深刻的。他早就在算计着这个冬
天了。

  1946年10月31日,“林彭高陈”在给“中央并告萧江程罗”⑦的电报
中,说:㈠目前敌人利用松花江阻止我北满部队而集中主力进攻南满与西满。最近
正在布置攻洮南,但长春以北敌兵较空虚,只新一军两个师及七十一军一个师,六
十军一个师及其他地方部队。我军拟以五个师的兵力,令火车运输从哈尔滨经齐齐
哈尔绕至松花江以南再步行向敌发动攻势,以各个击破的方法求得歼灭敌人,以破
坏敌人攻洮南的行动及策应南满和破坏敌人攻哈尔滨的计划。

  ㈡因敌人已深入西满南满,而关内尚未增加出关的条件下,我们突然出现在松
花江以南进攻,故敌必无力将我驱逐,而在约一个月以后,彼如调兵向我进攻时,
届时松花江已结冰使我运动甚为自由。故目前出击不致被敌打回,一个月后敌有力
打我时届时已无后路顾虑。

  ……

  瞻前顾后,走一步,看几步。林彪的算盘,方方面面,拨拉得周周到到。

  很多老人讲林彪会打仗,打巧仗,其巧之一,就是善于调动老天爷和土地爷。
天上,地上,把一切可能利用的条件都比较充分的利用起来,把这些有形无形的条
件编制成有力的纵队和兵团。

  杜聿明在这个季节实行“先南后北”计划,算是失了天时,又丢了地利。他也
是没法子。就像蒋介石迫不及待发动内战一样,时间不是他们的朋友。拖下去,共
产党会一天天在人民中间发展、壮大。“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宁肯失
去老天爷和土地爷,也要趁林彪羽翼未丰满,把他打垮,吃掉。

                          不公平的“球赛”

    从蒋介石到他的士兵,都说共产党搞“人海战术”,好像共产党“犯规”了,
以多凌少,欺负人。

  任何体育竞赛都有规则。球类比赛最重要,也是常识性的一条,是双方上场人
数必须相等。拳击台上,不但不能两个打一个,还对运动员的体重做出规定,分成
各种级别。

  可在黑土地这个竞技场上看到的,几乎全是另一种情景。每次战斗,共产党上
场的“运动员”,总是超过国民党。少则两倍、三倍,多则四倍、五倍,甚至七倍
、八倍。这确乎有失“公道”。

  可战争不是体育比赛。孙子说:“兵者,诡道也。”岂止是“诡道”,简直是
残酷、残忍之道。成吉思汗允诺士兵,攻下城池后,可以随意淫杀抢掠。人类进步
到40年代,广岛、长崎两声巨响,不分男女,不论老少,全吃了原子弹的大锅饭
。战争绝不是慈善事业,所以就没有么什规则可言。战争只有胜负,不择手段地取
胜——胜者王侯败者贼。

  在战争的竞技场上,总能以多打少,那是指挥员的水平。

  也是人心——你国民党能发动起那么多人参军参战吗?

  而在双方兵力相当,或是少于对手时,仍能以多打少,那就不仅是水平,而是
天才了。

  要以多打少,就要集中兵力。要集中兵力,就要走。要多走,快走,不分昼夜
地走,顶风冒雪地走,不吃饭、不睡觉地走,拼命走。

  四渡赤水后,埋怨毛泽东尽走“弓背路”,要把部队拖垮了的林彪,在双城那
个四合院的青砖地上踱着步子,一封封电报飞向各个纵队。忽东忽西,忽南忽北,
忽进忽退,把部队支使得颠颠跑,团团转。那情景好像不是打仗,而是行军大竞赛
,看谁走得多,走得快,然后得金牌、银牌或铜牌。

  林彪说:“不要怕疲劳而累死人,因为疲劳而累死人总比慢了而受伤损失小得
多。冬季作战向巨流河前进时累死了人,但不要怕,要忍一口气,咬紧牙关赶路,
这时吃一点亏是有很大代价的,怕吃苦,怕走路,反会牺牲更大”。⑧林彪很喜欢
那些走路不要命的部队。

  一些老人说,对于这种大运动量的运动战,开头很多人不理解:兔子没抓着,
把鹰累死了。那冤枉路也真没少走。有时好歹快到地方了,一个电报,调头双往回
跑。不跑也还真不行。东北铁路多,大都是国民党占着。人家增援快,一个师能当
几个师用,火车头唿哧唿哧几股烟就到了。走脱被动,走出主动,打了胜仗,再走
就痛快了,有劲了。流汗总比流血好。南下打衡宝战役时,配属四野指挥的兄弟部
队,开头也不习惯,后来就好了。

  最漫长的道路,常常是通往胜利的捷径。


                               “空军司令”

    林彪打仗,经常直接指挥到师。特别是打运动战。重要战斗,重要方向,有时
还直接指挥到团。

  当年“东总”和四野的秘书、参谋人员都说,林彪的电报,一般都是先师后纵
队(军)再兵团的顺序发出去。署名“林罗刘”、“林罗刘谭”、“林罗赵”⑨,
经常是电报发走了,再送给“罗刘”,“罗刘谭”,“罗赵”看。衡宝战役后期,
林彪病了,倒在床上指挥,电报记录完了,秘书代“林罗赵”签上名就发走了。

  打下锦州后回师打廖耀湘兵团,有的师在哪儿,纵队不知道,林彪知道。有时
兵团正在执行第一封电报指示,师里已经按照变更命令的第二封电报行动了。

  兵贵神速,瞬息万变。按部就班地一级一级往下传,敌人早跑了。

  据说,大将风度的4兵团司令兼政委陈赓,曾风趣地说:在“林总”指挥下打
运动战,兵团司令是“空军司令”,可以睡大觉。

  老人都说,当时人们对林彪佩服得很。对这种越级指挥什么的,没有人说什么
。说他“独断专行”,是后来的事儿。

  有的老人说:指挥错了,那是独断专行;打了胜仗,他是正确的,能说是独断
专行?

