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特的非洲版世界大战 9国军队做生意兴趣多过打仗

卢旺达大屠杀发生时，西面庞大的邻居扎伊尔的统治者还是蒙博托。虽然不是一独立就上台的，这位1965年政变上台的强人仍然被视为第一代领导人。依靠美国的帮助，蒙博托的政权稳稳地坚持到了1980年代。但随着冷战结束，美国人也逐渐放弃了对这个无底洞的支持。世界银行对援助扎伊尔的项目也失去了兴趣，从1975年起，世界各国在这个中部非洲大国投入了不少于90亿美元的援助，除了让蒙博托家族的财富增加以外，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不过法国人不这么想，维持法语区在非洲的存在，抵御英语世界对法语世界的文化侵略，显然是法国人非常看重的事情。作为法语非洲区最大的国家扎伊尔，法国人怎么能够放弃呢？乌干达的穆萨文尼掌权以后，在地区事务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响。这是法国人非常不喜欢看到的，因为乌干达是英语国家。于是，作为直接对抗，法国人支持卢旺达的总统哈比亚利玛纳，把好乌干达人向南入侵的关口。同时开始支持蒙博托，极力支持蒙博托在地区事务中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要让讲法语的国家有更多的话语权。


法国连在英语区国家解决卢旺达的问题上都很不高兴。1994年4月初，大屠杀爆发前，非洲国家在英语区的坦桑尼亚举行峰会讨论卢旺达问题，法国人就要求下一次会谈一定要在金沙萨举行。怎么能让讲英语的国家来决定讲法语的国家的命运呢？一定要让蒙博托参与进来。大屠杀后，1994年11月法非峰会在法国举行，蒙博托受到了法国的盛大欢迎，而新上台的卢旺达总统都没有受到邀请。法国人已经认定这个新的卢旺达政府是从乌干达来的讲英语的图西人政府。一年后，基加利政府仍然被拒绝在法非峰会门外，新上任的法国总统希拉克在会议开始时号召与会者默哀。不是为了卢旺达大屠杀死难的80万人，而是为了纪念哈比亚利玛纳。




蒙博托


不过，扎伊尔自己实在不争气。从1988年以来，扎伊尔的经济总量衰减了40%，货币贬值到几乎一文不值。1993年，扎伊尔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是117美元，仅仅是1958年的35%。要记住1958年，这个地方还是比利时殖民地呢。1994年，扎伊尔的通货膨胀率达到了9800%，一年物价上涨100倍。作为一个富有的矿产大国，扎伊尔的各种资源产量也大幅度下降。1970年代，扎伊尔年产铜45万吨左右，到1994年，产量仅仅是3万吨出头。钴产量也从年产18万吨降到年产3000吨。钻石行业略好一些，产量也下降了一半。金矿和钻石矿的走私非常严重，国家控制的金矿被腐败的官员完全掏空，按照美国驻扎伊尔大使的评价，蒙博托不仅仅把下金蛋的母鸡杀死了，还把鸡肉也吃了，一根毛都没剩。实际上蒙博托对国家的控制也很有限，各个省各自为政，成为地方诸侯，矛盾重重。很多矛盾都是蒙博托制造的，为的是利用地方政府的纷争矛盾来维持自己的统治。






扎伊尔（刚果金）


1990年卢旺达爱国阵线进攻卢旺达，蒙博托立刻出兵协助哈比亚利玛纳，表现出了老大哥对小兄弟的关心。1994年，胡图族大量难民逃离卢旺达。蒙博托再一次伸出援助之手，在扎伊尔东部容纳这100多万难民。很快，这些难民就在基辅湖边建立了自己的小政权。本来就是胡图人的政府大逃亡，组织架构都是现成的。难民营按照卢旺达原来的政府架构迅速组织起来，分片管理。在难民营里面，反对图西人的宣传继续，威胁难民们：回到卢旺达，就会被图西人屠杀。这里还有数万武装。很快，军队就在扎伊尔境内重新集结整编，开始征召士兵，提供训练，还开始订购武器。钱不用发愁。世界媒体对卢旺达的大屠杀无动于衷，对逃难的胡图难民可是关心备至，电视画面上播出的悲惨景象，使得涌入这个地区的援助源源不断，12个月的时间，就达到了8亿美元。利用这些资金，胡图人武装很快就从3万人增加到了5万人。没有人卖给重武器怎么办？这也没什么难的。法军在卢旺达没收了很多原卢旺达政府军的重武器，直接把他们交给了扎伊尔军队。然后，扎伊尔的军官们就把这些武器低价卖给了胡图武装。发财的事情么，凭什么不干。这一切并不是没有人知道。在胡图难民的营地，有几十只各种各样的国际救援队伍。但是为了让物资能够正常发放，这些救援者只能和那些屠夫们打交道。为了谋取更多的经费，胡图屠夫们虚报人数，来得到更多的食品物资，随后把多余的食品物资在当地的市场贩卖，换取资金。尽管如此，也仅有很少的援助机构撤出。


难民营很快就发展成了城镇。1995年，联合国对这里进行调查，发现了8万多个大小企业，包括2000多个酒吧，400多个饭店，将近600个零售商店，60多家发廊，50多家药店，还有20几家肉店。这里面还有照相馆、图书馆、电影院。难民营里面物资丰富，很是繁华，以至于住在周围的扎伊尔人都经常来这里购物消遣。各个国际组织所提供的各种救援物资中，大约仅有三分之一真正到了难民手上。





难民




重新整编的胡图武装，把总部设在了基辅湖的湖畔。在这里，胡图武装领导人们筹划着对卢旺达的反攻。计划也很简单，首先是从扎伊尔的边境向卢旺达境内开展游击战争，打击卢旺达爱国阵线在这些地区的统治。然后，一旦时机成熟，就开始全面的内战。1994年9月，胡图武装刚刚站稳了阵脚，游击战就开始了，1995年全年都没有间断过。不过卢旺达境内的目标，攻击起来难度太大。要打击图西人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在扎伊尔就有不少呢。


基辅湖位于卢旺达和扎伊尔的边境，湖的东面是卢旺达，西面是扎伊尔。早在19世纪，就有不少卢旺达人、布隆迪人迁徙到了基辅湖的西面居住，这里面主要是图西人。这些图西人，居住在南基辅省穆棱格（Mulenge）地区附近。1960年代，为了与新来的卢旺达移民相区别，这些图西人自称穆棱格人。这个地区本来居住的是巴本比（Babembe）人，新来的穆棱格人来抢夺土地，自然两个民族的关系不大好。巴本比人完全看不起图西人，认为他们体力差，酗酒，什么也做不了；图西人也看不上巴本比人，认为巴本比人粗野，天天在地里面卖命不值得。不过在20世纪绝大多数时期，这个矛盾还算不上什么大事，1960年代刚果内战的时候，巴本比人支持蒙博托，图西人也支持蒙博托，也算是同一个战壕里面的战友了。


穆棱格人在南基辅省所占比例不大，在北基辅省，卢旺达人的比例就很大了。在这里居住的卢旺达人，大部分都是1937年到1955年间比利时统治时期移民过来的，总数大约有8万多，把这里原本居住的洪得（Hunde）人变成了少数民族。洪得人的牢骚自然就有不少。这期间的移民，既有胡图人，也有图西人。 1960年代初期，卢旺达胡图革命，大约有15万图西人逃到了这个地区。这些人大部分先是在难民营居住，随后逐渐融入了当地社区。1963年，第二批图西人来到这里。大批卢旺达人的到来，增加了土地压力，所以原住民、旧卢旺达移民与新卢旺达移民之间争夺土地的纠纷经常发生。卢旺达人的人口占了这个地区人口的四分之三，占有60%的可耕种土地，洪得人成了人口仅占15%的少数民族。






基辅湖




1981年，为了选票，蒙博托宣布剥夺所有卢旺达人的扎伊尔国籍，这等于间接鼓励土著去抢掠卢旺达人，这一轮抢掠中，卢旺达人损失惨重，原住民与卢旺达人的关系恶化。1991年扎伊尔的国民大会，索性根本没有卢旺达人的代表，表示出了扎伊尔的排外态度。这样，基辅的地方官员也开始号召卢旺达人回国去，呼吁卢旺达政府把自己的难民接回国，说图西人不能像巴勒斯坦人那样在全世界窜来窜去，给所到之处带来麻烦。卢旺达人与原住民的矛盾越来越激化，到1993年，北基辅省的土著就已经开始组织武装，抢夺卢旺达人拥有的富饶的土地，驱逐卢旺达人了。冲突中，双方有数千人死亡，35万人逃离家园。当1994年，100多万胡图难民涌入扎伊尔的时候，所面临的就是这么个局面。




扎伊尔东部、卢旺达，布隆迪


数量众多的难民立刻对当地产生了重大影响。首先卢旺达的新旧移民发生了分裂。卢旺达难民大多进入了北基辅省，很多在1993年屠杀中失去家园的扎伊尔胡图人，就加入了从卢旺达来的胡图人，跟着追杀在扎伊尔的图西人，导致数千扎伊尔的图西人被杀，更多人逃到卢旺达。不过这些人的目标也不仅仅限于图西人，前一年屠杀卢旺达人的土著，也同样成了攻击目标。仅1995年12月，就有超过400名土著被杀，到1996年2月，已经有至少25万土著人被赶离家园。更加热闹的是，活跃在扎伊尔东部的反抗蒙博托的武装力量马伊-玛伊（Mayi-Mayi）和班极利玛（Bangilima）也来凑热闹，在与扎伊尔的政府军作战的同时，还站在了土著人的一边，与胡图人的武装打了起来。南基辅省情况略微好一些，到这里的难民，一开始主要是1993年逃避内战的布隆迪人，1994年也有大批卢旺达难民进入。新来的难民带来了胡图人和图西人的民族仇恨，大量涌入的胡图人立刻与当地的图西人发生了冲突。在这里，土著们的传统敌人就是图西人，所以当地土著就和胡图人站到了一起，而本来已经平息了的穆棱格人和巴本比人的冲突也被挑了起来。




难民


于是，胡图难民涌入扎伊尔后，图西人，无论新老移民，都成了被打击目标，几乎这片土地上其他所有人都成了图西人的敌人。于是，这些图西人就团结起来，使用了穆棱格人的称号，号称40万人，虽然只有3万是真正的穆棱格人。图西人知道蒙博托的政权是靠不住的，要想得到帮助，最方便的就是找图西人掌权的卢旺达了。




