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久霖揭密 ——正好这两天铜市期货又出问题,大家看看 ...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9 04:53:18
历史往往会出奇的巧合。1995年,也是在新加坡,巴林银行驻新加坡交易员尼克·利森(Nick Leeson)在投机性外汇交易中损失12亿美元,导致这家老牌英国银行倒闭。
  差不多10年后,历史重演。2004年年底,新加坡爆出巨大新闻,在新加坡交易所上市的中国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China Aviation Oil)在石油衍生品交易中亏损5.5亿美元,公司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顷刻间灰飞烟灭。中航油(新加坡)的掌门人陈久霖也成为了新加坡金融市场上的"第二个利森"。
  《商务周刊》记者通过多方采访,试图还原一个真实的陈久霖。作为事件的"导演",他的生活经历、成功道路、个性以及他所面临的外部环境,直接影响了他的思维和决策,并最终滑向"深渊"。
  值得指出的是,中航油的代价无疑是巨大的,但不应该仅仅归结为陈久霖的个人悲剧,它留下的一个更大的现实意义是:中国的境外资产在国际资本市场上搏击风浪的使命,不仅仅是个人的使命,而应该是一个融合企业家精神、公司完善治理结构、有效的外部监管的系统的使命

不做投机是傻子 胡做投机是疯子
不做投机是傻子,胡做投机是疯子 --访中国期货协会副会长常清
  《商务周刊》:中航油事件出来后,都是媒体在纷纷报道,国内期货界为什么没有声音?
  常清:实际上中航油做的不


是期货,而是场外交易(OTC),而且是现货选择权,不是期货选择权。媒体现在也说不清它究竟是什么,据我所知新加坡没有原油期货,只有远期现货交易,太多的我们也不好讨论,因为都没看到人家的交易记录和头寸。
《商务周刊》:不管它是远期现货也好,现货选择权也罢,它只是衍生品,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很好地总结这一事件的经验教训?
  常清:单从做衍生品交易来讲,第一个该总结的经验是,要有合理的风险内控机制,无论你做现货还是期货,都应该有。我们现有的国有企业最大的问题是两种类型,一种类型是谁都说了不算,谁也不决策,谁也不冒风险,用一句话讲就是用官僚体制的办法来办企业,这种企业发展不了;还有一种就是出了个能人,但是内部的规章制度太少,没按现代企业制度去做,各部门没有约束。
  我看到的中国国有企业都是走向这两个极端。这两个极端都不太适合现代市场经济,因为要面对瞬息万变的市场,进行迅速的决策,用做官的办法就是谁都不敢负责任,谁都不敢去惹事,什么也干不了;而假如内部治理结构不合理,有一个能人独断专行,也往往一出就出大问题。因此,我们应该总结国有企业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怎么完善它的内部治理结构,既不流于官僚,又不是没有风险控制。像中航油这样在新加坡上市的公司,治理结构应该是很完整的,现在看起来也不行。我们的国有企业,无论上市也罢不上市也罢,都是变了形式没变内容。
  第二,我们在海外的国有企业,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不参与期货市场是不可能的,但是,企业在进入期货,做衍生品市场,无论是现货选择权还是期货选择权,应该分清楚是保值还是投机,保值应该有保值的量,投机应该有投机的限度,都应该有一个规矩,如果这样来做的话就不会出问题。
  第三,假如是保值的话,它应该是双向的,中航油是进口石油产品的,它应该是在低价位买入保值,因为害怕油价上涨,它现在卖出看涨期权,则是投机,它投机的量超出了它承受的范围,这应该说是不允许的。 《商务周刊》:国内目前主流的看法是我们的国有企业不应该去做投机,参与这个市场。
  常清:有人认为国有企业不应参与这个市场,原因是它亏了是国家的,赚了是个人的,因此不能参与。但是这从现代市场经济基本原理来讲是说不通的,国外也有巴林银行事件,国外衍生品市场照样发展得很好,我们不能因噎废食,应该正确去对待衍生品市场。
  我们的原油交易,在12美元一桶的时候,包括我在内的国内专家都给各部门建议过,我们应该做远期的买入保值,这是2001年,如果那时进行远期买入保值的话,现在可以为国家节省多少外汇啊。
《商务周刊》:中航油这类在国际市场上的国有控股公司,表面虽然有着完善的治理结构和风险内控机制,其实本质还是国内垄断的思路和作法,这会导致什么样后果?
  常清:我觉得现在应该引起全体民众的注意:我们的企业应该怎么面对加入WTO之后风云变幻的国际市场。我的总结就是"内干内行外干外行",你查一查我们很多巨型国有进出口企业,它在国际市场上挣过外国人的钱没有?我认为它挣得最多的是两种:一是出口吃财政补贴,出口退税;二是依靠垄断赚差价。
  加入WTO后,尤其从去年到今年这两年的时间,我从期货的角度看,全世界最高的价格都是中国人买的,最低的价格往往是中国人卖的。举例讲,大豆,国外一个"普斯"400美分的时候,中国人买得很少,到了1000美分以上都是中国人在买。石油也是,我们在十几美元不买,到了50多美元中国人都在买。有色金属,这个可以点名,国家储备,在伦敦2000美元的时候,我们国家储备把铜卖出去了,现在涨到了3000多美元,国家储备又把它买回来,叫"补库"。这就值得深思了,为什么我们对市场经济运行没有很好的把握?我们的企业进入市场之后,这个工具都不熟悉,过去计划的贸易都是两人互相压价,到了国际市场,两人不谈价格,都是期货定价,因此我们的贸易和金融吃了大亏。
《商务周刊》:国内媒体上对此有"阴谋论"一说,认为国际对手陷害及联手逼空中国,您怎么看?
  常清:我们不能用狭隘的民族主义代替我们参与竞争,那是意识形态,真正的商品竞争,你不得不熟悉人家那一套,成为行家里手才能与人竞争。现在人家是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人家不用打你,你一个衬衫厂,费力不讨好地积累了半天,人家金融衍生品变一变你就没了。我们就应该学会守住自己的成果,所以现在要提高人们的意识,从国家到企业,我们已经是市场经济,我们进入国际市场一定要学会运用这些衍生品工具来做贸易和金融。这个领域的竞争是最高端的竞争,我们还没有这种本领。市场是公开的,输了,只有怨你不聪明,判断不清楚。
《商务周刊》:我们有这样的人才吗?像陈久霖这样已经"走出去"的人都这么轻易倒下了。
  常清:因此,我们总结教训还要培养人才,理顺决策机构。我们需要"真海归",需要那些在国外练就一身本领、有丰富高层从业经验的人,而不是到国外读了几年书的人。同时我们还需要培养本土人才,这是当务之急。我们现在的民营企业还太弱,到不了国际市场,能参与国际竞争的都是国有大企业,还是一种官僚决策机构,这种机制要么就什么都不干,什么风险都不担,要么就盲目投机。而实际上,像美国大企业,它都是做两头:只要现货做了一笔生意,期货就进行保值,风浪再大人家也是稳坐钓鱼台,这就是很好的决策机构。 我认为,中航油做套期保值是应该的,遗憾的是它过度投机导致崩盘。用过去有色金属总公司老总的话概括:"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大企业在国际市场不做投机是傻子,而胡做投机是疯子。"
期货是否会变成"期祸"?
