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说秘书党和关系网的本质

平平：最近忙于稻粱谋，博客几荒疏，歉甚。
       刚刚上网，看到一博友转摘自《博客中国》的一篇文章《中国官场上的秘书当政现象》。文章甚佳，以事例阐述了这个现象，并指出“显然，秘书当政的普遍化特别是秘书当官的中南捷径，是很不正常的。它是官僚专制的一个派生物，如果没有政治制度的改革，这种现象不会改变”。但读后稍觉未及“秘书党”的本质。
       再貼被河蟹的前世旧文《闲说秘书党和关系网的本质》。



       秘书党和关系网是大家耳闻目睹、非常真实而具体的社会存在，也是最具有“中国特色”的两个社会政治现象。
  
       关心中国地方政治的人，常常会注意到一个现象，如某某市领导换届，新任市委书记曾经是中央某某领导的秘书；如某某县领导换届，新任县长曾经是省里某某领导的秘书，云云。这些因为担任过重要领导的秘书、贴身下属甚至警卫员、司机之类职务的人，通常会获取比较优裕的官场机会和比较快速的晋升速度。前不久，我在看电视上介绍某伟人，采访其当时的警卫连战士，后来的职位都是某军区副司令、某大军区副参谋长之类的。而另一个介绍战争的节目，所采访的当时激烈战斗中的战斗英雄、或者某部队指挥员，后来的官场结果倒反而了了，“进步”明显不如领导身边转悠的人。其实，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一个事实，在非正式场合通常被称为“秘书党”现象。
                           
        另一个中国特色的现象，就是“关系网”现象。关系，这是大家更为熟悉的东西。我们生活在今天的神州社会，关系无处不在。上幼儿园要凭关系、上学要找关系、上医院要找关系、找工作要找关系、办户口要找关系、连死了进火葬场还要找关系。所有的“关系”总是最后都连向某一、二位有裁量权、能决定你所办事情能否顺利进行的官员或准官员。大家都知道，在神州，一个人在社会上是否取得成功，并不完全取决于个人学力、能力、努力等，更关键在于“关系”，如果你不是先天有关系者（如李/刚，或者太子裆、官二代、李/刚的亲戚等等），那么，你必须有能力编织起关系网。否则，你就属于“吃不开”的人，哪怕你业务精湛，为学者、为专家，都一样。这与现代体制的国家明显不同。在那些国家类似入学、医保、政府办事一类的公益事务，往往只需要具备规定的条件，与找不找“关系”关系不大。而一个人在社会上的成功就是在各自的岗位上把工作做出色、取得更多的报酬，从而有能力去支付所需的支出。成功的大小，往往取决于个人的学力（如高薪的外科医生）、能力（如各类专家）和努力（如企业家），再加一点运气，与有具何种背景关系不太大。所以，外国人在了解到中国社会这种特色的关系网络后，用一个汉语拼音“GUANXI”来创造英语新词，以精确表达这个中国式关系。因为在英语中找不到对应的概念。
        
       那么，这个“秘书党”和“关系网”看上去不相干的东西是如何联系到一起的呢？说起来也简单，其实，它们在本质上同是另一件中国特色的东西——“权力”的两个创造性补结构而已。
      
       说到这里，我们要稍微麻烦一点，先比较一下“权力”和“财富”两个概念。
       一提起“财富”，许多人眼前就出现金灿灿的黄金、白花花的银子。其实，一切对人有价值的东西，都是财富。财富可能是劳动产品、也可能是资源，总之，对人而言它是稀缺的。财富一般具有普遍性，其有效性通常不受地域、范围的限制；财富也具有储存性，其有效性也通常不受时间的限制。从本质上来说，财富实际上体现了人与人的一种关系。在这一点上，财富与“权力”非常相近。
        但财富与权力所表达的人与人的关系基础是截然不同的。财富建立在人与人相对平等（至少在尊重彼此的财富所有权）基础上的关系。而“权力”则表示两个个体之间的关系因为某种安排是不平等的。典型的权力社会情况如奴隶社会，张三是奴隶主、李四是奴隶，李四项上系根绳、捏在张三手中。这个时候，张三和李四之间谈不上有财富往来关系，严格地说，李四的一切，包括其妻子（如果有）、儿女都是张三的，连李四本身也是张三的财富。而典型的平等社会的情况，则规定所有人生而自由、所有人的基本权力是平等的。张三和李四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各自拥有的财富有多有少，但张三要购买李四的劳动产品和服务，必须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用财富的形式支付相应对价；李四在任何时候也不会丧失基本权力、不会受制于张三。
       神州自元代以来近几百年来的情况其实是半奴隶社会状态。财富关系已经建立起来，但不太可靠（随时可能被剥夺）；人有一定程度的相对自由，但总有一部分（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权力被剥夺，需要找张三去“审批”。所以我们才时有听说，某个主管某项审批的领导收了多少千万、多少亿的贿赂（如市长许宗衡、许迈永、部长刘志军等）、某个主管工作前途安排的领导玩弄了多少妇女（如开封市组织部长李森林）。其实，并不是这些领导有赵公元帅的聚财法力，也不是那些领导有潘安的美貌、或者有“慰安”妇女的特殊性能力，而只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本该属于其他人自己的权力。

