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空军干部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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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国初期，军委空军驻东交民巷美国兵营，为兵团级单位。空军机关设司令部、政治部、干部部、军事训练部、军事学校管理部、工程部、军事订货部、修建部、后勤部、直属政治部、财务部等11个大部组成。空军干部部设任免科、组统科、教育保健科、办公室，总共四五十人。干部部组统科设档案室、统计室。】

组统科申科长名申 * * ,三、四十岁,中等个子,黄皮肤,身体结实。脸上戴着的玳瑁边近视眼镜提示着他是位有知识、有文化的人，部里男干部中戴眼镜的也只他一人。他办事认真，言谈扼要,有工作能力，也能关心部下,但有时不经意间会流露些优越感，对别的科室偶尔也有些微词。【空军参谋长王秉璋的夫人】史副科长因身体不好长期在家休养,故申科长主宰着科里的一切,全科人都尊重他。他是我正式工作所接触到的首位领导，当然更敬重他，把他当成前辈长者。夫人也是位有身份的地方干部，每到周六下班后就见她手捧一包用手绢包着的鸡蛋到部队来度周末，说鸡蛋是给申科长补补身子的。她长得有点老气，像位和蔼可亲的老大姐，申科长倒像是她的弟弟，夫妇俩至今没有生育。

我们档案室共五人。两位男干事,均系陆军调来的，连级，中等个子，文化不高，皮肤白皙的耿干事稳重寡言，皮肤黝黑的杨干事活泼好动。两名女军人都是上海人，和我一样从军大刚调来。个子较高的叫栾 * * ，年岁稍大，男式短发，戴金丝边近视眼镜，手腕上还有女式昆表，说话有表情带手势，比较成熟，有当过小头头的风范，不久，她就担任了团支部书记；另一名和我【回忆录作者当时十八、九岁，女性，也是从华东军大结业后分配到空军机关任“副排职”工作员】一样的小个子叫简 * * ，皮肤白里透红，两只双眼皮大眼睛的褐黄色瞳仁透着天真无暇的稚气，引人喜爱。

    还在我报到的头几天，申科长就召集档案和统计两室的人开会，显然是进了新人后的首次集会,档案室五人,统计室两人共七人参加。申科长首先强调了档案，统计二室为机密重地。档案室管着空军师级以上的干部及部分空勤干部的个人档案。由于工作性质的重要和机密，故规定科室间不准串门，除工作联系外，其他人员一律不准进档案室重地。档案工作人员更要严守纪律，有关档案内容或空军组织编制，干部人事调动等决不能向外有丝毫泄露。档案室还必须二十四小时不离人。此外还规定两年以内不准谈恋爱，私人事不准使用电话等纪律。别的都能接受，就是这电话吆，难道像给倪 * * 这般的老乡战友通个话也不行吗？转而一想，这办公室的电话本姓公，专办公事不办私事，这点浅显的道理还难懂吗？有事可以写信吆，你买邮票买信纸信封写信，邮局为你服务，这不心安理得了吗？

会上布置了工作，做了具体分工：稳重寡言的耿干事负责全面，并由他睡在套间里值夜。活泼好动的杨干事管外勤。我们三个女的负责整理档案。干部档案在战争环境中转来拖去的很乱，有的材料过河涉水，风吹雨打，字迹已模糊退色，不易辨认，有些不该入档的材料也放进去了，所以要重新誊清，分类整理。这项工作分由栾 * *和简 * * 先干。另有一大堆无头档案不知本人目前的下落。因为空军是新建军种，大批干部从陆军调来后几经转折竟弄不清落在哪个单位了，档案就滞留在部里成了无头档案，需要一份份查清落实，找到其所在单位。这项工作分给了我干。

    为人民服务就这样开始了。可是如何着手查呢？

    晚上睡在床上想了一阵，理出了头绪。觉得应该建立一本无头档案清查册。从每份无头档案中摘取出姓名,性别,年龄，民族，籍贯及履历中最后所在单位和职务作为标志，按姓氏笔画排列，同姓的再按姓名第二个字的笔画来排列，然后打印，装订成册分发到空军下属各干部部门去查找落实。第二天，我把想好的计划请示了申科长，申科长当即认可，叫我整理出来后交由他签个字就可以让部办公室去打印。

按此计划立即行动起来。我做事习惯于专心一意地一口气干下去，力求保质保量尽快完成，不喜欢那种拖泥带水的拖拉作风。我每天一上班就坐下来一份接一份地查阅着，摘录着，忘了喝水，忘了上厕所。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最后画成表格逐项填写，每人后面的附注则留给被查单位去填写该人的现单位和现职务。名册造就后又以空军干部部的名义拟了一份有关查寻干部下落的通知经申科长审阅后一并复印，然后要来空军各部队和军校的编制表，按单位写好信封，通过部办公室从邮局分发下去。

    等候一段时间，清查册就陆续反馈上来了，每返回一本我

都如获至宝，急切拆封，翻阅起附注项里的回复。如果这份册

子里查到的数量多，我内心的喜悦决不亚于得蚌获珠。因为档案在很长历史时期中如同人的第二生命，凡工作调动、提升、奖惩、入党、入学深造以至婚姻等一切人生重大关口的抉择，组织上都要查阅和参照档案的。一个干部如果没有了档案将会失去多少重要的机遇呀！所以，每落实一份，我就会为这位干部感到由衷的高兴，立即把它和本人所在单位结合到一起，按管辖范围凡归部里管的就留下存放，非属部里管的则转去有关单位。查实一批再补发一批。

遗憾的是有些年轻飞行员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出征不久就牺牲了。他们的档案就不须再查,永远转不动啦！要知道，他们从陆军被选调来空军，只接受过短期飞行训练，普遍单飞时数几十甚至十几小时就上前线参加空战了！每当我手里拿着回馈来报了牺牲的飞行人员档案,心里总是沉甸甸地告诫自己：徐 **，你没能去朝鲜战场，生活在祖国温暖的怀抱里，更应该努力工作多做贡献，好让死去的战友们在九泉之下安眠无憾啊！(待续)

无头档案清查工作结束后我就和栾 **、简**一起整理档案。凡是档案袋鼓鼓的装满了材料，里面准有些值得看的东西。如果谁的档案里有涉及到党和国家重大历史事件的材料，我们三人就共同学习议论一番。如果发现哪份材料字体漂亮就把它当作字帖模仿起来，每天练上一张。

有份袋子很鼓的档案封面写有吕 * * 的名字。吕黎平当时是在哈尔滨的空军第一航空学校的校长。他曾是长征中的红小鬼【“草地密电”关键人物】，国共第二次合作期间，共产党派去新疆土皇帝盛世才的航空学校学习飞行的一批干部中的领导人之一。这批学员学成飞行后，蒋介石、盛世才之流和共产党翻了脸，硬将他们全数投入监狱，强压他们登报宣布脱离共产党才能获得自由。他们在狱中展开了英勇顽强的斗争，曾绝过食，也策划过越狱，但终未成，在新疆关押达四年之久。

    党中央为了营救这支珍贵的有生力量以备今后建立人民空军，通过爱国民主人士的强烈呼吁，经与国民党多番交涉，终于迫使国民党释放了他们。

但是，党对被捕释放的人审查是极严格的。他们出狱后没有直接回延安，而是先在某地进行了一段时间的集中学习、审查。本人要将被捕后在狱中的思想，表现写出详细的书面材料，还要收集不少旁证材料，然后组织再逐个作出政审结论，所以材料就很厚了。