虽然中航油事件的调查结果还没有水落石出,但如何吸取这一事件的教训,并进一步完善游戏规则,需要国家相关部门直面事件的真相
中航油事件发生后,媒体的报道出现了乱象。这导致国内期货界在沉寂了许久之后,发出了批评之声。"由于衍生品交易的复杂性和特殊性超出了一些记者的理解能力,在一些报道中出现了不少常识性错误以及对衍生品交易妖魔化处理的倾向。"上海东银期货经纪公司副总经理刘仲元抨击说,"媒体在事情真相没有调查清楚前就大肆炒作,混淆是非"。为此,他专门撰文,一一指出了媒体的诸多谬误,比如,远期、期货、期权、互换都是衍生品交易,而交易方式,既可以在交易所集中交易,也可以通过场外交易进行,至于地点,在美国、英国、新加坡都有等等,一些媒体急于报道就无据推断。
刘仲元自认自己的看法代表了国内期货界的态度。发表这篇文章的前两天,也就是2004年12月10日,他在接受《商务周刊》采访时就表示:"国家物价部门和上海期货交易所授权我代表期货界撰文发表对该事件的看法。"
  刘仲元的批评虽然只是一家之言,但却反映出中航油事件本身并没有那么简单,任何表面的分析,都很难客观地评判陈久霖和中航油事件。
  "不能因为中航油事件就完全否定陈久霖这个人。"一位与陈久霖熟悉的石油界人士在接受《商务周刊》采访时指出:"陈久霖并不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相反我觉得他很有能力,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栽跟头,其实原因很复杂,如果单单用'笨蛋'来形容他,显然有失偏颇。" 此前,京城一家著名财经媒体推断陈久霖"对于石油衍生品交易的风险管理其实缺乏最起码的常识,他的风险意识几乎等于零,甚至直到今天"。
  这位人士称,在2004年6月曾和陈久霖在一起吃过饭,当时感觉陈对中航油的未来充满信心,只是语气已略显狂妄,"但不能说陈久霖不懂期货"。
  据他介绍,早在2002年的时候,陈久霖就曾对他谈起过石油衍生品,陈认为,在中国石油进口量逐年增加、而国际油价也不断推高的情况下,中国石油企业必须遵循"走出去战略",参与国际石油衍生品交易,通过国际石油期货市场进行"风险采购",从目前的防御型体系向主动出击型体系转变。
  这样的设想在中国目前石油紧缺的背景下显然契合了国家的战略规划,否则背景特殊的《求是》杂志也不会在出事前给予"中航油是战略棋盘上的过河尖兵"这么高的评价,而作为企业家的陈久霖,本身富有的挑战和冒险精神并不值得责备。"相反,如果不去利用这个衍生品市场,不去做套期保值,那在国际上肯定被人看作是傻子。"中国期货协会副会长、金鹏期货董事长常清对《商务周刊》说,必须警醒现在包括中石油、中石化这样的国有企业存在另一种倾向--"既然有风险,那我就不干,该保值的不保值"。
  "实际上,这些国有企业由于长期垄断着国内市场,它甚至可以不去套期保值就可以赚很多钱,这就是'国际油价一涨,国内就跟着疯涨'的道理。"常清说,"油价涨了,这些企业也赚钱了,但赚的都是谁的钱?我们整个国家和民众损失了多少?没人去问。"常清认为,那些垄断的国有企业应该积极地、更好地去利用衍生品这样的工具,避免因油价上涨带来的损失,而不是把自己的损失转移给中国的老百姓。
  从这一角度来看,陈久霖积极参与国际衍生品市场博弈应该给予肯定。"关键是企业要有合理的风险内控机制,而且应该分清楚是保值还是投机,保值应该有保值的量,投机应该有投机的限度,都应该有一个规矩。"常清说。
  实际上,陈久霖对此也不是没有认识。他曾在多个场合公开表示,利用石油衍生品交易投机,潜在的收益很高,但风险也同样很高。而且他认为,中国的企业需要首先树立"加强风险管理、防患于未然"的意识。
  陈久霖还一直强调要建立一套完善的风险管理机制。他曾谈到,从组织结构上,企业可以成立一个独立于交易员之外的"风险管理委员会",该风险管理委员会可由专职的风险管理主任和高级分析控制员、财务人员、运作人员等组成,负责审核监控包括市场风险、信用风险、流动性风险和运作风险在内的所有风险;同时,从规章制度上,公司可以博采国际大型石油公司众长而制定一套完备的《风险管理手册》,详细规定公司控制风险的各项具体措施。
  这些措施,陈久霖不仅说了,也在中航油(新加坡)内部一个个都做了。据了解,公司内部的风险管理委员会由7人组成,包括4名专职人员、一名运作部主任、一名财务部主任和一名财务经理,均为新加坡公司员工。中航油(新加坡)的《风险管理手册》是由安永会计师事务所制定的,与其他国际石油公司操作规定基本一致。根据安永的设计,风险控制的基本结构是交易员→风险管理委员会→审部交叉检查→CEO(总裁)→董事会,层层上报。每名交易员亏损20万美元时,交易员要向风险管理委员会汇报;亏损达37.5万美元时,向CEO汇报;亏损50万美元时,必须斩仓。
  然而,虽然陈久霖的风险预防理论设计得近乎完美,但中航油最后还是捅出了"大娄子"。其实这这正是中航油事件留下的最重要的教训。
  按照正常的逻辑,中航油(新加坡)本来是一个专门进口航油的企业,自己并不产油,它如果仅仅是对所采购的油在期货市场上进行套期保值,或者仅仅是买进看涨期权的话,本身并没有太大的风险,然而,它却从事了只有国际产油巨头才做的业务--卖出看涨期权,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投机。即便这样,有限的投机并不可怕,企业在风险控制的范围内进行投机在国际上也是"惯例",可怕的是,中航油(新加坡)所有的风险防范措施都被"人为"突破,或者并未真正启用过,导致了一种赌徒心态的出现,就是不能及时止亏,或进行其他风险对冲,而是寄希望于有朝一日能挽回损失。
  直到为新加坡法院作证词时,陈久霖还在说这样一句话,"再给我2.5亿美金,我就能更好地回报股东和国家。"他的这种心理后来被诸多媒体指责为"没有及时止损"的原因。 但刘仲元认为,这其实是很自然的事情。"你们局外人没有办法理解局内人当时的心情。"曾做过期货市场操盘手的刘仲元以业界中人的体验对记者说,国际上的教训很多,每个期货交易员都知道风险大,但这种个人的风险意识基本起不了作用,"每个市场中人都是一样的,你如果输了一个亿,肯定就想把它赢回来。所以一定得靠外力把他拦住,外部的风险管理体制不能形同虚设。"
  那么,为什么中航油(新加坡)的风险制度得不到落实呢?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市场所期货证券研究室主任廖英敏的观点是:中航油事件的本质原因既不在制度的缺失,也不在监管的失灵,而在于公司治理结构、内控制度和风险防范方面存在的问题。"如果不是个人的权力太大,如果不是执行政策的人对规则极端的漠视,怎么能制造出这么大的亏损?"他说,当初在新加坡,巴林银行的倒闭就是因为"给交易员的权力过大"。
  多位期货专家还提到,中航油如果是在集中性市场交易,它不会到受不了才爆仓,因为远期合同跟期货不一样,期货实行每日结算,如果不够必须马上添加保证金,不可能就这么让它拖了一年多,而远期合同往往就会有一种信誉,所以不是每日结算的,导致酝酿了这么大风险。
  刘仲元十分认同廖英敏的分析,他认为,世界上所有的风险故事,都是同一个模式:往往就是那个人在前面得到了一些成绩,证明自己的能力,从而得到充分信任,甚至被赋予或自我授予了超出常规的权力--比如超越监督的权力,这个信任和超常的权力往往反过来害了他,更害了大家。陈久霖也不例外。
  前文提到的那位熟悉陈久霖的油界人士说:"他太自信了,也太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了,由于有很多光环和成功的赞美,他在心理上已经完全放松了对风险的警惕,过分自信和绝对的权力一步步使他走向与自己的设计完全相反的道路。而当他发现后果严重时,又抱有很多侥幸心理,不敢披露真情,也迟迟没有向母公司汇报--当然,也没有人阻止他这样做。"
  陈久霖的错误并不是一个人的错误,而是一个系统错误,这些错误也不仅仅属于一个人、一家公司。从中航油(新加坡)后来事态的发展看,交易量从200万桶放大到5200万桶过程也是斩仓时机一错再错的过程。由于抱存侥幸心理,公司向集团的求助方案也被默许,10月20日,中航油集团将15%的中航油(新加坡)股份私下配售给机构投资者,得到的1.08亿美元全数填补了中航油(新加坡)的保证金窟窿。这实际上是用一个新的错误去弥补前一个错误。目前,新加坡商业管理局和新加坡交易所正在调查的就是后一个错误中"信息披露不及时"和"涉嫌内幕交易"的问题。
  与中航油(新加坡)治理结构、内控制度和风险防范同时不起作用的,还有国内监管部门外部监管的失灵。
  实际上,对于中航油这样在新加坡上市的国有企业,它要同时接受两国的监管,而两国的法律和规定有一致,也有不一致,当双方出现矛盾的时候,国家的监管部门到底怎么监管? 对此,刘仲元指出,不要忘了中航油是中航油集团控股的新加坡上市公司,其中既有中国的国有资产,又有其他股东的资产。中国和新加坡的法律法规不一样,作为新加坡的上市公司,必须遵守新加坡的法律法规行事,公司的行为只要不触犯新加坡的法律法规,就不能视作违禁;反之,违反了新加坡的法律法规,即使是符合国内的规矩也是行不通的。他说:"该什么职责就是什么职责,不能出了事故就要反过来。"
  业内人士都知道,期货投机不独中航油一家,过去如此,现在也这样。
  1994年底,国有企业在境外期货市场的那场集体性溃败之后,中国证监会等国家部门发出联合通知,严禁国有企业从事境外期货交易。对当时没有监管能力的中国来说,最好的办法被认为是干脆关上境外期货的大门。
  2001年,由于企业在做进出口贸易时确需通过套期保值手段来化解价格风险,中国政府开了一个小门缝,由中国证监会和国家外汇管理局牵头,联合当时的国家经贸委、外经贸部和国家工商总局,颁布《国有企业境外套期保值管理办法》,对企业境外期货交易行为制订了一套完整的监管体系严控风险。现在,中航油事件发生,距绿灯重启不过3年,针对目前媒体批评陈久霖不应该做风险极大的投机交易,呼吁政府禁止境外期货交易,一些期货界人士在接受采访时都表现出了忧虑,认为一刀切的做法对中国企业真正"走出去"没有好处,尤其反对因为这次事件就把期权指数等衍生产品交易完全否定。
  "错误不在于衍生品交易本身,而在于我们表面虽然走出去了,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与国际接轨,管理方式和内部体制也远远没有走出去,这是很危险的。"中国期货协会副会长常清说,"这有可能使中国几十年来辛苦积累起来的产业资本在风险巨大的国际金融市场上一夜之间损失殆尽。"
别忘了1993年那一场疼痛历史往往会出奇的巧合。1995年,也是在新加坡,巴林银行驻新加坡交易员尼克·利森(Nick Leeson)在投机性外汇交易中损失12亿美元,导致这家老牌英国银行倒闭。
  差不多10年后,历史重演。2004年年底,新加坡爆出巨大新闻,在新加坡交易所上市的中国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China Aviation Oil)在石油衍生品交易中亏损5.5亿美元,公司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顷刻间灰飞烟灭。中航油(新加坡)的掌门人陈久霖也成为了新加坡金融市场上的"第二个利森"。
  《商务周刊》记者通过多方采访,试图还原一个真实的陈久霖。作为事件的"导演",他的生活经历、成功道路、个性以及他所面临的外部环境,直接影响了他的思维和决策,并最终滑向"深渊"。
  值得指出的是,中航油的代价无疑是巨大的,但不应该仅仅归结为陈久霖的个人悲剧,它留下的一个更大的现实意义是:中国的境外资产在国际资本市场上搏击风浪的使命,不仅仅是个人的使命,而应该是一个融合企业家精神、公司完善治理结构、有效的外部监管的系统的使命

不做投机是傻子 胡做投机是疯子
不做投机是傻子,胡做投机是疯子 --访中国期货协会副会长常清
  《商务周刊》:中航油事件出来后,都是媒体在纷纷报道,国内期货界为什么没有声音?
