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假記憶正在加工／文﹕南方朔

【明報專訊】

        今年(2005)，是抗日戰爭勝利暨台灣光復60周年。無論中國大陸、港澳，甚至東南亞地區的華人，都對抗日戰爭勝利舉辦了各類紀念活動，而唯一缺席的則是台灣。

        如果我們回頭重讀台灣史，即可發現自從甲午割台，一直到1945年抗戰勝利和台灣光復，台灣人對中國故土，始終夢魂縈繞，不但武裝或非武裝抗日活動不絕，對中國的認同也從未混亂﹔縱使戰時日據政府曾大舉動員台灣兵及文化人到中國大陸工作，但台灣青年自告奮勇到大陸參加抗日活動的，卻仍前仆後繼。由日據時期的台灣新文學，也反映了那個時代台灣人的反日乃是普遍現象。

        但非常奇特的，乃是所有的這些，在近年來的台灣，卻好像都突然消失了一樣。主張台獨的民進黨，為了「去中國化」，將和中國有關的一切，都故意抹除，抗戰與台灣光復當然包括在內。而台獨為了煽起對內對外的仇恨，藉以獲得政治利益，則將「二二八」的效果極大化。這也就是說，今天台灣的混亂與惡鬥，其實是有一場更深刻的記憶戰爭在進行，而故意抹除真實的記憶，並加工製造假記憶，則是其中的關鍵。因而在紀念10月25日台灣光復60年的此刻，我們已需要來討論所謂的記憶問題了。

        我們一般人都認為記憶乃是過去的真實。但近代西方學者早已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人們經常都會選擇性的去記得，也會選擇性的去遺忘，在許多情下，甚至還有「被鼓勵出來的假記憶」(Encouraged False Memory)的問題。

        而這種「被鼓勵出來的假記憶」，最經典的案例，乃是1980年代著名的「麥克馬丁幼稚園案」(McMartin Preschool Case)。該幼稚園的老師被控猥褻兒童，證據是有「記憶恢復專家」在和兒童談話後，「發現」被猥褻的兒童已忘了一切，但他們卻用了許多恢復記憶的方法，讓他們回想起了這些記憶。但這宗案件纏訟7年，最後終於被撤銷，原因即在於訴訟過程中，證辭混亂矛盾不堪，顯示出那些兒童「被喚起的記憶」，其實只不過是「記憶恢復專家」所鼓勵出來的假記憶。這宗案件和許多類似的案件，使得1993年成了美國學術界討論記憶真假最熱門的一年。

         而今天的台灣，為了「去中國化」，刻意的忘記抗戰勝利和日據時代台灣人的抗日經驗，以及台灣光復等事實和對這些事實的記憶﹔而為了操弄台獨意識形態和省籍仇恨，則把「二二八」這個悲劇無限放大。並將這一切簡單的說成是「外省人邪惡——台灣人善良」、「外省人迫害台灣人」等等。在這樣的記憶灌輸下，許多假記憶已形同變成了一種虛擬的真實。當今的台灣獨派，幾乎每個人一開口，就會說他們中小學時在學校說閩南話被處罰的經驗，但事實上呢，卻絕對不是如此，假記憶已成了新八股。

        再例如，近年來台灣民進黨控制的電視台，不斷在炒作「二二八」，炒作久了，幾乎每個人也都一開口就會說自己是「二二八」受害者。這也是假記憶被炒作成了新八股和虛假的集體記憶和集體意識。以前的人說﹕「謊話說上一百遍，就會變成真理。」台灣的加工製造假記憶，已將真實的歷史抹消，即是這句話的印證。

        因此，今天台灣的亂象，它最深刻的危機，即是在於記憶。台灣的獨派相信歷史的真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透過權力而將虛假變成記憶，再將記憶變成真實。這是一種權力的虛無主義。但我們也都知道，歷史和記憶之所以重要，乃是只有當我們能夠去面對歷史和記憶，始能領受教訓，找到未來。將過去視而不見，否定歷史，虛構記憶，它會造成自我的膨脹，以及對未來判斷力的衰弱。美國祖母級非洲裔詩人瑪雅．安姬婁(Maya Angelou)的詩句，即可堪借鑑﹕