    这份档案我们三人交换着都仔细看过一遍，我们把这一事件当成党的历史来学习，对这份档案的主人----久经考验的共产党人充满了由衷的钦佩和敬仰。当然，这些都深埋心底，在写此文之前从未透露过一星半点。

可是，有时候鼓鼓的口袋里装的也不全是重要材料。如有一份材料就装得很满，拿出来一看，哈，一半是求爱信！原来这是空军一级战斗英雄张 * * 的档案。正是他，在抗美援朝的一次空战中击落了美国少校中队长戴维斯--创造过百战不败的神话、被誉为“空中英雄”的美国王牌飞行员的战机，这一胜利使当时的美国远东空军一片暗淡。当时张 * * 全副武装的大幅彩照在全国发行，家喻户晓。正因如此，当时全国各地的女孩，其中最多的是年青女大学生纷纷投信向他求爱。有的信上说对他的英雄业绩万分崇敬，愿终生陪伴，白头偕老；有的说她自己也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人，愿与他结成伴侣，比翼双飞，为祖国做贡献。她们哪里知道那时的干部婚配都要经过组织审定，飞行干部的婚配，政治要求就更为严格了。组织上不知出于什么意图，竟将部分求爱信投进了个人档案。我们三人一边看，一边笑话着。由三人共同商议决定取出这些不该入档的求爱信，经领导批准后撕入纸篓烧毁了。古往今来，佳人爱才子，美女恋英雄，你们这些热情大胆的姑娘们，想来一定长得很美丽，很有才华，对不起啦。

有一次，领导审定一批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下的空军干部，派赴苏联军事院校学习深造，他们每人要附上一份个人鉴定。科里分管出国事宜的营级耿干事将此任务交与我，要我按每份已拟定的底稿誊抄在正规的纸页上以备转走。我怀着既神圣又羡慕的心情按照格式小心翼翼地誊写着，尽量将每个字都写得尽善尽美。

    抄了三、四份后发现每份鉴定内容几乎相同，分政治、思想、组织纪律和生活四个方面。如第一条是坚信马列主义，政治立场坚定，第二条思想进步，能开展批评自我批评，第三条组织纪律性强，服从分配，遵纪守法，第四条生活作风正派，艰苦朴素……，我对此种高度划一的写法甚为不解，不是说世上找不出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吗？何况人呢！即使双胞胎难以辨别，可性格上还是有很大差异的，这十多个人的鉴定怎么能写成出自一个模子的机械人似的不分你我他呢？当然，这个问题不属于我的思考职责范围，不是我该想的问题，我的任务是抄写，不解就不解呗。

耿干事为出国的事还闹过一阵情绪呢。他认为自己年轻，

刚刚过二十五岁，身材适中，健康未婚，因而符合条件，他软磨硬蹭地闹着也要去。出国深造这等好事，谁不想呢？可是那时侯个人的一切都由组织秉公决定，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你张嘴你伸手，那只能讨得没趣。所以结果是明摆着的：他白闹了一场。



一天，我正整理着档案，科里的团级马干事来到档案室门口喊我：“徐 * *，你出来一下。”我连忙收起材料出门。只见隔壁部长办公室门口有背着驳壳枪的警卫员站岗，知道今天杨部长来部里办公了。

    干部部部长杨 * *身材魁梧仪表不凡。他是兵团级干部，家里配有秘书，警卫，司机，厨师，保姆等一套服务班子。平时在家办公。部里虽有一大间部长办公室却总是锁着的，偶尔见到楼门前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办公室门口有警卫员站岗，就知道是杨部长来了。首长的警卫员都是彪形大汉，身高在八零以上，身上带的新型驳壳与一般手枪不同，它可以连续射击，射程也较远。那时大院汽车连都是些帆布越野吉普车和大卡车，吉普车供师、团级干部公差用车。集体行动都乘大卡车。【1950年9月，陆军第51军政治委员杨春甫调新组建的空军干部部（与政治部平行并列，军级单位）任副部长，部长由空军副政委吴法宪兼任；1952年1月，经中央军委批准，空军副政治委员吴法宪不再兼任干部部部长，副部长杨春甫接任部长职务，1954年1月，杨春甫调任国务院第二机械工业部副部长，仍由吴法宪兼任干部部长职务，至1956年6月，空军干部部第一副部长朱虚之空军少将接任部长职务。】

    “走吧。”马干事脸色阴沉地对我说着便朝部长办公室走去，我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大个子警卫员示意让我俩进去。

    我是第一次进部长办公室。一间三开间的大房子，里面陈设十分简单：墙上挂着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靠墙有两个普通文具柜，房中央置一张长方形大会议桌，周围空荡荡，开会时需自带办公椅。部里的部长专职秘书陈 * *平时也看不见，只有部长来部里上班她才来，今天，不知怎么的，秘书未到，仅部长一人端坐在会议桌的里面一头正在看文件。

马干事在会议桌靠门的一头站定，叫了声杨部长，行了举手礼。我只在全体部务会议上听过部长讲话或做报告，从未单独说过话，我站在马干事身旁也跟着行了举手礼，然后静听首长讲话。

    “你们两人知道犯什么错误了吗？”杨部长缓缓地抬起头来向着我们两人问话。他态度严肃、沉稳，却并未生气。马干事大概已经知道，申科长肯定找他谈过了，他低着头没敢作声。而我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睁大眼睛等候下文。接着他指着马干事说：“那天，副司令员的档案怎么不经领导批准就给拿走了？你是怎么值的班？你身为团级干部，做事懵懵懂懂，不知轻重！如此草率行事！未经请示领导竟擅自作主……这件事是自从干部部建立以来发生过的纰漏差错中最严重的一件，要追查责任！对你要处分！……”杨部长说着激动站了起来,像许多解放军高级将领一样喜欢站起来徒步讲话。下面他又详细分析了这件事情发生的时机、严重影响和后果。

    我边听边回忆起那天的情况：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上午，刚下过一场瓢泼大雨，院子地上有凹陷的地方全积满了水。从老天阴沉沉的面容看来，这雨没得停，时缓时紧地还要下下去的。大院里司、政、干三大部的人一清早全外出开大会去了。干部部楼里也空空地只留下马干事和我两人值班。我一人坐在档案室看资料，门开着。听到响声，我抬头见一名背着驳壳枪的大个子警卫员站在门口注目望着我，有话要说，我示意他进来。他举步走进，从衣袋里取出一封信交给我，说是空军某副司令员的亲笔信。我打开看了，是用毛笔书写的一纸信笺，字体洒脱颇有功底,书写格式正规。内容大意是:“干部部领导同志：我已奉命调离空军，即日前去政务院报到。现着我的警卫员前去取回本人的档案,望酌情处理。”下面是他的亲笔名。

我看过信后不知该如何处理。按理，兵团级干部档案归军委总干部部管辖，他们的档案均按规定送往总干了，惟独这位副司令的档案不知怎么地尚存在本部。那时只懂得干部调动工作时档案必须同时转走，按惯例是组织出面转，未见过由本人携带的，但也没有明文规定，领导也未明确说过。而眼前，信是由副司令亲笔写的，来人又是他的随身警卫，莫非副司令员还信不过？不让取走吧，似乎违抗上级，对首长不恭；让取走吧又无先例。觉得此事自己作不了主，踌躇之下，我拿着信带着来人去大办公室请示正值班马干事。 【1950年12月12日，军委决定，空军第二副政治委员王弼改任空军副司令员，不再兼任空军工程部部长职务。1951年5月，王奉调离开空军，转任重工业部航空工业管理局副局长。】