  据说,蒋介石也经常这么干。东南西北,一个电报发出去,坐在南京指挥战场
上的师团。

  同样是越级指挥,林彪与他的校长几乎毫无共同之处。这不仅因为校长一个电
报,就把前线指挥官搞得无所适从,而学生则统一了部署,争取了时间,使部队形
成了拳头。还因为林彪并未大包大揽,而是让他的部下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
几位在黑土地上当过师长、政委的老人说,部队行军到达指定地域,第一件事就是
向林彪报告当面敌情。三下江南时,林彪要求20分钟内就得将下面敌情报告给他
。十几个师,到地方不过个把小时,情况通报就下来了。这就逼着你往前跑,不打
官僚主义仗。一仗下来,林彪6小时内要简报,24小时要详报,逼着你总结经验
教训。把你搞得紧紧张张的,脑子里一点空儿也没有。

                                “走麦城”

    林彪脑子里那个不停转动的车轱辘上,每个时期都有一个主题。四平撤退后,
大讲莫斯科撤退。一下江南前,一些人觉得美械装备厉害,有畏敌怯战情绪。这个
时期的电报,就强调勇敢,勇敢就是胜利,要敢于刺刀见红。此后,根据地半不熟,
又多在敌占区作战,敌情很难掌握,仗又不能不打。于是,一向稳妥的林彪,就一
反常态地提出,“只要有六成胜利把握即决心打”并给起个名叫“硬拼仗”。“六
个战术原则”,也都是根据各个时期的主要矛盾,总结出来的。

  林彪要求秘书和参谋向下传达命令时,重要问题要交代三次。

  有人说这称之为林彪的“重点主义”。

  打了败仗,”重点主义”就更重了。

  黑土地上较大的败仗,一是二下江南攻德惠不下,二是夏季攻势中的四平攻坚
战。

  据说,在四平攻坚战后的“东总”高干会议上,林彪曾三次站起来检讨:这次
四平没打下来,不要你们负责,主要是我情况了解得不够,决心下得太快。不马上
攻,围城打援最好。先消灭援军再攻城,就能攻下来。另外,这次攻城还暴露了我
们攻坚的技术差,这也主要是我平时研究得不够。

  大会讲,小会讲,专门开会讲。不是要把谁讲得抬不起头,而是为的使大家从
败仗中振作起来。怎样振作?把教训无巨细一条一条摆出来,摆深摆透,摆得明明
白白。然后,再一条一条理出对策,反复演练。一句话,要赢得明白,更要输得明
白。

  一些老人说,林彪非常善于总结经验教训,特别是教训。一个败仗讲起来没完
。吃亏是师傅,坏事变好事。若没有四平“走麦城”和大讲“走麦城”,辽沈战役
前的攻坚大练兵,就不会搞得那样深入、彻底,锦州就不大可能那么快打下来。

  林彪不但抓住自己“走麦城”不放,还注意吸取别人过关斩将的经验。

  像1946年9月12日这样的电报,笔者还见到几封:军委:我们甚盼吸收
关内作战经验,望将冀鲁豫及苏北等地的作战经验特别是夜战经验在战役,战斗,
在技术上的各种办法陆续告我们以便研究吸收。

                        林
                       文日

  1948年10月23日,林彪、罗荣桓在给各纵队并报东北局、军委的一封
电报中,剖析了沙后所和王道屯两个战例(影响并不很大,但颇典型的两个“不良
战例”)。毛泽东在向各野战军转发这封电报的电报中说:这种情形,恐怕不但东
北部队有,你们所属部队也会有的,不过你们在战术问题方面给我们反映太少,我
们无从知道。⑩采访中见到那么多战例,一本又一本,厚厚的,而且大都是精装本
。其中,没见到一个打败仗的战例。

  据说,美军的军事演习,为了使官兵对未来战争的残酷性认识得更深刻,促使
其刻苦训练,每次“战斗”都是敌胜己负。

  千篇一律,难免使人厌烦,因而那效果是令人怀疑的。但是,战例战无不胜,
是否也走了极端?〈雪白血红〉第18章:“黑土地之狐”
作者:张正隆


    濒临松花江主流,在第二松花江北部的哈尔滨,满语的意思是“晒网场”。

  这古老的名字,会幻化出一幅古朴而又动人的图画:在遥远的年代,以捕鱼业
为主的松花江人,满载而归后,在这里歇息,晾晒网具。江水清清,船儿悠悠,两
岸葱绿,天空湛蓝。汉子们赤铜色的肌肤在蓝天绿地间闪耀,在清碧的江水中腾跃
。女人清润的歌声滴着欢笑和情爱,在天地间和浪花中逐戏。服饰各异的赫哲和女
真族孩子们,狗儿羊儿似的在草地上滚成一团。热了,累了,就鱼儿似的跃入水中
。蓝天大地盛不下人们的欢乐,松花江日夜不息地流向远方。