卡加梅这个时候也很头疼。血腥屠杀过后的卢旺达满目疮痍，恢复重建工作谈何容易。这且不谈。在国际各个救援机构的支持下，跑到扎伊尔的胡图武装可是没少在卢旺达境内惹事生非。联合国几次尝试要把胡图难民营里的难民和武装分子分开，都无果而终。因为无法甄别难民，这些难民就无法返回卢旺达。而与此同时，在扎伊尔境内的图西人，面临着和1994年卢旺达相似的种族灭绝处境。1996年7月，卡加梅访美，警告如果国际社会不采取点什么措施，他自己就要开始行动了。卡加梅也不是孤军奋战，一直在支持着卡加梅的穆萨文尼也对扎伊尔有很大意见。扎伊尔政府对扎伊尔东部基本上没有什么有效统治，那里成了各种武装势力聚集的天堂，反谁的都有，反对穆萨文尼的一些武装就在扎伊尔有重要基地，以此为据点不时骚扰乌干达。同时，随着穆萨文尼所支持的卡加梅得到了卢旺达的政权，穆萨文尼也想在地区事务中多做点事情了。做什么呢？既然扎伊尔自己管理不好，那么就帮着扎伊尔管管叛军吧。




扎伊尔东部详图


不过直接这么出兵跑到邻国去，似乎不大合适。穆萨文尼坚持要有扎伊尔人参与这件事情，于是就开始寻找合适的代理人。选来选去，最佳代理人就是一个叫做卡比拉（Laurent-Desire Kabila）的旧军阀。卡比拉在世界舞台也算是有点名气的人物，不过卡比拉不是因为自己做了啥成名的，而是有一个很有名的人物选中了卡比拉。1960年代，古巴著名的革命家切•格瓦拉跑到刚果丛林输出革命，就选中了卡比拉的武装。切•格瓦拉完全看不上这个连业余都谈不上的军阀，很快就离开了刚果。不过，卡比拉还是在刚果东部又坚持了很多年。卡比拉所占的地盘，是巴本比人的地方，就在南基辅省，坦噶尼喀湖的西面。不过卡比拉的革命事业进行得不怎么样，生意做的倒还说得过去，从1970年代开始，多少也积攒了一些财富，在坦桑尼亚的达累斯萨拉姆和乌干达的坎帕拉都购买了房屋。到1980年代初，卡比拉索性放弃了革命事业，安心做商人去了，专门从事黄金、象牙、豹皮的走私生意。在坎帕拉，卡比拉遇到了穆萨文尼。1994年，卡加梅控制卢旺达之后不久，穆萨文尼就把卡比拉介绍给了卡加梅。虽然卡比拉这时候已经没有一兵一卒，但是这个反抗过蒙博托十多年，大名鼎鼎的切•格瓦拉都来投靠过的革命者，很让穆萨文尼和卡加梅满意。




老卡比拉


于是，1996年卡加梅就开始做军事准备了，不仅卢旺达爱国军（RPA）在准备，卡加梅还招募了大批从扎伊尔逃难来的图西人，进行军事训练，等待机会。一个武装势力横行、冲突四起的地方，找借口还是很容易的。1996年10月8日，穆棱格人与蒙博托的军队发生一系列冲突后，南基辅省的副省长下令所有的穆棱格人在一周内离开南基辅省，否则就要被驱逐或者被杀。这个借口简直是太好了，卡加梅向记者宣布，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要解救穆棱格人、武装穆棱格人、替穆棱格人作战、解散难民营、营救难民们回国、打击逃往在扎伊尔的前卢旺达军事力量、改变扎伊尔的状况。第一次刚果战争正式开始。




卡加梅


虽然是卢旺达政府军队，但卡加梅的武装仍打着穆棱格人起义的旗号，越过了卢旺达与扎伊尔的边境线，从南基辅省进入扎伊尔境内。10月底，南基辅省首府陷落，胡图难民再一次逃难，这次的目标是北方。这支以卢旺达军队为主的穆棱格叛军跟着难民向北进发，11月10日占领基辅湖边的重镇戈马（Goma），与胡图族武装总部仅相距十几公里，同时接近了穆贡加（Mugunga）难民营地。蒙博托在这个靓丽的湖边小镇拥有总统别墅，卡比拉就在这里举办记者招待会，介绍这支叫做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AFDL）的宗旨，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坚持不懈的革命者，目标直指金沙萨。






穆贡加难民营


国际社会关心的主要还是难民。穆贡加是最大的胡图人难民营地，这时候集中在穆贡加难民营的难民已经接近100万。难民的外围，是一圈原卢旺达政府军，还有胡图族武装民兵，打着保护难民不受图西人伤害的口号，实际上是把难民当作人质。外国救援机构终于不愿意与这些人共存亡了，纷纷逃到了卢旺达。这些人也把战事的消息带给了全世界。出于各种不同的目的，一些救援机构开始讲述一些与事实完全不符的故事。虽然穆贡加的粮食储备丰富，基本物资也不缺乏，某些救援组织仍然声称这上百万难民缺医少药，正在挨饿。媒体也跟着起哄，胡图族难民的遭遇再一次引起了世界的同情。法国政府当然冲在了最前面，立刻宣布正在基辅省发生的事情可能是世界上从未见过的最严重的人道主义灾难。在法非峰会上，法国总统希拉克一再强调需要立刻军事介入。在这样的呼声下，加利在联合国也对这个事件表示严重关注。这一次，加利毫不犹豫地使用了种族灭绝这个词：那里正在发生饥饿和种族灭绝！


不过国际社会还来不及反应，事情就发生了变化。11月13日，休整之后的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重新发起进攻，直指胡图族军队的总部，以及穆贡加难民营周围的一些防卫工事。战事不算激烈，不过也足够吓跑胡图族军队了。很快，胡图族武装溃败，被胡图族武装控制的60万难民涌回卢旺达。这一次，世界媒体终于见到了这些正在遭受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的难民们，大多数红光满面，携家带口，带着自己的大包小包，推着自行车，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到11月底，回到卢旺达的难民多达70万。大湖地区的难民危机，至此结束。




胡图难民返回卢旺达


事件可没有就此结束。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在扎伊尔东部横行，胡图族武装与扎伊尔军队也就四散逃窜了，扎伊尔东部乱成了一团。当然要是把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当成什么正义之师道德楷模，估计你是没有看过前面的内容。随着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在扎伊尔东部攻城略地，还留在扎伊尔境内的至少50万胡图难民就开始东藏西躲，跑得慢了，就会落到叛军手上。别指望这些人能善待胡图人，整个第一次刚果战争，被杀的胡图人可能高达20万。扎伊尔土著也没少流血。原本就在扎伊尔东部活动的各种武装力量，有的加入了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有的反对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厮杀的非常热闹。无论是什么派别的军队，包括扎伊尔政府军，烧杀抢掠都是家常便饭，真正倒霉的，就是在这个地区的数百万居民。




难民




蒙博托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1996年8月，蒙博托被确诊患有前列腺癌，到法国和瑞士进行治疗，身体很是虚弱。战事开始的时候，蒙博托不在扎伊尔。12月，蒙博托终于回国，尽管身体虚弱，这位军事强人下飞机之后还是立刻检阅了扎伊尔军队，立刻到总统护卫师的总部里面商讨对策。蒙博托执政三十几年，曾经援助过扎伊尔军队的外国势力可是不少，原宗主国比利时自不用说，美国和法国也是帮了很大的忙，为蒙博托培训了一批又一批的军官。不过再好的培训，也要看培训的是谁。为了牢牢控制军队，蒙博托基本上只提拔自己信任的人，所以扎伊尔军队里面的50个将军，600个校级军官，基本上都是任人唯亲提拔上来的，看起来对蒙博托都是忠心耿耿。这些军官，参军的目的就是发财，所以充分利用手上的各种权力积累财富，对军队建设基本上都没有兴趣。军队里面最方便的发财方式就是克扣军饷。在扎伊尔的军队里面，军官吃空饷是家常便饭，普通士兵的军饷更是经常被拖欠。发展到了1990年代，扎伊尔的普通士兵已经开始武装暴动了。在1991年和1993年两次发生兵变，失去控制的士兵倒不是为了推翻政府，而是去抢劫商店、民宅。军人出身的蒙博托不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所以还是精心保留了一支精干的队伍，那就是自己身边的总统护卫师。这支部队装备就和其他部队不一样，武器要精良很多，官兵的薪水也很高。不过多年没有战事，使得一些人把到这支精锐部队服役当成了美差，很多人托关系进到这支队伍里面，战斗力也可想而知。实际上，1996年底，蒙博托就想把这支精锐部队调到东部去镇压叛军。这支部队竟然根本不打算离开首都金沙萨。法国人比蒙博托还着急。这一次，法国人自己不方便干预，就很快组织了一支300人的雇佣军队伍，大多是从塞尔维亚招募来的，也算是有实战经验的。这支雇佣军作战技能还是不错，不过人数实在太少，完全改变不了扎伊尔政府军的节节败退的局势。




蒙博托


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继续西进，占领的土地也越来越多，扎伊尔的邻居们可坐不住了。首先来凑热闹的是安哥拉。安哥拉这时候还在打仗，其中萨文比一派，后台老板之一就是蒙博托。实际上，萨文比在扎伊尔境内就有基地。见到扎伊尔国内情况混乱，安哥拉的多斯桑托斯就认定这是彻底打击萨文比的机会，不仅仅公开支持一些反蒙博托的武装派别，还索性自己派出军队进入扎伊尔境内，和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站到了同一战线。扎伊尔矿产丰富，众多大的矿产公司早就盯着这块肥肉，见到卡比拉的叛军势头不错，就开始大力支持卡比拉。卡比拉的队伍有了金主的援助，声势自然更大。1997年3月，卡比拉的队伍占领了基桑加尼（Kisangani），4月占领了钻石中心布吉玛依（Mbuji Mayi），同月占领了铜都卢本巴希（Lubumbashi）。到这时候，扎伊尔的政府军已经完全退缩到了首都金沙萨地区。在战场上阻止卡比拉军队进攻的，竟然是萨文比的队伍以及胡图族武装。蒙博托大势已去。