  常清:实际上中航油做的不


是期货,而是场外交易(OTC),而且是现货选择权,不是期货选择权。媒体现在也说不清它究竟是什么,据我所知新加坡没有原油期货,只有远期现货交易,太多的我们也不好讨论,因为都没看到人家的交易记录和头寸。
《商务周刊》:不管它是远期现货也好,现货选择权也罢,它只是衍生品,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很好地总结这一事件的经验教训?
  常清:单从做衍生品交易来讲,第一个该总结的经验是,要有合理的风险内控机制,无论你做现货还是期货,都应该有。我们现有的国有企业最大的问题是两种类型,一种类型是谁都说了不算,谁也不决策,谁也不冒风险,用一句话讲就是用官僚体制的办法来办企业,这种企业发展不了;还有一种就是出了个能人,但是内部的规章制度太少,没按现代企业制度去做,各部门没有约束。
  我看到的中国国有企业都是走向这两个极端。这两个极端都不太适合现代市场经济,因为要面对瞬息万变的市场,进行迅速的决策,用做官的办法就是谁都不敢负责任,谁都不敢去惹事,什么也干不了;而假如内部治理结构不合理,有一个能人独断专行,也往往一出就出大问题。因此,我们应该总结国有企业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怎么完善它的内部治理结构,既不流于官僚,又不是没有风险控制。像中航油这样在新加坡上市的公司,治理结构应该是很完整的,现在看起来也不行。我们的国有企业,无论上市也罢不上市也罢,都是变了形式没变内容。
  第二,我们在海外的国有企业,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不参与期货市场是不可能的,但是,企业在进入期货,做衍生品市场,无论是现货选择权还是期货选择权,应该分清楚是保值还是投机,保值应该有保值的量,投机应该有投机的限度,都应该有一个规矩,如果这样来做的话就不会出问题。
  第三,假如是保值的话,它应该是双向的,中航油是进口石油产品的,它应该是在低价位买入保值,因为害怕油价上涨,它现在卖出看涨期权,则是投机,它投机的量超出了它承受的范围,这应该说是不允许的。 《商务周刊》:国内目前主流的看法是我们的国有企业不应该去做投机,参与这个市场。
  常清:有人认为国有企业不应参与这个市场,原因是它亏了是国家的,赚了是个人的,因此不能参与。但是这从现代市场经济基本原理来讲是说不通的,国外也有巴林银行事件,国外衍生品市场照样发展得很好,我们不能因噎废食,应该正确去对待衍生品市场。
  我们的原油交易,在12美元一桶的时候,包括我在内的国内专家都给各部门建议过,我们应该做远期的买入保值,这是2001年,如果那时进行远期买入保值的话,现在可以为国家节省多少外汇啊。
《商务周刊》:中航油这类在国际市场上的国有控股公司,表面虽然有着完善的治理结构和风险内控机制,其实本质还是国内垄断的思路和作法,这会导致什么样后果?
  常清:我觉得现在应该引起全体民众的注意:我们的企业应该怎么面对加入WTO之后风云变幻的国际市场。我的总结就是"内干内行外干外行",你查一查我们很多巨型国有进出口企业,它在国际市场上挣过外国人的钱没有?我认为它挣得最多的是两种:一是出口吃财政补贴,出口退税;二是依靠垄断赚差价。
  加入WTO后,尤其从去年到今年这两年的时间,我从期货的角度看,全世界最高的价格都是中国人买的,最低的价格往往是中国人卖的。举例讲,大豆,国外一个"普斯"400美分的时候,中国人买得很少,到了1000美分以上都是中国人在买。石油也是,我们在十几美元不买,到了50多美元中国人都在买。有色金属,这个可以点名,国家储备,在伦敦2000美元的时候,我们国家储备把铜卖出去了,现在涨到了3000多美元,国家储备又把它买回来,叫"补库"。这就值得深思了,为什么我们对市场经济运行没有很好的把握?我们的企业进入市场之后,这个工具都不熟悉,过去计划的贸易都是两人互相压价,到了国际市场,两人不谈价格,都是期货定价,因此我们的贸易和金融吃了大亏。
《商务周刊》:国内媒体上对此有"阴谋论"一说,认为国际对手陷害及联手逼空中国,您怎么看?
  常清:我们不能用狭隘的民族主义代替我们参与竞争,那是意识形态,真正的商品竞争,你不得不熟悉人家那一套,成为行家里手才能与人竞争。现在人家是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人家不用打你,你一个衬衫厂,费力不讨好地积累了半天,人家金融衍生品变一变你就没了。我们就应该学会守住自己的成果,所以现在要提高人们的意识,从国家到企业,我们已经是市场经济,我们进入国际市场一定要学会运用这些衍生品工具来做贸易和金融。这个领域的竞争是最高端的竞争,我们还没有这种本领。市场是公开的,输了,只有怨你不聪明,判断不清楚。
《商务周刊》:我们有这样的人才吗?像陈久霖这样已经"走出去"的人都这么轻易倒下了。
  常清:因此,我们总结教训还要培养人才,理顺决策机构。我们需要"真海归",需要那些在国外练就一身本领、有丰富高层从业经验的人,而不是到国外读了几年书的人。同时我们还需要培养本土人才,这是当务之急。我们现在的民营企业还太弱,到不了国际市场,能参与国际竞争的都是国有大企业,还是一种官僚决策机构,这种机制要么就什么都不干,什么风险都不担,要么就盲目投机。而实际上,像美国大企业,它都是做两头:只要现货做了一笔生意,期货就进行保值,风浪再大人家也是稳坐钓鱼台,这就是很好的决策机构。 我认为,中航油做套期保值是应该的,遗憾的是它过度投机导致崩盘。用过去有色金属总公司老总的话概括:"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大企业在国际市场不做投机是傻子,而胡做投机是疯子。"
期货是否会变成"期祸"?
