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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列斯特要塞保卫战——布列斯特的前世今生
作者：林克济
本文节选自《透过镜头看历史001》中《布列斯特要塞保卫战——过时防御工事中的悲怆绝唱与英雄豪气》一篇。

当人们提到布列斯特要塞保卫战的时候，都会感叹于苏联红军为了保卫祖国领土勇于牺牲和坚决抵抗的毅力和决心。但是，首先要说明的是，布列斯特这个地方成为苏联领土的时间并不长。即使是在今天，布列斯特也不属于俄罗斯，而是属于白俄罗斯的一个边境小城。因此，有人一直评价俄罗斯“保卫侵略果实从来不手软”。诚然，从俄罗斯历史来看，对领土的贪婪贯穿了这个民族的扩张发展史。但是如果单单从布列斯特来说，其实这片土地还谈不上什么“侵略果实”，因为近一千年来，这片土地的统治者一直在变。

我们今天看东欧地区，俄罗斯和乌克兰正拔剑张弩，欲除对方而后快，白俄罗斯则一头扎进俄罗斯的怀抱，与俄罗斯结成了亲密的联盟。其实这仨兄弟本是一家人，他们都发源自东斯拉夫人。
公元八世纪至九世纪，东斯拉夫人在今天的俄罗斯西部、乌克兰和白俄罗斯一带繁衍生息，逐渐建立起了东斯拉夫人的第一个封建国家——基辅罗斯。基辅罗斯自公元九世纪兴起之后，迅速成为第聂伯河中心地区最强大的国家。周边的东斯拉夫人部落或被其征服，或向其称臣。在生产力极度低下的年代，居民点最早都是沿河流而出现。布列斯特就是这样一个在西布格河畔出现的小居民点，一些波兰人和东斯拉夫人的小部落在这里出现。1019年，基辅罗斯历史上最强有力的统治者雅罗斯拉夫一世（史称“智者雅罗斯拉夫”）将布列斯特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

【雅罗斯拉夫•弗拉基米罗维奇，史称智者雅罗斯拉夫或雅罗斯拉夫一世】

虽然基辅罗斯占领了布列斯特，但临近的波兰人为了争夺这个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的居民点一直与东斯拉夫人征战不断。布列斯特时而归基辅罗斯时而归波兰，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基辅罗斯统治之下。然而封建制度不利于形成一个具有高凝聚力的国家。随着封建制度的发展，基辅罗斯在鼎盛之后必将走向四分五裂。雅罗斯拉夫一世死后，他的三个儿子轮流争夺基辅大公之位，基辅罗斯开始逐渐分裂。这一过程与中国周朝时王室的衰落和诸侯的崛起很类似。在基辅罗斯，基辅大公是最高统治者，而受到基辅大公分封的各地方王公贵族在自己的封地内也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在强有力的大公领导下，各贵族能够服从大公；当大公式微之时，觊觎基辅大公这一称号的贵族们便依托各自的地盘互相敌对，坐在基辅大公宝座上的人也频繁更迭。所以后来原本统一的基辅罗斯逐渐分裂成多个封建割据势力并立的状态，基辅大公只不过是诸公国的名义共主，一个可以用来争夺的头衔。当然，自己内部争得欢，那是自己人的事情，面对立陶宛、波兰等外族，东斯拉夫人依然以一个整体的身份与之发生争斗。某个王公失势之时，也会跑到波兰或者立陶宛，请求外族之兵协助其归国夺位——颇有申包胥哭秦庭的架势。

