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 日德兰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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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最后一天是个晴朗的夏日,阳光驱散海上的薄雾,赫尔戈兰岛的灰色礁石仿佛观礼台一般,检阅着整支公海舰队。国王号战列舰的观察哨向北方望去,先遣的战列巡洋舰队已经消失在模糊的海平面尽头。弗朗兹·冯·希佩尔中将放下望远镜,转过脸对埃里希·雷德尔参谋长说:“准备好锤子和钳子,下午要用。”
  总旗舰腓特烈大帝号的舰桥上,莱茵哈特·舍尔海军中将满意的观察身后整齐的舰列。5点30分,一名参谋军官送上斯卡帕湾附近U43号潜艇冗长的报告:敌方舰队没有明确出击意图,分舰队各行其是,没有前往德国湾,也未察觉我方行动,截获敌方部分舰队的目的可望达成。
  为了慎重起见,舍尔要求海军所属的5艘齐柏林飞艇出动侦察,早晨的雾气虽然散去,云层依然低矮,飞艇稍晚才能升空。乐观的气氛弥漫在德国水兵中,得意洋洋的军官正宣读任务。战列舰赫尔戈兰号的水兵Richard Stumpf回忆舰长von Kameke略带柏林腔的夸夸其谈:
  “英格兰到挪威之间的海域有不少船在打转,我们就去那里小小看一眼,顺带挠挠他们的咯吱窝。如果英国佬敢出来的话,大伙儿就给他们一个大惊喜。在罗塞斯港、克罗马蒂港和斯卡帕湾外,有我们7条潜艇正候着,轻巡洋舰会用电报把其中一些傻瓜骗出来。就像逗小孩子玩一样,完全不用担心。”

  在北方,早已出港的皇家海军本土舰队正漫不经意的向东南方开进,轻巡洋舰法尔茅斯号正在为贝蒂中将的第一战列巡洋舰分队担任先导,一名军官回忆道:
  “我们许多人都以为这是又一次例行清场,估计午饭后就会发布命令返回基地。真是一个美丽的下午,北海最好的天气不外如是,水手们在甲板上晒太阳,或者清理各自的岗位。”
  上午11点15分,比预定的稍微早一点,来自克罗马蒂港的第二战列舰队在马丁·杰伦中将率领下与约翰·杰利科海军上将的主力舰队会合。24条钢铁巨舰排成6列纵队,走着之字型路线,以15节航速向挪威的斯卡格拉克海峡开去,海鸥追逐着他们身后数百米长的尾流。
  太平无事,外围的驱逐舰分队开始盘查一队挪威拖网渔船。此刻德国舰队已经出海好几小时,伦敦海军指挥部的杰克逊上尉离开自己办公室,据说此人“蔑视一切民间学者和解码专家”,现在快速走进40号房间,简短发问:“德国舰队旗舰呼叫代号现在哪里?”得到回答“碧玉锚地”,于是他转身快速离去,绝不肯在“民间人士”那里多停留一分钟。回到办公室后,他根据自己的理解对情况做出分析,并将其报告给杰里科。而此刻40号房间的密码专家已经在琢磨德国人另一条密码电报,可能包含公海舰队出港信息。
  不管怎样,12点40分,英国旗舰铁公爵号接到如下电报:“没有确定消息,11点10分威廉港‘碧玉’锚地的总旗舰呼叫编号还在,也许是天气妨碍了空中侦察,敌方还未行动。”
  这条电报影响了杰利科的判断,依然德国人还在港内,本土舰队就必须在海上停留尽可能长的时间,于是他们不紧不慢的向东南方前进。下午2点,距离事先商定与贝蒂舰队的会合点还有16英里,开足马力赶上去需要1小时。如果继续以经济航速行使的话,要到傍晚才能与他们会合,杰里科在他的日记中写道:
  “下午1点55分,我向战列舰队发出指令,准备给驱逐舰补充燃料,看来要多停留一段时间。”
