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恩放弃赴俄首秀背后反应出来的中朝、朝俄近期关系演 ...

文/张琏瑰（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所教授）
采访整理/《凤凰周刊》记者嘉沐

2015-04-30 香港凤凰周刊

俄罗斯卫星网4月30日下午报道，俄罗斯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称，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因“国内事务”将不会出席5月9日的红场阅兵活动。如此看来，金正恩放弃了上台三年来的两次首秀机会——4月刚刚在雅加达结束的亚非领导人会议和5月将在莫斯科举行的二战胜利70周年纪念活动。（编者注：截至目前，朝鲜方面并未给出任何明确回应。）


从朝俄双方外交需求看，双方都希望促成这次访问。倘若金正恩首访选择俄罗斯，的确有给中国施加压力的可能，但去俄罗斯之前，仍有些重要的政治和技术问题需要协商解决。因此，这样的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朝鲜方面选择不去的理由有很多。

朝希望参加国事访问而非纪念活动

比如作为外交首秀，朝鲜方面势必需要最高规格接待。去年11月朝鲜劳动党中央政治局常委崔龙海作为特使访俄时，给普京带了一封金正恩亲笔信。据我判断，当时崔向普京提出是否能安排金正恩的出访要求时，适逢俄罗斯正在筹划纪念70周年活动——毕竟克里米亚事件以来，俄罗斯一直受到制裁，因此普京非常希望通过纪念活动来证明自己还是有很多朋友的。所以当崔提出请求时，俄方马上答应，还率先发出消息。结果搞得朝鲜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在我看来，朝方肯定不仅仅希望参加这样一个纪念活动，而是希望能达成正式的国事出访。他们需要鲜花礼炮，需要红地毯，需要签几个大单子。崔龙海肯定没有料到，俄罗斯方面这么快就决定了，但却被安排成出席一个纪念活动。


图：俄罗斯总统普京2014年11月18日在克里姆林宫会见了崔龙海。

崔龙海返国后于12月被降职，也似乎与这次特使之行有关。

再说到朝鲜的要价。朝鲜最希望从俄罗斯得到的肯定是军事援助。现在朝鲜的飞机还停留在米格-27、米格-29，无疑十分老旧。据说上次崔访问时提过希望俄方能提供苏-35，但苏-35对俄来说是最先进的飞机，连卖给中国都犹豫再三，根本不可能会给朝鲜。加上朝鲜也没钱买。更何况，联合国安理会此前通过制裁朝鲜的决议，严厉禁止向朝鲜提供任何大型武器装备。朝鲜后来觉得，买不到飞机，也希望买些零部件，但由于朝鲜购买的都是几十年前的飞机了，俄罗斯早就没有生产线了。所以军援方面的合作根本谈不下来。

前不久朝鲜派出副总理卢斗哲、人民武力部部长玄永哲等人访问俄罗斯，名义上是参加会议，实际上很有可能是去和俄方协商经援的问题。但回来之后没任何消息披露出来。

去年5月，俄罗斯曾免除朝鲜90％的债务。但现在，俄罗斯自身难保，自从2014年3月克里米亚并入后，一直遭到美国及其他西方国家制裁，外交和经济均陷入困境。

最近一系列关于俄朝之间经济合作的报道，比如俄方拿出250亿美元对朝鲜3500公里的铁路进行现代化改造，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些报道完全是为了俄罗斯方面的政治需要做的宣传。指望现在的俄罗斯给朝鲜签多大的单子根本不可能，顶多只能谈谈未来的合作意向。