虽然中航油事件的调查结果还没有水落石出,但如何吸取这一事件的教训,并进一步完善游戏规则,需要国家相关部门直面事件的真相
中航油事件发生后,媒体的报道出现了乱象。这导致国内期货界在沉寂了许久之后,发出了批评之声。"由于衍生品交易的复杂性和特殊性超出了一些记者的理解能力,在一些报道中出现了不少常识性错误以及对衍生品交易妖魔化处理的倾向。"上海东银期货经纪公司副总经理刘仲元抨击说,"媒体在事情真相没有调查清楚前就大肆炒作,混淆是非"。为此,他专门撰文,一一指出了媒体的诸多谬误,比如,远期、期货、期权、互换都是衍生品交易,而交易方式,既可以在交易所集中交易,也可以通过场外交易进行,至于地点,在美国、英国、新加坡都有等等,一些媒体急于报道就无据推断。
刘仲元自认自己的看法代表了国内期货界的态度。发表这篇文章的前两天,也就是2004年12月10日,他在接受《商务周刊》采访时就表示:"国家物价部门和上海期货交易所授权我代表期货界撰文发表对该事件的看法。"
  刘仲元的批评虽然只是一家之言,但却反映出中航油事件本身并没有那么简单,任何表面的分析,都很难客观地评判陈久霖和中航油事件。
  "不能因为中航油事件就完全否定陈久霖这个人。"一位与陈久霖熟悉的石油界人士在接受《商务周刊》采访时指出:"陈久霖并不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相反我觉得他很有能力,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栽跟头,其实原因很复杂,如果单单用'笨蛋'来形容他,显然有失偏颇。" 此前,京城一家著名财经媒体推断陈久霖"对于石油衍生品交易的风险管理其实缺乏最起码的常识,他的风险意识几乎等于零,甚至直到今天"。
  这位人士称,在2004年6月曾和陈久霖在一起吃过饭,当时感觉陈对中航油的未来充满信心,只是语气已略显狂妄,"但不能说陈久霖不懂期货"。
  据他介绍,早在2002年的时候,陈久霖就曾对他谈起过石油衍生品,陈认为,在中国石油进口量逐年增加、而国际油价也不断推高的情况下,中国石油企业必须遵循"走出去战略",参与国际石油衍生品交易,通过国际石油期货市场进行"风险采购",从目前的防御型体系向主动出击型体系转变。
  这样的设想在中国目前石油紧缺的背景下显然契合了国家的战略规划,否则背景特殊的《求是》杂志也不会在出事前给予"中航油是战略棋盘上的过河尖兵"这么高的评价,而作为企业家的陈久霖,本身富有的挑战和冒险精神并不值得责备。"相反,如果不去利用这个衍生品市场,不去做套期保值,那在国际上肯定被人看作是傻子。"中国期货协会副会长、金鹏期货董事长常清对《商务周刊》说,必须警醒现在包括中石油、中石化这样的国有企业存在另一种倾向--"既然有风险,那我就不干,该保值的不保值"。
  "实际上,这些国有企业由于长期垄断着国内市场,它甚至可以不去套期保值就可以赚很多钱,这就是'国际油价一涨,国内就跟着疯涨'的道理。"常清说,"油价涨了,这些企业也赚钱了,但赚的都是谁的钱?我们整个国家和民众损失了多少?没人去问。"常清认为,那些垄断的国有企业应该积极地、更好地去利用衍生品这样的工具,避免因油价上涨带来的损失,而不是把自己的损失转移给中国的老百姓。
  从这一角度来看,陈久霖积极参与国际衍生品市场博弈应该给予肯定。"关键是企业要有合理的风险内控机制,而且应该分清楚是保值还是投机,保值应该有保值的量,投机应该有投机的限度,都应该有一个规矩。"常清说。
  实际上,陈久霖对此也不是没有认识。他曾在多个场合公开表示,利用石油衍生品交易投机,潜在的收益很高,但风险也同样很高。而且他认为,中国的企业需要首先树立"加强风险管理、防患于未然"的意识。
  陈久霖还一直强调要建立一套完善的风险管理机制。他曾谈到,从组织结构上,企业可以成立一个独立于交易员之外的"风险管理委员会",该风险管理委员会可由专职的风险管理主任和高级分析控制员、财务人员、运作人员等组成,负责审核监控包括市场风险、信用风险、流动性风险和运作风险在内的所有风险;同时,从规章制度上,公司可以博采国际大型石油公司众长而制定一套完备的《风险管理手册》,详细规定公司控制风险的各项具体措施。
  这些措施,陈久霖不仅说了,也在中航油(新加坡)内部一个个都做了。据了解,公司内部的风险管理委员会由7人组成,包括4名专职人员、一名运作部主任、一名财务部主任和一名财务经理,均为新加坡公司员工。中航油(新加坡)的《风险管理手册》是由安永会计师事务所制定的,与其他国际石油公司操作规定基本一致。根据安永的设计,风险控制的基本结构是交易员→风险管理委员会→审部交叉检查→CEO(总裁)→董事会,层层上报。每名交易员亏损20万美元时,交易员要向风险管理委员会汇报;亏损达37.5万美元时,向CEO汇报;亏损50万美元时,必须斩仓。
  然而,虽然陈久霖的风险预防理论设计得近乎完美,但中航油最后还是捅出了"大娄子"。其实这这正是中航油事件留下的最重要的教训。
  按照正常的逻辑,中航油(新加坡)本来是一个专门进口航油的企业,自己并不产油,它如果仅仅是对所采购的油在期货市场上进行套期保值,或者仅仅是买进看涨期权的话,本身并没有太大的风险,然而,它却从事了只有国际产油巨头才做的业务--卖出看涨期权,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投机。即便这样,有限的投机并不可怕,企业在风险控制的范围内进行投机在国际上也是"惯例",可怕的是,中航油(新加坡)所有的风险防范措施都被"人为"突破,或者并未真正启用过,导致了一种赌徒心态的出现,就是不能及时止亏,或进行其他风险对冲,而是寄希望于有朝一日能挽回损失。
  直到为新加坡法院作证词时,陈久霖还在说这样一句话,"再给我2.5亿美金,我就能更好地回报股东和国家。"他的这种心理后来被诸多媒体指责为"没有及时止损"的原因。 但刘仲元认为,这其实是很自然的事情。"你们局外人没有办法理解局内人当时的心情。"曾做过期货市场操盘手的刘仲元以业界中人的体验对记者说,国际上的教训很多,每个期货交易员都知道风险大,但这种个人的风险意识基本起不了作用,"每个市场中人都是一样的,你如果输了一个亿,肯定就想把它赢回来。所以一定得靠外力把他拦住,外部的风险管理体制不能形同虚设。"
  那么,为什么中航油(新加坡)的风险制度得不到落实呢?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市场所期货证券研究室主任廖英敏的观点是:中航油事件的本质原因既不在制度的缺失,也不在监管的失灵,而在于公司治理结构、内控制度和风险防范方面存在的问题。"如果不是个人的权力太大,如果不是执行政策的人对规则极端的漠视,怎么能制造出这么大的亏损?"他说,当初在新加坡,巴林银行的倒闭就是因为"给交易员的权力过大"。
  多位期货专家还提到,中航油如果是在集中性市场交易,它不会到受不了才爆仓,因为远期合同跟期货不一样,期货实行每日结算,如果不够必须马上添加保证金,不可能就这么让它拖了一年多,而远期合同往往就会有一种信誉,所以不是每日结算的,导致酝酿了这么大风险。
  刘仲元十分认同廖英敏的分析,他认为,世界上所有的风险故事,都是同一个模式:往往就是那个人在前面得到了一些成绩,证明自己的能力,从而得到充分信任,甚至被赋予或自我授予了超出常规的权力--比如超越监督的权力,这个信任和超常的权力往往反过来害了他,更害了大家。陈久霖也不例外。
  前文提到的那位熟悉陈久霖的油界人士说:"他太自信了,也太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了,由于有很多光环和成功的赞美,他在心理上已经完全放松了对风险的警惕,过分自信和绝对的权力一步步使他走向与自己的设计完全相反的道路。而当他发现后果严重时,又抱有很多侥幸心理,不敢披露真情,也迟迟没有向母公司汇报--当然,也没有人阻止他这样做。"
  陈久霖的错误并不是一个人的错误,而是一个系统错误,这些错误也不仅仅属于一个人、一家公司。从中航油(新加坡)后来事态的发展看,交易量从200万桶放大到5200万桶过程也是斩仓时机一错再错的过程。由于抱存侥幸心理,公司向集团的求助方案也被默许,10月20日,中航油集团将15%的中航油(新加坡)股份私下配售给机构投资者,得到的1.08亿美元全数填补了中航油(新加坡)的保证金窟窿。这实际上是用一个新的错误去弥补前一个错误。目前,新加坡商业管理局和新加坡交易所正在调查的就是后一个错误中"信息披露不及时"和"涉嫌内幕交易"的问题。
  与中航油(新加坡)治理结构、内控制度和风险防范同时不起作用的,还有国内监管部门外部监管的失灵。