    马干事三、四十岁，是个忠厚老实人。在长期战争环境中已搞垮了身体，一直在家养病，近半年多才来上班的。他看完信，听了我的汇报后，考虑了一下指示说：“首长派身边人持他本人亲笔信来取档案，还能信不过吗？给他取走吧。”我随之填写了档案转移三联单,将档案用牛皮纸包好，刷上封漆就交来人取走了。就像处理了一件正常的事务,事后也未放在心上。

    正回忆间，听到旁边站着的马干事在说话了：“我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误，给党的工作造成了严重损失，但这是无意的，主要是自己不了解情况，当时部里人走空了，无法找到领导请示，那位副司令员的亲笔信又催得紧，以后一定吸取教训，坚持请示领导，决不擅自作主。请领导顾念我一贯对党忠诚，任劳任怨，从未违反过组织纪律，我恳请领导原谅这一次，免于处分，我一定做深刻的检查……”。马干事脸色苍白，声音颤抖。接下去又说：“我身体不好，还有老婆孩子……。”说到这里，他不禁轻轻呜咽起来。

    对待错误我历来认为工作中因事由不明，出现错误是难免的也是正常的，既不可耻也不可怕，我对错误的态度历来是公开承认，迅速改正，吃一堑长一智。处分是惩前毖后，引以为戒，所以也是必要的。

眼下转档案这件事情上，我觉得马干事确实不了解情况，他是无辜的，且他平时表现好，为人忠厚本分。但我不习惯看到人在关键的时刻表现出懦弱，尤其是男子汉，怎能轻易掉眼泪呢？不过，我也看到，眼前正和我并肩站着的马干事确已未老先衰，稀疏的头发，微驼的背脊。刹那间，他那位村姑模样的妻子和还在蹒跚学步的小儿子也出现在我脑际。唉！马干事！他过去肯定也坚强过，英勇过！只不过现在身体垮了，意志才受到了影响，他似乎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了。于是，我又同情起来。我想，自己才十八、九岁，来日方长，有的是将功补过的机会，背个处分怕什么！只要自己努力，工作做出成绩，小小一个处分还不是轻易就可撤消的！

    于是我鼓起勇气壮起胆，待马干事讲完我就接着说：“犯了错误给党的工作造成了损失理应受到处分。不过，我觉得这事不能责怪马干事，他身体不好，上班不久，不了解档案转移手续，他是无辜的。我是管档案的，档案是从我手中取走的，造成错误的责任完全在我,我应该承担全部处分,请领导处分我吧。”杨部长睁大眼睛直视我一会,但又闭起嘴巴没理我的碴。

过了几天，全科【空军干部部组统科】开会。专门讨论给马干事处分问题。大办公室坐得满满的，连平日里在家休养的空军参谋长【王秉璋的】夫人史导副科长也特来参加了，可见此事的严重性非同小可。史副科长平时偶尔来科里转转，和几位资深干部打打招呼闲聊几句，跟我们年轻人不大接近。她中等身材，洁白端壮，从外表上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大病。

会上，先由马干事作检讨，然后人人发言，个个表态。马干事的错误主要在于对重大问题的处理未事先请示领导，擅自作主。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态度在会上发了言。但他们同样对我的发言未加重视，也没有人对我提出批评，有的只轻描淡写地捎上一句半句。最后一致通过给了马干事警告处分，还说本应是严重警告，因马干事一贯表现好，认错态度老实才减轻的。

    后来我才知晓,那时党内有个不成文的原则：出现了问题，凡党群间的，追查党员，由党员负责；是上下级间的，追查上级，由上级负责；军民间的，则纠查军方，由军方负责。我和马干事一起值班，他是党员，团级干事，正值班，我是【副】排级工作员，小小萝卜头。所以，这个处分，我想替还排不上队不够资格哩。共产党人这种是非清楚，责任分明，公开处理，严以责己的办事作风又一次深深地熏陶了我。（未完待续)

  刘司令员的教诲

在转档案失误事件过去一段时间后的某天下午，接通知说空军刘亚楼司令员要召见我们干部部全体干部讲话。办公室主任刘 * *当即集合全体干部约五十人左右，整队带进了仅几步之远的大礼堂,在前几排正中入座。大礼堂是【原来的东交民巷】美国军营留下的，设备先进，国家级会议还在这里召开过呢。可是今天却显得特别冷清,只见舞台中央已放置好一张三屉桌,覆盖有白布，还有一把木椅，一个话筒，一个喝水缸。偌大礼堂千余人的座位眼下只中间坐着我们这一小堆人。在等待中，不禁孤芳自尝地自嘲起来,说我们这一小堆人犹如大海里的孤岛,沙漠中的绿洲。

刘亚楼是毛主席亲自点名、找谈话的第一任空军司令员。他在空军首脑机关享有很高的威望。每当他到司令部办公时，整座大楼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自动保持着庄重肃穆的气氛，干部们不再大声说话，连咳嗽都用手捂住不轻易出声，走路也放轻脚步，尽量绕道走，不靠近首长办公区域，生怕打扰了首长操心军国大事的思绪。

    刘司令员平时以严谨著称。譬如军容风纪，清洁卫生等这类小事他也严格要求。规定军人上街必须着装整洁，特别要注意系好领子上的两个金属小钩，它象征着军人的作风和纪律，故叫风纪扣。军人在街上行走时体态要端庄严肃，不得边走边吃东西，不得提篮挑担背包袱，不得大声喧哗嬉笑，也不能抱孩子背孩子或与身旁的人搭肩搂腰。

    一次，办公楼前发现有人吐了一口痰，为此，司令部还专门发了通报批评。通报并规定了严禁随地吐痰，严禁随手扔垃圾，违者严纠。所以在空军机关办公区域，你很难找到一片纸屑，一个烟头或一口痰。

    各单位都定期检查卫生。不仅仅办公区，同时还去家属院逐家检查，最后还要评比公布成绩。每次听到整洁和邋遢的生动典型的例子都大大鼓舞着人们去自觉自愿地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因而，在很长时期中空军讲究卫生都是出了名的。

    刘司令员的夫人有着俄罗斯血统，她是位尽心尽职的内科医生，忠于职守不参与政事，很少露面。

那天我们在礼堂坐下等了不一会儿，刘司令员就独自一人在台上出现了。他中等身材，稳健，潇洒，穿着军衣，一派教养有数的文人气质。他今天给我们讲的话题是干部工作的重要意义和培养选拔干部的方针原则【当时空军政委空缺，刘司令任党委书记负全责】。没有讲话稿。他也爱在台上徒来徒去，侃侃而谈，如聊家常。讲话开始不久，台子左侧帷幕处加了一张三屉桌，来了一位男秘书作记录。

在说明一个干部必须具有严谨的工作作风时，他特地为我们讲了一段他自己在二战时期参加苏联红军一次合同作战中的传奇经历。记得当时他是这样叙述的：

    “我受党中央指派去苏联著名的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后又隐去曾在中国红军担任过师级职务的身份，隐名改姓参加苏联红军，当了一名随军作战的少校参谋,先后达七年之久。在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投降前夕，我跟随一百五十万苏联红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中苏边境进入中国东北，准备对日发动全面进攻以全部歼灭日本关东军。

    苏军地面部队战事进展迅速，很快攻占了佳木斯附近的一个高地，但正当苏军在新攻克的高地上欢呼胜利的时候,却意外地遭到来自自己飞机的一阵猛烈轰炸。当然喽,苏军伤亡惨重。