在金正恩访问俄罗斯的事情上，基本也都是俄罗斯单方面的宣传，朝鲜方面表态甚少。如去年11月20日，崔特使仍在俄逗留时，俄外长曾放风称：一旦金正恩到访，普京准备同其会晤；12月19日，俄总统新闻处公布，普京正式邀请金正恩出席2015年5月9日举行的卫国战争纪念活动，但“朝方尚未回应是否会接受俄方邀请”；今年1月22日，俄方称朝方已发出“积极信号”，28日又称约有20多个国家领导人出席，“其中包括朝鲜领导人”；3月17日，俄称“朝鲜最高领导人是受邀访问莫斯科的世界26位领导人之一”。在我看来，频频放风是给朝方施加压力。而朝方做出的唯一反应是，据3月11日朝中社报道，朝俄双方决定将2015年定为“朝俄友好年”。

说实话，朝鲜目前的状况是进退维谷——如果不去，肯定得罪普京；但要是去，所有上述援助又难以落实，也令其难受。

去俄罗斯会令金正恩很尴尬

此外，无论是万隆60周年纪念活动，还是俄罗斯的阅兵活动，都是多边外交的舞台。因此有分析说，金正恩由于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场面，会有点怯场，所以不去。在我看来，这倒不是主要原因，毕竟他已经上台3年多，早就适应当元首的一套规矩。更准确地说，参加这些活动会让他十分尴尬。毕竟联合国人权理事会2月刚通过决议，对朝鲜政府提出严厉指责，并建议国际刑事法庭对相关朝鲜官员展开调查。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国家元首愿意与金正恩有任何瓜葛。那除了普京，岂不是显得金正恩没有朋友么？

对俄罗斯来说，金正恩的缺席也同样带来“一忧一喜”。担忧是因为金正恩不捧场，又少了一个小伙伴；但如果金正恩真去，也存在有其他国家领导人因为避嫌而选择不去俄罗斯的可能性。这同样会干扰普京的庆典活动。

朝鲜之所以拒绝出访俄罗斯，最重要的理由还在于朝鲜的外交思路——它不是像普京那样为了显示自己不被孤立，或者为了面子才进行活动。朝鲜希望的外交活动只谈传统友谊、经济合作，绝口不谈核问题。如果你接纳它的这套逻辑，就意味着接受它是“有核国家”。这点跟过去一脉相承，没有任何改变。但俄方始终认为，朝鲜核问题对俄也是威胁，朝试射导弹，俄在边界附近部署了拦截系统。无论是普京还是梅德韦杰夫都是有过明确且强硬的表态的。就在4月14日，俄方还表示“金正恩访问莫斯科或为重启核谈判提供机会”。所以说双方在朝核问题上难获共识。

说白了，朝鲜对俄罗斯要求主要有三点（按轻重来分）：一，承认自己是有核国家；二，军事援助；三，经济合作和经济援助。一般人可能认为经援是朝鲜最需要的，但对朝鲜来说这是排在最后的。最近朝鲜不断放风，说自己的粮食问题解决了，实际上其散布这些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打造“制裁无效论”，让国际社会产生绥靖主义。

中国因素或对金正恩出访造成影响

谈到中国因素对金正恩访俄的影响，也存在两种解读。

一是近来中朝关系的确比较微妙，在双方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两国领导人同样会回避见面。毕竟如果中朝领导人会面，终归需要有一点成果的。在我看来，最近中国做了一系列主动行为希望缓和对朝关系，但朝鲜方面表现得比较顽固。

比如中国驻朝大使李进军3月就任时做了一番有利于中朝关系的积极表态，但据说朝鲜媒体对此没有任何报道；而最近据韩媒报道，李进军在与朝鲜对外经济相举行会谈时向朝鲜发出邀请，希望朝鲜加入“一带一路”计划，朝鲜对此也未做任何回应。在我看来，朝鲜认为既然自己已经掌握核武器，可能也不再那么在乎中国的想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现在中朝领导人见面，气氛必然会很尴尬。

二是朝鲜方面或许考虑到中方的想法，仍会把首访留给中国。但这也仅是一种推测，按照朝鲜目前的态度，这种可能性似乎并不大。近来中朝边境屡次爆发凶案，其实这些事情都会对中朝关系造成负面影响。我们不应该轻视这些问题。
文/张琏瑰（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所教授）
采访整理/《凤凰周刊》记者嘉沐