蒙博托一开始还是口硬的：“作为一个军人，你要么在战场上死去，要么投降，绝对不能逃跑！”然后，就躲在刚果河畔的别墅里面，幻想着国际支持。不过国际社会已经早就抛弃蒙博托了。4月29日，一个美国人带来了克林顿的信，劝说蒙博托体面地离开金沙萨，避免首都遭受战火。蒙博托拒绝了克林顿的建议，不过总算是同意与卡比拉见面。5月4日，蒙博托与卡比拉在南非海军的军舰上见面，没有谈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第二次会面定在了5月14日，这一次卡比拉根本就没有露面。第二天，蒙博托就离开金沙萨，飞到自己家乡巴多利特（Gbadolite），扔下了自己最精锐的一万人部队。巴多利特也不安全，蒙博托又搭上萨文比派来的飞机，逃离了这个他统治32年的国家。飞机起飞后，发现事情真相的扎伊尔士兵，向蒙博托的飞机开枪“送行”。


就这样，起兵8个月后，卡比拉的军队就开进了金沙萨。金沙萨的守军基本上没有抵抗，大多数越过刚果河，跑到布拉柴维尔去了。仅仅24个小时之后，卡比拉就完全控制了金沙萨的局势，第一次刚果战争结束。1997年5月17日，卡比拉把国家改名为民主刚果，宣誓就职为总统。4个月后，流亡中的蒙博托在摩洛哥去世。


卡比拉几乎立刻就取得了大多数非洲国家的支持。蒙博托在台上的时间太久了，这个第一代统治者，象征着非洲新独立时的独裁、腐败和无能，很多1990年代的非洲领导人早就盼着蒙博托下台，自然就对新来的卡比拉表示欢迎，甚至不吝使用各种誉美之词。一手把卡比拉扶上台的穆萨文尼，就赞美卡比拉不仅仅解放了刚果，还解放了整个中非。南非的首任黑人总统曼德拉也发来贺词。卡比拉也继续把自己标榜成为革命者，说自己是刚果独立后首任总理卢蒙巴的继承者，经过多年的艰苦奋斗，终于实现了卢蒙巴的社会理念。不过卡比拉能够上台，实实在在是穆萨文尼和卡加梅支持的结果。卡比拉虽然口号喊得还不错，但实际上对治理国家没有任何想法，没有任何计划，也没有任何经验。由于脱离政治很久了，卡比拉并没有人马建立自己的党派来实现自己的主张，但卡比拉也不愿与刚果国内的各种政治势力打交道。于是，聚集在卡比拉身边的，就是他的家人、族人，特别重要的，是出兵为卡比拉打下江山的卢旺达人和穆棱格人。新任政府军队总司令，就是一个出生在乌干达的图西人，副手则是刚刚从中国国防大学接受培训回来的卡比拉的儿子约瑟夫•卡比拉，时年26岁。人们也很快就发现，卡比拉的统治，与蒙博托的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原来蒙博托依靠军事力量来打击异己，卡比拉仍然在使用军事力量打击异己，用军事法庭来审判敢于反对卡比拉的平民。当年那些反对蒙博托的政治派别，继续被卡比拉用类似的方法被打压。卡比拉甚至雇用了蒙博托时代负责宣传的官员，来塑造对自己的个人崇拜。于是，针对蒙博托的个人崇拜结束了，针对卡比拉的个人崇拜就开始了，蒙博托万岁，变成了卡比拉万岁。




老卡比拉


但是卡比拉要想取得大多数刚果人的支持，有一个障碍是必须克服的，那就是要证明他自己不是卢旺达人的傀儡。现在，卢旺达人在刚果政府里控制了不少的重要位置，实在有些让普通的刚果人受不了。刚果的国土面积是230多万平方公里，在全世界也算得上前十几名的，怎么说也是个大国，而卢旺达的国土面积只有27000平方公里，仅仅是刚果面积的八十分之一。刚果的人口是6000多万，刚刚经过了大屠杀的卢旺达人口当时仅有六七百万，差不多是刚果的十分之一。由这么一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国家的人来控制自己的总统，实在让很多刚果人无法接受。为了摆脱这个倾向，卡比拉开始疏远卢旺达人，原本许诺的授予穆棱格人刚果公民权的事情，一拖再拖。


卡加梅和穆萨文尼其实也开始对这个卡比拉不满意了。卡加梅和穆萨文尼也没想到看起来非常强大的蒙博托竟然这么快倒台，自己扶持起来的卡比拉这么快就能跑到了金沙萨。但是，刚果东部局势仍然混乱。卡比拉为了进军金沙萨，把军队大多放到了刚果西部，东部的各种武装势力，躲过了最初几个月的攻击之后，现在又开始活跃了起来。反对穆萨文尼的武装，仍然在刚果东部有自己的基地，而胡图族武装也仍然在刚果东部活跃，与卡比拉上台之前几乎没有多大差别。眼看现在卡比拉上了台就要翻脸，这两个人就又开始筹划再在刚果干一场了。




穆萨文尼


卡比拉很快就发觉了可能的政变，于是先下手为强。1998年7月，卡比拉把担任军队总司令的图西人撤掉，下令要军队里面所有的卢旺达官兵回国。与此同时，开始大量招募在刚果东部搞武装割据的前卢旺达的政府军以及胡图族人的武装分子，站到了图西人的对立面。见到使用政变的手段不能解决问题，卡加梅和穆萨文尼就故技重施，又拉起了一只叛军。这一次出头露面的是一个历史教授万巴（Ernest Wamba dia Wamba），队伍的名称叫做刚果民主重组力量（RCD）。这支队伍的组成比较有趣，包括刚果的图西人、穆棱格人，卢旺达政府军自然也成了叛军的主要力量；被卡比拉清洗的刚果军官，以及没有在卡比拉政府得到足够好处的原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官员来凑热闹也不稀奇，而一年多前还是敌人的原来蒙博托的部队的残兵游勇，也加入了这支队伍。于是，第二次刚果战争打响。


1998年8月，叛军进展不错，迅速控制了刚果东部。8月初，驻守在金沙萨西部的卡比拉的部队哗变，投靠叛军，卢旺达就立刻把大批叛军空运到了金沙萨西部，切断了金沙萨与刚果唯一的出海口的联系，还控制了为金沙萨和刚果大部分地区提供电力供应的印加水电站。见到叛军到了家门口，金沙萨城内爆发了反对图西人的袭击，刚果的国家电台就直接呼吁刚果人用一切可以找到的武器杀死卢旺达图西人。在金沙萨以及刚果东南部最大的矿业城市卢本巴希，数千图西人被杀。


见到刚果境内战事再起，安哥拉的卢安达政权又坐不住了。安哥拉总统多斯桑托斯非常担心刚果出现权力真空，这样就会给萨文比的武装提供活动空间。这一次，多斯桑托斯也想尝尝控制一个大国的领袖的滋味，于是决定直接干涉刚果。与多斯桑托斯想法类似的还有津巴布韦的总统穆加贝。虽然津巴布韦与刚果根本不接壤，但在国际舞台上声誉日益下降的穆加贝把这次刚果战争看成提高自己在国际舞台地位的好机会。多斯桑托斯和穆加贝都加入了支持卡比拉的行列。见到这么多人来凑热闹，其他周围的国家也觉得不露个脸都不好意思。于是，布隆迪的图西人政府不顾自己国内还没有完全消停的内战，与卢旺达和乌干达站到了一起，当然布隆迪也有自己的目的，希望借此机会打击在刚果东部的布隆迪胡图族叛军。来凑热闹的还有纳米比亚和乍得，一同站到了支持卡比拉的一边。数一数，第二次刚果战争已经把刚果、卢旺达、乌干达、布隆迪、乍得、安哥拉、津巴布韦、纳米比亚八个国家卷进来了，后来苏丹也来凑热闹。整个非洲中部几乎都卷入了这场战争，这在非洲历史上，可真的是第一次。因此，第二次刚果战争也被称为非洲的世界大战。




第二次刚过战争，非洲世界大战，红队对黄队


这里面最卖力气的就是安哥拉。1998年8月，安哥拉就派出军队，赶走了在金沙萨西部的叛军，重新控制了刚果的出海口，确保了金沙萨的安全，稳住了卡比拉的阵脚。不过与此同时，东部的基桑加尼落入叛军手中。到8月底，战争仅进行了一个多月，刚果就被一分为二，安哥拉、津巴布韦支持的卡比拉政权还能控制金沙萨，而卢旺达和乌干达的队伍就控制了刚果东北部。津巴布韦的士兵这时候也出动了，被派到了钻石矿区布吉玛依。然后，这场战争就变得非常奇怪了。


刚果其实真的是个好地方，丰富的水力资源，若能充分利用，足够全非洲使用的、丰富的水系，温热的气候，也使刚果是出产木材的好地方。更重要的，这里的矿产真的很丰富。按照目前的市场价值计算，刚果有开采价值的各种矿产，总价值超过了25万亿美元，相当于美国加上欧洲的国民生产总值之和。刚果境内钴的储量居世界第一，正常年份可以占到世界钴产量的将近一半，基本上可以决定国际市场钴的价格。在刚果境内，钴主要分布在东南部加丹加省的南部，靠近赞比亚边境一带，与铜矿伴生。刚果境内还有黄金，分布在刚果东部和北部地区，钻石分布在东部、北部地区，以及西部地区。刚果还有一种叫做钽的金属，是生产高品质电容的重要材料，在卫星、手机、数码产品、笔记本电脑甚至助听器、全球定位系统、汽车气囊等等需要高稳定性的地方都有重要应用。钽一般与钕伴生，在刚果分布在东部地区。在刚果西部的沿海，还有一些油田。现在，整个刚果境内遍布来自各个国家的军队，这些矿产资源，自然也就归别人了。