  此刻还有另外两件意外发生,使英国人没能及早掌握公海舰队的位置。首先是在30下午本土舰队出港时,航母坎帕尼亚号没接到离港信号,此刻正远远落在主力舰队后面,看来不能指望她的飞机侦察,于是杰利科干脆让她返回斯卡帕湾;然后是海军指挥部命令Tyrwhitt准将的Harwich分舰队返回泰晤士河口,应付可能的夜袭,此后该分舰队用1小时全速赶路才返回战场。

  德国人在电台上玩的小花招看来很奏效,英国人此刻以为德国舰队还在港中,杰利科决定将舰队保持在北方,防止对方突袭挪威或者奥克尼郡的企图。同样的,舍尔也对情况一无所知,不知道本土舰队已经在海上。希佩尔兴冲冲的往北赶路,一点也不清楚前方左舷就是贝蒂舰队。下午2点,海上重新弥漫雾气,双方侦察舰队相隔50英里。
  斯卡格拉克海峡在望,希佩尔舰队准备行动,德弗林格尔号战列巡洋舰的枪炮官Georg von Hase回忆:“战斗即将发生,最多是些轻巡洋舰或者老式装甲舰。正午时,急促的鼓点响起,大家开始清理战位,检查炮膛。从艏到艉依次以字母次序排列,安东、贝莎、凯撒和多拉,战列舰的四座炮塔开始缓慢转动。我想象着地平线那边出现的敌人,开始模拟演练。周围的人对此不屑一顾,只有我自己知道责任重大,必须保证每个部件都在最完美状态。”

  在德弗林格尔东部60英里处,皇家海军的玛丽皇后号战列巡洋舰上,也进行着类似的工作,炮手E Francis回忆:“我从X炮塔的顶部舱室往下走,一直来到最底层。所有东西看来都安放的井然有序,包括多余的电线、尿桶、饼干和罐装牛肉、饮用水还有绷带。我去向指挥官报告这一切,说:‘长官,希望那些家伙已经出来了,如果给他们来那么几发炮弹的话,大伙儿都会很高兴。’”
  还有16英里远,贝蒂舰队就可以转向北方与主力舰队会合了,由于之前他们一直走之字型路线再加上潮流的影响,使估计的方位偏差了6英里,实际只有10英里而已。贝蒂的旗舰狮号打出灯光信号,要左舷5英里处的快速战列舰分队(巴勒姆、厌战、马来亚和勇敢)做好转向准备:“当我们掉头向北后,注意搜索主力舰队的先导巡洋舰。”于是皇家海军最强大的4艘战列舰在此后很长时间内,一直只注意这身后方向,而真正的威胁将来自另外一边。
  2点15分,贝蒂的旗舰狮号亮出转向信号,距离希佩尔的旗舰吕佐只有50英里。双方也许就因为这么点距离而失之交臂,毫无疑问的,是云层上观战的诸神暗暗推了一把:丹麦货轮N.f.Fjord号跌跌撞撞出现在两支舰队中间,由于轮机过热而喷出异常浓黑的烟柱,这引起了双方的注意。最早反应过来的是德国的埃尔平号轻巡洋舰,当时他处于希佩尔舰队的左翼最前端。几分钟后贝蒂右翼的加拉蒂号巡洋舰也向那边开去——她没有看到狮号发出的转向信号。不久他们各自发现对方,英国第一轻巡洋舰分队的指挥官亚历山大·辛克莱海军准将在望远镜中辨认着对方的主桅和烟囱,向贝蒂报告:“两个烟囱的舰船拦截了货轮,方向东南偏南8英里,接近中。”
  于是加拉蒂号向那边开去,打出皇家海军的识别信号,实际上,那是埃尔平号派去调查货轮的B109和B110号鱼雷艇,此时赶紧转身撤离,埃尔平号向希佩尔发信号:“164Y1V方位,敌方舰船活动。”但吕佐的了望员过于紧张,将信号读成“已发现对方24到26条战列舰。”他倒是未卜先知,让希佩尔很吃了一惊。