那天，我在苏联红军值班室根据合同作战计划刚刚下达完作战命令，正在查看地图：眼看东北快解放了，自己也可以回到祖国效力了。正在满怀喜悦地憧憬着回祖国怀抱的时候，突然间进来几个苏军，不分缘由地将我捉拿，关进了黑屋。

    转眼之间横祸临头，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位苏军指挥员说：‘你贻误了军令，造成重大伤亡，要枪毙你！’原来他们已查明刚才下达轰炸命令的作战值班参谋正是我。我在苏军年深日久，深知苏军纪律严明，上级长官说一不二，决不容情的。我只有等待就地被枪决了。但心想，死也要死个明白呀！于是我向那位指挥官请求说：我是中国共产党毛泽东派来的，请容我临死前将我在苏军中七年来的学习和作战经验给家里写封信，说一说，也算有个交待啊！苏军长官听后觉得此言有理，逐宣布缓刑一天，允许我写信。没想到，这一天时间，我得救了！”。刘司令员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虽早已事过境迁，但说到此处仍不免有几分激动，接着他又继续回忆着这段惊险往事：

“原来是一位了解我平时工作作风和为人的苏联军官觉得

此事蹊跷，依我的工作作风不可能出现此类事件。他仔细查阅了这一天的作战值班记录，发现我传达作战命令的时间和内容完全按计划，准确无误。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那位军官继续查下去,终于弄清了事实真相：原来由于苏军战事进展顺利，地面部队提前几分钟占领了这块高地，而地面部队的值班作战参谋未及时报告此事，所以，空军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按原定合同作战计划实施轰炸而造成损失的。

    事实查清后，我，作为空军值班作战参谋被释放，而先头地面部队的值班参谋则当即被抓，就地枪决。战事无情，生死交替就在瞬息之间啊！”


刘司令员靠着他平时严谨的办事作风在苏军同僚中获得的信任，引起那位同僚以同样严谨的态度去查实澄清才保住一命的。所以接着他谆谆告诫我们，无论干什么工作,办什么事情，都要养成严谨、准确、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要讲究效率，要追求高标准，来不得一星半点的马虎与拖沓。为此，他又补充举例，说敌我两支部队同时分别从不同方向往山顶爬，谁先爬上制高点，哪怕早一分半分钟,谁就取得了先发制人的主动权，谁就有了效率。

刘司令员还讲了空军部队培养谦虚谨慎作风的重要性。他举一则趣事为例：说天津杨村有一个陆军和一个空军在一起走路，老百姓见了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人穿的军衣怎么不一样呀？”当他得知穿绿裤子的是陆军，穿蓝裤子的是空军后又继续问道：“那你们两人谁大呀？”那个穿蓝裤子的空军不无得意地答道：“我在天上，他在地上，你看是谁大？”刘司令员抓住这则轶闻当作典型，针对当时社会上普遍存在的“空军是天之骄子”的优越感大加评击。在大会小会上反复强调陆军是老子，空军是儿子,空军是在陆军基础上建立的。并告诫我们，以后见了陆军的朋友，首先要尊称一声“陆军老大哥！”

最后，刘司令员特别提到了档案工作。要求我们档案工作者要熟悉业务，不仅仅是管理好档案，还要身体力行做“活档案”。他教导我们说，一个合格的熟练的档案工作者还应该记住每份档案的主要内容。诸如这个干部的籍贯、年龄、民族、

出身成份、入伍入党年月、主要经历、主要奖惩、有何重大问题、现在何地何部队任何职等都要准确地背得出来。这样，当领导要使用这个干部或处理某个问题时，想弄清某个细节，一问，你就能准确回答上来，不需要花时间去调阅档案，这就是提高了效率。

刘司令员这次召见讲话持续大约一个多小时。他讲话简明、中肯，富有逻辑性。特别像我们处于末位的小排级干部还是第一次面见空军

最高领导并聆听他的教诲，感到无比兴奋，无上荣幸。他虽然没有提到转档案失误的事,但我明白那次失误就是因业务不熟，心中无数而造成的。此后，我们就多了一项任务，即在整理档案时边整边记忆。

    不久，全空军统一印制团以上干部使用的红皮《干部履历书》和营级、连排级干部的两种《干部履历表》，并新制铁质保险档案柜。印制、订购任务交给了科里管外勤的山东大汉王干事。

王干事连级干部，二、三十岁，身强力壮，文化不高，办公桌前坐不住，爱跑个腿儿，自称大老粗。他有着山东人的憨直、朴实和热情。他自己觉得和级别高的干事不在一个档次，更愿意和我们年青人厮混在一起。一个周六的下午，他应要求带我们女青年们去印刷厂参观。一起动手干了些校对，合页等活儿，栾友娴看着大伙热情高就决定以后周六的团日活动就来此义务劳动，故随后又去过几次。王干事于是就利用印表格切下的纸边钉了些小本子分给大家每人一本作为酬劳。

    王干事常要跑印刷厂、五金厂，因而部里买了一辆二十八寸的自行车暂归他使用和保管。栾 * *和小简都来自上海大城市，会骑车，下班后在运动场骑车兜圈儿玩好不自在！我当然不甘当观众，缠着王干事教我，他总是边讲要领边紧拽车后座汗流浃背地跟着跑。

新学车瘾特大，快学会时,我两次向他要来车钥匙自己练。按着要领七蹬八蹬居然自己独立上了车，兴奋之下，情不自禁地冲出后门骑进了天安门广场中间甬道。那时的天安门广场比

现在小多了，石板甬道两旁摆满了吃食摊贩，有农民赶来出售蔬菜瓜果，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甬道本来就不宽，有些摊贩占到了甬道上，我骑在车上只有前行无法拐弯又怕碰着两旁货摊，心一慌乱了神，车把扭了几下就摔下来，撞翻了老大娘的一篮小鲜枣,鲜枣儿滚了一地。我赶忙扶好车连声道歉，蹬下去捡红枣。大娘却一点儿不嗔怪我，反而关爱地抚摸我，问我摔痛了没有，连连说：“没摔着就好，快忙你的去吧，我自己会捡的。”附近的小贩也过来帮忙，不过我还是帮她捡净了最后一个小枣再次道歉离去。一路上还为自己侥幸，要是撞到馄饨担或炸油饼的摊子那就惨啦。

次日又按耐不住闯街兜风的瘾，骑车拐上了东长安街，那里路面宽，傍晚时分行人稀少，我得意忘形地左拐右弯骑着大S形兜风前行。刹那间，左边南池子开出来一辆公交车正好迎面向我冲来，我吓懵了，忘了下车要领，连车带人摔在急刹车的汽车前轮旁，司机推开车门见我已迅速扶起车像个没事人似的，他绷紧脸正要骂我，因我确实行驶在左边，违反了交通规则，但见我身着军装又不便发作，他张了张嘴，嘘了口长气开车走了。这时天色已黑，又下起了小雨，我试了几次，上不去车，只好请求迎面走来的一位工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先叫了声

大叔，请他扶我上了车。他还热诚地跟车跑着护送我一阵，不停地叮咛我：没有学会上下车，不能出来闯大街！我心里热乎乎的，工农兵真是一家人哪。

    到大院门口，只见王干事打着雨伞冲冲走出门来，见了我赶快把他腋下的雨伞递给我，接过自行车由他推着。一路上他还告诉我，科里人都在为我担心。同志们的关爱让我感受到在革命部队里就像生活在自己家里一样既安全又温馨。当然啦，在街上摔跤的事太蠢，事后跟谁都没有提起过。(未完待续)




http://hi.baidu.com/heyunchao426 ... %86%E5%BD%95?page=5

【建国初期，军委空军驻东交民巷美国兵营，为兵团级单位。空军机关设司令部、政治部、干部部、军事训练部、军事学校管理部、工程部、军事订货部、修建部、后勤部、直属政治部、财务部等11个大部组成。空军干部部设任免科、组统科、教育保健科、办公室，总共四五十人。干部部组统科设档案室、统计室。】