刚果金的矿产分布


有一些资源是卡比拉主动送出去的。为了稳住自己的位子，卡比拉毫不犹豫地把油田开采权给了安哥拉，安哥拉的将军们还把手伸向了钻石贸易。津巴布韦获得了不少钻石矿、金矿的开采权，取得了刚果国家矿业公司的股份，还取得了木材的开采权，很多都成了穆加贝家族的私产。按照联合国后来的调查，在三年期间，有价值50亿美元的资产流失到了这两个国家的军阀政要手上。盘踞在刚果东部的叛军自然不需要卡比拉的批准来开采矿产。叛军控制的地区出产钽。于是，卢旺达政府就开始矿石贸易，控制了刚果超过90%的钽的出口，从卢旺达把钽销售到全世界。钽的价格在这两年正好是上升期，从1998年的每磅30美元升高到2000 年的每磅240美元，估计在1999年和2000年两年的时间，为卢旺达提供了2亿多美元的收入，可是为卢旺达的重建作了不小的贡献。卢旺达的这种掠夺是政府行为，乌干达呢，政府没有直接干涉，而是放任将军们自己去做生意。这些将军大多是穆萨文尼自己的家人，把刚果出产的钻石、黄金、钽运走，同时还向物资短缺的刚果贩卖食品、日用品，当然不能少了军火。刚果产的黄金，竟然在一段时间内成为乌干达的主要外汇来源。有了商业利益，军队自然对守住自己的地盘更加卖力气，乌干达军队还培训当地的人员，建立武装为乌干达军队的利益服务。这就是第二次刚果战争，对于打仗，参战双方的兴趣都不大，打仗多危险呀，做生意发财才是正道！




分赃


第二次刚果战争没打多久，双方就基本上僵持了起来，各方开始抢矿产做生意，忙得不亦乐乎。不过有了直接的利益，那么利益各方也就有了冲突。帮着卡比拉政府的一方还好，安哥拉和津巴布韦各有各的势力范围，还算相安无事；另外一方的主力乌干达和卢旺达就有矛盾了。生意么，谁都想越做越大。于是，为了控制资源，乌干达和卢旺达双方也开始有了摩擦。很快，夹在乌干达和卢旺达中间的刚果叛军刚果民主重组力量武装，也分成了两派，一派跟随乌干达，一派跟随卢旺达。甚至乌干达不同的将军也在支持不同的武装。同一个地方来的队伍，不方便直接动手去抢，那么就去扶持地方势力。于是，刚果东部有两个历史上就一直在争夺土地的部族，现在就被两个不同的乌干达将军支持，打了起来，为自己的新主子卖命争夺对钻石矿的控制。还有一个乌干达将军，凭着自己原来和蒙博托家族的关系，竟然跑到了蒙博托的家乡巴多利特，自己控制了刚果北部。




2003年的刚果局势


刚果东部也不全是贸易战，原来就在刚果东部的胡图族叛军仍然顽强地生存着。原本在卢旺达和布隆迪的胡图人与图西人的战争，现在就在刚果境内打了起来。津巴布韦驻扎的地点距离刚果东部很近，就担负了训练胡图武装对付卢旺达人的任务。这些胡图武装不仅仅骚扰卢旺达在刚果境内的武装，还时不时地利用在基辅省的基地袭击布隆迪境内的目标。布隆迪的叛军势力纷杂，有一些索性成了卡比拉的雇佣军，为卡比拉效力。穆棱格人的立场最有趣，有的仍然与卢旺达政府密切配合，有的却不支持这第二场战争，站到了卢旺达人的对立面。甚至刚果东部还有很多地方的武装力量，根本就没有什么固定立场，今天和这家合起来打另外一家，过几天又改了立场，和前天的朋友打了起来。反正利益最重要，生意机会比什么政治目标都要实惠。




丛林中的游击队


乌干达和卢旺达的冲突，在2000年5、6月份达到了顶峰。这两个月，两个国家的军队直接交火，争夺对东部钻石交易中心基桑加尼的控制权。战斗进行得非常激烈，以至于双方都不再依靠代理人，直接上阵了。两个国家在距离自己国土如此远的地方打了起来，终于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关注。于是，乌干达和卢旺达抢掠刚果矿产的劣迹开始逐渐被曝光，卢旺达这个因为6年前的大屠杀而深受同情的国家，现在成了西方媒体谴责的对象；穆萨文尼曾经被描述为新一代非洲领袖的代表人物、非洲的希望，终于也暴露了自己与前辈们同样的贪婪本质。国际社会终于开始介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要求卢旺达和乌干达从刚果撤军。


既然大家都忙着做生意，对打仗兴趣不大，那就和谈吧。按照非洲的惯例，各方势力通过和谈分一杯羹，取得一定的政治利益，维护自己的经济利益。不过谈了好几轮，就是没效果，主要问题出在卡比拉身上。一般人都是愿意分享权力，维持国家统一。不过卡比拉呢，宁可把国家分成几块，也要维持自己的权力。这倒很令其他人难办，所以和谈一直没有进展。不过到2001年初，和谈的障碍忽然就没有了。卡比拉被他的一个卫兵在近距离开枪杀死，随后这个凶手被卡比拉的幕僚长在追击中杀死。这个幕僚长是卡比拉的亲戚，后来被认定参与了谋杀卡比拉，然后杀人灭口。究竟是什么势力杀死了老卡比拉，现在仍然众说纷纭。不过，急于快速解决刚果问题的西方矿业集团们，似乎脱不了干系。




刺杀老卡比拉




老卡比拉死了，继承就成了大问题，围绕在卡比拉周围的各个势力开始你争我夺，最终无法达成一致。卡比拉死后第10天，一个各方都可以接受的妥协方案就出来了。30岁的卡比拉的儿子小卡比拉，被推举成为刚果的新领袖。至少，在各方势力看来，这个露面很少，很腼腆的大男孩，看起来比较好操纵。不过反对声音也不少，小卡比拉的身世立刻就遭到了质疑。按照官方说法，小卡比拉在1971年生于卡比拉在南基辅省的地盘里，不过很快就有人质疑他实际上生于1968年，是老卡比拉收养的。还有一个说法，说小卡比拉的父母都是图西人，他的母亲后来跟了卡比拉，小卡比拉才成了卡比拉的儿子；此外，至少有几个卡比拉当年的同僚，指认小卡比拉是收养的。怀疑小卡比拉是图西人的说法，也不是完全没有凭据。小卡比拉有一个女朋友就是图西人。第二次刚果战争伊始，金沙萨城内开始屠杀图西人的时候，小卡比拉也保护了不少图西人。小卡比拉自己的经历也有多种说法，按照官方介绍，小卡比拉先是在刚果念书，后来到坦桑尼亚完成中学教育，又到乌干达上了大学，随后参加第一次刚果战争。但是有人说1995年小卡比拉曾经在卢旺达军队里面呆了一年。这个经历，在小卡比拉的官方传记里面找不到。另有传言，小卡比拉实际上连大学都没上，在发迹前只是在达累斯萨拉姆开出租车招揽生意，为扎伊尔来的游客做导游。基于种种传言，一些刚果人要求小卡比拉检验 DNA，证明自己的血统。当然，这些很可能仅仅都是不喜欢看到小卡比拉上台的人们造的谣而已。至少，卡比拉进军金沙萨的过程中，小卡比拉就已经起到不小的作用，曾经紧急从中国返回协助老卡比拉镇压叛乱。而第二次刚果战争的大多数时间，小卡比拉实际上是控制着卡比拉军队的少数人之一。




小卡比拉


不过小卡比拉上台后的表现，很是让那些想把他当傀儡的人吃惊。小卡比拉上台后，在西方矿业公司的支持下，开始改革，取消了对政党的禁令，开始与各方势力会谈。终于，2002年7月，第二次刚果战争多方协议达成，刚果组成以小卡比拉为首的过渡政府，所有的外国军队，无论是乌干达、卢旺达、布隆迪、安哥拉，还是津巴布韦，全部撤军。至此，第二次刚果战争正式结束。除了卢旺达，其他国家军队在2003年6月完全撤出。经过4年的过渡期后，2006年，刚果终于举行了选举，小卡比拉当选为新政府总统。




小卡比拉与夫人玛丽亚


从1998年7月底到2002年7月，第二次刚果战争进行了四年，战事算不上激烈，但造成的死亡却不少。四年间，战火波及到的地区，民不聊生，大约有300多万人口死亡，大部分死于饥饿和疾病，是非洲动乱史上死人最多的一页。但是，刚果的局面远远没有平静，在刚果东部的各种武装仍然存在。按照2002年的停战协定，图西人作为主要的军事力量，在政府中有重要地位，图西人的武装也要改编入刚果政府军。但实际上，刚果人对图西人仍然普遍存在反感，图西人对刚果人也缺乏信任。在改编军队过程中，逐渐出现排斥图西族士兵的现象，使图西族武装的整编工作进展缓慢。这些拒绝接受整编的图西族武装，在恩昆达（Nkunda）的带领下在北基辅省割据了一块地方。2006年大选中，图西人没有取得满意的份额，实际上被彻底边缘化了，整个刚果反对图西人的声势极大，也导致了图西人的反弹。恩昆达的武装也就成了刚果图西人的希望，活动也逐渐频繁，开始针对刚果政府军开展袭击。刚果政府军为了打击恩昆达的势力，又开始与刚果东部的胡图族武装合作，这又遭到了卢旺达政府的不满。卢旺达政府索性不掩饰自己支持恩昆达的态度，刚果东部局势再度恶化。这个地区驻有联合国的维和部队，所以大的战事不多。但是双方打打停停，造成了上百万人流离失所，造成又一次人道主义灾难。由于缺少食品、医疗物资，很多难民在逃亡中死去，刚果东部每月死亡人数高达45000！




恩昆达


2008年10月，恩昆达的武装忽然开始进攻基辅湖边的边境重镇戈马，口号是解救这里被胡图人控制的图西难民。这一次进攻，加上与此同时爆发的霍乱流行，再一次引起了国际社会对这地区的重视。在国际压力下，2009年1月，刚果政府忽然宣布放弃对胡图族武装的支持，换来了卢旺达政府的合作。卢旺达政府同意派兵深入刚果境内打击胡图族武装，实际上把矛头指向了恩昆达的部队，同时支持恩昆达的部下卷走大部分队伍。恩昆达走投无路，试图潜入卢旺达却被卢旺达政府逮捕，目前被关押在卢旺达某处，前景不明。恩昆达剩余的武装也在2009年3月与刚果政府签订协议，接受整编，以政党的形式出现。与此同时，刚果和卢旺达政府对胡图族武装的打击也算有成效，目前胡图族武装的力量已经不足千人，但仍然有活动。2009年5月，胡图族武装攻击了南基辅省的一个村落，导致90人死亡，包括30名政府军士兵。这个事件提醒着人们，刚果的危机还没有结束。




