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大转帖』凤凰独家:湖南新化“官煤”事件余震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7 10:56:25
文/记者 邓飞  图/谭渠文
2005年5月18日,湖南省娄底警方在一所宾馆抓获康建国。康建国是新化县最大的煤矿老板之一,掌控支华、雄兴两个煤矿,并兼任焕新煤矿副董事长。警方称,康建国涉嫌偷税漏税、职务侵占、涉黑、行贿,涉案金额数千万元。9月2日,康建国等6人被娄底市检察院批准逮捕。
在对康建国的审讯中,办案人员故意出于疏忽,给他留下一台小灵通。通过监控其通话,警方在康家保险柜找到一个神秘账本,该账本记载着新化县煤炭局、国土局、林业局、国税局、地税局、法院、派出所等单位30余名干部在其煤矿所占股份,并分享红利的内情,官煤勾结的黑幕被层层揭开。
官员开道抢得两矿
1980年代,康建国还做着小贩生意,挑着担子,兜售村民需要的生活用品,“见人就远远打招呼,一脸的笑。”
康建国是新化县温塘镇人。1990年代,在镇干部的帮助下,康建国办起一家公司,开始垄断经营该镇矿木生意。
据接近康建国的人说,1997年,康在向镇里珠溪煤矿销售小木条时,虚开数量被发现,本该要受罚处,但他却得到镇领导的庇护。
温塘镇是新化县采煤大镇,该镇支华村煤炭储量巨大。1993年,刘玉清等村民先后吸收村民股东183个,吸纳股金508449.16元,创办支华煤矿。1996年,支华煤矿为争取一笔企改资金,与镇政府搭上关系。10月,镇政府投入一些矿车、钢轨、防爆等生产设备,获取该矿51%的股份,由此控制了煤矿人事权和经营权。但镇政府入股不到一年,煤矿就亏损30多万元。镇政府很快便决定退出。
煤矿重新回到村民手中。一个由7人组成的董事会选举产生。煤矿经营开始恢复正常,前景看好。
其时,康建国在支华煤矿入股5000元。1998年6月,康建国拉煤16吨不付款,其侄子也拉煤不付款,两人引发一场哄抢煤炭的闹剧。
当年7月底,温塘镇镇长段某主持煤矿矿务会,任命支华村村支书段国光为煤矿董事长,同时追加康建国等三人为董事,并决定将煤矿经营权对外发包。不久,段指派镇干部到煤矿,主持招标会。
村民夏钢(化名)告诉《凤凰周刊》,矿里上百股东指责镇政府擅自踢开董事会和股东,系非法行为,一个周姓干部说,今天大家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夏钢说,这个说法是违法的,一个戴姓干部吼道:“高山岭上的几个农民,懂什么法?”
康建国显然有备而来。他带了一群人赶走了其他意欲投标的股东,以每年上交20万元的价码,取得支华煤矿承包权。
2000年,李志初等18股东集资筹办雄兴煤矿。2002年元月,矿井出煤。康建国来了,强行入股6万元。没多久,又强行要求承包该矿。
2003年7月19日,康建国召集200多名社会闲杂人员,手提马刀、鸟铳、铁棍和双管猎枪等凶器,围住雄兴煤矿,逼迫股东们在康早已准备好的承包协议上签字。知情者透露说,这些人均以200元一天的价钱,从邻近乡镇雇用。
派出所也派来两个警察,守在煤矿会议室门口,挥着手枪说,“谁不在承包协议上签字,就休想走出雄兴煤矿!”17名到场的股东被迫在承包协议书上签字。温塘镇党委书记、镇长等5名官员同在协议上签字,以示见证。
协议书上说,康建国每年应向煤矿18位大股东,交纳承包款135万元。但2003年和2004年,康建国并未交纳。不仅如此,他强令18个股东每人再交4万元股金。一位股东透露说,雄兴煤矿每年产值5000万元以上,纯利润3000万元以上,但每个股东两年来共计得到3.2万元。