1169年，弗拉基米尔-苏兹达尔大公安德烈•尤里耶维奇•博戈柳布斯基攻克基辅，弗拉基米尔公国成了基辅罗斯诸公国中的最强者。此后，基辅大公不再是诸罗斯的名义共主，弗拉基米尔大公成为基辅罗斯诸公国共主的称号。十三世纪，蒙古人开始入侵基辅罗斯诸公国。面对蒙古人的铁骑，分裂的基辅罗斯诸大公们短暂团结起来共同抗敌，但是很快战败。1240年，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攻占基辅，随后在这一区域建立了金帐汗国，基辅罗斯诸王公纷纷向蒙古人称臣，成了蒙古帝国的附庸。
俗话说得好，“仇人遭灾岂能不趁火打劫？”一直和基辅罗斯有深仇大恨的立陶宛、波兰等国在蒙古灭亡基辅罗斯期间，纷纷蚕食原基辅罗斯领地。1275年，立陶宛大公维特尼斯将布列斯特并入立陶宛版图。在争夺基辅罗斯故地的斗争中，立陶宛、波兰等国终于直接与蒙古人遭遇了。

蒙古人灭亡了基辅罗斯后，可不管你和谁有仇，只要挡住了蒙古人西征的道路，那当然就是一个字——死。很快，和基辅罗斯一样，波兰和立陶宛也在蒙古铁骑面前败下阵来。不过他们运气比基辅罗斯好一些，就在蒙古大败波兰、匈牙利、立陶宛等国之际，元太宗窝阔台酗酒暴毙，蒙古军撤回，此后再也没有向西进军。布列斯特也因此留在了立陶宛版图之内，此后又跟随立陶宛大公国并入波兰-立陶宛联邦。原基辅罗斯领地被一分为三——蒙古、立陶宛和波兰分别占据了一片地区。东斯拉夫人本来已经初具雏形的统一民族进程就此被打断，终于在十五世纪形成了三个兄弟民族——伏尔加河沿岸的俄罗斯人、被立陶宛统治的白俄罗斯人及以基辅为中心的乌克兰人。后来俄罗斯人的莫斯科公国兴起，击败蒙古人摆脱藩属国地位，逐渐向原基辅罗斯旧地扩张，直到最后建立起了沙俄帝国。

【十三至十五世纪立陶宛大公国的扩张示意图】

躲过了蒙古人的侵扰，但布列斯特在立陶宛版图内的日子并不太平。扫荡了波罗的海沿岸的条顿骑士团威胁着立陶宛和波兰的安全，在与条顿骑士团和克里米亚汗国的战争中，布列斯特几度遭到条顿骑士团和克里米亚鞑靼人的毁灭。