  从哈尔滨向南,普通快车的第一个停车站,叫“双城”。

  双城县党史办公室的同志说:双城历史上颇有几个“人物”。伪满洲国八个大
臣中,双城出了两个。那位在国民党上层也算有头有脸,“八·一五”后的“东北
行政委员会”中仅逊于熊式辉的第二号人物莫德惠,也是双城人。如今台北还有条
“双城街”,莫德惠就住在那里。

  不过,双城人话题最多的,也着实使双城红火一阵子的人物,还是来自湖北黄
冈县林家大湾的林彪。

  现在的双城县人民武装部,就是当年东北民主联军、东北野战军前线指挥所旧
址。

  这是一座古色古香,富丽堂皇,如今已有些破败的建筑。漆皮剥落的原始的大
木门,嵌在灰色的水泥墙中。院子青砖铺地,墙是同样的大青砖。六根一人粗的红
色木柱,擎着两米宽的廊檐。檐下青砖上雕刻着凤凰、麒麟、花草,做工精细,栩
栩如生。青一色小叶瓦,像天安门城楼式的飞檐上,蹲伏着青色的麒麟。

  东西各一四合院,中间一道月亮门。西院为参谋处,东院住林彪。

  林彪在黑土地的3年生涯中,两年左右是在这里渡过的。

  从三下江南到夏、秋、冬三大攻势,直至辽沈战役前夕,林彪就在这里织网—
—编织战争的血与火之网。


                寒暑表

  热情的双城人,从厚厚的泥封中,为我找出一本残缺不全的《林副主席东北解
放战争期间在双城住地纪念馆内容介绍》。其中,有个《寒暑表的故事》。

  据说,这是两尺多长的特制的寒暑表。人武部的同志几年前还见过这个“笨家
伙”,扔在仑库里,也不知来历,也不知弄哪里去了。

  每到一地,秘书第一件事,就是选个合适的地方挂上地图。林彪就以地图为起
止点,开始踱步。到双城后,又多了个起止点,就是在窗外屋檐下那个笨重的寒暑
表。

  天越冷,出现在寒暑表前的次数越多。在时连大衣也不披,就那么站着,看看
寒暑表,再看看天地风雪。有时还把一双像面包一样苍白的手,伸到风雪中冻上一
会儿。

  古今中外,杰出的军事家中不乏杰出的政治家。一个杰出的军事家当然不必是
一个天文学家,但他必须懂得老天爷的喜怒哀乐,看老天爷的脸色行事。从草船借
箭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珊瑚海大战,例子不胜枚举。

  知己知彼还不够,还要知道老天爷和土地爷。林彪看地图当然不仅是了解土地
爷,但他看寒暑表则纯粹是要和老天爷套近乎,交朋友。

  黑土地上的第一个冬天,给林彪的印象无疑是深刻的。他早就在算计着这个冬
天了。

  1946年10月31日,“林彭高陈”在给“中央并告萧江程罗”⑦的电报
中,说:㈠目前敌人利用松花江阻止我北满部队而集中主力进攻南满与西满。最近
正在布置攻洮南,但长春以北敌兵较空虚,只新一军两个师及七十一军一个师,六
十军一个师及其他地方部队。我军拟以五个师的兵力,令火车运输从哈尔滨经齐齐
哈尔绕至松花江以南再步行向敌发动攻势,以各个击破的方法求得歼灭敌人,以破
坏敌人攻洮南的行动及策应南满和破坏敌人攻哈尔滨的计划。

  ㈡因敌人已深入西满南满,而关内尚未增加出关的条件下,我们突然出现在松
花江以南进攻,故敌必无力将我驱逐,而在约一个月以后,彼如调兵向我进攻时,
届时松花江已结冰使我运动甚为自由。故目前出击不致被敌打回,一个月后敌有力
打我时届时已无后路顾虑。

  ……

  瞻前顾后,走一步,看几步。林彪的算盘,方方面面,拨拉得周周到到。

  很多老人讲林彪会打仗,打巧仗,其巧之一,就是善于调动老天爷和土地爷。
天上,地上,把一切可能利用的条件都比较充分的利用起来,把这些有形无形的条
件编制成有力的纵队和兵团。

  杜聿明在这个季节实行“先南后北”计划,算是失了天时,又丢了地利。他也
是没法子。就像蒋介石迫不及待发动内战一样,时间不是他们的朋友。拖下去,共
产党会一天天在人民中间发展、壮大。“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宁肯失
去老天爷和土地爷,也要趁林彪羽翼未丰满,把他打垮,吃掉。

                          不公平的“球赛”

    从蒋介石到他的士兵,都说共产党搞“人海战术”,好像共产党“犯规”了,
以多凌少,欺负人。

  任何体育竞赛都有规则。球类比赛最重要,也是常识性的一条,是双方上场人
数必须相等。拳击台上,不但不能两个打一个,还对运动员的体重做出规定,分成
各种级别。

  可在黑土地这个竞技场上看到的,几乎全是另一种情景。每次战斗,共产党上
场的“运动员”,总是超过国民党。少则两倍、三倍,多则四倍、五倍,甚至七倍
、八倍。这确乎有失“公道”。

  可战争不是体育比赛。孙子说:“兵者,诡道也。”岂止是“诡道”,简直是
残酷、残忍之道。成吉思汗允诺士兵,攻下城池后,可以随意淫杀抢掠。人类进步
到40年代,广岛、长崎两声巨响,不分男女,不论老少,全吃了原子弹的大锅饭
。战争绝不是慈善事业,所以就没有么什规则可言。战争只有胜负,不择手段地取
胜——胜者王侯败者贼。

  在战争的竞技场上,总能以多打少,那是指挥员的水平。

  也是人心——你国民党能发动起那么多人参军参战吗?