康建国案发,股东们才知道康建国销毁两矿盈利账目1000多万元,私分煤矿利润600多万元。文/记者 邓飞  图/谭渠文
2005年5月18日,湖南省娄底警方在一所宾馆抓获康建国。康建国是新化县最大的煤矿老板之一,掌控支华、雄兴两个煤矿,并兼任焕新煤矿副董事长。警方称,康建国涉嫌偷税漏税、职务侵占、涉黑、行贿,涉案金额数千万元。9月2日,康建国等6人被娄底市检察院批准逮捕。
在对康建国的审讯中,办案人员故意出于疏忽,给他留下一台小灵通。通过监控其通话,警方在康家保险柜找到一个神秘账本,该账本记载着新化县煤炭局、国土局、林业局、国税局、地税局、法院、派出所等单位30余名干部在其煤矿所占股份,并分享红利的内情,官煤勾结的黑幕被层层揭开。
官员开道抢得两矿
1980年代,康建国还做着小贩生意,挑着担子,兜售村民需要的生活用品,“见人就远远打招呼,一脸的笑。”
康建国是新化县温塘镇人。1990年代,在镇干部的帮助下,康建国办起一家公司,开始垄断经营该镇矿木生意。
据接近康建国的人说,1997年,康在向镇里珠溪煤矿销售小木条时,虚开数量被发现,本该要受罚处,但他却得到镇领导的庇护。
温塘镇是新化县采煤大镇,该镇支华村煤炭储量巨大。1993年,刘玉清等村民先后吸收村民股东183个,吸纳股金508449.16元,创办支华煤矿。1996年,支华煤矿为争取一笔企改资金,与镇政府搭上关系。10月,镇政府投入一些矿车、钢轨、防爆等生产设备,获取该矿51%的股份,由此控制了煤矿人事权和经营权。但镇政府入股不到一年,煤矿就亏损30多万元。镇政府很快便决定退出。
煤矿重新回到村民手中。一个由7人组成的董事会选举产生。煤矿经营开始恢复正常,前景看好。
其时,康建国在支华煤矿入股5000元。1998年6月,康建国拉煤16吨不付款,其侄子也拉煤不付款,两人引发一场哄抢煤炭的闹剧。
当年7月底,温塘镇镇长段某主持煤矿矿务会,任命支华村村支书段国光为煤矿董事长,同时追加康建国等三人为董事,并决定将煤矿经营权对外发包。不久,段指派镇干部到煤矿,主持招标会。
村民夏钢(化名)告诉《凤凰周刊》,矿里上百股东指责镇政府擅自踢开董事会和股东,系非法行为,一个周姓干部说,今天大家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夏钢说,这个说法是违法的,一个戴姓干部吼道:“高山岭上的几个农民,懂什么法?”
康建国显然有备而来。他带了一群人赶走了其他意欲投标的股东,以每年上交20万元的价码,取得支华煤矿承包权。
2000年,李志初等18股东集资筹办雄兴煤矿。2002年元月,矿井出煤。康建国来了,强行入股6万元。没多久,又强行要求承包该矿。
2003年7月19日,康建国召集200多名社会闲杂人员,手提马刀、鸟铳、铁棍和双管猎枪等凶器,围住雄兴煤矿,逼迫股东们在康早已准备好的承包协议上签字。知情者透露说,这些人均以200元一天的价钱,从邻近乡镇雇用。
派出所也派来两个警察,守在煤矿会议室门口,挥着手枪说,“谁不在承包协议上签字,就休想走出雄兴煤矿!”17名到场的股东被迫在承包协议书上签字。温塘镇党委书记、镇长等5名官员同在协议上签字,以示见证。
协议书上说,康建国每年应向煤矿18位大股东,交纳承包款135万元。但2003年和2004年,康建国并未交纳。不仅如此,他强令18个股东每人再交4万元股金。一位股东透露说,雄兴煤矿每年产值5000万元以上,纯利润3000万元以上,但每个股东两年来共计得到3.2万元。
康建国案发,股东们才知道康建国销毁两矿盈利账目1000多万元,私分煤矿利润600多万元。