十七世纪，战火再次烧到布列斯特。1655年，在波兰-立陶宛和瑞典的战争中，布列斯特屡次被瑞典攻克。在另一条战线上，已经重新兴起的沙俄也向这片基辅罗斯故土不断逼近。最终，在1794年，沙俄元帅苏沃洛夫率大军夺取了波兰-立陶宛的大片土地，也完成了对布列斯特的占领。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军攻占了布列斯特。1918年，苏维埃俄国被迫与德国在布列斯特签订了著名的《布列斯特条约》，使得这座城市第一次名扬海内。根据《布列斯特条约》，苏俄放弃了包括乌克兰、白俄罗斯在内的大片领土，这些土地或并入德国，或成立独立国家。布列斯特跟随白俄罗斯独立，成为白俄罗斯人民共和国的一部分。一战结束后，苏俄立即撕毁《布列斯特条约》，试图收复白俄罗斯和乌克兰。在此后爆发的苏波战争中，虽然图哈切夫斯基率领的红军一度兵临华沙城下，但最终功亏一篑。此后，西白俄罗斯和西乌克兰成为波兰领土，布列斯特成为波兰波莱谢省的省会。
【波兰第二共和国波莱谢省地图，布列斯特位于该省最西部，1921年起为该省省会。如今，该省版图除卡明-卡拉希位于乌克兰外，其余城市均位于白俄罗斯】
1939年9月1日，纳粹德国闪击波兰。而苏联红军也出兵波罗的海沿岸三国和波兰东部。在这次苏德联合军事行动中，纳粹德国装甲兵第19军军长海因茨•威廉•古德里安中将（HeinzWilhelmGuderian，1888—1954）率部占领了布列斯特，并在这里与苏联红军坦克第8旅会师。古德里安友好地邀请坦克第8旅旅长、旅级指挥员谢苗•莫伊谢耶维奇•克里沃舍因（Семён Моисеевич Кривошеин，1899—1978）共同主持阅兵式。身为犹太人的克里沃舍因对古德里安的这个建议没有多大兴趣，但是出于礼貌，他派出了很少的部队参加了这次阅兵，并和古德里安一起站在检阅台上检阅了苏德双方的装甲部队。五年后，克里沃舍因已经成为一名坦克兵少将，统率着近卫机械化第三军，在库尔斯克会战中击败了德军的装甲部队。而此时身为德军装甲兵总监的古德里安上将正在为没能阻止希特勒批准库尔斯克地区的作战计划而懊恼，当然这是后话了。
【1939年9月22日，古德里安（中间）和克里沃舍因（右一）在布列斯特合影】
战后，根据苏德两国的协定，波兰东部并入苏联，分别加入白俄罗斯和乌克兰两个加盟共和国。布列斯特自此成了白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一部分。然而，布列斯特并入苏联还不到两年，纳粹德国就撕毁《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杀了回来。
照理来说，刚刚并入领土才不到两年的地方，应该是人心不稳的。原本在波兰统治下生活的人们，一下子变成了苏联人，怎么能一心一意为苏联服务并全力支持本地苏联驻军作战呢？
我们来看看原波兰东部领土上的人口构成就清楚了。这片土地上，波兰人、白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是最主要的三大民族，在西白俄罗斯和西乌克兰地区，白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的比例占有一定优势。苏联也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对这片土地的觊觎之心。早在1923年，苏联在这一地区扶持成立了西白俄罗斯共产党和西乌克兰共产党，旨在从事对波兰政府的颠覆活动，并试图让西白俄罗斯和西乌克兰并入白俄罗斯和乌克兰。
这一时期，西白俄罗斯共产党的斗争包括地下斗争和武装斗争两部分。地下斗争以西白俄罗斯共产党领导人布罗尼斯瓦•阿达莫维奇•塔拉什克维奇（Бронислав Адамович Тарашкевич，1892—1938）为首塔拉什克维奇是坚定的布尔什维克，西白俄罗斯被划归波兰时，他留在波兰，并当选波兰下议院议员，以之为掩护开展地下工作。开展地下斗争工作是危险的，塔拉什克维奇曾两次被波兰当局逮捕并被判处12年和8年徒刑，直到1933年苏波两国交换政治犯才被遣返回苏联。武装斗争则是以苏联向西白俄罗斯共产党派出的情报人员和游击队指挥军官为主，主要领导人有斯坦尼斯拉夫•阿列克谢耶维奇•沃普沙索夫（Станислав Алексеевич Ваупшасов，1899—1976）、基里尔•普罗科菲耶维奇•奥尔洛夫斯基（Кирилл Прокофьевич Орловский，1895—1968）和瓦西里•扎哈罗维奇•科尔日（Василий Захарович Корж，1899—1967）等。他们在波兰统治区内组织游击队，袭击波兰警察和军队。鼎盛时期，西白俄罗斯共产党有15万党员，这个数字是很可观的。他们的地下斗争工作是危险的，但也是卓有成效的。到了1938年，共产国际为了避免国际争端，下令解散了波兰共产党、西白俄罗斯共产党和西乌克兰共产党，但这三个共产党的成员仍然在波兰活动，听从共产国际的指挥。
【1939年，西白俄罗斯共产党组织本地白俄罗斯族居民打出横幅欢迎苏联红军的到来，横幅上的文字是“伟大的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理论万岁！”】
除了一直在西白俄罗斯和西乌克兰培植势力外，当苏德联合瓜分波兰之后，苏联将大批波兰人迁徙到了遥远的哈萨克斯坦等地，同时从白俄罗斯和乌克兰向新并入地区大肆移民，苏维埃政权也迅速建立起来。包括布列斯特在内的新领土迅速苏化。说实在的，玩这一手是俄罗斯人常用的伎俩了。迁走原住民，迁入俄罗斯居民，然后将新并入土地本土化，是扩展领土的最有效途径。比起别的新并入的异族土地，布列斯特这里的情况要好得多，毕竟是原沙俄领土，白俄罗斯人的独立意识并不像乌克兰人那样强烈。
总之，从1019年起到1939年共920年间，先是256年的基辅罗斯统治，之后是519年的立陶宛统治、127年的沙俄统治和18年的波兰统治，这片历经战乱和动荡的城市又回到了俄罗斯人手中。虽然近千年来俄罗斯人统治时间并非最长，但是在1939年这个时间点来看，这片土地是彻彻底底的俄国故土了。