  而在双方兵力相当,或是少于对手时,仍能以多打少,那就不仅是水平,而是
天才了。

  要以多打少,就要集中兵力。要集中兵力,就要走。要多走,快走,不分昼夜
地走,顶风冒雪地走,不吃饭、不睡觉地走,拼命走。

  四渡赤水后,埋怨毛泽东尽走“弓背路”,要把部队拖垮了的林彪,在双城那
个四合院的青砖地上踱着步子,一封封电报飞向各个纵队。忽东忽西,忽南忽北,
忽进忽退,把部队支使得颠颠跑,团团转。那情景好像不是打仗,而是行军大竞赛
,看谁走得多,走得快,然后得金牌、银牌或铜牌。

  林彪说:“不要怕疲劳而累死人,因为疲劳而累死人总比慢了而受伤损失小得
多。冬季作战向巨流河前进时累死了人,但不要怕,要忍一口气,咬紧牙关赶路,
这时吃一点亏是有很大代价的,怕吃苦,怕走路,反会牺牲更大”。⑧林彪很喜欢
那些走路不要命的部队。

  一些老人说,对于这种大运动量的运动战,开头很多人不理解:兔子没抓着,
把鹰累死了。那冤枉路也真没少走。有时好歹快到地方了,一个电报,调头双往回
跑。不跑也还真不行。东北铁路多,大都是国民党占着。人家增援快,一个师能当
几个师用,火车头唿哧唿哧几股烟就到了。走脱被动,走出主动,打了胜仗,再走
就痛快了,有劲了。流汗总比流血好。南下打衡宝战役时,配属四野指挥的兄弟部
队,开头也不习惯,后来就好了。

  最漫长的道路,常常是通往胜利的捷径。


                               “空军司令”

    林彪打仗,经常直接指挥到师。特别是打运动战。重要战斗,重要方向,有时
还直接指挥到团。

  当年“东总”和四野的秘书、参谋人员都说,林彪的电报,一般都是先师后纵
队(军)再兵团的顺序发出去。署名“林罗刘”、“林罗刘谭”、“林罗赵”⑨,
经常是电报发走了,再送给“罗刘”,“罗刘谭”,“罗赵”看。衡宝战役后期,
林彪病了,倒在床上指挥,电报记录完了,秘书代“林罗赵”签上名就发走了。

  打下锦州后回师打廖耀湘兵团,有的师在哪儿,纵队不知道,林彪知道。有时
兵团正在执行第一封电报指示,师里已经按照变更命令的第二封电报行动了。

  兵贵神速,瞬息万变。按部就班地一级一级往下传,敌人早跑了。

  据说,大将风度的4兵团司令兼政委陈赓,曾风趣地说:在“林总”指挥下打
运动战,兵团司令是“空军司令”,可以睡大觉。

  老人都说,当时人们对林彪佩服得很。对这种越级指挥什么的,没有人说什么
。说他“独断专行”,是后来的事儿。

  有的老人说:指挥错了,那是独断专行;打了胜仗,他是正确的,能说是独断
专行?

  据说,蒋介石也经常这么干。东南西北,一个电报发出去,坐在南京指挥战场
上的师团。

  同样是越级指挥,林彪与他的校长几乎毫无共同之处。这不仅因为校长一个电
报,就把前线指挥官搞得无所适从,而学生则统一了部署,争取了时间,使部队形
成了拳头。还因为林彪并未大包大揽,而是让他的部下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
几位在黑土地上当过师长、政委的老人说,部队行军到达指定地域,第一件事就是
向林彪报告当面敌情。三下江南时,林彪要求20分钟内就得将下面敌情报告给他
。十几个师,到地方不过个把小时,情况通报就下来了。这就逼着你往前跑,不打
官僚主义仗。一仗下来,林彪6小时内要简报,24小时要详报,逼着你总结经验
教训。把你搞得紧紧张张的,脑子里一点空儿也没有。

                                “走麦城”

    林彪脑子里那个不停转动的车轱辘上,每个时期都有一个主题。四平撤退后,
大讲莫斯科撤退。一下江南前,一些人觉得美械装备厉害,有畏敌怯战情绪。这个
时期的电报,就强调勇敢,勇敢就是胜利,要敢于刺刀见红。此后,根据地半不熟,
又多在敌占区作战,敌情很难掌握,仗又不能不打。于是,一向稳妥的林彪,就一
反常态地提出,“只要有六成胜利把握即决心打”并给起个名叫“硬拼仗”。“六
个战术原则”,也都是根据各个时期的主要矛盾,总结出来的。

  林彪要求秘书和参谋向下传达命令时,重要问题要交代三次。

  有人说这称之为林彪的“重点主义”。

  打了败仗,”重点主义”就更重了。

  黑土地上较大的败仗,一是二下江南攻德惠不下,二是夏季攻势中的四平攻坚
战。

  据说,在四平攻坚战后的“东总”高干会议上,林彪曾三次站起来检讨:这次
四平没打下来,不要你们负责,主要是我情况了解得不够,决心下得太快。不马上
攻,围城打援最好。先消灭援军再攻城,就能攻下来。另外,这次攻城还暴露了我
们攻坚的技术差,这也主要是我平时研究得不够。