逃难


从1996年到现在，两次刚果战争，加上之后的基辅危机，至少有550万人口失去了生命，是二次大战之后死亡人数最多的战争。
http://blog.sina.com.cn/s/blog_628d8c2f0100j99m.html卢旺达大屠杀发生时，西面庞大的邻居扎伊尔的统治者还是蒙博托。虽然不是一独立就上台的，这位1965年政变上台的强人仍然被视为第一代领导人。依靠美国的帮助，蒙博托的政权稳稳地坚持到了1980年代。但随着冷战结束，美国人也逐渐放弃了对这个无底洞的支持。世界银行对援助扎伊尔的项目也失去了兴趣，从1975年起，世界各国在这个中部非洲大国投入了不少于90亿美元的援助，除了让蒙博托家族的财富增加以外，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不过法国人不这么想，维持法语区在非洲的存在，抵御英语世界对法语世界的文化侵略，显然是法国人非常看重的事情。作为法语非洲区最大的国家扎伊尔，法国人怎么能够放弃呢？乌干达的穆萨文尼掌权以后，在地区事务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响。这是法国人非常不喜欢看到的，因为乌干达是英语国家。于是，作为直接对抗，法国人支持卢旺达的总统哈比亚利玛纳，把好乌干达人向南入侵的关口。同时开始支持蒙博托，极力支持蒙博托在地区事务中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要让讲法语的国家有更多的话语权。


法国连在英语区国家解决卢旺达的问题上都很不高兴。1994年4月初，大屠杀爆发前，非洲国家在英语区的坦桑尼亚举行峰会讨论卢旺达问题，法国人就要求下一次会谈一定要在金沙萨举行。怎么能让讲英语的国家来决定讲法语的国家的命运呢？一定要让蒙博托参与进来。大屠杀后，1994年11月法非峰会在法国举行，蒙博托受到了法国的盛大欢迎，而新上台的卢旺达总统都没有受到邀请。法国人已经认定这个新的卢旺达政府是从乌干达来的讲英语的图西人政府。一年后，基加利政府仍然被拒绝在法非峰会门外，新上任的法国总统希拉克在会议开始时号召与会者默哀。不是为了卢旺达大屠杀死难的80万人，而是为了纪念哈比亚利玛纳。




蒙博托


不过，扎伊尔自己实在不争气。从1988年以来，扎伊尔的经济总量衰减了40%，货币贬值到几乎一文不值。1993年，扎伊尔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是117美元，仅仅是1958年的35%。要记住1958年，这个地方还是比利时殖民地呢。1994年，扎伊尔的通货膨胀率达到了9800%，一年物价上涨100倍。作为一个富有的矿产大国，扎伊尔的各种资源产量也大幅度下降。1970年代，扎伊尔年产铜45万吨左右，到1994年，产量仅仅是3万吨出头。钴产量也从年产18万吨降到年产3000吨。钻石行业略好一些，产量也下降了一半。金矿和钻石矿的走私非常严重，国家控制的金矿被腐败的官员完全掏空，按照美国驻扎伊尔大使的评价，蒙博托不仅仅把下金蛋的母鸡杀死了，还把鸡肉也吃了，一根毛都没剩。实际上蒙博托对国家的控制也很有限，各个省各自为政，成为地方诸侯，矛盾重重。很多矛盾都是蒙博托制造的，为的是利用地方政府的纷争矛盾来维持自己的统治。






扎伊尔（刚果金）


1990年卢旺达爱国阵线进攻卢旺达，蒙博托立刻出兵协助哈比亚利玛纳，表现出了老大哥对小兄弟的关心。1994年，胡图族大量难民逃离卢旺达。蒙博托再一次伸出援助之手，在扎伊尔东部容纳这100多万难民。很快，这些难民就在基辅湖边建立了自己的小政权。本来就是胡图人的政府大逃亡，组织架构都是现成的。难民营按照卢旺达原来的政府架构迅速组织起来，分片管理。在难民营里面，反对图西人的宣传继续，威胁难民们：回到卢旺达，就会被图西人屠杀。这里还有数万武装。很快，军队就在扎伊尔境内重新集结整编，开始征召士兵，提供训练，还开始订购武器。钱不用发愁。世界媒体对卢旺达的大屠杀无动于衷，对逃难的胡图难民可是关心备至，电视画面上播出的悲惨景象，使得涌入这个地区的援助源源不断，12个月的时间，就达到了8亿美元。利用这些资金，胡图人武装很快就从3万人增加到了5万人。没有人卖给重武器怎么办？这也没什么难的。法军在卢旺达没收了很多原卢旺达政府军的重武器，直接把他们交给了扎伊尔军队。然后，扎伊尔的军官们就把这些武器低价卖给了胡图武装。发财的事情么，凭什么不干。这一切并不是没有人知道。在胡图难民的营地，有几十只各种各样的国际救援队伍。但是为了让物资能够正常发放，这些救援者只能和那些屠夫们打交道。为了谋取更多的经费，胡图屠夫们虚报人数，来得到更多的食品物资，随后把多余的食品物资在当地的市场贩卖，换取资金。尽管如此，也仅有很少的援助机构撤出。


难民营很快就发展成了城镇。1995年，联合国对这里进行调查，发现了8万多个大小企业，包括2000多个酒吧，400多个饭店，将近600个零售商店，60多家发廊，50多家药店，还有20几家肉店。这里面还有照相馆、图书馆、电影院。难民营里面物资丰富，很是繁华，以至于住在周围的扎伊尔人都经常来这里购物消遣。各个国际组织所提供的各种救援物资中，大约仅有三分之一真正到了难民手上。





难民




重新整编的胡图武装，把总部设在了基辅湖的湖畔。在这里，胡图武装领导人们筹划着对卢旺达的反攻。计划也很简单，首先是从扎伊尔的边境向卢旺达境内开展游击战争，打击卢旺达爱国阵线在这些地区的统治。然后，一旦时机成熟，就开始全面的内战。1994年9月，胡图武装刚刚站稳了阵脚，游击战就开始了，1995年全年都没有间断过。不过卢旺达境内的目标，攻击起来难度太大。要打击图西人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在扎伊尔就有不少呢。


基辅湖位于卢旺达和扎伊尔的边境，湖的东面是卢旺达，西面是扎伊尔。早在19世纪，就有不少卢旺达人、布隆迪人迁徙到了基辅湖的西面居住，这里面主要是图西人。这些图西人，居住在南基辅省穆棱格（Mulenge）地区附近。1960年代，为了与新来的卢旺达移民相区别，这些图西人自称穆棱格人。这个地区本来居住的是巴本比（Babembe）人，新来的穆棱格人来抢夺土地，自然两个民族的关系不大好。巴本比人完全看不起图西人，认为他们体力差，酗酒，什么也做不了；图西人也看不上巴本比人，认为巴本比人粗野，天天在地里面卖命不值得。不过在20世纪绝大多数时期，这个矛盾还算不上什么大事，1960年代刚果内战的时候，巴本比人支持蒙博托，图西人也支持蒙博托，也算是同一个战壕里面的战友了。


穆棱格人在南基辅省所占比例不大，在北基辅省，卢旺达人的比例就很大了。在这里居住的卢旺达人，大部分都是1937年到1955年间比利时统治时期移民过来的，总数大约有8万多，把这里原本居住的洪得（Hunde）人变成了少数民族。洪得人的牢骚自然就有不少。这期间的移民，既有胡图人，也有图西人。 1960年代初期，卢旺达胡图革命，大约有15万图西人逃到了这个地区。这些人大部分先是在难民营居住，随后逐渐融入了当地社区。1963年，第二批图西人来到这里。大批卢旺达人的到来，增加了土地压力，所以原住民、旧卢旺达移民与新卢旺达移民之间争夺土地的纠纷经常发生。卢旺达人的人口占了这个地区人口的四分之三，占有60%的可耕种土地，洪得人成了人口仅占15%的少数民族。






基辅湖




1981年，为了选票，蒙博托宣布剥夺所有卢旺达人的扎伊尔国籍，这等于间接鼓励土著去抢掠卢旺达人，这一轮抢掠中，卢旺达人损失惨重，原住民与卢旺达人的关系恶化。1991年扎伊尔的国民大会，索性根本没有卢旺达人的代表，表示出了扎伊尔的排外态度。这样，基辅的地方官员也开始号召卢旺达人回国去，呼吁卢旺达政府把自己的难民接回国，说图西人不能像巴勒斯坦人那样在全世界窜来窜去，给所到之处带来麻烦。卢旺达人与原住民的矛盾越来越激化，到1993年，北基辅省的土著就已经开始组织武装，抢夺卢旺达人拥有的富饶的土地，驱逐卢旺达人了。冲突中，双方有数千人死亡，35万人逃离家园。当1994年，100多万胡图难民涌入扎伊尔的时候，所面临的就是这么个局面。




扎伊尔东部、卢旺达，布隆迪


数量众多的难民立刻对当地产生了重大影响。首先卢旺达的新旧移民发生了分裂。卢旺达难民大多进入了北基辅省，很多在1993年屠杀中失去家园的扎伊尔胡图人，就加入了从卢旺达来的胡图人，跟着追杀在扎伊尔的图西人，导致数千扎伊尔的图西人被杀，更多人逃到卢旺达。不过这些人的目标也不仅仅限于图西人，前一年屠杀卢旺达人的土著，也同样成了攻击目标。仅1995年12月，就有超过400名土著被杀，到1996年2月，已经有至少25万土著人被赶离家园。更加热闹的是，活跃在扎伊尔东部的反抗蒙博托的武装力量马伊-玛伊（Mayi-Mayi）和班极利玛（Bangilima）也来凑热闹，在与扎伊尔的政府军作战的同时，还站在了土著人的一边，与胡图人的武装打了起来。南基辅省情况略微好一些，到这里的难民，一开始主要是1993年逃避内战的布隆迪人，1994年也有大批卢旺达难民进入。新来的难民带来了胡图人和图西人的民族仇恨，大量涌入的胡图人立刻与当地的图西人发生了冲突。在这里，土著们的传统敌人就是图西人，所以当地土著就和胡图人站到了一起，而本来已经平息了的穆棱格人和巴本比人的冲突也被挑了起来。




难民


于是，胡图难民涌入扎伊尔后，图西人，无论新老移民，都成了被打击目标，几乎这片土地上其他所有人都成了图西人的敌人。于是，这些图西人就团结起来，使用了穆棱格人的称号，号称40万人，虽然只有3万是真正的穆棱格人。图西人知道蒙博托的政权是靠不住的，要想得到帮助，最方便的就是找图西人掌权的卢旺达了。