要塞、堡垒，这样的词语似乎给人以安心的感觉。一个有着坚固城墙的防御工事似乎是进攻方难以逾越的一个障碍，而自古以来人类在攻城这一军事行动中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自公元前五世纪孙子提出“其下攻城”以来，守卫城池、堡垒、要塞的防御方在进攻方面前总是拥有强大的优势来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坚固的防御城池或者城堡要塞比比皆是。冷兵器时代，箭矢、投石和冲城锤对坚固的城墙难以形成较大的破坏，火器出现之后，城墙似乎依然难以被攻破。人们为了防御火炮的进攻，不断改进城堡的建设，城墙厚度逐渐增加，原始的炮弹很难在坚固的城墙上造成巨大的破坏。
布列斯特要塞是始建于1812年的一座棱堡式要塞。欧洲的军事工程师为了防御火炮的进攻，创造性地提出了棱堡的设计。棱堡将传统要塞的圆形塔楼改为棱角形。首先，直接消除了圆形塔楼在正面形成的防御死角。棱堡的棱角形堡垒可以让其他城墙段的防御者在侧后方用火力支援受攻击的地段，而受攻击地段的守卫者则可以较为安全地避开敌火进行防御。这些相互掩护的棱角成为棱堡的最大特色。其次，伸出的多个棱角使得攻城方想要深入城墙之下直接进攻变得更有风险。攻城方一旦避开棱角直接攻城，就将自己的背后敞开送给了侧后的敌方棱角，处在腹背受敌的情况。就算城墙被打开一个缺口，进攻方仍然会遭到其他棱角堡垒的射击。即使先攻破一个棱角，狭窄的突破口会限制进攻方的推进速度，而其他棱角依然可以与当面对敌之防御兵力相互配合，对破城之敌进行阻击。十六世纪到十九世纪，棱堡风靡全欧洲，东欧的俄国也大量采用了棱堡进行要塞建设，甚至东方的日本也建立起了一座棱堡。棱堡要塞作为难以被攻克的据点，在守城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棱堡防御示意图】

【位于日本北海道函馆的五棱郭是东方极为少见的棱堡】

早在立陶宛统治时期，布列斯特一直建有城堡。1812年沙皇击败了入侵的拿破仑后，开始着手在西部边界修建一系列防御工事。布列斯特作为连接白俄罗斯与波兰的交通战略要道，必然成为屯兵防守的重点。穆哈维茨河与西布格河在此交汇，可谓地形优越，易于防守，沙俄的军事工程师便在这里修建了这座棱堡式要塞。
整个布列斯特要塞的核心是位于正中的中央堡垒，中央堡垒位于穆哈维茨河与西布格河交汇形成的两条支流中心的岛屿上。中央堡垒北侧的科布林堡垒是布列斯特老城区所在地，与中央堡垒通过布列斯特门相连。从科布林堡垒再往东北方向，就是布列斯特主城区。位于穆哈维茨河南岸和西布格河东岸的沃伦堡垒拱卫着中央堡垒的南侧，它直通中央堡垒的霍尔姆门。西布格河西岸的捷列斯波尔堡垒则防卫着整个要塞的西方，与中央堡垒通过捷列斯波尔门相连。整个要塞外侧的三个外围堡垒，外墙厚达两米，墙外挖有护城河，墙体伸出若干棱形堡垒相互呼应。中央堡垒的主体是一栋环状兵营楼，环状兵营楼的墙壁没有要塞外墙那么厚，只有1.5米。但其配合着外部的三个外围堡垒，以及墙壁上设置的射击孔、暗堡、塔楼，也足以抗衡外来攻击。据斯米尔诺夫的说法，环状兵营楼共有五百间房屋，可以容纳一万两千人的驻军，营区内还有宽大的地下室，不仅可以驻军，还可以贮存给养。