组统科申科长名申 * * ,三、四十岁,中等个子,黄皮肤,身体结实。脸上戴着的玳瑁边近视眼镜提示着他是位有知识、有文化的人，部里男干部中戴眼镜的也只他一人。他办事认真，言谈扼要,有工作能力，也能关心部下,但有时不经意间会流露些优越感，对别的科室偶尔也有些微词。【空军参谋长王秉璋的夫人】史副科长因身体不好长期在家休养,故申科长主宰着科里的一切,全科人都尊重他。他是我正式工作所接触到的首位领导，当然更敬重他，把他当成前辈长者。夫人也是位有身份的地方干部，每到周六下班后就见她手捧一包用手绢包着的鸡蛋到部队来度周末，说鸡蛋是给申科长补补身子的。她长得有点老气，像位和蔼可亲的老大姐，申科长倒像是她的弟弟，夫妇俩至今没有生育。

我们档案室共五人。两位男干事,均系陆军调来的，连级，中等个子，文化不高，皮肤白皙的耿干事稳重寡言，皮肤黝黑的杨干事活泼好动。两名女军人都是上海人，和我一样从军大刚调来。个子较高的叫栾 * * ，年岁稍大，男式短发，戴金丝边近视眼镜，手腕上还有女式昆表，说话有表情带手势，比较成熟，有当过小头头的风范，不久，她就担任了团支部书记；另一名和我【回忆录作者当时十八、九岁，女性，也是从华东军大结业后分配到空军机关任“副排职”工作员】一样的小个子叫简 * * ，皮肤白里透红，两只双眼皮大眼睛的褐黄色瞳仁透着天真无暇的稚气，引人喜爱。

    还在我报到的头几天，申科长就召集档案和统计两室的人开会，显然是进了新人后的首次集会,档案室五人,统计室两人共七人参加。申科长首先强调了档案，统计二室为机密重地。档案室管着空军师级以上的干部及部分空勤干部的个人档案。由于工作性质的重要和机密，故规定科室间不准串门，除工作联系外，其他人员一律不准进档案室重地。档案工作人员更要严守纪律，有关档案内容或空军组织编制，干部人事调动等决不能向外有丝毫泄露。档案室还必须二十四小时不离人。此外还规定两年以内不准谈恋爱，私人事不准使用电话等纪律。别的都能接受，就是这电话吆，难道像给倪 * * 这般的老乡战友通个话也不行吗？转而一想，这办公室的电话本姓公，专办公事不办私事，这点浅显的道理还难懂吗？有事可以写信吆，你买邮票买信纸信封写信，邮局为你服务，这不心安理得了吗？

会上布置了工作，做了具体分工：稳重寡言的耿干事负责全面，并由他睡在套间里值夜。活泼好动的杨干事管外勤。我们三个女的负责整理档案。干部档案在战争环境中转来拖去的很乱，有的材料过河涉水，风吹雨打，字迹已模糊退色，不易辨认，有些不该入档的材料也放进去了，所以要重新誊清，分类整理。这项工作分由栾 * *和简 * * 先干。另有一大堆无头档案不知本人目前的下落。因为空军是新建军种，大批干部从陆军调来后几经转折竟弄不清落在哪个单位了，档案就滞留在部里成了无头档案，需要一份份查清落实，找到其所在单位。这项工作分给了我干。

    为人民服务就这样开始了。可是如何着手查呢？

    晚上睡在床上想了一阵，理出了头绪。觉得应该建立一本无头档案清查册。从每份无头档案中摘取出姓名,性别,年龄，民族，籍贯及履历中最后所在单位和职务作为标志，按姓氏笔画排列，同姓的再按姓名第二个字的笔画来排列，然后打印，装订成册分发到空军下属各干部部门去查找落实。第二天，我把想好的计划请示了申科长，申科长当即认可，叫我整理出来后交由他签个字就可以让部办公室去打印。

按此计划立即行动起来。我做事习惯于专心一意地一口气干下去，力求保质保量尽快完成，不喜欢那种拖泥带水的拖拉作风。我每天一上班就坐下来一份接一份地查阅着，摘录着，忘了喝水，忘了上厕所。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最后画成表格逐项填写，每人后面的附注则留给被查单位去填写该人的现单位和现职务。名册造就后又以空军干部部的名义拟了一份有关查寻干部下落的通知经申科长审阅后一并复印，然后要来空军各部队和军校的编制表，按单位写好信封，通过部办公室从邮局分发下去。

    等候一段时间，清查册就陆续反馈上来了，每返回一本我

都如获至宝，急切拆封，翻阅起附注项里的回复。如果这份册

子里查到的数量多，我内心的喜悦决不亚于得蚌获珠。因为档案在很长历史时期中如同人的第二生命，凡工作调动、提升、奖惩、入党、入学深造以至婚姻等一切人生重大关口的抉择，组织上都要查阅和参照档案的。一个干部如果没有了档案将会失去多少重要的机遇呀！所以，每落实一份，我就会为这位干部感到由衷的高兴，立即把它和本人所在单位结合到一起，按管辖范围凡归部里管的就留下存放，非属部里管的则转去有关单位。查实一批再补发一批。

遗憾的是有些年轻飞行员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出征不久就牺牲了。他们的档案就不须再查,永远转不动啦！要知道，他们从陆军被选调来空军，只接受过短期飞行训练，普遍单飞时数几十甚至十几小时就上前线参加空战了！每当我手里拿着回馈来报了牺牲的飞行人员档案,心里总是沉甸甸地告诫自己：徐 **，你没能去朝鲜战场，生活在祖国温暖的怀抱里，更应该努力工作多做贡献，好让死去的战友们在九泉之下安眠无憾啊！(待续)

无头档案清查工作结束后我就和栾 **、简**一起整理档案。凡是档案袋鼓鼓的装满了材料，里面准有些值得看的东西。如果谁的档案里有涉及到党和国家重大历史事件的材料，我们三人就共同学习议论一番。如果发现哪份材料字体漂亮就把它当作字帖模仿起来，每天练上一张。

有份袋子很鼓的档案封面写有吕 * * 的名字。吕黎平当时是在哈尔滨的空军第一航空学校的校长。他曾是长征中的红小鬼【“草地密电”关键人物】，国共第二次合作期间，共产党派去新疆土皇帝盛世才的航空学校学习飞行的一批干部中的领导人之一。这批学员学成飞行后，蒋介石、盛世才之流和共产党翻了脸，硬将他们全数投入监狱，强压他们登报宣布脱离共产党才能获得自由。他们在狱中展开了英勇顽强的斗争，曾绝过食，也策划过越狱，但终未成，在新疆关押达四年之久。

    党中央为了营救这支珍贵的有生力量以备今后建立人民空军，通过爱国民主人士的强烈呼吁，经与国民党多番交涉，终于迫使国民党释放了他们。

但是，党对被捕释放的人审查是极严格的。他们出狱后没有直接回延安，而是先在某地进行了一段时间的集中学习、审查。本人要将被捕后在狱中的思想，表现写出详细的书面材料，还要收集不少旁证材料，然后组织再逐个作出政审结论，所以材料就很厚了。