卡加梅这个时候也很头疼。血腥屠杀过后的卢旺达满目疮痍，恢复重建工作谈何容易。这且不谈。在国际各个救援机构的支持下，跑到扎伊尔的胡图武装可是没少在卢旺达境内惹事生非。联合国几次尝试要把胡图难民营里的难民和武装分子分开，都无果而终。因为无法甄别难民，这些难民就无法返回卢旺达。而与此同时，在扎伊尔境内的图西人，面临着和1994年卢旺达相似的种族灭绝处境。1996年7月，卡加梅访美，警告如果国际社会不采取点什么措施，他自己就要开始行动了。卡加梅也不是孤军奋战，一直在支持着卡加梅的穆萨文尼也对扎伊尔有很大意见。扎伊尔政府对扎伊尔东部基本上没有什么有效统治，那里成了各种武装势力聚集的天堂，反谁的都有，反对穆萨文尼的一些武装就在扎伊尔有重要基地，以此为据点不时骚扰乌干达。同时，随着穆萨文尼所支持的卡加梅得到了卢旺达的政权，穆萨文尼也想在地区事务中多做点事情了。做什么呢？既然扎伊尔自己管理不好，那么就帮着扎伊尔管管叛军吧。




扎伊尔东部详图


不过直接这么出兵跑到邻国去，似乎不大合适。穆萨文尼坚持要有扎伊尔人参与这件事情，于是就开始寻找合适的代理人。选来选去，最佳代理人就是一个叫做卡比拉（Laurent-Desire Kabila）的旧军阀。卡比拉在世界舞台也算是有点名气的人物，不过卡比拉不是因为自己做了啥成名的，而是有一个很有名的人物选中了卡比拉。1960年代，古巴著名的革命家切•格瓦拉跑到刚果丛林输出革命，就选中了卡比拉的武装。切•格瓦拉完全看不上这个连业余都谈不上的军阀，很快就离开了刚果。不过，卡比拉还是在刚果东部又坚持了很多年。卡比拉所占的地盘，是巴本比人的地方，就在南基辅省，坦噶尼喀湖的西面。不过卡比拉的革命事业进行得不怎么样，生意做的倒还说得过去，从1970年代开始，多少也积攒了一些财富，在坦桑尼亚的达累斯萨拉姆和乌干达的坎帕拉都购买了房屋。到1980年代初，卡比拉索性放弃了革命事业，安心做商人去了，专门从事黄金、象牙、豹皮的走私生意。在坎帕拉，卡比拉遇到了穆萨文尼。1994年，卡加梅控制卢旺达之后不久，穆萨文尼就把卡比拉介绍给了卡加梅。虽然卡比拉这时候已经没有一兵一卒，但是这个反抗过蒙博托十多年，大名鼎鼎的切•格瓦拉都来投靠过的革命者，很让穆萨文尼和卡加梅满意。




老卡比拉


于是，1996年卡加梅就开始做军事准备了，不仅卢旺达爱国军（RPA）在准备，卡加梅还招募了大批从扎伊尔逃难来的图西人，进行军事训练，等待机会。一个武装势力横行、冲突四起的地方，找借口还是很容易的。1996年10月8日，穆棱格人与蒙博托的军队发生一系列冲突后，南基辅省的副省长下令所有的穆棱格人在一周内离开南基辅省，否则就要被驱逐或者被杀。这个借口简直是太好了，卡加梅向记者宣布，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要解救穆棱格人、武装穆棱格人、替穆棱格人作战、解散难民营、营救难民们回国、打击逃往在扎伊尔的前卢旺达军事力量、改变扎伊尔的状况。第一次刚果战争正式开始。




卡加梅


虽然是卢旺达政府军队，但卡加梅的武装仍打着穆棱格人起义的旗号，越过了卢旺达与扎伊尔的边境线，从南基辅省进入扎伊尔境内。10月底，南基辅省首府陷落，胡图难民再一次逃难，这次的目标是北方。这支以卢旺达军队为主的穆棱格叛军跟着难民向北进发，11月10日占领基辅湖边的重镇戈马（Goma），与胡图族武装总部仅相距十几公里，同时接近了穆贡加（Mugunga）难民营地。蒙博托在这个靓丽的湖边小镇拥有总统别墅，卡比拉就在这里举办记者招待会，介绍这支叫做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AFDL）的宗旨，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坚持不懈的革命者，目标直指金沙萨。






穆贡加难民营


国际社会关心的主要还是难民。穆贡加是最大的胡图人难民营地，这时候集中在穆贡加难民营的难民已经接近100万。难民的外围，是一圈原卢旺达政府军，还有胡图族武装民兵，打着保护难民不受图西人伤害的口号，实际上是把难民当作人质。外国救援机构终于不愿意与这些人共存亡了，纷纷逃到了卢旺达。这些人也把战事的消息带给了全世界。出于各种不同的目的，一些救援机构开始讲述一些与事实完全不符的故事。虽然穆贡加的粮食储备丰富，基本物资也不缺乏，某些救援组织仍然声称这上百万难民缺医少药，正在挨饿。媒体也跟着起哄，胡图族难民的遭遇再一次引起了世界的同情。法国政府当然冲在了最前面，立刻宣布正在基辅省发生的事情可能是世界上从未见过的最严重的人道主义灾难。在法非峰会上，法国总统希拉克一再强调需要立刻军事介入。在这样的呼声下，加利在联合国也对这个事件表示严重关注。这一次，加利毫不犹豫地使用了种族灭绝这个词：那里正在发生饥饿和种族灭绝！


不过国际社会还来不及反应，事情就发生了变化。11月13日，休整之后的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重新发起进攻，直指胡图族军队的总部，以及穆贡加难民营周围的一些防卫工事。战事不算激烈，不过也足够吓跑胡图族军队了。很快，胡图族武装溃败，被胡图族武装控制的60万难民涌回卢旺达。这一次，世界媒体终于见到了这些正在遭受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的难民们，大多数红光满面，携家带口，带着自己的大包小包，推着自行车，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到11月底，回到卢旺达的难民多达70万。大湖地区的难民危机，至此结束。




胡图难民返回卢旺达


事件可没有就此结束。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在扎伊尔东部横行，胡图族武装与扎伊尔军队也就四散逃窜了，扎伊尔东部乱成了一团。当然要是把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当成什么正义之师道德楷模，估计你是没有看过前面的内容。随着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在扎伊尔东部攻城略地，还留在扎伊尔境内的至少50万胡图难民就开始东藏西躲，跑得慢了，就会落到叛军手上。别指望这些人能善待胡图人，整个第一次刚果战争，被杀的胡图人可能高达20万。扎伊尔土著也没少流血。原本就在扎伊尔东部活动的各种武装力量，有的加入了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有的反对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厮杀的非常热闹。无论是什么派别的军队，包括扎伊尔政府军，烧杀抢掠都是家常便饭，真正倒霉的，就是在这个地区的数百万居民。




难民




蒙博托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1996年8月，蒙博托被确诊患有前列腺癌，到法国和瑞士进行治疗，身体很是虚弱。战事开始的时候，蒙博托不在扎伊尔。12月，蒙博托终于回国，尽管身体虚弱，这位军事强人下飞机之后还是立刻检阅了扎伊尔军队，立刻到总统护卫师的总部里面商讨对策。蒙博托执政三十几年，曾经援助过扎伊尔军队的外国势力可是不少，原宗主国比利时自不用说，美国和法国也是帮了很大的忙，为蒙博托培训了一批又一批的军官。不过再好的培训，也要看培训的是谁。为了牢牢控制军队，蒙博托基本上只提拔自己信任的人，所以扎伊尔军队里面的50个将军，600个校级军官，基本上都是任人唯亲提拔上来的，看起来对蒙博托都是忠心耿耿。这些军官，参军的目的就是发财，所以充分利用手上的各种权力积累财富，对军队建设基本上都没有兴趣。军队里面最方便的发财方式就是克扣军饷。在扎伊尔的军队里面，军官吃空饷是家常便饭，普通士兵的军饷更是经常被拖欠。发展到了1990年代，扎伊尔的普通士兵已经开始武装暴动了。在1991年和1993年两次发生兵变，失去控制的士兵倒不是为了推翻政府，而是去抢劫商店、民宅。军人出身的蒙博托不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所以还是精心保留了一支精干的队伍，那就是自己身边的总统护卫师。这支部队装备就和其他部队不一样，武器要精良很多，官兵的薪水也很高。不过多年没有战事，使得一些人把到这支精锐部队服役当成了美差，很多人托关系进到这支队伍里面，战斗力也可想而知。实际上，1996年底，蒙博托就想把这支精锐部队调到东部去镇压叛军。这支部队竟然根本不打算离开首都金沙萨。法国人比蒙博托还着急。这一次，法国人自己不方便干预，就很快组织了一支300人的雇佣军队伍，大多是从塞尔维亚招募来的，也算是有实战经验的。这支雇佣军作战技能还是不错，不过人数实在太少，完全改变不了扎伊尔政府军的节节败退的局势。




蒙博托


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继续西进，占领的土地也越来越多，扎伊尔的邻居们可坐不住了。首先来凑热闹的是安哥拉。安哥拉这时候还在打仗，其中萨文比一派，后台老板之一就是蒙博托。实际上，萨文比在扎伊尔境内就有基地。见到扎伊尔国内情况混乱，安哥拉的多斯桑托斯就认定这是彻底打击萨文比的机会，不仅仅公开支持一些反蒙博托的武装派别，还索性自己派出军队进入扎伊尔境内，和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站到了同一战线。扎伊尔矿产丰富，众多大的矿产公司早就盯着这块肥肉，见到卡比拉的叛军势头不错，就开始大力支持卡比拉。卡比拉的队伍有了金主的援助，声势自然更大。1997年3月，卡比拉的队伍占领了基桑加尼（Kisangani），4月占领了钻石中心布吉玛依（Mbuji Mayi），同月占领了铜都卢本巴希（Lubumbashi）。到这时候，扎伊尔的政府军已经完全退缩到了首都金沙萨地区。在战场上阻止卡比拉军队进攻的，竟然是萨文比的队伍以及胡图族武装。蒙博托大势已去。