【一张1834年的布列斯特要塞示意图】
1842年，布列斯特要塞正式完工。但是就在要塞完工之日，人类的战争史已经进入一个要塞衰落的时代。十一年之后的克里米亚战争中，俄军在以同样思路建设的塞瓦斯托波尔要塞的保卫战中付出了沉重代价。虽然俄军坚守要塞将近一年之久，拖住了英法联军的进攻脚步，但是在联军强大的炮击之下，要塞摇摇欲坠，联军的炮火直接越过城墙对俄军要塞内部进行轰击，俄军士兵死伤惨重，最后要塞失守，塞瓦斯托波尔陷落。而在1904年爆发的日俄战争中，号称远东第一要塞的旅顺要塞面对乃木希典的“肉弹攻势”，坚持近半年之久也最终陷落。塞瓦斯托波尔要塞和旅顺要塞的陷落，证明了随着火炮威力和射程的发展，要塞防御逐渐陷入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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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八世纪至九世纪，东斯拉夫人在今天的俄罗斯西部、乌克兰和白俄罗斯一带繁衍生息，逐渐建立起了东斯拉夫人的第一个封建国家——基辅罗斯。基辅罗斯自公元九世纪兴起之后，迅速成为第聂伯河中心地区最强大的国家。周边的东斯拉夫人部落或被其征服，或向其称臣。在生产力极度低下的年代，居民点最早都是沿河流而出现。布列斯特就是这样一个在西布格河畔出现的小居民点，一些波兰人和东斯拉夫人的小部落在这里出现。1019年，基辅罗斯历史上最强有力的统治者雅罗斯拉夫一世（史称“智者雅罗斯拉夫”）将布列斯特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

【雅罗斯拉夫•弗拉基米罗维奇，史称智者雅罗斯拉夫或雅罗斯拉夫一世】

虽然基辅罗斯占领了布列斯特，但临近的波兰人为了争夺这个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的居民点一直与东斯拉夫人征战不断。布列斯特时而归基辅罗斯时而归波兰，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基辅罗斯统治之下。然而封建制度不利于形成一个具有高凝聚力的国家。随着封建制度的发展，基辅罗斯在鼎盛之后必将走向四分五裂。雅罗斯拉夫一世死后，他的三个儿子轮流争夺基辅大公之位，基辅罗斯开始逐渐分裂。这一过程与中国周朝时王室的衰落和诸侯的崛起很类似。在基辅罗斯，基辅大公是最高统治者，而受到基辅大公分封的各地方王公贵族在自己的封地内也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在强有力的大公领导下，各贵族能够服从大公；当大公式微之时，觊觎基辅大公这一称号的贵族们便依托各自的地盘互相敌对，坐在基辅大公宝座上的人也频繁更迭。所以后来原本统一的基辅罗斯逐渐分裂成多个封建割据势力并立的状态，基辅大公只不过是诸公国的名义共主，一个可以用来争夺的头衔。当然，自己内部争得欢，那是自己人的事情，面对立陶宛、波兰等外族，东斯拉夫人依然以一个整体的身份与之发生争斗。某个王公失势之时，也会跑到波兰或者立陶宛，请求外族之兵协助其归国夺位——颇有申包胥哭秦庭的架势。