    这份档案我们三人交换着都仔细看过一遍，我们把这一事件当成党的历史来学习，对这份档案的主人----久经考验的共产党人充满了由衷的钦佩和敬仰。当然，这些都深埋心底，在写此文之前从未透露过一星半点。

可是，有时候鼓鼓的口袋里装的也不全是重要材料。如有一份材料就装得很满，拿出来一看，哈，一半是求爱信！原来这是空军一级战斗英雄张 * * 的档案。正是他，在抗美援朝的一次空战中击落了美国少校中队长戴维斯--创造过百战不败的神话、被誉为“空中英雄”的美国王牌飞行员的战机，这一胜利使当时的美国远东空军一片暗淡。当时张 * * 全副武装的大幅彩照在全国发行，家喻户晓。正因如此，当时全国各地的女孩，其中最多的是年青女大学生纷纷投信向他求爱。有的信上说对他的英雄业绩万分崇敬，愿终生陪伴，白头偕老；有的说她自己也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人，愿与他结成伴侣，比翼双飞，为祖国做贡献。她们哪里知道那时的干部婚配都要经过组织审定，飞行干部的婚配，政治要求就更为严格了。组织上不知出于什么意图，竟将部分求爱信投进了个人档案。我们三人一边看，一边笑话着。由三人共同商议决定取出这些不该入档的求爱信，经领导批准后撕入纸篓烧毁了。古往今来，佳人爱才子，美女恋英雄，你们这些热情大胆的姑娘们，想来一定长得很美丽，很有才华，对不起啦。

有一次，领导审定一批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下的空军干部，派赴苏联军事院校学习深造，他们每人要附上一份个人鉴定。科里分管出国事宜的营级耿干事将此任务交与我，要我按每份已拟定的底稿誊抄在正规的纸页上以备转走。我怀着既神圣又羡慕的心情按照格式小心翼翼地誊写着，尽量将每个字都写得尽善尽美。

    抄了三、四份后发现每份鉴定内容几乎相同，分政治、思想、组织纪律和生活四个方面。如第一条是坚信马列主义，政治立场坚定，第二条思想进步，能开展批评自我批评，第三条组织纪律性强，服从分配，遵纪守法，第四条生活作风正派，艰苦朴素……，我对此种高度划一的写法甚为不解，不是说世上找不出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吗？何况人呢！即使双胞胎难以辨别，可性格上还是有很大差异的，这十多个人的鉴定怎么能写成出自一个模子的机械人似的不分你我他呢？当然，这个问题不属于我的思考职责范围，不是我该想的问题，我的任务是抄写，不解就不解呗。

耿干事为出国的事还闹过一阵情绪呢。他认为自己年轻，

刚刚过二十五岁，身材适中，健康未婚，因而符合条件，他软磨硬蹭地闹着也要去。出国深造这等好事，谁不想呢？可是那时侯个人的一切都由组织秉公决定，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你张嘴你伸手，那只能讨得没趣。所以结果是明摆着的：他白闹了一场。



一天，我正整理着档案，科里的团级马干事来到档案室门口喊我：“徐 * *，你出来一下。”我连忙收起材料出门。只见隔壁部长办公室门口有背着驳壳枪的警卫员站岗，知道今天杨部长来部里办公了。

    干部部部长杨 * *身材魁梧仪表不凡。他是兵团级干部，家里配有秘书，警卫，司机，厨师，保姆等一套服务班子。平时在家办公。部里虽有一大间部长办公室却总是锁着的，偶尔见到楼门前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办公室门口有警卫员站岗，就知道是杨部长来了。首长的警卫员都是彪形大汉，身高在八零以上，身上带的新型驳壳与一般手枪不同，它可以连续射击，射程也较远。那时大院汽车连都是些帆布越野吉普车和大卡车，吉普车供师、团级干部公差用车。集体行动都乘大卡车。【1950年9月，陆军第51军政治委员杨春甫调新组建的空军干部部（与政治部平行并列，军级单位）任副部长，部长由空军副政委吴法宪兼任；1952年1月，经中央军委批准，空军副政治委员吴法宪不再兼任干部部部长，副部长杨春甫接任部长职务，1954年1月，杨春甫调任国务院第二机械工业部副部长，仍由吴法宪兼任干部部长职务，至1956年6月，空军干部部第一副部长朱虚之空军少将接任部长职务。】

    “走吧。”马干事脸色阴沉地对我说着便朝部长办公室走去，我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大个子警卫员示意让我俩进去。

    我是第一次进部长办公室。一间三开间的大房子，里面陈设十分简单：墙上挂着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靠墙有两个普通文具柜，房中央置一张长方形大会议桌，周围空荡荡，开会时需自带办公椅。部里的部长专职秘书陈 * *平时也看不见，只有部长来部里上班她才来，今天，不知怎么的，秘书未到，仅部长一人端坐在会议桌的里面一头正在看文件。

马干事在会议桌靠门的一头站定，叫了声杨部长，行了举手礼。我只在全体部务会议上听过部长讲话或做报告，从未单独说过话，我站在马干事身旁也跟着行了举手礼，然后静听首长讲话。

    “你们两人知道犯什么错误了吗？”杨部长缓缓地抬起头来向着我们两人问话。他态度严肃、沉稳，却并未生气。马干事大概已经知道，申科长肯定找他谈过了，他低着头没敢作声。而我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睁大眼睛等候下文。接着他指着马干事说：“那天，副司令员的档案怎么不经领导批准就给拿走了？你是怎么值的班？你身为团级干部，做事懵懵懂懂，不知轻重！如此草率行事！未经请示领导竟擅自作主……这件事是自从干部部建立以来发生过的纰漏差错中最严重的一件，要追查责任！对你要处分！……”杨部长说着激动站了起来,像许多解放军高级将领一样喜欢站起来徒步讲话。下面他又详细分析了这件事情发生的时机、严重影响和后果。

    我边听边回忆起那天的情况：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上午，刚下过一场瓢泼大雨，院子地上有凹陷的地方全积满了水。从老天阴沉沉的面容看来，这雨没得停，时缓时紧地还要下下去的。大院里司、政、干三大部的人一清早全外出开大会去了。干部部楼里也空空地只留下马干事和我两人值班。我一人坐在档案室看资料，门开着。听到响声，我抬头见一名背着驳壳枪的大个子警卫员站在门口注目望着我，有话要说，我示意他进来。他举步走进，从衣袋里取出一封信交给我，说是空军某副司令员的亲笔信。我打开看了，是用毛笔书写的一纸信笺，字体洒脱颇有功底,书写格式正规。内容大意是:“干部部领导同志：我已奉命调离空军，即日前去政务院报到。现着我的警卫员前去取回本人的档案,望酌情处理。”下面是他的亲笔名。

我看过信后不知该如何处理。按理，兵团级干部档案归军委总干部部管辖，他们的档案均按规定送往总干了，惟独这位副司令的档案不知怎么地尚存在本部。那时只懂得干部调动工作时档案必须同时转走，按惯例是组织出面转，未见过由本人携带的，但也没有明文规定，领导也未明确说过。而眼前，信是由副司令亲笔写的，来人又是他的随身警卫，莫非副司令员还信不过？不让取走吧，似乎违抗上级，对首长不恭；让取走吧又无先例。觉得此事自己作不了主，踌躇之下，我拿着信带着来人去大办公室请示正值班马干事。 【1950年12月12日，军委决定，空军第二副政治委员王弼改任空军副司令员，不再兼任空军工程部部长职务。1951年5月，王奉调离开空军，转任重工业部航空工业管理局副局长。】