蒙博托一开始还是口硬的：“作为一个军人，你要么在战场上死去，要么投降，绝对不能逃跑！”然后，就躲在刚果河畔的别墅里面，幻想着国际支持。不过国际社会已经早就抛弃蒙博托了。4月29日，一个美国人带来了克林顿的信，劝说蒙博托体面地离开金沙萨，避免首都遭受战火。蒙博托拒绝了克林顿的建议，不过总算是同意与卡比拉见面。5月4日，蒙博托与卡比拉在南非海军的军舰上见面，没有谈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第二次会面定在了5月14日，这一次卡比拉根本就没有露面。第二天，蒙博托就离开金沙萨，飞到自己家乡巴多利特（Gbadolite），扔下了自己最精锐的一万人部队。巴多利特也不安全，蒙博托又搭上萨文比派来的飞机，逃离了这个他统治32年的国家。飞机起飞后，发现事情真相的扎伊尔士兵，向蒙博托的飞机开枪“送行”。


就这样，起兵8个月后，卡比拉的军队就开进了金沙萨。金沙萨的守军基本上没有抵抗，大多数越过刚果河，跑到布拉柴维尔去了。仅仅24个小时之后，卡比拉就完全控制了金沙萨的局势，第一次刚果战争结束。1997年5月17日，卡比拉把国家改名为民主刚果，宣誓就职为总统。4个月后，流亡中的蒙博托在摩洛哥去世。


卡比拉几乎立刻就取得了大多数非洲国家的支持。蒙博托在台上的时间太久了，这个第一代统治者，象征着非洲新独立时的独裁、腐败和无能，很多1990年代的非洲领导人早就盼着蒙博托下台，自然就对新来的卡比拉表示欢迎，甚至不吝使用各种誉美之词。一手把卡比拉扶上台的穆萨文尼，就赞美卡比拉不仅仅解放了刚果，还解放了整个中非。南非的首任黑人总统曼德拉也发来贺词。卡比拉也继续把自己标榜成为革命者，说自己是刚果独立后首任总理卢蒙巴的继承者，经过多年的艰苦奋斗，终于实现了卢蒙巴的社会理念。不过卡比拉能够上台，实实在在是穆萨文尼和卡加梅支持的结果。卡比拉虽然口号喊得还不错，但实际上对治理国家没有任何想法，没有任何计划，也没有任何经验。由于脱离政治很久了，卡比拉并没有人马建立自己的党派来实现自己的主张，但卡比拉也不愿与刚果国内的各种政治势力打交道。于是，聚集在卡比拉身边的，就是他的家人、族人，特别重要的，是出兵为卡比拉打下江山的卢旺达人和穆棱格人。新任政府军队总司令，就是一个出生在乌干达的图西人，副手则是刚刚从中国国防大学接受培训回来的卡比拉的儿子约瑟夫•卡比拉，时年26岁。人们也很快就发现，卡比拉的统治，与蒙博托的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原来蒙博托依靠军事力量来打击异己，卡比拉仍然在使用军事力量打击异己，用军事法庭来审判敢于反对卡比拉的平民。当年那些反对蒙博托的政治派别，继续被卡比拉用类似的方法被打压。卡比拉甚至雇用了蒙博托时代负责宣传的官员，来塑造对自己的个人崇拜。于是，针对蒙博托的个人崇拜结束了，针对卡比拉的个人崇拜就开始了，蒙博托万岁，变成了卡比拉万岁。




老卡比拉


但是卡比拉要想取得大多数刚果人的支持，有一个障碍是必须克服的，那就是要证明他自己不是卢旺达人的傀儡。现在，卢旺达人在刚果政府里控制了不少的重要位置，实在有些让普通的刚果人受不了。刚果的国土面积是230多万平方公里，在全世界也算得上前十几名的，怎么说也是个大国，而卢旺达的国土面积只有27000平方公里，仅仅是刚果面积的八十分之一。刚果的人口是6000多万，刚刚经过了大屠杀的卢旺达人口当时仅有六七百万，差不多是刚果的十分之一。由这么一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国家的人来控制自己的总统，实在让很多刚果人无法接受。为了摆脱这个倾向，卡比拉开始疏远卢旺达人，原本许诺的授予穆棱格人刚果公民权的事情，一拖再拖。


卡加梅和穆萨文尼其实也开始对这个卡比拉不满意了。卡加梅和穆萨文尼也没想到看起来非常强大的蒙博托竟然这么快倒台，自己扶持起来的卡比拉这么快就能跑到了金沙萨。但是，刚果东部局势仍然混乱。卡比拉为了进军金沙萨，把军队大多放到了刚果西部，东部的各种武装势力，躲过了最初几个月的攻击之后，现在又开始活跃了起来。反对穆萨文尼的武装，仍然在刚果东部有自己的基地，而胡图族武装也仍然在刚果东部活跃，与卡比拉上台之前几乎没有多大差别。眼看现在卡比拉上了台就要翻脸，这两个人就又开始筹划再在刚果干一场了。




穆萨文尼


卡比拉很快就发觉了可能的政变，于是先下手为强。1998年7月，卡比拉把担任军队总司令的图西人撤掉，下令要军队里面所有的卢旺达官兵回国。与此同时，开始大量招募在刚果东部搞武装割据的前卢旺达的政府军以及胡图族人的武装分子，站到了图西人的对立面。见到使用政变的手段不能解决问题，卡加梅和穆萨文尼就故技重施，又拉起了一只叛军。这一次出头露面的是一个历史教授万巴（Ernest Wamba dia Wamba），队伍的名称叫做刚果民主重组力量（RCD）。这支队伍的组成比较有趣，包括刚果的图西人、穆棱格人，卢旺达政府军自然也成了叛军的主要力量；被卡比拉清洗的刚果军官，以及没有在卡比拉政府得到足够好处的原刚果扎伊尔民主解放军官员来凑热闹也不稀奇，而一年多前还是敌人的原来蒙博托的部队的残兵游勇，也加入了这支队伍。于是，第二次刚果战争打响。


1998年8月，叛军进展不错，迅速控制了刚果东部。8月初，驻守在金沙萨西部的卡比拉的部队哗变，投靠叛军，卢旺达就立刻把大批叛军空运到了金沙萨西部，切断了金沙萨与刚果唯一的出海口的联系，还控制了为金沙萨和刚果大部分地区提供电力供应的印加水电站。见到叛军到了家门口，金沙萨城内爆发了反对图西人的袭击，刚果的国家电台就直接呼吁刚果人用一切可以找到的武器杀死卢旺达图西人。在金沙萨以及刚果东南部最大的矿业城市卢本巴希，数千图西人被杀。


见到刚果境内战事再起，安哥拉的卢安达政权又坐不住了。安哥拉总统多斯桑托斯非常担心刚果出现权力真空，这样就会给萨文比的武装提供活动空间。这一次，多斯桑托斯也想尝尝控制一个大国的领袖的滋味，于是决定直接干涉刚果。与多斯桑托斯想法类似的还有津巴布韦的总统穆加贝。虽然津巴布韦与刚果根本不接壤，但在国际舞台上声誉日益下降的穆加贝把这次刚果战争看成提高自己在国际舞台地位的好机会。多斯桑托斯和穆加贝都加入了支持卡比拉的行列。见到这么多人来凑热闹，其他周围的国家也觉得不露个脸都不好意思。于是，布隆迪的图西人政府不顾自己国内还没有完全消停的内战，与卢旺达和乌干达站到了一起，当然布隆迪也有自己的目的，希望借此机会打击在刚果东部的布隆迪胡图族叛军。来凑热闹的还有纳米比亚和乍得，一同站到了支持卡比拉的一边。数一数，第二次刚果战争已经把刚果、卢旺达、乌干达、布隆迪、乍得、安哥拉、津巴布韦、纳米比亚八个国家卷进来了，后来苏丹也来凑热闹。整个非洲中部几乎都卷入了这场战争，这在非洲历史上，可真的是第一次。因此，第二次刚果战争也被称为非洲的世界大战。




第二次刚过战争，非洲世界大战，红队对黄队


这里面最卖力气的就是安哥拉。1998年8月，安哥拉就派出军队，赶走了在金沙萨西部的叛军，重新控制了刚果的出海口，确保了金沙萨的安全，稳住了卡比拉的阵脚。不过与此同时，东部的基桑加尼落入叛军手中。到8月底，战争仅进行了一个多月，刚果就被一分为二，安哥拉、津巴布韦支持的卡比拉政权还能控制金沙萨，而卢旺达和乌干达的队伍就控制了刚果东北部。津巴布韦的士兵这时候也出动了，被派到了钻石矿区布吉玛依。然后，这场战争就变得非常奇怪了。


刚果其实真的是个好地方，丰富的水力资源，若能充分利用，足够全非洲使用的、丰富的水系，温热的气候，也使刚果是出产木材的好地方。更重要的，这里的矿产真的很丰富。按照目前的市场价值计算，刚果有开采价值的各种矿产，总价值超过了25万亿美元，相当于美国加上欧洲的国民生产总值之和。刚果境内钴的储量居世界第一，正常年份可以占到世界钴产量的将近一半，基本上可以决定国际市场钴的价格。在刚果境内，钴主要分布在东南部加丹加省的南部，靠近赞比亚边境一带，与铜矿伴生。刚果境内还有黄金，分布在刚果东部和北部地区，钻石分布在东部、北部地区，以及西部地区。刚果还有一种叫做钽的金属，是生产高品质电容的重要材料，在卫星、手机、数码产品、笔记本电脑甚至助听器、全球定位系统、汽车气囊等等需要高稳定性的地方都有重要应用。钽一般与钕伴生，在刚果分布在东部地区。在刚果西部的沿海，还有一些油田。现在，整个刚果境内遍布来自各个国家的军队，这些矿产资源，自然也就归别人了。