        但是，权力终究是建立在剥夺基础上的东西，当要用它来交换其它社会资源时，毕竟没有财富方便。权力的总剥夺者——皇帝、“国家”、上层集团为了自身利益而限制其代理人——各级“官员”私相授受权力、谋取自己私人的利益，也会设置各种规矩，严重时也会导致杀头（明太祖时要“剥皮萱草”，我朝太祖时也有刘青山、张子善的先例）。所以，各级官员在出租权力套现时不能咋咋唬唬、明码标价，而必须借助看不见、较为隐蔽的“关系网”。首先出现的是以本官的权力出租来换取租用其他官员的权力。这是大家记忆犹新的“开后门”阶段，“以权易权”，不直接牵涉到现金、财物，比较安全。但这也有很大局限性，官员们只能换取权力系统内的东西，如果想住别墅、想支付老婆、子女的海外费用，如果想储存起来将来使用，就需要全社会通用的“一般等价物”，光“以权易权”还不行。于是，就要直接换取财富、换取现金，这就是大家更为熟悉的“贪腐、受贿”阶段。这更需要通过关系网。这不仅为了隐秘性，更是为了安全性；不仅要保乌纱帽（这是“财富的源泉”）、更要保项上人头（这是戴乌纱帽的地方）。所以，关系网本质上乃是权力的交易媒介、是权力与财富进行交易的不挂牌子的“交易所”。
       此外，权力虽是聚财之神器，但比之于财富本身，权力还有一个缺陷：它缺乏财富所具有的储存功能。因为官员的权力终究是上级赋予的，时间一到（退休，退位），权力立刻无效。所以，官员们除了千方百计换取财富加以储存外，也在琢磨如何在现有条件下将财富之母——权力储存下来。当然，最可靠的办法是权力终身制、并将权力直接传诸于子孙，如朝/鲜的金日成——金正日——金正恩。我朝也有国家级领导人的”革命后代“交叉世袭、每家每代安排一个省部级的成例。但这个办法受制于其它条件，实施起来有相当难度，至少不是数量众多的每个级别官员都做得到的。比较普遍的巧妙办法是大量提拔私人关系，如私人秘书、随员、司机、警卫员，他们不仅有私谊，而且资历不足而受提拔，会因为感激而将您的影响力继续保留下去。这就是储存权力的创造性发明——“秘书党”。想想也是，如果提拔的是能人、干将、战斗英雄，既无私谊，而他们也往往会自以为是、认为理所当然而缺少感激，于官员们储存权力没有帮助。
       综摄上述，“秘书党”和“关系网”看上去不太相干，其实它们是亲兄弟。它们都是权力社会中，权力的不同方面的创造性补结构而已。比之于财富，一个（关系网）是要解决交易的隐蔽性和方便性，辅助“权权交换 ”和“权力兑现”（直接换成财富）而享用或储存之；一个（秘书党）是要辅助解决权力的储存性问题、保持权力的长久有效。
       所以，将关系网说成是“不正之风”，把秘书裆说成是”任人唯亲“，何止是挠痒痒的皮相之说，更是故意混淆视听、将系统性对社会犯罪轻描淡写成是作风上的“小瑕疵”的精到策略。