    马干事三、四十岁，是个忠厚老实人。在长期战争环境中已搞垮了身体，一直在家养病，近半年多才来上班的。他看完信，听了我的汇报后，考虑了一下指示说：“首长派身边人持他本人亲笔信来取档案，还能信不过吗？给他取走吧。”我随之填写了档案转移三联单,将档案用牛皮纸包好，刷上封漆就交来人取走了。就像处理了一件正常的事务,事后也未放在心上。

    正回忆间，听到旁边站着的马干事在说话了：“我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误，给党的工作造成了严重损失，但这是无意的，主要是自己不了解情况，当时部里人走空了，无法找到领导请示，那位副司令员的亲笔信又催得紧，以后一定吸取教训，坚持请示领导，决不擅自作主。请领导顾念我一贯对党忠诚，任劳任怨，从未违反过组织纪律，我恳请领导原谅这一次，免于处分，我一定做深刻的检查……”。马干事脸色苍白，声音颤抖。接下去又说：“我身体不好，还有老婆孩子……。”说到这里，他不禁轻轻呜咽起来。

    对待错误我历来认为工作中因事由不明，出现错误是难免的也是正常的，既不可耻也不可怕，我对错误的态度历来是公开承认，迅速改正，吃一堑长一智。处分是惩前毖后，引以为戒，所以也是必要的。

眼下转档案这件事情上，我觉得马干事确实不了解情况，他是无辜的，且他平时表现好，为人忠厚本分。但我不习惯看到人在关键的时刻表现出懦弱，尤其是男子汉，怎能轻易掉眼泪呢？不过，我也看到，眼前正和我并肩站着的马干事确已未老先衰，稀疏的头发，微驼的背脊。刹那间，他那位村姑模样的妻子和还在蹒跚学步的小儿子也出现在我脑际。唉！马干事！他过去肯定也坚强过，英勇过！只不过现在身体垮了，意志才受到了影响，他似乎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了。于是，我又同情起来。我想，自己才十八、九岁，来日方长，有的是将功补过的机会，背个处分怕什么！只要自己努力，工作做出成绩，小小一个处分还不是轻易就可撤消的！

    于是我鼓起勇气壮起胆，待马干事讲完我就接着说：“犯了错误给党的工作造成了损失理应受到处分。不过，我觉得这事不能责怪马干事，他身体不好，上班不久，不了解档案转移手续，他是无辜的。我是管档案的，档案是从我手中取走的，造成错误的责任完全在我,我应该承担全部处分,请领导处分我吧。”杨部长睁大眼睛直视我一会,但又闭起嘴巴没理我的碴。

过了几天，全科【空军干部部组统科】开会。专门讨论给马干事处分问题。大办公室坐得满满的，连平日里在家休养的空军参谋长【王秉璋的】夫人史导副科长也特来参加了，可见此事的严重性非同小可。史副科长平时偶尔来科里转转，和几位资深干部打打招呼闲聊几句，跟我们年轻人不大接近。她中等身材，洁白端壮，从外表上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大病。

会上，先由马干事作检讨，然后人人发言，个个表态。马干事的错误主要在于对重大问题的处理未事先请示领导，擅自作主。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态度在会上发了言。但他们同样对我的发言未加重视，也没有人对我提出批评，有的只轻描淡写地捎上一句半句。最后一致通过给了马干事警告处分，还说本应是严重警告，因马干事一贯表现好，认错态度老实才减轻的。

    后来我才知晓,那时党内有个不成文的原则：出现了问题，凡党群间的，追查党员，由党员负责；是上下级间的，追查上级，由上级负责；军民间的，则纠查军方，由军方负责。我和马干事一起值班，他是党员，团级干事，正值班，我是【副】排级工作员，小小萝卜头。所以，这个处分，我想替还排不上队不够资格哩。共产党人这种是非清楚，责任分明，公开处理，严以责己的办事作风又一次深深地熏陶了我。（未完待续)

  刘司令员的教诲

在转档案失误事件过去一段时间后的某天下午，接通知说空军刘亚楼司令员要召见我们干部部全体干部讲话。办公室主任刘 * *当即集合全体干部约五十人左右，整队带进了仅几步之远的大礼堂,在前几排正中入座。大礼堂是【原来的东交民巷】美国军营留下的，设备先进，国家级会议还在这里召开过呢。可是今天却显得特别冷清,只见舞台中央已放置好一张三屉桌,覆盖有白布，还有一把木椅，一个话筒，一个喝水缸。偌大礼堂千余人的座位眼下只中间坐着我们这一小堆人。在等待中，不禁孤芳自尝地自嘲起来,说我们这一小堆人犹如大海里的孤岛,沙漠中的绿洲。

刘亚楼是毛主席亲自点名、找谈话的第一任空军司令员。他在空军首脑机关享有很高的威望。每当他到司令部办公时，整座大楼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自动保持着庄重肃穆的气氛，干部们不再大声说话，连咳嗽都用手捂住不轻易出声，走路也放轻脚步，尽量绕道走，不靠近首长办公区域，生怕打扰了首长操心军国大事的思绪。

    刘司令员平时以严谨著称。譬如军容风纪，清洁卫生等这类小事他也严格要求。规定军人上街必须着装整洁，特别要注意系好领子上的两个金属小钩，它象征着军人的作风和纪律，故叫风纪扣。军人在街上行走时体态要端庄严肃，不得边走边吃东西，不得提篮挑担背包袱，不得大声喧哗嬉笑，也不能抱孩子背孩子或与身旁的人搭肩搂腰。

    一次，办公楼前发现有人吐了一口痰，为此，司令部还专门发了通报批评。通报并规定了严禁随地吐痰，严禁随手扔垃圾，违者严纠。所以在空军机关办公区域，你很难找到一片纸屑，一个烟头或一口痰。

    各单位都定期检查卫生。不仅仅办公区，同时还去家属院逐家检查，最后还要评比公布成绩。每次听到整洁和邋遢的生动典型的例子都大大鼓舞着人们去自觉自愿地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因而，在很长时期中空军讲究卫生都是出了名的。

    刘司令员的夫人有着俄罗斯血统，她是位尽心尽职的内科医生，忠于职守不参与政事，很少露面。

那天我们在礼堂坐下等了不一会儿，刘司令员就独自一人在台上出现了。他中等身材，稳健，潇洒，穿着军衣，一派教养有数的文人气质。他今天给我们讲的话题是干部工作的重要意义和培养选拔干部的方针原则【当时空军政委空缺，刘司令任党委书记负全责】。没有讲话稿。他也爱在台上徒来徒去，侃侃而谈，如聊家常。讲话开始不久，台子左侧帷幕处加了一张三屉桌，来了一位男秘书作记录。

在说明一个干部必须具有严谨的工作作风时，他特地为我们讲了一段他自己在二战时期参加苏联红军一次合同作战中的传奇经历。记得当时他是这样叙述的：

    “我受党中央指派去苏联著名的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后又隐去曾在中国红军担任过师级职务的身份，隐名改姓参加苏联红军，当了一名随军作战的少校参谋,先后达七年之久。在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投降前夕，我跟随一百五十万苏联红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中苏边境进入中国东北，准备对日发动全面进攻以全部歼灭日本关东军。

    苏军地面部队战事进展迅速，很快攻占了佳木斯附近的一个高地，但正当苏军在新攻克的高地上欢呼胜利的时候,却意外地遭到来自自己飞机的一阵猛烈轰炸。当然喽,苏军伤亡惨重。