  大会讲,小会讲,专门开会讲。不是要把谁讲得抬不起头,而是为的使大家从
败仗中振作起来。怎样振作?把教训无巨细一条一条摆出来,摆深摆透,摆得明明
白白。然后,再一条一条理出对策,反复演练。一句话,要赢得明白,更要输得明
白。

  一些老人说,林彪非常善于总结经验教训,特别是教训。一个败仗讲起来没完
。吃亏是师傅,坏事变好事。若没有四平“走麦城”和大讲“走麦城”,辽沈战役
前的攻坚大练兵,就不会搞得那样深入、彻底,锦州就不大可能那么快打下来。

  林彪不但抓住自己“走麦城”不放,还注意吸取别人过关斩将的经验。

  像1946年9月12日这样的电报,笔者还见到几封:军委:我们甚盼吸收
关内作战经验,望将冀鲁豫及苏北等地的作战经验特别是夜战经验在战役,战斗,
在技术上的各种办法陆续告我们以便研究吸收。

                        林
                       文日

  1948年10月23日,林彪、罗荣桓在给各纵队并报东北局、军委的一封
电报中,剖析了沙后所和王道屯两个战例(影响并不很大,但颇典型的两个“不良
战例”)。毛泽东在向各野战军转发这封电报的电报中说:这种情形,恐怕不但东
北部队有,你们所属部队也会有的,不过你们在战术问题方面给我们反映太少,我
们无从知道。⑩采访中见到那么多战例,一本又一本,厚厚的,而且大都是精装本
。其中,没见到一个打败仗的战例。

  据说,美军的军事演习,为了使官兵对未来战争的残酷性认识得更深刻,促使
其刻苦训练,每次“战斗”都是敌胜己负。

  千篇一律,难免使人厌烦,因而那效果是令人怀疑的。但是,战例战无不胜,
是否也走了极端?
续:

                              “东北王”其人

    有的老人说:林彪这个人我讲不清,你也写不清。

  有的老人说:真要讲起来,谁都不能信。

  末了,几乎都要补充一句:他后来怎么变成那样子,我可不知道呀。

  (一) 像个苦行僧

  “机智”、“敏捷”、“果断”、“刚毅”、“深刻”、“冷静”、“稳健”
……用这些词形容林彪都不过份。但千万不能说“幽默的林彪”——尽管人们经常
把“机智”和“幽默”联在一起。

  除了一位老人,别人都说从未听林彪讲过笑话。这位老人敢也只经历过一次。
是秀水河战斗后,到抚顺参加东北局会议,在饭馆吃过饭,不知兴从何来,林彪讲
了一个笑话。

  如果有个题目,应为“一个苏联人和一个中国人对话”。

  苏联人:喝酒吗?

  中国人:不。

  苏联人:抽烟吗?

  中国人:不。

  苏联人:嫖女人吗?

  中国人:不。

  苏联人:那活个什么意思呢?

  中国人:……

  讲的和听的,都没笑。

  这个没有引发笑声的对话,对于讲笑话的人,倒是够意味深长的。

  林彪不吸烟,不喝酒(必要埸合,象征性喝一点),也不讲究吃。

  每顿两菜一汤。大多是白菜(或酸菜)炒肉,有时是炒瘦肉丝,或是炒鸡蛋什
么的。另一个固定是黄豆:炒黄豆,或炸黄豆,或煮盐豆,或是豆腐。反正黄豆是
必不可少的。不但饭桌上顿顿有,平时也抓着吃,就和黄豆过不去。来了客人,也
唏里哗啦倒一盘,好象谁都和他一样爱吃炒黄豆。

  “永远健康”时,也爱吃炒黄豆。

  有时加盘菜,他就说:别这样嘛。有时也不说,也不吃。再就不加了。

  秀水河子战斗前,在法库,一个地主听说来了个“总司令”,请吃饭。

  有个酸菜炒白肉。瘦巴巴的林彪从不吃肥肉。被劝不过,试探着吃了口。

  从不谈论吃喝的林彪回来后,说:好吃,好吃。连说两遍,又说:再不能吃了
。意思是,再不能到有钱人家吃饭了。

  和林彪吃了近两年饭的季中权老人说,和他吃还不如和警卫员吃。

  据说,罗荣桓和刘亚楼吃得都很好。下边一些纵队司令和师长,团长,就更不
用说了。“大烧锅”李作鹏等人能吃能喝,会吃会喝,就在林彪眼皮底下吃喝。

  不讲吃,也不讲穿,给什么穿什么。量体裁衣,伸胳膊伸腿的,裁缝怎么摆弄
怎么是,像个木偶。从未听他说过哪件衣服质地如何了,样子好坏了,合不合身了
什么的。

  还不爱玩,也不会玩,什么嗜好也没有。在双城打过两次猎。刘亚楼看他太累
了,鼓吹去的。到哈尔滨邀请他去跳舞,有时去,有时不去。舞姿平平,总不长进
。一次,苏联驻哈尔滨总领事馆举办舞会。一个苏联女人,不知嫌林彪是个“三等
残废”,还是嫌他刚从双城回来,身上有股味儿,反正是拒绝了他的邀请。尴尬极
了。总领事大发雷霆,呜哩哇啦把那位高傲的女同胞臭骂一顿。那以后,舞就跳得
更少了。