       要解决关系网、秘书党的弊端，不是开展耐心的批评和自我批评，不是指望先进组织自我觉悟和自我监督，也不是抓几个人、喊几声口号就能解决的；而是要切实改革，彻底改变权力的剥夺与被剥夺的社会状况，推动社会走向人人平等、人人自由、人人权力不受剥夺的现代文明。
平平：最近忙于稻粱谋，博客几荒疏，歉甚。
       刚刚上网，看到一博友转摘自《博客中国》的一篇文章《中国官场上的秘书当政现象》。文章甚佳，以事例阐述了这个现象，并指出“显然，秘书当政的普遍化特别是秘书当官的中南捷径，是很不正常的。它是官僚专制的一个派生物，如果没有政治制度的改革，这种现象不会改变”。但读后稍觉未及“秘书党”的本质。
       再貼被河蟹的前世旧文《闲说秘书党和关系网的本质》。



       秘书党和关系网是大家耳闻目睹、非常真实而具体的社会存在，也是最具有“中国特色”的两个社会政治现象。
  
       关心中国地方政治的人，常常会注意到一个现象，如某某市领导换届，新任市委书记曾经是中央某某领导的秘书；如某某县领导换届，新任县长曾经是省里某某领导的秘书，云云。这些因为担任过重要领导的秘书、贴身下属甚至警卫员、司机之类职务的人，通常会获取比较优裕的官场机会和比较快速的晋升速度。前不久，我在看电视上介绍某伟人，采访其当时的警卫连战士，后来的职位都是某军区副司令、某大军区副参谋长之类的。而另一个介绍战争的节目，所采访的当时激烈战斗中的战斗英雄、或者某部队指挥员，后来的官场结果倒反而了了，“进步”明显不如领导身边转悠的人。其实，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一个事实，在非正式场合通常被称为“秘书党”现象。
                           
        另一个中国特色的现象，就是“关系网”现象。关系，这是大家更为熟悉的东西。我们生活在今天的神州社会，关系无处不在。上幼儿园要凭关系、上学要找关系、上医院要找关系、找工作要找关系、办户口要找关系、连死了进火葬场还要找关系。所有的“关系”总是最后都连向某一、二位有裁量权、能决定你所办事情能否顺利进行的官员或准官员。大家都知道，在神州，一个人在社会上是否取得成功，并不完全取决于个人学力、能力、努力等，更关键在于“关系”，如果你不是先天有关系者（如李/刚，或者太子裆、官二代、李/刚的亲戚等等），那么，你必须有能力编织起关系网。否则，你就属于“吃不开”的人，哪怕你业务精湛，为学者、为专家，都一样。这与现代体制的国家明显不同。在那些国家类似入学、医保、政府办事一类的公益事务，往往只需要具备规定的条件，与找不找“关系”关系不大。而一个人在社会上的成功就是在各自的岗位上把工作做出色、取得更多的报酬，从而有能力去支付所需的支出。成功的大小，往往取决于个人的学力（如高薪的外科医生）、能力（如各类专家）和努力（如企业家），再加一点运气，与有具何种背景关系不太大。所以，外国人在了解到中国社会这种特色的关系网络后，用一个汉语拼音“GUANXI”来创造英语新词，以精确表达这个中国式关系。因为在英语中找不到对应的概念。
        
       那么，这个“秘书党”和“关系网”看上去不相干的东西是如何联系到一起的呢？说起来也简单，其实，它们在本质上同是另一件中国特色的东西——“权力”的两个创造性补结构而已。
      
       说到这里，我们要稍微麻烦一点，先比较一下“权力”和“财富”两个概念。
       一提起“财富”，许多人眼前就出现金灿灿的黄金、白花花的银子。其实，一切对人有价值的东西，都是财富。财富可能是劳动产品、也可能是资源，总之，对人而言它是稀缺的。财富一般具有普遍性，其有效性通常不受地域、范围的限制；财富也具有储存性，其有效性也通常不受时间的限制。从本质上来说，财富实际上体现了人与人的一种关系。在这一点上，财富与“权力”非常相近。
        但财富与权力所表达的人与人的关系基础是截然不同的。财富建立在人与人相对平等（至少在尊重彼此的财富所有权）基础上的关系。而“权力”则表示两个个体之间的关系因为某种安排是不平等的。典型的权力社会情况如奴隶社会，张三是奴隶主、李四是奴隶，李四项上系根绳、捏在张三手中。这个时候，张三和李四之间谈不上有财富往来关系，严格地说，李四的一切，包括其妻子（如果有）、儿女都是张三的，连李四本身也是张三的财富。而典型的平等社会的情况，则规定所有人生而自由、所有人的基本权力是平等的。张三和李四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各自拥有的财富有多有少，但张三要购买李四的劳动产品和服务，必须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用财富的形式支付相应对价；李四在任何时候也不会丧失基本权力、不会受制于张三。
       神州自元代以来近几百年来的情况其实是半奴隶社会状态。财富关系已经建立起来，但不太可靠（随时可能被剥夺）；人有一定程度的相对自由，但总有一部分（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权力被剥夺，需要找张三去“审批”。所以我们才时有听说，某个主管某项审批的领导收了多少千万、多少亿的贿赂（如市长许宗衡、许迈永、部长刘志军等）、某个主管工作前途安排的领导玩弄了多少妇女（如开封市组织部长李森林）。其实，并不是这些领导有赵公元帅的聚财法力，也不是那些领导有潘安的美貌、或者有“慰安”妇女的特殊性能力，而只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本该属于其他人自己的权力。