  英国巡洋舰继续前进,费顿号巡洋舰不久也加入,“发现敌舰”的战斗警报响彻所有船舱,日德兰海战中的第一发炮弹飞出加拉蒂号的6英寸前主炮的炮膛。它的8个锅炉升至最高压力,以28节速度向德国舰队冲去,舰艏激起巨大浪花,赶来支援鱼雷艇的埃尔平号因此将其误认为战列巡洋舰,双方轻巡洋舰开始激烈炮战,在15000码距离德国人最先得分,一发150毫米炮弹穿透加拉蒂的舰桥,幸好没有爆炸。5月最后一天是个晴朗的夏日,阳光驱散海上的薄雾,赫尔戈兰岛的灰色礁石仿佛观礼台一般,检阅着整支公海舰队。国王号战列舰的观察哨向北方望去,先遣的战列巡洋舰队已经消失在模糊的海平面尽头。弗朗兹·冯·希佩尔中将放下望远镜,转过脸对埃里希·雷德尔参谋长说:“准备好锤子和钳子,下午要用。”
  总旗舰腓特烈大帝号的舰桥上,莱茵哈特·舍尔海军中将满意的观察身后整齐的舰列。5点30分,一名参谋军官送上斯卡帕湾附近U43号潜艇冗长的报告:敌方舰队没有明确出击意图,分舰队各行其是,没有前往德国湾,也未察觉我方行动,截获敌方部分舰队的目的可望达成。
  为了慎重起见,舍尔要求海军所属的5艘齐柏林飞艇出动侦察,早晨的雾气虽然散去,云层依然低矮,飞艇稍晚才能升空。乐观的气氛弥漫在德国水兵中,得意洋洋的军官正宣读任务。战列舰赫尔戈兰号的水兵Richard Stumpf回忆舰长von Kameke略带柏林腔的夸夸其谈:
  “英格兰到挪威之间的海域有不少船在打转,我们就去那里小小看一眼,顺带挠挠他们的咯吱窝。如果英国佬敢出来的话,大伙儿就给他们一个大惊喜。在罗塞斯港、克罗马蒂港和斯卡帕湾外,有我们7条潜艇正候着,轻巡洋舰会用电报把其中一些傻瓜骗出来。就像逗小孩子玩一样,完全不用担心。”

  在北方,早已出港的皇家海军本土舰队正漫不经意的向东南方开进,轻巡洋舰法尔茅斯号正在为贝蒂中将的第一战列巡洋舰分队担任先导,一名军官回忆道:
  “我们许多人都以为这是又一次例行清场,估计午饭后就会发布命令返回基地。真是一个美丽的下午,北海最好的天气不外如是,水手们在甲板上晒太阳,或者清理各自的岗位。”
  上午11点15分,比预定的稍微早一点,来自克罗马蒂港的第二战列舰队在马丁·杰伦中将率领下与约翰·杰利科海军上将的主力舰队会合。24条钢铁巨舰排成6列纵队,走着之字型路线,以15节航速向挪威的斯卡格拉克海峡开去,海鸥追逐着他们身后数百米长的尾流。
  太平无事,外围的驱逐舰分队开始盘查一队挪威拖网渔船。此刻德国舰队已经出海好几小时,伦敦海军指挥部的杰克逊上尉离开自己办公室,据说此人“蔑视一切民间学者和解码专家”,现在快速走进40号房间,简短发问:“德国舰队旗舰呼叫代号现在哪里?”得到回答“碧玉锚地”,于是他转身快速离去,绝不肯在“民间人士”那里多停留一分钟。回到办公室后,他根据自己的理解对情况做出分析,并将其报告给杰里科。而此刻40号房间的密码专家已经在琢磨德国人另一条密码电报,可能包含公海舰队出港信息。
  不管怎样,12点40分,英国旗舰铁公爵号接到如下电报:“没有确定消息,11点10分威廉港‘碧玉’锚地的总旗舰呼叫编号还在,也许是天气妨碍了空中侦察,敌方还未行动。”
  这条电报影响了杰利科的判断,依然德国人还在港内,本土舰队就必须在海上停留尽可能长的时间,于是他们不紧不慢的向东南方前进。下午2点,距离事先商定与贝蒂舰队的会合点还有16英里,开足马力赶上去需要1小时。如果继续以经济航速行使的话,要到傍晚才能与他们会合,杰里科在他的日记中写道:
  “下午1点55分,我向战列舰队发出指令,准备给驱逐舰补充燃料,看来要多停留一段时间。”
  此刻还有另外两件意外发生,使英国人没能及早掌握公海舰队的位置。首先是在30下午本土舰队出港时,航母坎帕尼亚号没接到离港信号,此刻正远远落在主力舰队后面,看来不能指望她的飞机侦察,于是杰利科干脆让她返回斯卡帕湾;然后是海军指挥部命令Tyrwhitt准将的Harwich分舰队返回泰晤士河口,应付可能的夜袭,此后该分舰队用1小时全速赶路才返回战场。