2015-04-30 香港凤凰周刊

俄罗斯卫星网4月30日下午报道，俄罗斯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称，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因“国内事务”将不会出席5月9日的红场阅兵活动。如此看来，金正恩放弃了上台三年来的两次首秀机会——4月刚刚在雅加达结束的亚非领导人会议和5月将在莫斯科举行的二战胜利70周年纪念活动。（编者注：截至目前，朝鲜方面并未给出任何明确回应。）


从朝俄双方外交需求看，双方都希望促成这次访问。倘若金正恩首访选择俄罗斯，的确有给中国施加压力的可能，但去俄罗斯之前，仍有些重要的政治和技术问题需要协商解决。因此，这样的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朝鲜方面选择不去的理由有很多。

朝希望参加国事访问而非纪念活动

比如作为外交首秀，朝鲜方面势必需要最高规格接待。去年11月朝鲜劳动党中央政治局常委崔龙海作为特使访俄时，给普京带了一封金正恩亲笔信。据我判断，当时崔向普京提出是否能安排金正恩的出访要求时，适逢俄罗斯正在筹划纪念70周年活动——毕竟克里米亚事件以来，俄罗斯一直受到制裁，因此普京非常希望通过纪念活动来证明自己还是有很多朋友的。所以当崔提出请求时，俄方马上答应，还率先发出消息。结果搞得朝鲜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在我看来，朝方肯定不仅仅希望参加这样一个纪念活动，而是希望能达成正式的国事出访。他们需要鲜花礼炮，需要红地毯，需要签几个大单子。崔龙海肯定没有料到，俄罗斯方面这么快就决定了，但却被安排成出席一个纪念活动。


图：俄罗斯总统普京2014年11月18日在克里姆林宫会见了崔龙海。

崔龙海返国后于12月被降职，也似乎与这次特使之行有关。

再说到朝鲜的要价。朝鲜最希望从俄罗斯得到的肯定是军事援助。现在朝鲜的飞机还停留在米格-27、米格-29，无疑十分老旧。据说上次崔访问时提过希望俄方能提供苏-35，但苏-35对俄来说是最先进的飞机，连卖给中国都犹豫再三，根本不可能会给朝鲜。加上朝鲜也没钱买。更何况，联合国安理会此前通过制裁朝鲜的决议，严厉禁止向朝鲜提供任何大型武器装备。朝鲜后来觉得，买不到飞机，也希望买些零部件，但由于朝鲜购买的都是几十年前的飞机了，俄罗斯早就没有生产线了。所以军援方面的合作根本谈不下来。

前不久朝鲜派出副总理卢斗哲、人民武力部部长玄永哲等人访问俄罗斯，名义上是参加会议，实际上很有可能是去和俄方协商经援的问题。但回来之后没任何消息披露出来。

去年5月，俄罗斯曾免除朝鲜90％的债务。但现在，俄罗斯自身难保，自从2014年3月克里米亚并入后，一直遭到美国及其他西方国家制裁，外交和经济均陷入困境。

最近一系列关于俄朝之间经济合作的报道，比如俄方拿出250亿美元对朝鲜3500公里的铁路进行现代化改造，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些报道完全是为了俄罗斯方面的政治需要做的宣传。指望现在的俄罗斯给朝鲜签多大的单子根本不可能，顶多只能谈谈未来的合作意向。