1169年，弗拉基米尔-苏兹达尔大公安德烈•尤里耶维奇•博戈柳布斯基攻克基辅，弗拉基米尔公国成了基辅罗斯诸公国中的最强者。此后，基辅大公不再是诸罗斯的名义共主，弗拉基米尔大公成为基辅罗斯诸公国共主的称号。十三世纪，蒙古人开始入侵基辅罗斯诸公国。面对蒙古人的铁骑，分裂的基辅罗斯诸大公们短暂团结起来共同抗敌，但是很快战败。1240年，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攻占基辅，随后在这一区域建立了金帐汗国，基辅罗斯诸王公纷纷向蒙古人称臣，成了蒙古帝国的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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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人灭亡了基辅罗斯后，可不管你和谁有仇，只要挡住了蒙古人西征的道路，那当然就是一个字——死。很快，和基辅罗斯一样，波兰和立陶宛也在蒙古铁骑面前败下阵来。不过他们运气比基辅罗斯好一些，就在蒙古大败波兰、匈牙利、立陶宛等国之际，元太宗窝阔台酗酒暴毙，蒙古军撤回，此后再也没有向西进军。布列斯特也因此留在了立陶宛版图之内，此后又跟随立陶宛大公国并入波兰-立陶宛联邦。原基辅罗斯领地被一分为三——蒙古、立陶宛和波兰分别占据了一片地区。东斯拉夫人本来已经初具雏形的统一民族进程就此被打断，终于在十五世纪形成了三个兄弟民族——伏尔加河沿岸的俄罗斯人、被立陶宛统治的白俄罗斯人及以基辅为中心的乌克兰人。后来俄罗斯人的莫斯科公国兴起，击败蒙古人摆脱藩属国地位，逐渐向原基辅罗斯旧地扩张，直到最后建立起了沙俄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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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9月1日，纳粹德国闪击波兰。而苏联红军也出兵波罗的海沿岸三国和波兰东部。在这次苏德联合军事行动中，纳粹德国装甲兵第19军军长海因茨•威廉•古德里安中将（HeinzWilhelmGuderian，1888—1954）率部占领了布列斯特，并在这里与苏联红军坦克第8旅会师。古德里安友好地邀请坦克第8旅旅长、旅级指挥员谢苗•莫伊谢耶维奇•克里沃舍因（Семён Моисеевич Кривошеин，1899—1978）共同主持阅兵式。身为犹太人的克里沃舍因对古德里安的这个建议没有多大兴趣，但是出于礼貌，他派出了很少的部队参加了这次阅兵，并和古德里安一起站在检阅台上检阅了苏德双方的装甲部队。五年后，克里沃舍因已经成为一名坦克兵少将，统率着近卫机械化第三军，在库尔斯克会战中击败了德军的装甲部队。而此时身为德军装甲兵总监的古德里安上将正在为没能阻止希特勒批准库尔斯克地区的作战计划而懊恼，当然这是后话了。
【1939年9月22日，古德里安（中间）和克里沃舍因（右一）在布列斯特合影】
战后，根据苏德两国的协定，波兰东部并入苏联，分别加入白俄罗斯和乌克兰两个加盟共和国。布列斯特自此成了白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一部分。然而，布列斯特并入苏联还不到两年，纳粹德国就撕毁《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杀了回来。
照理来说，刚刚并入领土才不到两年的地方，应该是人心不稳的。原本在波兰统治下生活的人们，一下子变成了苏联人，怎么能一心一意为苏联服务并全力支持本地苏联驻军作战呢？
我们来看看原波兰东部领土上的人口构成就清楚了。这片土地上，波兰人、白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是最主要的三大民族，在西白俄罗斯和西乌克兰地区，白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的比例占有一定优势。苏联也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对这片土地的觊觎之心。早在1923年，苏联在这一地区扶持成立了西白俄罗斯共产党和西乌克兰共产党，旨在从事对波兰政府的颠覆活动，并试图让西白俄罗斯和西乌克兰并入白俄罗斯和乌克兰。
这一时期，西白俄罗斯共产党的斗争包括地下斗争和武装斗争两部分。地下斗争以西白俄罗斯共产党领导人布罗尼斯瓦•阿达莫维奇•塔拉什克维奇（Бронислав Адамович Тарашкевич，1892—1938）为首塔拉什克维奇是坚定的布尔什维克，西白俄罗斯被划归波兰时，他留在波兰，并当选波兰下议院议员，以之为掩护开展地下工作。开展地下斗争工作是危险的，塔拉什克维奇曾两次被波兰当局逮捕并被判处12年和8年徒刑，直到1933年苏波两国交换政治犯才被遣返回苏联。武装斗争则是以苏联向西白俄罗斯共产党派出的情报人员和游击队指挥军官为主，主要领导人有斯坦尼斯拉夫•阿列克谢耶维奇•沃普沙索夫（Станислав Алексеевич Ваупшасов，1899—1976）、基里尔•普罗科菲耶维奇•奥尔洛夫斯基（Кирилл Прокофьевич Орловский，1895—1968）和瓦西里•扎哈罗维奇•科尔日（Василий Захарович Корж，1899—1967）等。他们在波兰统治区内组织游击队，袭击波兰警察和军队。鼎盛时期，西白俄罗斯共产党有15万党员，这个数字是很可观的。他们的地下斗争工作是危险的，但也是卓有成效的。到了1938年，共产国际为了避免国际争端，下令解散了波兰共产党、西白俄罗斯共产党和西乌克兰共产党，但这三个共产党的成员仍然在波兰活动，听从共产国际的指挥。
【1939年，西白俄罗斯共产党组织本地白俄罗斯族居民打出横幅欢迎苏联红军的到来，横幅上的文字是“伟大的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理论万岁！”】
除了一直在西白俄罗斯和西乌克兰培植势力外，当苏德联合瓜分波兰之后，苏联将大批波兰人迁徙到了遥远的哈萨克斯坦等地，同时从白俄罗斯和乌克兰向新并入地区大肆移民，苏维埃政权也迅速建立起来。包括布列斯特在内的新领土迅速苏化。说实在的，玩这一手是俄罗斯人常用的伎俩了。迁走原住民，迁入俄罗斯居民，然后将新并入土地本土化，是扩展领土的最有效途径。比起别的新并入的异族土地，布列斯特这里的情况要好得多，毕竟是原沙俄领土，白俄罗斯人的独立意识并不像乌克兰人那样强烈。
总之，从1019年起到1939年共920年间，先是256年的基辅罗斯统治，之后是519年的立陶宛统治、127年的沙俄统治和18年的波兰统治，这片历经战乱和动荡的城市又回到了俄罗斯人手中。虽然近千年来俄罗斯人统治时间并非最长，但是在1939年这个时间点来看，这片土地是彻彻底底的俄国故土了。