  有时看看书。一是军事,二是哲学,都是马列和毛泽东著作。看得认真,红蓝
铅笔划得沟沟道道的。三是医书,都是中医书,边学边用,活学活用,给自已开药
方。一次让秘书去买砒霜,秘书吃了一惊。他说:你不懂,我这种病吃点砒霜好。
有次吃错药了,半夜三更爬起来,双手扶墙哆哆嗦嗦去开灯。秘书醒了,来扶他。
他说:没关系,有点不舒服。

  都说他生活枯燥乏味儿。

  有人说他像个苦行僧。


  (二) 像个呆子

  不光对身边人吃吃喝喝不管不问,别的什么事也不管不问。

  谁军容风纪不整了,谁喝醉了,谁吵架了,他都好象看不见,听不见,不知道
——两耳不闻窗外事。

  四平保卫战期间,警卫员坐在炕上擦枪,走火了,一梭子子弹穿过窗户从屋檐
下射出去。人们脸色全白了。正在屋外窗前踱步的林彪,停了一下,“嗯”了一声
,继续踱步。在哈尔滨,一个警卫员大白天上街,枪叫人抢跑了,衣服扒得就剩条
裤头,窝窝囊囊哭着回来了。大家这个气呀,说你算什么军人,男子汉哪。林彪停
止脚步,瞅瞅那个警卫员,又瞅瞅大家,那目光像不食人间香火似的;这有什么值
得惊惊怪怪的呢?

  中国船舶工业总公司军工部主任夏桐老人,自称是“二烧锅”。平津战役后,
南下到武汉,给林彪当了3年秘书。衡宝战役打响前,他喝多了,醉得稀里糊涂。
醒来见大家忙得一塌糊涂,一下就吓醒了。他提心吊胆地瞅着林彪,林彪好像根本
不知道,再没提这事儿。

  季中权老人说,林彪跟他生过一次气---近两年就这一次。

  1947年春,他和双城一个姑娘谈恋爱,要结婚了。他不够“278团”条
件[注:27岁,8年党龄,职务正团],年龄不够。林彪是个非常注意政治影响
的人。东北局书记,民主联军总司令兼政委的秘书,带头违犯“278团”规定,
会造成什么影响?爱情价更高,党纪军纪更严厉。他想好了,只要林彪说出个“不
”字,就决心咬牙吹了。林彪却始终没说什么。结婚时,新郎请岳父母下顿馆子,
花2元7角钱,林彪还写个条子,让供给处报销了。

  但是林彪明显地不高兴了,生气了。其明显的尺寸,微妙得也只有季中权才能
觉察出来:过去是“小季,记录”,现在成了“季秘书,记录”——多一个字,变
两个字。

  婚后不久,他就离开林彪了。

  是他自已要走的。

  在延安时季中权就和叶群在一起,都是中央研究院党委会干事,还是叶群的党
小组长。都是学生出身,挺谈得来。有人追叶群,叶群不干,还请他出面帮忙。叶
群“提升”为林彪夫人后,气魄就不一样了。在东北,除工作外,林彪从未让季中
权干别的什么,叶群则抓住影就“季秘书”,“季秘书”,什么都支使。工作苦呀
累呀,他都不在乎,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叶群那个样子:“林总”都不这样,你算老
几?”到延安去的青年学生,一是追求国格,不当亡国奴,二是追求人格要自由,
平等。倘若换个人,他也能忍着。可你叶群也是一样的学生,怎么当上“太太”就
变了嘴脸?

  他早就想走人了。现在违犯了“278团”规定,无形中不知会给林彪带来什
么影响,他觉得对不起林彪,走了也许能好点,反过来再想想,又有点舍不得,再
一想叶群,还是走人。

  是哈尔滨铁路局公安处长李言(去世前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党委书记
)把他弄走的。在延安时,李言是中央研究院党委书记,季中权的老首长。把他弄
到公安处当了个科长。(老人说:到公安处吃得可好了。

  在哪儿也比在林彪那儿吃得好。)一个铁路局公安处长,敢把“东北王”的秘
书撬走。这在今天看来,也真够“胆肥”的了。

  在一起生活两年左右,不能说没一点感情。更重要的,大概还在于季中权出色
的工作。季中权走后,秘书增加到两个,后来又增加到三个。季中权一个人,又是
最艰难时期,一切都处理得妥妥贴贴。

  林彪和季中权谈话,做思想工作希望他留下。讲什么工作都是革命工作。讲秘
书工作的重要意义。讲也不会总让你当秘书。又讲毛主席有个秘书,一干就是10
多年。等等,等等。

  季中权心里说:你扯到哪里去啦!

  据说,在“东总”一次高干会上,林彪讲了个故事。二次世界大战中,一个苏
军士兵趴在雪地上修理汽车,快冻僵了。有人问他,天这么冷,怎么还这样干?那
士兵哆哆嗦嗦地说:斯大林知道我!斯大林知道我!林彪问:这种政治工作是怎么
做的?我们应该受到什么启示?

  能从这样一件小事中透视出政治工作的威力,并“活学活用”的东北局书记,
民主联军政委,在黑土地“万花筒”时期,对国内外政治大风云看得那么深透,6
0年代又大抓“活思想”,此刻,对每年一起生活,工作的秘书的“活思想”,竟
然一无所知到这种地步!