        但是，权力终究是建立在剥夺基础上的东西，当要用它来交换其它社会资源时，毕竟没有财富方便。权力的总剥夺者——皇帝、“国家”、上层集团为了自身利益而限制其代理人——各级“官员”私相授受权力、谋取自己私人的利益，也会设置各种规矩，严重时也会导致杀头（明太祖时要“剥皮萱草”，我朝太祖时也有刘青山、张子善的先例）。所以，各级官员在出租权力套现时不能咋咋唬唬、明码标价，而必须借助看不见、较为隐蔽的“关系网”。首先出现的是以本官的权力出租来换取租用其他官员的权力。这是大家记忆犹新的“开后门”阶段，“以权易权”，不直接牵涉到现金、财物，比较安全。但这也有很大局限性，官员们只能换取权力系统内的东西，如果想住别墅、想支付老婆、子女的海外费用，如果想储存起来将来使用，就需要全社会通用的“一般等价物”，光“以权易权”还不行。于是，就要直接换取财富、换取现金，这就是大家更为熟悉的“贪腐、受贿”阶段。这更需要通过关系网。这不仅为了隐秘性，更是为了安全性；不仅要保乌纱帽（这是“财富的源泉”）、更要保项上人头（这是戴乌纱帽的地方）。所以，关系网本质上乃是权力的交易媒介、是权力与财富进行交易的不挂牌子的“交易所”。
       此外，权力虽是聚财之神器，但比之于财富本身，权力还有一个缺陷：它缺乏财富所具有的储存功能。因为官员的权力终究是上级赋予的，时间一到（退休，退位），权力立刻无效。所以，官员们除了千方百计换取财富加以储存外，也在琢磨如何在现有条件下将财富之母——权力储存下来。当然，最可靠的办法是权力终身制、并将权力直接传诸于子孙，如朝/鲜的金日成——金正日——金正恩。我朝也有国家级领导人的”革命后代“交叉世袭、每家每代安排一个省部级的成例。但这个办法受制于其它条件，实施起来有相当难度，至少不是数量众多的每个级别官员都做得到的。比较普遍的巧妙办法是大量提拔私人关系，如私人秘书、随员、司机、警卫员，他们不仅有私谊，而且资历不足而受提拔，会因为感激而将您的影响力继续保留下去。这就是储存权力的创造性发明——“秘书党”。想想也是，如果提拔的是能人、干将、战斗英雄，既无私谊，而他们也往往会自以为是、认为理所当然而缺少感激，于官员们储存权力没有帮助。
       综摄上述，“秘书党”和“关系网”看上去不太相干，其实它们是亲兄弟。它们都是权力社会中，权力的不同方面的创造性补结构而已。比之于财富，一个（关系网）是要解决交易的隐蔽性和方便性，辅助“权权交换 ”和“权力兑现”（直接换成财富）而享用或储存之；一个（秘书党）是要辅助解决权力的储存性问题、保持权力的长久有效。
       所以，将关系网说成是“不正之风”，把秘书裆说成是”任人唯亲“，何止是挠痒痒的皮相之说，更是故意混淆视听、将系统性对社会犯罪轻描淡写成是作风上的“小瑕疵”的精到策略。

       要解决关系网、秘书党的弊端，不是开展耐心的批评和自我批评，不是指望先进组织自我觉悟和自我监督，也不是抓几个人、喊几声口号就能解决的；而是要切实改革，彻底改变权力的剥夺与被剥夺的社会状况，推动社会走向人人平等、人人自由、人人权力不受剥夺的现代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