  实际上,对于中航油这样在新加坡上市的国有企业,它要同时接受两国的监管,而两国的法律和规定有一致,也有不一致,当双方出现矛盾的时候,国家的监管部门到底怎么监管? 对此,刘仲元指出,不要忘了中航油是中航油集团控股的新加坡上市公司,其中既有中国的国有资产,又有其他股东的资产。中国和新加坡的法律法规不一样,作为新加坡的上市公司,必须遵守新加坡的法律法规行事,公司的行为只要不触犯新加坡的法律法规,就不能视作违禁;反之,违反了新加坡的法律法规,即使是符合国内的规矩也是行不通的。他说:"该什么职责就是什么职责,不能出了事故就要反过来。"
  业内人士都知道,期货投机不独中航油一家,过去如此,现在也这样。
  1994年底,国有企业在境外期货市场的那场集体性溃败之后,中国证监会等国家部门发出联合通知,严禁国有企业从事境外期货交易。对当时没有监管能力的中国来说,最好的办法被认为是干脆关上境外期货的大门。
  2001年,由于企业在做进出口贸易时确需通过套期保值手段来化解价格风险,中国政府开了一个小门缝,由中国证监会和国家外汇管理局牵头,联合当时的国家经贸委、外经贸部和国家工商总局,颁布《国有企业境外套期保值管理办法》,对企业境外期货交易行为制订了一套完整的监管体系严控风险。现在,中航油事件发生,距绿灯重启不过3年,针对目前媒体批评陈久霖不应该做风险极大的投机交易,呼吁政府禁止境外期货交易,一些期货界人士在接受采访时都表现出了忧虑,认为一刀切的做法对中国企业真正"走出去"没有好处,尤其反对因为这次事件就把期权指数等衍生产品交易完全否定。
  "错误不在于衍生品交易本身,而在于我们表面虽然走出去了,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与国际接轨,管理方式和内部体制也远远没有走出去,这是很危险的。"中国期货协会副会长常清说,"这有可能使中国几十年来辛苦积累起来的产业资本在风险巨大的国际金融市场上一夜之间损失殆尽。"
别忘了1993年那一场疼痛
<P>"前车之鉴" </P>
<P>  现任美国期货 </P>

<P>协会会员、加拿大多伦多股票交易所董事局顾问等多个职务的国际金融人士丁大卫,对发生中航油事件感到十分遗憾。 </P>
<P>  他认为,中航油这样的事件是不应该发生的,因为早在10年前,中国已经在期货及其他衍生品市场上经历过一个非常大的风波了,国家的监管是很严的,而且有那么多的前车之鉴。 丁大卫向《商务周刊》追溯了10年前中国企业在境外炒作期货时亏得一塌糊涂的情形,并描述了10年前关于期货业的那场关闭式的整顿。这位加拿大籍华人曾在1993年夏向当时的国务院副总理朱基提出了《对我国期货市场、期货交易发展及外汇管理问题的八点建议》,其中一点就是对期货市场进行整顿。 </P>
<P>  1993年被称为"期祸年"。中国的期货从零到有,短短两年间就遍地开花,全国的国际国内期货交易合约量从零暴涨到1993年的100多万张,进行国际国内期货交易的生产企业、加工企业、进出口企业和金融机构高达27000家,大批量的交易所和期货经纪公司不断开业和亮相,期货从业人员一下猛增到135500人,其中近半数为期货经纪人员。在这样的情况下,国家当时对期货却还没有相应的法则和规范,中国证监会1993年也才刚刚成立,于是,这场轰轰烈烈的期货运动变成了"一场混乱的竞赛"。 </P>
<P>  丁大卫向记者形容当时中国企业在境外炒期货的局面:"中航油今天5.5亿美元的损失跟当年比起来就像'芝麻粒',当年有些进出口公司一亏就是10亿美元甚至更多;同时,中航油现在只是一个个案,而当时中国公司在国外则是全线失利。" </P>
<P>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丁大卫曾专程回国进行了3个月全国考察。但当时与国外的交易量到底有多大,损失有多少,没有办法统计。丁大卫说:"政府蒙在鼓里,而经办公司更是捂得紧紧的。" </P>
<P>  有限的资料显示,类似的事件仅在1994年还有两起:中国石油化工联合总公司因在一系列衍生品交易中失败被美国雷曼兄弟公司起诉,要求中联石化偿还4400万美元;中联石化随即也起诉,要求雷曼赔偿5800万美元,指控雷曼将其交易员引入歧途,参与高风险金融产品交易。雷曼兄弟还向中国五金矿产进出口总公司索赔5300万美元,中国五矿则反控雷曼引导其一位交易员进行未经许可的交易。 </P>
<P>  "那场期货混乱是一个突如其来的灾难。"丁大卫向记者出示了当年在美国收集的一些资料,其中1994年12月15日的《华尔街日报》上有一篇文章,题目是"标准普尔警告中国信守合约",该文指出,由于太多中国公司不付账,赔不起,直接导致了标准普尔两次警告中国,并将中国国家投资的信用等级降了一级。 </P>
<P>  也正是因为这样,国务院1993年年底发出了《关于坚决制止期货市场盲目发展的通知》,开始对期货市场进行整顿,并在1994年集中对期货的方方面面做出规定,其中包括"严禁国有企业从事境外期货交易"。 </P>
<P>  丁大卫回忆说,当时关于期货的文件一个接着一个出台,有的甚至只间隔一个月。"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不是国务院当年出台这么多法规禁止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他说。 衍生品玄机 </P>
<P>  那么,为什么中国企业在国际期货市场上"千攒万攒,不够别人一锹铲"呢?与此同时,中国企业还一再起诉国外投行引导其交易员步入歧途?而陈久霖此次翻船时,也有言感慨"自己过于相信别人"。</P>
<P>  这就是期货及衍生品的玄奥所在。在丁大卫看来,金融就像一棵树,衍生品相当于庞大的树冠,风险巨大,风一吹就来回呼啦。在风险的系数上,它比股票、债券等基础证券高很多,比如买新浪股票40元,这时候它的市盈率是30倍,而买它的期权可能才花2块钱,这就相当于把它的市盈率放大到600倍。同样,它的风险系数也放大到600倍。另外,衍生品是一种零和游戏,你赚的就是我赔的,它不代表经济价值的增长。</P>
<P>  正因为这样,过去美国政府在监管手段没有今天这样发达的时候,在发展衍生品市场方面的态度和立场上,也是比较保守和嗳昧的,因为风险太大。丁大卫介绍,在美国金融界历来也是分成两派:做股票(基础证券)的和做期货(衍生证券)的,后者一直备受谴责,双方经过了几十年对抗,现在期货有点翻身了。 </P>
<P>  事实上,中国企业在当年那一轮期货热当中,正是国际市场的"主角"。以至于"当中国整顿期货退出后,伦敦金属交易所的交易十分冷淡"。丁大卫以当年的见闻说。只不过这些"傻大胆"的中国公司在短期的兴风作浪之后,就成了被屠宰的主角。 </P>
<P>  一位叫亨利·桑得的英国人后来在一篇文章中回忆到:"在过去几年的伦敦金属交易周中,中国大使馆已经举办了一些精心布置的招待会,几乎所有的伦敦金属交易所的交易商都出席了。他们去,不单是为了饮酒,主要是因为他们承担不了因不去所带来的损失。中国的参与是1994年伦敦金属交易所总交易量增长35%的原因。"这篇文章被期货界人士广为阅读,后来丁大卫把它翻译成中文,题目叫《中国要学习的东西很多》。 </P>
<P>  文章称,中国政府开放经济后把许多公司带进了一个新的未知世界,许多公司在政府固定价格取消后就转向世界商品交易市场,去应对价格波动。然而,当中国交易员们发现这个以小搏大的惊险世界多么具有刺激性时,期货交易与实际需求就越来越脱节了,投机成了交易的重要动机。 </P>
<P>  一位伦敦金属交易所的美国会员公司董事回忆到:"在过去的日子里,当价格大幅波动时,这里的人们就说是Marc Rich出场了,如果市场大幅上扬,人们就说这是中国人在买进,如果市场大幅下跌,人们就说这是中国人在卖出。"</P>
<P>  伦敦交易所的商品期货风险管理负责人说:"初期,中方赚了钱,他们说:'瞧,我们赢了'。然后,他们加大头寸,追加贷款额。我们给了他们很多绳子,足够他们上吊用的。" </P>
<P>  中国交易商的问题在1994年达到最严重的地步。面对困境,许多人的解决办法是卖期权。此举使风险大为增加:卖期权可以马上得到急需的现金,但几乎无限地扩大了风险。一张铜的期权合约,可以迫使卖主在2000美元/吨的价位上出手,即使价格已经上涨到2500美元/吨。因为不知道到底价格会涨多高,所以卖主的潜在风险是无限的。 </P>
<P>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国政府开始整顿期货并进一步紧缩经济,许多几乎陷入癫狂的饮鸩止渴的中国公司才不得不于巨亏后黯然离场。 </P>
<P>  然而,10年后的今天,当中航油的警钟再次敲响的时候,人们发现故事竟然如此相似。</P>