  大智若愚——也算愚到家了。

  这倒正应了蒙哥马利的一句话:“极端紧要的是,一个高级指挥官绝不应埋头
于琐事堆中。刘亚楼说:把他抓回来。林彪说:要尊重他的意见。有的老人说:林
彪尊重人格,把你当人待。在黑土地上在林彪身边工作过的老人说:给林彪当秘书
,当警卫员,当厨师,非常好当。林彪性格孤僻,不善交际。在锦州西部准备打大
仗,有敌人,没部队,林彪急得半夜爬起来踱步。梁兴初1师和黄克诚3师到了,
多少年没见面,大家“林师长”,“林师长”地叫着,恨不得抱着行外国礼。林彪
“嗯”着,握握手就问部队怎么样,装备怎么样,情绪怎么样。不明底细的人看着
,那情景,用句黑土地上不大文雅的话讲,就像“热脸贴到了凉屁股上”。

  临死也不认识元角分人民币的林彪,不会寒暄。不打仗时,经常有些纵队和师
领导来看他(那可没有“讨好”,“溜须拍马”或者打谁几句“小报告”什么的)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他“嗯”几声,倒些炒黄豆,问几句部队情况,再就
没话了。有事找参谋处的人,开门见山问几句,或是交代几句,你就自动走人。简
练,明晰,用有的老人的话讲,“都是指挥作战语言”。平时也是。

  林彪从无脏话。这在当时是不多见的。比较典型的,是林彪以后的“东北王”
高岗:小资产阶级的狂热性就像个鸡巴,动不动就硬了起来。

  会场上男男女女的,高岗就这么讲,面不改色,正儿八经。

  据说,林彪不背后议论人。去锦州打大仗时,一路上,李作鹏等人发牢骚:能
打的没枪没炮,破枪烂炮,不能打的就差没飞机了,这仗怎么打?林彪说:别这样
讲嘛,先来的是有功的嘛。林彪这样讲着,在锦州却为此事,当面批评了冀东部队
一位负责人。

  林彪挺清高,但据说并不使人觉得高傲。在舒兰接到决定由他担任东北局书记
的电报后,东北局让他到哈尔滨去,他迟迟不去。有人以为他是拿架子:你们反对
我,怎么样?还是我对了吧?后来发现,他是想等等,看看杜聿明的动向再说。几
天后,高岗来接他。从五常到舒兰不通火车。林彪说:咱们走吧,别让他再换车,
跑这么远了。

  费翔唱“冬天里的一把火”,林彪夏天也像一块冰,喜怒哀乐从不写在脸上。
前线传来多大好消息,他“嗯”一声,露出点笑意,一闪即逝。辽沈战役后,万众
欢腾。林彪那脸色,那步子,还是那样子,几乎看不出什么喜色。

  林彪讨厌繁浩礼节,喜欢清静。有的老人说,林彪的喜静,进城后就有些病态
了。一些老人说,在东北还看不出来。白天挂窗帘,在东北也是常事。

  据说,这也是林彪离开哈尔滨,住到双城的原因之一。

  据说,叶群生林豆豆后没奶,又是早产,让林彪设法弄点奶粉什么的。林彪说
:延安这么困难,怎么弄呀?叶群说他“呆”:比你官小的都能弄到,你这么就不
行?林彪说:人和人不一样。

  (三)战争!战争!战争!林彪踱步的形象,很有幽默感。

  不论春夏秋冬,也不管枪炮声怎样在耳边隆隆震响,步子总是不紧不慢,匀速
运动。

  你尽可以说这是一个大将军运筹帷幄,或是成竹在胸的从容、镇定和自信。也
可以说是一个无所事事,甚至是一个百无聊赖的人,在那儿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地
随意走动。

  ………

  据说,进城后,林彪很少看战争影片。

  对于一位身上有五处枪伤的元帅,这实在是够令人费解的了。

  据说,进城后,林彪在家中从不穿军装,也不让身边工作人员穿军装。

  这也有些不可思议。

  据说,林彪目睹了第二个女儿来到这个世界的情景后,对战争的理解和观念就
和过去不大一样了。

  据说,林彪很喜欢孩子。见到孩子,那张冰冷的脸上就现出笑意,抱一抱,亲
一亲,逗一逗。

  据说,他患病后,常把幼儿园孩子找到家里,听他们唱歌,看他们跳舞,和他
们说话。

  ………

  1953年5月30日,一座约六层楼高的“四平市烈士纪念塔”,在四平市
英雄广场矗立起来。

  正面为林彪题词:“为人民解放而奋斗的烈士们永垂不朽。”左面为高岗题词
:“日月同光山河并寿人民战士永垂不朽。”右面为陶铸题词:“成仁有志花应碧
杀敌流红土亦香。”后面为林枫题词:“中国人民优秀儿女万古千秋。”

  一年后出了高饶反党集团,高岗题词被凿下去了。

  “文化大革命”中,先是林枫成了“走资派”、“三反分子”、“特务”,接
着陶铸又从“红桃四变成黑桃三”,题词当然都不能留着。

  “九·一三”一声爆炸,林彪的题词也没了。

  如今纪念塔上的题词,是从空间到时间都“万寿无疆”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


  (四)林彪和叶群

  据说,当年延安男女比例是18:1。

  延安缺钱,缺枪炮,缺弹药,缺医药,还缺女人。特别是女知识青年,大受青
睐。

  有人说追叶群的人,“有18路军”。

  叶群确实有她的魅力。这倒不是她长相如何出众,主要是她聪明,比较有学识
、风度。如今人们把她视为中国的第二号坏女人,那是依据“万寿无疆”和“永远
健康”排列的。她和那个在上海演过戏的“蓝萍”不同。“蓝萍”大庭广众中张口
就是“老娘”。叶群在家里也骂街,但在人面前总是显得文雅,得体,一副淑女模
样。