  德国人在电台上玩的小花招看来很奏效,英国人此刻以为德国舰队还在港中,杰利科决定将舰队保持在北方,防止对方突袭挪威或者奥克尼郡的企图。同样的,舍尔也对情况一无所知,不知道本土舰队已经在海上。希佩尔兴冲冲的往北赶路,一点也不清楚前方左舷就是贝蒂舰队。下午2点,海上重新弥漫雾气,双方侦察舰队相隔50英里。
  斯卡格拉克海峡在望,希佩尔舰队准备行动,德弗林格尔号战列巡洋舰的枪炮官Georg von Hase回忆:“战斗即将发生,最多是些轻巡洋舰或者老式装甲舰。正午时,急促的鼓点响起,大家开始清理战位,检查炮膛。从艏到艉依次以字母次序排列,安东、贝莎、凯撒和多拉,战列舰的四座炮塔开始缓慢转动。我想象着地平线那边出现的敌人,开始模拟演练。周围的人对此不屑一顾,只有我自己知道责任重大,必须保证每个部件都在最完美状态。”

  在德弗林格尔东部60英里处,皇家海军的玛丽皇后号战列巡洋舰上,也进行着类似的工作,炮手E Francis回忆:“我从X炮塔的顶部舱室往下走,一直来到最底层。所有东西看来都安放的井然有序,包括多余的电线、尿桶、饼干和罐装牛肉、饮用水还有绷带。我去向指挥官报告这一切,说:‘长官,希望那些家伙已经出来了,如果给他们来那么几发炮弹的话,大伙儿都会很高兴。’”
  还有16英里远,贝蒂舰队就可以转向北方与主力舰队会合了,由于之前他们一直走之字型路线再加上潮流的影响,使估计的方位偏差了6英里,实际只有10英里而已。贝蒂的旗舰狮号打出灯光信号,要左舷5英里处的快速战列舰分队(巴勒姆、厌战、马来亚和勇敢)做好转向准备:“当我们掉头向北后,注意搜索主力舰队的先导巡洋舰。”于是皇家海军最强大的4艘战列舰在此后很长时间内,一直只注意这身后方向,而真正的威胁将来自另外一边。
  2点15分,贝蒂的旗舰狮号亮出转向信号,距离希佩尔的旗舰吕佐只有50英里。双方也许就因为这么点距离而失之交臂,毫无疑问的,是云层上观战的诸神暗暗推了一把:丹麦货轮N.f.Fjord号跌跌撞撞出现在两支舰队中间,由于轮机过热而喷出异常浓黑的烟柱,这引起了双方的注意。最早反应过来的是德国的埃尔平号轻巡洋舰,当时他处于希佩尔舰队的左翼最前端。几分钟后贝蒂右翼的加拉蒂号巡洋舰也向那边开去——她没有看到狮号发出的转向信号。不久他们各自发现对方,英国第一轻巡洋舰分队的指挥官亚历山大·辛克莱海军准将在望远镜中辨认着对方的主桅和烟囱,向贝蒂报告:“两个烟囱的舰船拦截了货轮,方向东南偏南8英里,接近中。”
  于是加拉蒂号向那边开去,打出皇家海军的识别信号,实际上,那是埃尔平号派去调查货轮的B109和B110号鱼雷艇,此时赶紧转身撤离,埃尔平号向希佩尔发信号:“164Y1V方位,敌方舰船活动。”但吕佐的了望员过于紧张,将信号读成“已发现对方24到26条战列舰。”他倒是未卜先知,让希佩尔很吃了一惊。
  英国巡洋舰继续前进,费顿号巡洋舰不久也加入,“发现敌舰”的战斗警报响彻所有船舱,日德兰海战中的第一发炮弹飞出加拉蒂号的6英寸前主炮的炮膛。它的8个锅炉升至最高压力,以28节速度向德国舰队冲去,舰艏激起巨大浪花,赶来支援鱼雷艇的埃尔平号因此将其误认为战列巡洋舰,双方轻巡洋舰开始激烈炮战,在15000码距离德国人最先得分,一发150毫米炮弹穿透加拉蒂的舰桥,幸好没有爆炸。
双方主力舰上的指挥官都在焦急等待,到底对方在哪里,数量和规模怎样。电报来来往往,双方都下令升火,全速开进。希佩尔派出第2侦察分队的4艘巡洋舰(法兰克福、威斯巴登、皮劳和埃尔平)前出作进一步调查,2点35分加拉蒂号向贝蒂电报:“紧急:发现大量烟柱,东北偏东方向可能有大舰队活动。”不久又报告:“刚才的烟柱判明,敌舰7条,包括巡洋舰和驱逐舰,方向转北。”于是贝蒂下令全舰队即刻向东南方插下,截断对方后路。