那天，我在苏联红军值班室根据合同作战计划刚刚下达完作战命令，正在查看地图：眼看东北快解放了，自己也可以回到祖国效力了。正在满怀喜悦地憧憬着回祖国怀抱的时候，突然间进来几个苏军，不分缘由地将我捉拿，关进了黑屋。

    转眼之间横祸临头，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位苏军指挥员说：‘你贻误了军令，造成重大伤亡，要枪毙你！’原来他们已查明刚才下达轰炸命令的作战值班参谋正是我。我在苏军年深日久，深知苏军纪律严明，上级长官说一不二，决不容情的。我只有等待就地被枪决了。但心想，死也要死个明白呀！于是我向那位指挥官请求说：我是中国共产党毛泽东派来的，请容我临死前将我在苏军中七年来的学习和作战经验给家里写封信，说一说，也算有个交待啊！苏军长官听后觉得此言有理，逐宣布缓刑一天，允许我写信。没想到，这一天时间，我得救了！”。刘司令员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虽早已事过境迁，但说到此处仍不免有几分激动，接着他又继续回忆着这段惊险往事：

“原来是一位了解我平时工作作风和为人的苏联军官觉得

此事蹊跷，依我的工作作风不可能出现此类事件。他仔细查阅了这一天的作战值班记录，发现我传达作战命令的时间和内容完全按计划，准确无误。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那位军官继续查下去,终于弄清了事实真相：原来由于苏军战事进展顺利，地面部队提前几分钟占领了这块高地，而地面部队的值班作战参谋未及时报告此事，所以，空军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按原定合同作战计划实施轰炸而造成损失的。

    事实查清后，我，作为空军值班作战参谋被释放，而先头地面部队的值班参谋则当即被抓，就地枪决。战事无情，生死交替就在瞬息之间啊！”


刘司令员靠着他平时严谨的办事作风在苏军同僚中获得的信任，引起那位同僚以同样严谨的态度去查实澄清才保住一命的。所以接着他谆谆告诫我们，无论干什么工作,办什么事情，都要养成严谨、准确、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要讲究效率，要追求高标准，来不得一星半点的马虎与拖沓。为此，他又补充举例，说敌我两支部队同时分别从不同方向往山顶爬，谁先爬上制高点，哪怕早一分半分钟,谁就取得了先发制人的主动权，谁就有了效率。

刘司令员还讲了空军部队培养谦虚谨慎作风的重要性。他举一则趣事为例：说天津杨村有一个陆军和一个空军在一起走路，老百姓见了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人穿的军衣怎么不一样呀？”当他得知穿绿裤子的是陆军，穿蓝裤子的是空军后又继续问道：“那你们两人谁大呀？”那个穿蓝裤子的空军不无得意地答道：“我在天上，他在地上，你看是谁大？”刘司令员抓住这则轶闻当作典型，针对当时社会上普遍存在的“空军是天之骄子”的优越感大加评击。在大会小会上反复强调陆军是老子，空军是儿子,空军是在陆军基础上建立的。并告诫我们，以后见了陆军的朋友，首先要尊称一声“陆军老大哥！”

最后，刘司令员特别提到了档案工作。要求我们档案工作者要熟悉业务，不仅仅是管理好档案，还要身体力行做“活档案”。他教导我们说，一个合格的熟练的档案工作者还应该记住每份档案的主要内容。诸如这个干部的籍贯、年龄、民族、

出身成份、入伍入党年月、主要经历、主要奖惩、有何重大问题、现在何地何部队任何职等都要准确地背得出来。这样，当领导要使用这个干部或处理某个问题时，想弄清某个细节，一问，你就能准确回答上来，不需要花时间去调阅档案，这就是提高了效率。

刘司令员这次召见讲话持续大约一个多小时。他讲话简明、中肯，富有逻辑性。特别像我们处于末位的小排级干部还是第一次面见空军

最高领导并聆听他的教诲，感到无比兴奋，无上荣幸。他虽然没有提到转档案失误的事,但我明白那次失误就是因业务不熟，心中无数而造成的。此后，我们就多了一项任务，即在整理档案时边整边记忆。

    不久，全空军统一印制团以上干部使用的红皮《干部履历书》和营级、连排级干部的两种《干部履历表》，并新制铁质保险档案柜。印制、订购任务交给了科里管外勤的山东大汉王干事。

王干事连级干部，二、三十岁，身强力壮，文化不高，办公桌前坐不住，爱跑个腿儿，自称大老粗。他有着山东人的憨直、朴实和热情。他自己觉得和级别高的干事不在一个档次，更愿意和我们年青人厮混在一起。一个周六的下午，他应要求带我们女青年们去印刷厂参观。一起动手干了些校对，合页等活儿，栾友娴看着大伙热情高就决定以后周六的团日活动就来此义务劳动，故随后又去过几次。王干事于是就利用印表格切下的纸边钉了些小本子分给大家每人一本作为酬劳。

    王干事常要跑印刷厂、五金厂，因而部里买了一辆二十八寸的自行车暂归他使用和保管。栾 * *和小简都来自上海大城市，会骑车，下班后在运动场骑车兜圈儿玩好不自在！我当然不甘当观众，缠着王干事教我，他总是边讲要领边紧拽车后座汗流浃背地跟着跑。

新学车瘾特大，快学会时,我两次向他要来车钥匙自己练。按着要领七蹬八蹬居然自己独立上了车，兴奋之下，情不自禁地冲出后门骑进了天安门广场中间甬道。那时的天安门广场比

现在小多了，石板甬道两旁摆满了吃食摊贩，有农民赶来出售蔬菜瓜果，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甬道本来就不宽，有些摊贩占到了甬道上，我骑在车上只有前行无法拐弯又怕碰着两旁货摊，心一慌乱了神，车把扭了几下就摔下来，撞翻了老大娘的一篮小鲜枣,鲜枣儿滚了一地。我赶忙扶好车连声道歉，蹬下去捡红枣。大娘却一点儿不嗔怪我，反而关爱地抚摸我，问我摔痛了没有，连连说：“没摔着就好，快忙你的去吧，我自己会捡的。”附近的小贩也过来帮忙，不过我还是帮她捡净了最后一个小枣再次道歉离去。一路上还为自己侥幸，要是撞到馄饨担或炸油饼的摊子那就惨啦。

次日又按耐不住闯街兜风的瘾，骑车拐上了东长安街，那里路面宽，傍晚时分行人稀少，我得意忘形地左拐右弯骑着大S形兜风前行。刹那间，左边南池子开出来一辆公交车正好迎面向我冲来，我吓懵了，忘了下车要领，连车带人摔在急刹车的汽车前轮旁，司机推开车门见我已迅速扶起车像个没事人似的，他绷紧脸正要骂我，因我确实行驶在左边，违反了交通规则，但见我身着军装又不便发作，他张了张嘴，嘘了口长气开车走了。这时天色已黑，又下起了小雨，我试了几次，上不去车，只好请求迎面走来的一位工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先叫了声

大叔，请他扶我上了车。他还热诚地跟车跑着护送我一阵，不停地叮咛我：没有学会上下车，不能出来闯大街！我心里热乎乎的，工农兵真是一家人哪。

    到大院门口，只见王干事打着雨伞冲冲走出门来，见了我赶快把他腋下的雨伞递给我，接过自行车由他推着。一路上他还告诉我，科里人都在为我担心。同志们的关爱让我感受到在革命部队里就像生活在自己家里一样既安全又温馨。当然啦，在街上摔跤的事太蠢，事后跟谁都没有提起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