  据说,叶群在北京读书时,学习非常好。延安几所学校搞演讲比赛,叶群上得
台来,就象在北京参加学生运动街头讲演一样,滔滔不绝,赢得掌声。到东北后,
林豆豆小,又生了林立果,名为林彪秘书,并未做什么工作。

  但她自学了俄语,翻译小说,翻译苏联红军解放东北的纪录片。后来林彪去苏
联疗养,都是她当翻译。林彪对“老大哥”也不会客套,很多场面都靠她应付,而
且应付得很好。她智商很高,兴趣广泛,尤喜文学,看过许多中外名著。《红楼梦
》有的段落能背下来,为林黛玉和安娜·卡列尼娜流泪。她还写过一篇《评东吴战
将陆逊》的文章,有的学者看后挺欣赏。

  有人说,如果有条件,她完全可以成为一名学者。

  当了“太太”的中国女人,有几个成为学者的?那也不甘寂寞。当年北师大附中
爱唱、爱蹦、爱跳的少女叶群,若是甘于寂寞,大概不会去街头演讲,后来也不大
可能跑去延安。进城后,她经常讲谁(都是当年延安的女性,有的还是她的部下)
都当了什么“长”了。

  老人都说,林彪对叶群管得挺严。

  有的老人说,叶群倒霉就倒霉在不甘寂寞上了,很多事情都坏在她身上。

  也有老人说,叶群当年也挺好的。并举例说,南下到武汉后打扑克,年轻人玩
起来不管天不管地的。第二天叶群过来说:小×,你们再玩时小点声,“101”
昨晚上一夜没睡好。

  老人说:要是换个人,可能早就一嗓子吼起来了,还能等到第二天早上?林彪在
双城时,叶群在哈尔滨,个把月带孩子来住几天。有时,半夜三更听见叶群呜呜哭
。若是一般同志,两口子吵架,谁能不过去劝劝呀?可这是“林总”呀!大家干着急
,也不知为什么。

  有的老人说,林彪身体不好,又比叶群大10多岁,可能是夫妻性生活不和谐


  请一位比较了解底细的老人谈谈林彪和叶群的恋爱史,老人不谈。拐弯抹角想
引他谈出来,老人直通通地发火了:你问这个干什么?据说林彪到双城后,先是住在
另一家。两天后林彪就让搬家。大家莫名其妙,议论一阵子,什么原因也没找到。
最后,有人说:是不是那家的媳妇太漂亮了?没注意到这码事的人瞅机会去看了看,
果然美丽非凡。

  但这只能算做推测,而不能定论。

  另一件事是确确实实的。

  大洼战斗后,林彪住在八面城。一天上午,来个女同志。穿套灰布军装,中等
身材,25岁左右样子,梳着短发,朴实,大方,清秀,端庄,走得汗涔涔的。进
院子正好碰上季中权,停住,问:林师长在这儿吗?季中权老人说,几天前,辽西军
区政委陶铸来过。陶铸和林彪谈话时,他恍恍惚惚听到一个女人的名字,好像是延
安鲁艺的,在辽西军区工作。可能是陶铸告诉林彪,说她也到东北来了,可能是陶
铸让她来的。

  两人谈得很亲热。林彪讲,女人静静地听。女人讲,林彪静静地听。林彪的话
从来没有那么多,表情也从来没有那么舒展,丰富,苍白的脸上甚至泛出点红晕。
中午,林彪破例让加了两个菜。饭后又谈了个把小时。临走,林彪送到大门口,直
望到那女人的身影消逝了,他还在那儿站着。

  林彪好像谈兴未尽,一会儿又踱到季中权那个小屋。伸手从桌上烟盒取出支烟
:小季,洋火呢?抽了两口,呛得咳嗽。掐灭烟,踱着步子,又和季中权谈起来。话
题是:人类的生产,生殖和生活。

  季中权老人当时的感觉是:今天的林彪怎么不像林彪了?这个女人再也没来过,
林彪也再没提起过她。

  他们曾是一对恋人吗?是什么东西使他们走到一起?又是什么力量把他们分开了
?只有他们知道。

  在哈尔滨南岗叶群住处前面一栋楼里,原延安某学校一位40多岁的校长,“
娶”了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她每天上班走了,就把小丈夫锁在屋里。

  叶群曾嘲笑那位校长:锁头就能把人锁住吗?可她和林彪的结合就是喜剧吗?“
黑土地之狐”林彪的幽默,是把从年龄到资历都比他大的杜聿明、陈诚和卫立煌一
个个打下马去,3年功夫就把黑土地变成了共产党的天下——连共产党人自己都觉得
这未免快了点。

  这是历史的大幽默。

  并不是随便什么是都能“永远健康”的。

  温都尔汗一声轰响,“永远健康”又爆出个大幽默——就像一剧荒诞派戏剧的
大幽默。
只有当人不是神的时候,历史才能较公正的评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