是村里阎王,也是官员马仔
1998年10月,支华煤矿部分股东向娄底市中级法院起诉,状告康建国非法侵占支华煤矿,要求判令康停止侵害。
然而,此案一审、二审均判原告方村民败诉。村民们十多次进京上访,最终获得最高法院通知湖南省高级法院复查的批示。2002年11月29日,湖南省高院裁定:撤销原审判决,发回娄底市中级法院重审,但官司至今未有结果。
支华、雄兴煤矿股东大都是支华村民,其主要经济来源就靠煤矿分红。自从康强行承包两家煤矿后,很多股东两年内未领分红,有的甚至血本无归。越来越多的人被迫卷入对康的诉讼中。
温塘镇政府一名官员说,康建国对村民们的反抗不屑一顾。康从社会闲杂人员中选出数十人,组成当地最强大的护矿队,并配备砍刀和枪支。
上百村民的联名材料显示,数年来,被康和其手下打伤的村民有50多人,被恐吓的村民和股东有200多人。
1999年10月,支华村3组村民李菜娥因为儿子被罚扣工资一事找康理论,被康等人打得吐血昏迷,后又被派出所来人拖走。最后写下30份检讨书,并罚款300元才了事。李两个月后死亡。
2001年秋,康建国的手下谭某因矿井轨道旁闲地种菜一事,与村民宋术新、谭菜香夫妇发生冲突,谭菜香被谭殴打并从高台推下,当场死亡。事后,宋被迫接受7万元封口费,而谭某则未受法律追究。
康建国的势力范围不断延伸。一个佐证是,皇府殿村石膏矿要通过支华村1.5公里路段运输矿石,康强迫该矿每年交纳4万元过路费,否则不准通行。今年4月,康带人再次堵路,强行投入10万元干股。石膏矿受害者在一份报告里哀叹,“青天大老爷呀,这是何等王法?康建国是何方神圣啊?”
曾经满脸是笑的“建国伢子”,变成了村民眼中的“康阎王”。村民丁育书说,村里小孩哭闹不止,大人往往借用“康阎王来捉你”一句话收效。
掌控支华煤矿后,康建国加速对权力通道进行渗透。知情者回忆说,康竞选县人大代表,镇上两名镇干部带着选票进村,看见和康关系较好的人家就递选票。康的一个手下向《凤凰周刊》承认,他一天内就帮康填写200多张选票。康成为新化县人大代表后,又被温塘镇政府升任为政法办副主任、镇煤矿安全生产检查员。
在新化很多官员的眼中,“康建国花钱豪爽、义气。”雄兴煤矿一位财务人员向《凤凰周刊》提供的一份材料显示:2000年11月到2003年3月,该矿就向相关部门送上55万余元。
新化县政府一官员透露说,一些领导到省城长沙办事,都乐意带上康建国,“他们需要康掏钱买单”。对他们来说,康无疑是一个高级马仔。当然,康也并非出冤枉钱,“他也因此结识省城官员,累积政治资源。”
康建国获得更多的政治荣誉,更强大的政治保护。2004年4月,康建国以优秀煤矿安检员的身份,被评湖南省劳动模范。颇具讽刺性的是,就在康建国前往省城领取劳模证书之际,雄兴煤矿发生事故,一个叫李二枝的矿工死于井下。
村民列出死亡名单说,从2001年6月至2004年11月,康承包的支华、雄兴煤矿先后发生6起煤矿安全事故,死亡6人。但每一起矿难,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康规定,治丧不准哭丧,不准燃放鞭炮,否则不给安葬费。
2004年,康再上台阶,获得全国五一劳动奖章。2005年3月22日,温塘镇专门召开“推荐康建国同志为全国劳模推荐会”。新化县总工会一副主席亲自到会主持“民主测评”。结果,43名与会人员全票通过,康建国以100%的民意测评率,获全国劳模候选人的推荐。包括书记、镇长在内的9名与会官员均表态:完全支持和赞同!后因被群众举报,才被刷下。
康建国东窗事发后,村民才醒悟过来,这些官员名为保护康建国,实则是保护自己。据披露的消息,有32名来自县政府、煤炭局、国土局、林业局、国、地税局温塘分局、温塘法庭、派出所等单位的负责人,在支华、雄兴煤矿入股,这些官员涵盖煤矿监管的方方面面。