要塞、堡垒，这样的词语似乎给人以安心的感觉。一个有着坚固城墙的防御工事似乎是进攻方难以逾越的一个障碍，而自古以来人类在攻城这一军事行动中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自公元前五世纪孙子提出“其下攻城”以来，守卫城池、堡垒、要塞的防御方在进攻方面前总是拥有强大的优势来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坚固的防御城池或者城堡要塞比比皆是。冷兵器时代，箭矢、投石和冲城锤对坚固的城墙难以形成较大的破坏，火器出现之后，城墙似乎依然难以被攻破。人们为了防御火炮的进攻，不断改进城堡的建设，城墙厚度逐渐增加，原始的炮弹很难在坚固的城墙上造成巨大的破坏。
布列斯特要塞是始建于1812年的一座棱堡式要塞。欧洲的军事工程师为了防御火炮的进攻，创造性地提出了棱堡的设计。棱堡将传统要塞的圆形塔楼改为棱角形。首先，直接消除了圆形塔楼在正面形成的防御死角。棱堡的棱角形堡垒可以让其他城墙段的防御者在侧后方用火力支援受攻击的地段，而受攻击地段的守卫者则可以较为安全地避开敌火进行防御。这些相互掩护的棱角成为棱堡的最大特色。其次，伸出的多个棱角使得攻城方想要深入城墙之下直接进攻变得更有风险。攻城方一旦避开棱角直接攻城，就将自己的背后敞开送给了侧后的敌方棱角，处在腹背受敌的情况。就算城墙被打开一个缺口，进攻方仍然会遭到其他棱角堡垒的射击。即使先攻破一个棱角，狭窄的突破口会限制进攻方的推进速度，而其他棱角依然可以与当面对敌之防御兵力相互配合，对破城之敌进行阻击。十六世纪到十九世纪，棱堡风靡全欧洲，东欧的俄国也大量采用了棱堡进行要塞建设，甚至东方的日本也建立起了一座棱堡。棱堡要塞作为难以被攻克的据点，在守城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棱堡防御示意图】