<P>2004年10月29日,夜已深。陈久霖却给中航油的同僚们发出了这样一则短信:"蚕蛹破茧成蝶,凤凰涅重生。" </P>
<P>  此刻的陈久霖,究竟是已经意识到自己多年来打拼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而黯然神伤,还是未雨绸缪地表露自己百折不挠、决意起死回生的心迹? </P>
<P>  可惜收到这则短信的同僚们,谁也不会去细细揣测陈久霖此时内心的煎熬与翻滚。跟随陈久霖的时间长了,他们早已习惯这位北大才子即兴咏来的几行诗句。 </P>
<P>  一个月之后,新加坡上市公司中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China Aviation Oil)突然向新加坡交易所申请停牌,并于12月1日发布公告称,公司在投机性石油衍生品交易中,遭受重创,合计损失5.5亿美元。 </P>
<P>  消息甫一公布,全球轰动。英国《金融时报》称,这是一桩自巴林银行倒闭以来新加坡最大的金融丑闻;美国《华尔街日报》则质问道,为什么投资者对巨额损失毫不知情?国内的媒体更是对中国企业境外资产的安全进行了种种反思。 </P>
<P>  12月8日,陈久霖在回京复命之后重返新加坡,飞机刚刚停落樟宜机场便被当地警方拘捕并接受了调查,目前保释在外。 </P>
<P>  从社会的最底层出发,依靠自我奋斗的精神,成就"打工皇帝"神话,陈久霖却在43岁这个不惑之年,犯下了一个让人至今疑惑重重的错误--在新加坡投机石油期权亏空了5.5亿美元。他也一下子由头戴桂冠的事业顶峰,跌落深不可测的谷底。 </P>
<P>  陈久霖事出之后,外界把原因之一归结为"他之前太顺利了,导致有时候忘乎所以"。但记者的采访却发现:陈久霖并非外界想像的那么一帆风顺,在他43年历程中,飞黄腾达只是最近两三年的事,大部分的时间里,他在苦苦地奋斗。</P>
<P>  插班黄州中学</P>
<P>  1961年10月20日,陈久霖出生于湖北省黄冈市浠水县竹瓦镇宝龙村。父亲曾是公社书记,由于兄弟姐妹多,家境困难,陈久霖初中毕业就到一所小学担任代课老师,此后还做过农村干部。 </P>
<P>  这显然不是陈久霖想过的生活,他要改变这样的处境。于是在熟人的指点下,他打点行囊前往黄州中学,该中学是黄冈市的重点中学,其前身是1921年李四光的父亲李卓侯创立的黄冈县立初级中学,1963年秋正式定名为湖北省黄州中学。 </P>
<P>  作为湖北省黄州中学的毕业生,陈久霖一直是母校的骄傲。不管是校领导的讲话,还是学校的对外宣传材料,都会提到陈久霖。 </P>
<P>  "他当时是插班过来的。"和陈久霖同为黄州中学82届高三文科一班、现在北京鲁迅博物馆工作的刘思源,在接受《商务周刊》采访时回忆到,陈久霖当时并没有跟其他同学一样就读过高一高二的课程,而是直接进入了高三的"英语加强班"。"因为只有初中的底子,陈久霖学外语好像就没有放下的时候,而且很好问,英语老师来了他不问几个问题决不罢休。" 卢祥福,就是带领当时陈久霖所在"英语加强班"的老师,这位原湖北黄州中学的副校长对记者说:"陈久霖是我手把手培养起来的,他高考时英语得了88分。"</P>
<P>  陈久霖的父亲也提到了这位恩师,正是因为卢祥福当年破例让陈久霖到其带领的"英语加强班"插班,陈久霖的命运才得以改变。而陈久霖在填报院校时,曾征求卢祥福的意见,他当时给陈久霖的建议是:"报考北京大学越南语专业,这样录取的把握会大一些,但入校后英语要作为主业,毕竟越南语用的机会不多。" </P>
<P>  也许这种"曲线救国"的建议深深暗合陈久霖内心的想法,陈久霖后来一直坚持这么去做。也正因为如此,陈久霖20多年来一直和卢祥福保持密切联系。 </P>
<P>  卢祥福告诉记者,陈久霖通常都会委托秘书将有关中航油(新加坡)和他的报道寄给他,最近寄来的一份报纸是2004年8月19日的《联合早报》,第32版刊登了两条有关陈久霖的消息:头条是"中航油已经3亿元收购新加坡石油股权",另一条是陈久霖当选为第四届新加坡中资企业协会会长时所作的讲话。</P>
<P>  借道北大越南语专业</P>
<P>  1982年,陈久霖实现了自己的设想,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大学东语系,专业是越南语。这在当时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21岁的陈久霖成为村里有史以来第一个考上北京大学的学生。 记者通过北京大学档案馆和其他途径了解到,陈久霖所在的那个班一共是26人,目前大部分都在海外工作。当时读完这个专业需要5年,其中3年学习越南文,而5年都要学习英文。 陈久霖的北大同班同学、现中国驻越南大使馆外交官胡锁锦在接受《商务周刊》采访时回忆说:"陈久霖英文不错,但是始终对越南语这个语言兴趣不大。" </P>
<P>  与陈久霖高三同学一年的刘思源,毕业之后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与就读北大的陈久霖在北京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大学期间几乎每个礼拜都会见面。他也向记者证实:"从事越南语工作并不是陈久霖的追求,陈久霖只是通过这个途径进入北大,他最想做的一直是改变他的处境。" </P>
<P>  两位同学印象中的陈久霖是:头发稀,话挺多,喜欢找人聊天,勤于联络老乡,但对政治缺乏兴趣。1980年代同学们的话题都离不开政治,他却显得很理性,也不怎么参加学生会这样的社团组织。 </P>
<P>  记者在采访过程中了解到,一位叫程抱全的人对陈久霖影响很大--当时陈喜欢交际,经常找一些年轻有为的人聊天。程抱全当时也只是一个年仅25岁的青年,原来只是黄冈地区财校的中专生,但通过自学经济理论并结合社会调查,终于在"质量经济学"研究方面做出显著贡献,1984年6月在英国布赖顿市召开的世界质量大会上,程抱全的《论关于用十种简易数学计算法考核企业质量的经济性》论文获得了大会普遍好评,1986年他被国家科委评为国家级有突出贡献的专家。他也因此成为一名经济师,担任了湖北黄冈地区经委副主任。 记者致电黄冈地区经委,对方告知程抱全离开已有十多年,目前在北京工作,但记者多方打听,其人在学界的音讯早已不被人所知。 </P>
<P>  1987年,陈久霖大学毕业后分配工作并不如意。"先是分到部队(总参),他没去,后来到了民航也换了几个单位。"刘思源说,那个时候,陈久霖的处境无论与黄州中学其他考上大学的同学相比,还是与北大的同学相比,都是最差的。</P>
<P>  "我们的同学那时都很困难,当时连棉袄都没得穿。"胡锁锦向记者讲述了这样一个小故事,1987年陈久霖返校重新分配的时候,胡锁锦还在北大研究生一年级,"天很冷,他跟我说能不能借件棉袄穿,我说我这棉袄还是政府援助的,最后很遗憾我没能借给他。再后来他就到民航去了。" </P>
<P>  据了解,陈久霖先是进入国航做了一名翻译,还曾在《中国民航报》做过短暂的文字工作,后来辗转到一家中德合资企业--北京飞机维修工程有限公司,最后才去了中国航空油料集团。其间,陈久霖还取得了中国政法大学国际私法专业研究生学历。 </P>
<P>  据上述那家中德合资企业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职员介绍,陈久霖做翻译期间,深得德方的好感,德方有意将陈久霖提升为科长,但中方坚持反对。这位职员透露,原因是中方领导"老是觉得陈久霖向着德方说话,有些事,德方还没反对,他先站出来反对了"。结果陈久霖升科长的事最终没有获得中方党委会的通过。</P>
<P>  刘思源对此并不知情,但他说:"陈久霖到哪个地方肯定都不是混日子,他一直在等待机会改变自己的处境。" </P>
<P>  新加坡分水岭 </P>
<P>  1997年是陈久霖的一个分水岭。在这之前,已经36岁的陈久霖的生活可以用"寒酸"来形容:老婆是幼儿园老师,儿子刚上幼儿园,家住远离城外的首都机场附近。 </P>
<P>  据刘思源回忆,那一年,恩师卢祥福到北京住院,陈久霖和他一块去看老师,当时陈囊中羞涩,为此他还主动替陈买了送老师的礼物。也就是在这次见面中,陈透露自己将要"进行一次冒险",就是要去新加坡接手经营中国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的前身--中国航空油料运输(新加坡)有限公司。这家1993年5月就在新加坡创办的公司已经处于长期亏损和"休眠"的状态。 </P>
<P>  就是这个走的时候还穷得连给老师的礼物都是同学帮买的人,此后在短短的几年内却创造了一个神话。</P>