[B]抬起你們的臉，許下深刻的祝願
在為你們破曉的亮麗清晨
歷史，儘管飽含擰扭的傷痕
但卻無法抹消，設若面對
以勇氣，則不需重新再經歷一次[/B]。

       因此，今年的抗日戰爭勝利及台灣光復60年紀念，只有台灣缺席，這其實並非小事，而是具有惡兆意義的大事。主張台獨的民進黨，拒絕承認自己過去的歷史，也對整個中國和台灣近代的坎坷，缺乏面對的勇氣和理解的能力，於是，遂意圖將過去一筆抹除，甚至還希望重回古代。[B]台灣的副總統呂秀蓮曾表示﹕「感謝甲午戰爭與馬關條約。」而李登輝則以他年青時具有的「帝國少佐」身分為傲，因而他主張釣魚台列嶼是日本的，小泉有權參拜靖國神社，日本人毋須為侵華戰爭道歉。如此追念殖民時代，而且寄望從中日衝突裏獲得政治利益。在近代人類裏，如此歌頌被殖民經驗的，台灣已成了舉世皆為之側目的最大例外。在他們眼裏，台灣其實並沒有光復，他們當然不可能去紀念這個日子的60周年了[/B]。

       近年來的台灣，正在抹除過去真實的記憶，而同時卻又以「想像」為主軸，要刻意去建構出一種假記憶，並以他們控制下的媒體，將這些記憶加工製造成集體記憶。這是一種權力極大化，認為有了權力即可任意去改纂歷史和記憶。這是比以為有了權力即可任意貪污更為嚴重的罪行。但憑着加工製造假記憶即可建造出一個新國家，這可能嗎﹖它所造成的，反而更可能是混亂、荒誕及災難的重現吧﹗

南方朔
《亞洲週刊》主筆【明報專訊】

        今年(2005)，是抗日戰爭勝利暨台灣光復60周年。無論中國大陸、港澳，甚至東南亞地區的華人，都對抗日戰爭勝利舉辦了各類紀念活動，而唯一缺席的則是台灣。

        如果我們回頭重讀台灣史，即可發現自從甲午割台，一直到1945年抗戰勝利和台灣光復，台灣人對中國故土，始終夢魂縈繞，不但武裝或非武裝抗日活動不絕，對中國的認同也從未混亂﹔縱使戰時日據政府曾大舉動員台灣兵及文化人到中國大陸工作，但台灣青年自告奮勇到大陸參加抗日活動的，卻仍前仆後繼。由日據時期的台灣新文學，也反映了那個時代台灣人的反日乃是普遍現象。

        但非常奇特的，乃是所有的這些，在近年來的台灣，卻好像都突然消失了一樣。主張台獨的民進黨，為了「去中國化」，將和中國有關的一切，都故意抹除，抗戰與台灣光復當然包括在內。而台獨為了煽起對內對外的仇恨，藉以獲得政治利益，則將「二二八」的效果極大化。這也就是說，今天台灣的混亂與惡鬥，其實是有一場更深刻的記憶戰爭在進行，而故意抹除真實的記憶，並加工製造假記憶，則是其中的關鍵。因而在紀念10月25日台灣光復60年的此刻，我們已需要來討論所謂的記憶問題了。

        我們一般人都認為記憶乃是過去的真實。但近代西方學者早已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人們經常都會選擇性的去記得，也會選擇性的去遺忘，在許多情下，甚至還有「被鼓勵出來的假記憶」(Encouraged False Memory)的問題。