在金正恩访问俄罗斯的事情上，基本也都是俄罗斯单方面的宣传，朝鲜方面表态甚少。如去年11月20日，崔特使仍在俄逗留时，俄外长曾放风称：一旦金正恩到访，普京准备同其会晤；12月19日，俄总统新闻处公布，普京正式邀请金正恩出席2015年5月9日举行的卫国战争纪念活动，但“朝方尚未回应是否会接受俄方邀请”；今年1月22日，俄方称朝方已发出“积极信号”，28日又称约有20多个国家领导人出席，“其中包括朝鲜领导人”；3月17日，俄称“朝鲜最高领导人是受邀访问莫斯科的世界26位领导人之一”。在我看来，频频放风是给朝方施加压力。而朝方做出的唯一反应是，据3月11日朝中社报道，朝俄双方决定将2015年定为“朝俄友好年”。

说实话，朝鲜目前的状况是进退维谷——如果不去，肯定得罪普京；但要是去，所有上述援助又难以落实，也令其难受。

去俄罗斯会令金正恩很尴尬

此外，无论是万隆60周年纪念活动，还是俄罗斯的阅兵活动，都是多边外交的舞台。因此有分析说，金正恩由于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场面，会有点怯场，所以不去。在我看来，这倒不是主要原因，毕竟他已经上台3年多，早就适应当元首的一套规矩。更准确地说，参加这些活动会让他十分尴尬。毕竟联合国人权理事会2月刚通过决议，对朝鲜政府提出严厉指责，并建议国际刑事法庭对相关朝鲜官员展开调查。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国家元首愿意与金正恩有任何瓜葛。那除了普京，岂不是显得金正恩没有朋友么？

对俄罗斯来说，金正恩的缺席也同样带来“一忧一喜”。担忧是因为金正恩不捧场，又少了一个小伙伴；但如果金正恩真去，也存在有其他国家领导人因为避嫌而选择不去俄罗斯的可能性。这同样会干扰普京的庆典活动。

朝鲜之所以拒绝出访俄罗斯，最重要的理由还在于朝鲜的外交思路——它不是像普京那样为了显示自己不被孤立，或者为了面子才进行活动。朝鲜希望的外交活动只谈传统友谊、经济合作，绝口不谈核问题。如果你接纳它的这套逻辑，就意味着接受它是“有核国家”。这点跟过去一脉相承，没有任何改变。但俄方始终认为，朝鲜核问题对俄也是威胁，朝试射导弹，俄在边界附近部署了拦截系统。无论是普京还是梅德韦杰夫都是有过明确且强硬的表态的。就在4月14日，俄方还表示“金正恩访问莫斯科或为重启核谈判提供机会”。所以说双方在朝核问题上难获共识。

说白了，朝鲜对俄罗斯要求主要有三点（按轻重来分）：一，承认自己是有核国家；二，军事援助；三，经济合作和经济援助。一般人可能认为经援是朝鲜最需要的，但对朝鲜来说这是排在最后的。最近朝鲜不断放风，说自己的粮食问题解决了，实际上其散布这些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打造“制裁无效论”，让国际社会产生绥靖主义。

中国因素或对金正恩出访造成影响

谈到中国因素对金正恩访俄的影响，也存在两种解读。

一是近来中朝关系的确比较微妙，在双方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两国领导人同样会回避见面。毕竟如果中朝领导人会面，终归需要有一点成果的。在我看来，最近中国做了一系列主动行为希望缓和对朝关系，但朝鲜方面表现得比较顽固。

比如中国驻朝大使李进军3月就任时做了一番有利于中朝关系的积极表态，但据说朝鲜媒体对此没有任何报道；而最近据韩媒报道，李进军在与朝鲜对外经济相举行会谈时向朝鲜发出邀请，希望朝鲜加入“一带一路”计划，朝鲜对此也未做任何回应。在我看来，朝鲜认为既然自己已经掌握核武器，可能也不再那么在乎中国的想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现在中朝领导人见面，气氛必然会很尴尬。

二是朝鲜方面或许考虑到中方的想法，仍会把首访留给中国。但这也仅是一种推测，按照朝鲜目前的态度，这种可能性似乎并不大。近来中朝边境屡次爆发凶案，其实这些事情都会对中朝关系造成负面影响。我们不应该轻视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