<P>  至于当时为什么派陈久霖去收拾烂摊子,据《求是》杂志的报道,陈久霖因为"素质全面"、"具有特长",而从多名人选中脱颖而出。2003年8月,《求是》原总编辑王天玺曾带领一个特别调研小组前往新加坡,对中航油(新加坡)及其他中资企业进行实地考察和调研后,以《"走出去"战略棋盘上的过河尖兵》为题,发表一篇长达6000字的长篇调查报告,对中航油(新加坡)大加赞扬。 </P>
<P>  但据知情人透露,当时申请去新加坡不只陈久霖一人,陈之所以入选,是因为公司高层"看中了他有股执著的闯劲"。 </P>
<P>  1997年7月,当时正值亚洲金融危机,中国航空油料总公司派陈久霖赴新加坡接管这个负债累累、奄奄一息的烂摊子。当时全公司包括总经理在内只有两个人,处于无办公室、无资金、无专业贸易人员、无市场经验的"四无"状态。 </P>
<P>  陈后来回忆,中航油(新加坡)1997年恢复营业时,母公司汇给他的启动资金为49.2万新元(1美元等于1.76新元),欠债10万新元。还债后,启动资金只有38.4万新元。这不仅远远低于发达国家企业起步时450万美元的平均水平,也低于发展中国家企业开业时平均150万美元的水准。 </P>
<P>  除了资金压力外,另一个大困难是总部没有授予新加坡公司在国际市场的航油采购权。当时中国航空油料的进口主要依赖国内石油企业在海外的代理机构,而没有海外采购经验的新加坡公司只能做航油运输。 </P>
<P>  为了使公司能获得集团进口航油的采购权,实现业务转型,那一年的冬天,陈拿着公司转型方案回到北京,逐一拜会各位总公司领导。没有人相信他会成功,总公司强势的采购部门坚决不愿意放弃这一权力,但陈久霖就是一遍遍地找领导,一遍遍地说--据知情者介绍,为了说服其中一位领导,他曾冒着风雪一直在人家门口等到晚上11点。就这样,集团终于拗不过陈久霖的坚韧,答应给予新加坡公司几万吨进口航油额度试试。 </P>
<P>  但陈久霖仍然面临资金紧张的困难。当时采购一船航油需要600万-1000万美元,没有一家国际石油供应商愿意给这家还清债务后只剩38.4万新元的小公司"放账",即使它有中国国资背景--在国际贸易领域,如果企业资信好,航油供应商通常给30天的放账,即买方可以先提走航油,30天内结清应付款。</P>
<P>  陈久霖开始在银行融资上想办法。1998年,法国BNP银行(巴黎国民银行)试探性地给予他1000万美元的融资额度。法国BNP银行驻新加坡办事处的一位了解当时情况的内部人士告诉《商务周刊》,当时给尚没有资信的中航油(新加坡)放贷的希望其实很小,但陈这个人太执著了,他还是那一招,多次到BNP游说、谈判,面对闭门羹始终没有放弃努力,BNP最终被他的执著打动。 </P>
<P>  借此,陈久霖做成了第一笔生意,并盈利30万美元。他对这笔生意进行广泛宣传,争取到更多客户的放账,再利用放账去银行融资。如是,他接连赢得了多家客户的放账和银行的融资,为中航油闯开了一条生路。 </P>
<P>  为了从总公司拿到更多的订单,陈久霖通过批量运输、比较采购等手段成功地压低了油品的价格。陈久霖以令人吃惊的速度搭建起了航油采购的网络,由于中航油(新加坡)的贡献,中航油集团进口油的成本得以不断降低,由此获得的利润也相应大幅增加,新加坡公司也因此获得了越来越来多的采购权,并肩负为集团公司平抑油价、降低采购成本的重任。1998年,中航油(新加坡)就从总公司的26船货中拿到了21船的订单,通过它采购的油品,在中航油全部进口航油中所占比例一下子攀升到92%,1999年达到98%。2000年3月,中航油总公司正式下文,要求包括参股公司在内的所有下属公司在今后几年必须通过中航油(新加坡)在海外采购航油。中航油(新加坡)也从一个账面资金不过十几万元的空壳公司,变成了注册资金6000万新元、年营业额15.5亿新元(约9.15亿美元)的贸易枢纽,变成了中航油的一杆旗帜。 </P>
<P>  对于陈久霖这段令人吃惊的创业史,刘思源虽然也只是从媒体获悉,但他丝毫不觉得奇怪,他眼中的陈久霖就是这样一个"相信没有做不成的事"的人。"在一般人看来办不成的事,陈久霖却办成了,这正是陈为人的特别之处。"刘思源说,"陈是一个不断苦斗,并善于抓住机会的典型。" </P>
<P>  刘思源为此还向记者讲述了一个发生在陈久霖去新加坡前的例子:当时陈的弟弟刚考上中国人民大学,希望从党史专业转到法律专业,刚刚留校的刘思源还帮不上什么忙,于是陈久霖从他那里找到相关领导的住址后就一个人去办了。这件在刘思源看来根本办不成的事,陈久霖就办成了。后来,陈久霖告诉刘思源,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不断地去,直到打动对方为止--当然也可能让对方不厌其烦,但反正是办成了。 </P>
<P>  在刘思源看来,陈久霖的想法总是出人意料,但他总能善于利用周围的环境发挥到极致。当初插班黄州中学、借道北大越南语专业,后来在新加坡闯荡,都无不体现他身上那种"自食其力、自我管理和自我奋斗的能力"。</P>
<P>  后面的事情也证明了他这种个性。<BR></P>
<P>上市: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P>
<P>  2000年垄断中航油集团全部的进口航油采购之后,陈久霖并没有就此满足。2001年12月6日,中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在新加坡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陈久霖又一次创造了神奇。 </P>
<P>  中航油(新加坡)的上市当时并不被看好。外部环境是新加坡股市自从1998年的金融危机以来一直回升乏力,"9·11事件"也给市场雪上加霜,到中航油(新加坡)上市进入最后筹备阶段的11月7日,新加坡海峡时报指数已跌至1444点。中航油(新加坡)路演前一个星期,新加坡《联合早报》还专门以早前在新加坡上市的中资企业鹰牌控股等为例,说明投资者并不看好国外企业。 </P>
<P>  这令中航油(新加坡)上市的主承销商新加坡星展银行心里也没有底,有关人士曾几次询问陈久霖是否要更改上市时间。2001年11月18日,正式路演的前一天,主承销商还在提醒陈久霖,要做好最坏准备,有可能得不到投资者响应。陈回答说:"吉人自有天相。" 陈后来回忆,当时自己同样殊无把握,实在是抱着放手一搏的心态。 </P>
<P>  但结果却出人预料。12月6日在新加坡股市挂牌的当天,中航油(新加坡)以每股0.56元的价格首次出售1.44亿股,在这公开募集的1.44亿股中,面向公众发行的1000万股超额认购高达8.18倍;面向机构配售的1.34亿股也被摩根士丹利、安联、保诚等跨国公司抢购一空,由于机构投资者的踊跃远超预期,在原定留给机构投资者的1.34亿股上又追加了100多万股,最终中国航油成功筹集约8100万新元(合4700多万美元)。首日交易开盘,股价从每股0.56新加坡元涨到每股0.63新元,涨幅高达12.5%,成为新加坡证券所当日成交量最大、表现最为活跃的股票。 </P>
<P>  "这绝对是个意外,因为当初总公司并没有考虑过中航油在海外上市。"中国航空油料集团原华北公司的一位内部人士至今仍对中航油(新加坡)在新加坡上市感到不解。 </P>
<P>  据他回忆,中国航空油料集团公司在1997年就拿到了国内上市的额度。最初领导层的意思是整合集团优质资产在国内上市,当时被认为最有可能先行上市的是由原中航油华北公司改制而成的中航油股份有限公司。作为中航油最大的分公司,华北公司负责北京、天津和河北的航空油料供应,仅北京一地每年就有100万吨航油的需求量,以2000年的数字计算,占全国全年航油消耗量的1/5强。 </P>
<P>  据这位人士回忆,中航油股份有限公司于2000年7月登记注册正式成立--这个中航油股份是由中航油华北公司改制而成的,津京输油管道中心和中航油股份公司天津分公司的人员、资产、财务划分也已基本完成。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说到新加坡分公司上市的问题--直到2001年2月的集团公司年度工作会议上,对新加坡分公司上市仍只字未提。然而仅仅一个月后,中航油(新加坡)就从国家民航总局拿到了上市的批文,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在新加坡上市。</P>
<P>  "让总公司这么快改变总体战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其中的原因肯定是陈久霖超常规'努力'的结果。"上述人士至今也不得其解,但有一点他却十分肯定,随着新加坡公司上市的风声越来越大,中航油股份有限公司国内上市却没有了动静。</P>