【位于日本北海道函馆的五棱郭是东方极为少见的棱堡】

早在立陶宛统治时期，布列斯特一直建有城堡。1812年沙皇击败了入侵的拿破仑后，开始着手在西部边界修建一系列防御工事。布列斯特作为连接白俄罗斯与波兰的交通战略要道，必然成为屯兵防守的重点。穆哈维茨河与西布格河在此交汇，可谓地形优越，易于防守，沙俄的军事工程师便在这里修建了这座棱堡式要塞。
整个布列斯特要塞的核心是位于正中的中央堡垒，中央堡垒位于穆哈维茨河与西布格河交汇形成的两条支流中心的岛屿上。中央堡垒北侧的科布林堡垒是布列斯特老城区所在地，与中央堡垒通过布列斯特门相连。从科布林堡垒再往东北方向，就是布列斯特主城区。位于穆哈维茨河南岸和西布格河东岸的沃伦堡垒拱卫着中央堡垒的南侧，它直通中央堡垒的霍尔姆门。西布格河西岸的捷列斯波尔堡垒则防卫着整个要塞的西方，与中央堡垒通过捷列斯波尔门相连。整个要塞外侧的三个外围堡垒，外墙厚达两米，墙外挖有护城河，墙体伸出若干棱形堡垒相互呼应。中央堡垒的主体是一栋环状兵营楼，环状兵营楼的墙壁没有要塞外墙那么厚，只有1.5米。但其配合着外部的三个外围堡垒，以及墙壁上设置的射击孔、暗堡、塔楼，也足以抗衡外来攻击。据斯米尔诺夫的说法，环状兵营楼共有五百间房屋，可以容纳一万两千人的驻军，营区内还有宽大的地下室，不仅可以驻军，还可以贮存给养。

【一张1834年的布列斯特要塞示意图】
1842年，布列斯特要塞正式完工。但是就在要塞完工之日，人类的战争史已经进入一个要塞衰落的时代。十一年之后的克里米亚战争中，俄军在以同样思路建设的塞瓦斯托波尔要塞的保卫战中付出了沉重代价。虽然俄军坚守要塞将近一年之久，拖住了英法联军的进攻脚步，但是在联军强大的炮击之下，要塞摇摇欲坠，联军的炮火直接越过城墙对俄军要塞内部进行轰击，俄军士兵死伤惨重，最后要塞失守，塞瓦斯托波尔陷落。而在1904年爆发的日俄战争中，号称远东第一要塞的旅顺要塞面对乃木希典的“肉弹攻势”，坚持近半年之久也最终陷落。塞瓦斯托波尔要塞和旅顺要塞的陷落，证明了随着火炮威力和射程的发展，要塞防御逐渐陷入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