        而這種「被鼓勵出來的假記憶」，最經典的案例，乃是1980年代著名的「麥克馬丁幼稚園案」(McMartin Preschool Case)。該幼稚園的老師被控猥褻兒童，證據是有「記憶恢復專家」在和兒童談話後，「發現」被猥褻的兒童已忘了一切，但他們卻用了許多恢復記憶的方法，讓他們回想起了這些記憶。但這宗案件纏訟7年，最後終於被撤銷，原因即在於訴訟過程中，證辭混亂矛盾不堪，顯示出那些兒童「被喚起的記憶」，其實只不過是「記憶恢復專家」所鼓勵出來的假記憶。這宗案件和許多類似的案件，使得1993年成了美國學術界討論記憶真假最熱門的一年。

         而今天的台灣，為了「去中國化」，刻意的忘記抗戰勝利和日據時代台灣人的抗日經驗，以及台灣光復等事實和對這些事實的記憶﹔而為了操弄台獨意識形態和省籍仇恨，則把「二二八」這個悲劇無限放大。並將這一切簡單的說成是「外省人邪惡——台灣人善良」、「外省人迫害台灣人」等等。在這樣的記憶灌輸下，許多假記憶已形同變成了一種虛擬的真實。當今的台灣獨派，幾乎每個人一開口，就會說他們中小學時在學校說閩南話被處罰的經驗，但事實上呢，卻絕對不是如此，假記憶已成了新八股。

        再例如，近年來台灣民進黨控制的電視台，不斷在炒作「二二八」，炒作久了，幾乎每個人也都一開口就會說自己是「二二八」受害者。這也是假記憶被炒作成了新八股和虛假的集體記憶和集體意識。以前的人說﹕「謊話說上一百遍，就會變成真理。」台灣的加工製造假記憶，已將真實的歷史抹消，即是這句話的印證。

        因此，今天台灣的亂象，它最深刻的危機，即是在於記憶。台灣的獨派相信歷史的真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透過權力而將虛假變成記憶，再將記憶變成真實。這是一種權力的虛無主義。但我們也都知道，歷史和記憶之所以重要，乃是只有當我們能夠去面對歷史和記憶，始能領受教訓，找到未來。將過去視而不見，否定歷史，虛構記憶，它會造成自我的膨脹，以及對未來判斷力的衰弱。美國祖母級非洲裔詩人瑪雅．安姬婁(Maya Angelou)的詩句，即可堪借鑑﹕

[B]抬起你們的臉，許下深刻的祝願
在為你們破曉的亮麗清晨
歷史，儘管飽含擰扭的傷痕
但卻無法抹消，設若面對
以勇氣，則不需重新再經歷一次[/B]。

       因此，今年的抗日戰爭勝利及台灣光復60年紀念，只有台灣缺席，這其實並非小事，而是具有惡兆意義的大事。主張台獨的民進黨，拒絕承認自己過去的歷史，也對整個中國和台灣近代的坎坷，缺乏面對的勇氣和理解的能力，於是，遂意圖將過去一筆抹除，甚至還希望重回古代。[B]台灣的副總統呂秀蓮曾表示﹕「感謝甲午戰爭與馬關條約。」而李登輝則以他年青時具有的「帝國少佐」身分為傲，因而他主張釣魚台列嶼是日本的，小泉有權參拜靖國神社，日本人毋須為侵華戰爭道歉。如此追念殖民時代，而且寄望從中日衝突裏獲得政治利益。在近代人類裏，如此歌頌被殖民經驗的，台灣已成了舉世皆為之側目的最大例外。在他們眼裏，台灣其實並沒有光復，他們當然不可能去紀念這個日子的60周年了[/B]。

       近年來的台灣，正在抹除過去真實的記憶，而同時卻又以「想像」為主軸，要刻意去建構出一種假記憶，並以他們控制下的媒體，將這些記憶加工製造成集體記憶。這是一種權力極大化，認為有了權力即可任意去改纂歷史和記憶。這是比以為有了權力即可任意貪污更為嚴重的罪行。但憑着加工製造假記憶即可建造出一個新國家，這可能嗎﹖它所造成的，反而更可能是混亂、荒誕及災難的重現吧﹗

南方朔
《亞洲週刊》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