<P>  不过一位中航油集团内部人士透露说,新加坡公司海外上市之前,中航油集团也曾经有过双翼齐飞的提法,即一方面让其最大的分公司华北公司在国内A股上市,另一方面让负责进出口的新加坡分公司在海外上市。 但为什么最终选择由新加坡公司在海外单独上市而放弃华北公司重组后在国内A股上市,记者就此事询问中航油集团有关部门,但一直没有得到答复。 </P>
<P>  曾经关注中航油(新加坡)上市的一位专业人士告诉《商务周刊》,新加坡公司的成功上市与陈久霖本人的坚决推动有关,随着公司业务的拓展,海外上市就成为他的首要目标,而海外公司的相对独立性和其独特的成长经历使它获得了成功,并直接从民航总局拿到了海外上市批文。 </P>
<P>  "但当初的操作肯定是违规的,因为中国航油在新加坡上市并没有通过中国证监会。" 这位人士说。最新出版的《财经》杂志也证明了这一点,根据他们的调查,中航油(新加坡)上市的事情中国证监会一直不知道,证监会是在2002年查杰威国际造假案时,才发现在新加坡市场有一个名气颇大的中国上市公司--中航油(新加坡)。根据当时的政策,中资公司境外上市需在上市15天内报备,而中航油(新加坡)通过民航总局拿到批文,根本没报中国证监会。</P>
<P>  非常规收购 </P>
<P>  2001年,中航油在中国进口航油的市场份额达到100%。随之对公司垄断的质疑也越来越多。陈久霖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并不只是依托垄断优势,或者还有中航油集团为了证明自己的业绩并不只是依托垄断地位,中航油(新加坡)从2002年开始进军投资实业和收购,试图从一个贸易公司转型为集石油实业投资、国际石油贸易和进口航油采购为一体的工贸结合型的实体企业。 </P>
<P>  2002年4月,中航油(新加坡)通过投标方式,成功地获得西班牙最大的石油设施公司--CLH公司5%的股权,代价是6000万欧元的真金白银。同年7月,中航油(新加坡)又收购了上海浦东国际机场航空油料有限责任公司33%的股权,成为该公司第二大股东。 </P>
<P>  但让陈最为称道的是他2003年收购新加坡国家石油公司(SPC)20.6%股权。 </P>
<P>  2001年底,陈久霖在一次饭桌上,偶然听到SPC股东欲出售股权的消息,便动心了。因为在他看来,收购SPC股权可以打造中航油(新加坡)更加完整的产业链。 </P>
<P>  SPC是新加坡惟一由国家控股的上市公司,经营石油天然气的开采、提炼以及原油、成品油的销售,业务遍及东南亚地区。而当时中航油(新加坡)上市不久,市值不过2亿新元,哪里撬得动这么大的公司呢?陈久霖想到了与国内公司进行合作收购,但没有得到什么积极响应。无奈下,中航油(新加坡)咬牙掏出50万美元,请美林银行做了一份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不料报告出来后,国内兄弟公司看到这个项目的价值,一场"内斗"便开始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在内耗中,最终3位神秘的印尼木材商人以1.9亿新元的价格,买走了SPC28%的股权。 </P>
<P>  事情发生后,陈久霖表示,对国人间的内耗倍感悲痛,但他并没有放弃努力。他突发灵感,把能够出得起1.9亿新元的印尼富商的名字一一列出,逐个排查,看看谁最有实力,并且敢于冒险。通过这个笨办法,他居然找到了一个神秘的幕后投资人。 此后两年,陈久霖几乎使尽浑身解数,动用上所有他能动用的力量,一直与那位投资人接洽,辗转几万公里,不屈不挠地与对方进行谈判。2004年8月18日,印尼富商终于同意在协议上签字。 </P>
<P>  这一天,陈久霖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我们摘到了我们想要的苹果。" </P>
<P>  当时,新加坡《联合早报》称这场收购为"中航油的攻坚战",并不看好这次收购对中航油的整体价值,而且这场收购充满了不合常规。中航油(新加坡)只持有新加坡石油20.6%股权,还没有控制权。同时,这批股权是中航油(新加坡)以每股4.12新元的价格,全现金3.622亿新元从印尼投资者手中买下。新加坡石油2004年来的股价,虽然从每股1.37元上升到10月份的接近4元,但还是比中航油(新加坡)的买价低。 </P>
<P>  或许,只有陈久霖这样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决断。一位曾几次采访过陈久霖的国内某财经媒体记者告诉《商务周刊》,从陈几次收购来看,"他太想成功了",这种心态也影响到了他后来进入衍生品投机领域。 </P>
<P>  "陈久霖在新加坡短短几年把一家已经基本倒闭的公司搞得风声水起,不要以为他内心一定很风光。"这位记者说,其实,陈久霖取得这么多成功,不仅被树为中航油集团的旗帜,也被当作中国国企"走出去"战略棋盘上的过河尖兵,但来自各方面和集团内部的争议也使他承受着难以忍受的压力。她告诉《商务周刊》,在前年采访陈久霖的时候,陈曾对她说:"危机时刻伴随着我,我最担心的就是'乌纱帽'有一天被拿掉。"可以看出,陈久霖太想用更大的成功来证明和巩固自己了。 </P>
<P>  "打工皇帝"的制高点 </P>
<P>  中航油(新加坡)在新加坡交易所上市之后,陈久霖又成功地实现了公司的第二次转型:从一个纯贸易型公司发展至工贸结合型、实业与贸易互补型的实体企业,建立了以石油实业投资为龙头、国际石油贸易为增长点和进口航油采购为后盾的"三足鼎立"的发展战略。 截至2003年上半年,中航油(新加坡)总资产为2.53亿美元,净资产为1.16亿美元,净资产比1997年陈久霖接手前增长690倍,实现了国有资产的大幅增值;公司的资本市值曾经超过65亿元人民币,是2001年12月刚上市时的4倍。中航油(新加坡)以其"突出的经营业绩"和"先进的管理机制",被列为新加坡国立大学MBA课程教学案例,曾在2002年获颁新加坡上市公司"最具透明度"企业之一,被美国应用贸易系统(ATS)机构评选为亚太地区最具独特性、成长最快和最有效率的石油公司,与壳牌、BP等国际能源巨头同登荣誉榜。 </P>
<P>  这时候的陈久霖,已经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制高点,他开始登上各种国内外论坛演讲,他的事迹被国内外媒体广泛报道,而他的收入也创造了中国国有企业之最,年薪高达2350万元人民币,被誉为"打工皇帝"。 </P>
<P>  2003年10月,陈久霖被世界经济论坛评选入"亚洲经济新领袖"。世界经济论坛认为,中航油(新加坡)在短时期内从一个小公司迅速发展到目前的规模,主要是因为陈久霖具有创新精神,而且经营有道,是一个"有潜力的企业家"。同年,陈久霖入选"北大杰出校友"。 2003年11月,《求是》杂志调研小组专门发表了一篇关于中航油(新加坡)的调查报告--《"走出去"战略棋盘上的过河尖兵》。该报告认为,"中航油的成功并无特殊的背景和机遇,完全是靠自己艰苦奋斗取得的"。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也评价说:"中航油已成为中国国有企业走出国门、实施跨国经营的一个成功典范。"</P>
<P>  但仅仅一年之后,中航油(新加坡)和陈久霖就出事了,而且出的是大事。 </P>
<P>  "中航油(新加坡)是在陈久霖一路非常规操作中迅速膨胀起来的,出现问题是迟早的事情。"一位中航油集团的内部人士对记者说。不管这种说法是落井下石的"事后诸葛亮",还是确属烈火烹油时的冷眼旁观之语,无论如何,这一次陈久霖都要负他该负的责任,他再也不能证明"中国人在世界上也可以成就索罗斯那样的投机家"了。</P>
<P>  作为外交官,胡锁锦在第一时间知道消息,马上告知了大学时的班主任和其他同学。"大家都觉得很遗憾。"胡锁锦说,陈久霖是很能干的,出身农村,非常刻苦。"中航油这几年的发展跟他是分不开的。现在陈久霖出事了,我们作为他的同学更多是同情,也希望按照国家法律和国际惯例来处理这个事情,把国家的损失降到最低,对陈久霖本人也有一个好的结果。"胡锁锦说,"这也是代表我们所有同学的一个心愿。" </P>
<P>  2004年年初的时候,陈久霖曾和胡锁锦相约,准备带一个团到越南考察,现在看来已经无法成行了。</P>
<P>  (本刊记者吴兴宁对本文亦有贡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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