刚果金的矿产分布


有一些资源是卡比拉主动送出去的。为了稳住自己的位子，卡比拉毫不犹豫地把油田开采权给了安哥拉，安哥拉的将军们还把手伸向了钻石贸易。津巴布韦获得了不少钻石矿、金矿的开采权，取得了刚果国家矿业公司的股份，还取得了木材的开采权，很多都成了穆加贝家族的私产。按照联合国后来的调查，在三年期间，有价值50亿美元的资产流失到了这两个国家的军阀政要手上。盘踞在刚果东部的叛军自然不需要卡比拉的批准来开采矿产。叛军控制的地区出产钽。于是，卢旺达政府就开始矿石贸易，控制了刚果超过90%的钽的出口，从卢旺达把钽销售到全世界。钽的价格在这两年正好是上升期，从1998年的每磅30美元升高到2000 年的每磅240美元，估计在1999年和2000年两年的时间，为卢旺达提供了2亿多美元的收入，可是为卢旺达的重建作了不小的贡献。卢旺达的这种掠夺是政府行为，乌干达呢，政府没有直接干涉，而是放任将军们自己去做生意。这些将军大多是穆萨文尼自己的家人，把刚果出产的钻石、黄金、钽运走，同时还向物资短缺的刚果贩卖食品、日用品，当然不能少了军火。刚果产的黄金，竟然在一段时间内成为乌干达的主要外汇来源。有了商业利益，军队自然对守住自己的地盘更加卖力气，乌干达军队还培训当地的人员，建立武装为乌干达军队的利益服务。这就是第二次刚果战争，对于打仗，参战双方的兴趣都不大，打仗多危险呀，做生意发财才是正道！




分赃


第二次刚果战争没打多久，双方就基本上僵持了起来，各方开始抢矿产做生意，忙得不亦乐乎。不过有了直接的利益，那么利益各方也就有了冲突。帮着卡比拉政府的一方还好，安哥拉和津巴布韦各有各的势力范围，还算相安无事；另外一方的主力乌干达和卢旺达就有矛盾了。生意么，谁都想越做越大。于是，为了控制资源，乌干达和卢旺达双方也开始有了摩擦。很快，夹在乌干达和卢旺达中间的刚果叛军刚果民主重组力量武装，也分成了两派，一派跟随乌干达，一派跟随卢旺达。甚至乌干达不同的将军也在支持不同的武装。同一个地方来的队伍，不方便直接动手去抢，那么就去扶持地方势力。于是，刚果东部有两个历史上就一直在争夺土地的部族，现在就被两个不同的乌干达将军支持，打了起来，为自己的新主子卖命争夺对钻石矿的控制。还有一个乌干达将军，凭着自己原来和蒙博托家族的关系，竟然跑到了蒙博托的家乡巴多利特，自己控制了刚果北部。




2003年的刚果局势


刚果东部也不全是贸易战，原来就在刚果东部的胡图族叛军仍然顽强地生存着。原本在卢旺达和布隆迪的胡图人与图西人的战争，现在就在刚果境内打了起来。津巴布韦驻扎的地点距离刚果东部很近，就担负了训练胡图武装对付卢旺达人的任务。这些胡图武装不仅仅骚扰卢旺达在刚果境内的武装，还时不时地利用在基辅省的基地袭击布隆迪境内的目标。布隆迪的叛军势力纷杂，有一些索性成了卡比拉的雇佣军，为卡比拉效力。穆棱格人的立场最有趣，有的仍然与卢旺达政府密切配合，有的却不支持这第二场战争，站到了卢旺达人的对立面。甚至刚果东部还有很多地方的武装力量，根本就没有什么固定立场，今天和这家合起来打另外一家，过几天又改了立场，和前天的朋友打了起来。反正利益最重要，生意机会比什么政治目标都要实惠。




丛林中的游击队


乌干达和卢旺达的冲突，在2000年5、6月份达到了顶峰。这两个月，两个国家的军队直接交火，争夺对东部钻石交易中心基桑加尼的控制权。战斗进行得非常激烈，以至于双方都不再依靠代理人，直接上阵了。两个国家在距离自己国土如此远的地方打了起来，终于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关注。于是，乌干达和卢旺达抢掠刚果矿产的劣迹开始逐渐被曝光，卢旺达这个因为6年前的大屠杀而深受同情的国家，现在成了西方媒体谴责的对象；穆萨文尼曾经被描述为新一代非洲领袖的代表人物、非洲的希望，终于也暴露了自己与前辈们同样的贪婪本质。国际社会终于开始介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要求卢旺达和乌干达从刚果撤军。


既然大家都忙着做生意，对打仗兴趣不大，那就和谈吧。按照非洲的惯例，各方势力通过和谈分一杯羹，取得一定的政治利益，维护自己的经济利益。不过谈了好几轮，就是没效果，主要问题出在卡比拉身上。一般人都是愿意分享权力，维持国家统一。不过卡比拉呢，宁可把国家分成几块，也要维持自己的权力。这倒很令其他人难办，所以和谈一直没有进展。不过到2001年初，和谈的障碍忽然就没有了。卡比拉被他的一个卫兵在近距离开枪杀死，随后这个凶手被卡比拉的幕僚长在追击中杀死。这个幕僚长是卡比拉的亲戚，后来被认定参与了谋杀卡比拉，然后杀人灭口。究竟是什么势力杀死了老卡比拉，现在仍然众说纷纭。不过，急于快速解决刚果问题的西方矿业集团们，似乎脱不了干系。




刺杀老卡比拉




老卡比拉死了，继承就成了大问题，围绕在卡比拉周围的各个势力开始你争我夺，最终无法达成一致。卡比拉死后第10天，一个各方都可以接受的妥协方案就出来了。30岁的卡比拉的儿子小卡比拉，被推举成为刚果的新领袖。至少，在各方势力看来，这个露面很少，很腼腆的大男孩，看起来比较好操纵。不过反对声音也不少，小卡比拉的身世立刻就遭到了质疑。按照官方说法，小卡比拉在1971年生于卡比拉在南基辅省的地盘里，不过很快就有人质疑他实际上生于1968年，是老卡比拉收养的。还有一个说法，说小卡比拉的父母都是图西人，他的母亲后来跟了卡比拉，小卡比拉才成了卡比拉的儿子；此外，至少有几个卡比拉当年的同僚，指认小卡比拉是收养的。怀疑小卡比拉是图西人的说法，也不是完全没有凭据。小卡比拉有一个女朋友就是图西人。第二次刚果战争伊始，金沙萨城内开始屠杀图西人的时候，小卡比拉也保护了不少图西人。小卡比拉自己的经历也有多种说法，按照官方介绍，小卡比拉先是在刚果念书，后来到坦桑尼亚完成中学教育，又到乌干达上了大学，随后参加第一次刚果战争。但是有人说1995年小卡比拉曾经在卢旺达军队里面呆了一年。这个经历，在小卡比拉的官方传记里面找不到。另有传言，小卡比拉实际上连大学都没上，在发迹前只是在达累斯萨拉姆开出租车招揽生意，为扎伊尔来的游客做导游。基于种种传言，一些刚果人要求小卡比拉检验 DNA，证明自己的血统。当然，这些很可能仅仅都是不喜欢看到小卡比拉上台的人们造的谣而已。至少，卡比拉进军金沙萨的过程中，小卡比拉就已经起到不小的作用，曾经紧急从中国返回协助老卡比拉镇压叛乱。而第二次刚果战争的大多数时间，小卡比拉实际上是控制着卡比拉军队的少数人之一。




小卡比拉


不过小卡比拉上台后的表现，很是让那些想把他当傀儡的人吃惊。小卡比拉上台后，在西方矿业公司的支持下，开始改革，取消了对政党的禁令，开始与各方势力会谈。终于，2002年7月，第二次刚果战争多方协议达成，刚果组成以小卡比拉为首的过渡政府，所有的外国军队，无论是乌干达、卢旺达、布隆迪、安哥拉，还是津巴布韦，全部撤军。至此，第二次刚果战争正式结束。除了卢旺达，其他国家军队在2003年6月完全撤出。经过4年的过渡期后，2006年，刚果终于举行了选举，小卡比拉当选为新政府总统。




小卡比拉与夫人玛丽亚


从1998年7月底到2002年7月，第二次刚果战争进行了四年，战事算不上激烈，但造成的死亡却不少。四年间，战火波及到的地区，民不聊生，大约有300多万人口死亡，大部分死于饥饿和疾病，是非洲动乱史上死人最多的一页。但是，刚果的局面远远没有平静，在刚果东部的各种武装仍然存在。按照2002年的停战协定，图西人作为主要的军事力量，在政府中有重要地位，图西人的武装也要改编入刚果政府军。但实际上，刚果人对图西人仍然普遍存在反感，图西人对刚果人也缺乏信任。在改编军队过程中，逐渐出现排斥图西族士兵的现象，使图西族武装的整编工作进展缓慢。这些拒绝接受整编的图西族武装，在恩昆达（Nkunda）的带领下在北基辅省割据了一块地方。2006年大选中，图西人没有取得满意的份额，实际上被彻底边缘化了，整个刚果反对图西人的声势极大，也导致了图西人的反弹。恩昆达的武装也就成了刚果图西人的希望，活动也逐渐频繁，开始针对刚果政府军开展袭击。刚果政府军为了打击恩昆达的势力，又开始与刚果东部的胡图族武装合作，这又遭到了卢旺达政府的不满。卢旺达政府索性不掩饰自己支持恩昆达的态度，刚果东部局势再度恶化。这个地区驻有联合国的维和部队，所以大的战事不多。但是双方打打停停，造成了上百万人流离失所，造成又一次人道主义灾难。由于缺少食品、医疗物资，很多难民在逃亡中死去，刚果东部每月死亡人数高达45000！




恩昆达


2008年10月，恩昆达的武装忽然开始进攻基辅湖边的边境重镇戈马，口号是解救这里被胡图人控制的图西难民。这一次进攻，加上与此同时爆发的霍乱流行，再一次引起了国际社会对这地区的重视。在国际压力下，2009年1月，刚果政府忽然宣布放弃对胡图族武装的支持，换来了卢旺达政府的合作。卢旺达政府同意派兵深入刚果境内打击胡图族武装，实际上把矛头指向了恩昆达的部队，同时支持恩昆达的部下卷走大部分队伍。恩昆达走投无路，试图潜入卢旺达却被卢旺达政府逮捕，目前被关押在卢旺达某处，前景不明。恩昆达剩余的武装也在2009年3月与刚果政府签订协议，接受整编，以政党的形式出现。与此同时，刚果和卢旺达政府对胡图族武装的打击也算有成效，目前胡图族武装的力量已经不足千人，但仍然有活动。2009年5月，胡图族武装攻击了南基辅省的一个村落，导致90人死亡，包括30名政府军士兵。这个事件提醒着人们，刚果的危机还没有结束。




逃难


从1996年到现在，两次刚果战争，加上之后的基辅危机，至少有550万人口失去了生命，是二次大战之后死亡人数最多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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