温塘镇一个干部透露说,目前,这32人经立案调查后,除4人未能官复原职外,其他人都已陆续回单位上班,工作依旧。
担心滋生第二个“康建国”
娄底市纪委一位内部人士透露,康建国所建立的官场暗道四通八达,至今仍在发挥着作用。
康建国被控制后,在新化,有人迅速组成“营救小组”,四处活动。支华村民在一份致国家公安部的材料里称,娄底市警方对康建国私藏枪支弹药,恶意伤人致死等涉黑案件,一直不予立案。而娄底市委一位领导告诉《凤凰周刊》,眼下对康的一个调查重点就是有无涉黑。
知情人透露,目前,娄底官方决定将官员在支华、雄兴两矿的104.8万元“官股”,转让给一个叫康某的老板,并由康某出任支华、雄兴煤矿董事长,要求在2005年9月20日复工。同时,认可康建国委托康某行使110多万元股权的行为,
娄底市纪委内部人士告知《凤凰周刊》,康某是新化最大的建筑商之一,曾向原娄底市(县级市—记者注)市长廖升阳行贿,直接导致廖下台。
康某是如何从康建国手里接管两煤矿,并获得消化“官股”的授权呢?娄底民间众说纷纭,村民说是温塘镇政府操办的,温塘镇政府则说是娄底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同意的,经侦支队说是娄底市纪委要求的,娄底市纪委则说是经侦支队推荐的。
娄底市委一官员对《凤凰周刊》记者表示不解:“你们不是宣传我们打击官煤勾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9月3日,新化县纪委通知在支华、雄兴煤矿投资入股的官员,到康某手中领取原始股金,由康某用存折的方式支付。
但康某接管煤矿,遭到支华数百村民集体封矿,因而未能如期开工。
村民们指责政府借打击官煤勾结重新洗牌,有可能形成新一轮官煤勾结。
村民们不能理解的是,32名官员的“官股”资金来源为何,又何时进入煤矿?这些官员各自投入多少?是现金投入还是“干股”?外界至今一无所知。
雄兴煤矿一位财务人员告诉《凤凰周刊》,康建国侵占支华、雄兴煤矿后,他受命负责炮制两本账本,并烧毁大量财务资料,但没有发现官员投入现金的任何记录。
村民方的诉讼代理人、湖南天地人律师事务所唐旭阳律师说,支华、雄兴煤矿是股份制企业,其企业内部事务应该由董事会和股东大会决定。康建国委托股权及康某的受托行为都是违法的,不具备法律效力。在司法机关没有查清104.8万元“官股”和康建国110多万元股份的来源之前,当地政府无权进行处置。尤其是支华煤矿股东与康建国的民事再审官司尚未判决,娄底方面的做法将导致严重后患。
娄底市中级法院一人士说,支华煤矿股东一旦赢得官司,娄底官方就会变得极为被动。因为煤矿被重新转让后,对股东的权益就将无从保护。
温塘镇政府一名官员对《凤凰周刊》说,经历“官煤勾结”风波,温塘镇党委、政府的形象受到很大影响,新任领导班子想尽快启动两家煤矿的生产,以确保温塘镇在新化县经济发展中的“龙头老大”位置。
温塘镇领导认为,支华村派性斗争严重,村里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来负责启动这两家煤矿的生产。因此,还得政府出面,落实人选。但当地一位人士认为,政府安排人选,实则使矛盾继续演化。他说,康建国案发的源头,就是官员利用手中的权力,介入资源配置,这就给官煤勾结提供了土壤。政府行为既往,第二个“康建国”的冒出就将不可避免。
来源:凤凰周刊2005年第2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