  这时英国的巡洋舰开始犯错误,他们的任务应该是侦察,并将对方舰只引向贝蒂舰队。但辛克莱准将指挥着两艘巡洋舰与埃尔平号缠斗起来,古德诺海军准将指挥的第2巡洋舰队不久也加入这场追逐战,你追我赶,一直向北开去。这是英国的侦察舰队所犯的一系列错误中的第一个,宝贵的时间就这么过去,贝蒂在狮号舰桥上不耐烦的将望远镜举起又放下。根据一个战术家的常识,他已经命令全舰队南下。但敌方的位置和规模不明,巡洋舰也没有更新的情报送来。于是他命令恩格丁号水上飞机母舰放出飞机实行空中侦察。与此同时,旗舰的信号员也犯下错误,虽然战列巡洋舰分队已经南下,并将命令用电报传达给后面的第5战列舰分队。但根据本土舰队的规范,全舰队规模的转向或者变速命令必须用探照灯再重复一次。狮号的信号员省略了这道手续,即使他这么做了,巴勒姆也无法看见,她的了望员正回头搜索本土舰队的先导舰。当贝蒂的战列巡洋舰转向时,第5战列舰分队距离狮号4.5英里。指挥官托马斯少将根据自己的判断去“理解”贝蒂的命令:“让我们继续往北,两头包抄防止敌人逃往那个方向。”8分钟他才醒悟过来,重新下令转向,此时两支舰队拉开10英里,虽然4艘伊丽莎白女皇级战列舰重新以25节航速拼命赶路,他们强大的15英寸主炮要推迟20分钟才能派上用场。
  恩格丁号的肖特184水上飞机已经起飞,飞行员F.J.Rutland,观察员G.S.Trewin,开始报告:“云层高度100英尺到1200英尺,900英尺散布较多浮云,我们飞得很低,距离敌舰大约1.5英里,对方正转舵向北,防空火力纷纷射来,榴霰弹在空中爆炸。现在对方转过16个罗经点(180度),停止对我们射击。本机保持与敌舰相同的方向,距离3英里,天气开始好转,另一侧已经能望见我方战列巡洋舰队。”
  这时飞机的汽化器破裂,Rutland中尉不得不在水面降落,用一块胶皮暂时补上破洞。恩格丁号匆匆赶来,这次空中侦察只持续了半小时。Rutland实际并没有看到德国的战列巡洋舰,只注意到对方巡洋舰掉头回航,这是希佩尔命令他们往回重编舰列,集中力量准备进一步交战。
  3点钟过后,德国的了望员发现远方赶来的英国战列巡洋舰,几分钟后英国战列舰也出现在地平线尽头。3点15分,英国第2战列巡洋舰分队的新西兰和不倦号也发现德舰,贝蒂决定从尾部横切对方舰列,此刻只等第5战列舰分队赶上来加强火力。实际上英国战巡此刻正以28节航速前进,而托玛斯少将的伊丽莎白女皇级战列舰最高航速才24节,此刻还有6英里远,于是两支舰队的距离再次拉大。当时英国战舰排成两列,一侧是狮号、皇家公主、玛丽皇后和虎号,另一侧是新西兰和不倦。希佩尔记得自己的角色是诱饵,命令舰队掉头南下,寻求舍尔的主力舰队接应。他很了解贝蒂的性格,在去年8月赫尔戈兰湾的战斗中,贝蒂曾经指挥他的战列巡洋舰冲进雷区去追赶德国巡洋舰。现在也一样,不管是不是陷阱,他一定会毫不犹豫跳进来的。
  双方舰队开始拉近,距离13英里,炮手们摩拳擦掌,一枚枚粗大的穿甲弹填进炮膛,炮塔开始转动,所有炮管、望远镜和测距仪都恶意的指着对方。损管队已经就位,医疗官不时探头往外张望。等待已久的战斗终于开始。


  “我以为自己会很紧张,实际上一点也不。”Pelican塘鹅号驱逐舰上一个19岁的少尉说,“很难形容当时的感受,就像一场板球比赛,轮到你挥拍了,想道的就是要尽量做好,不要去考虑什么后果。一切都取决于自己,没有人会害怕,没有人会想可能被击沉,在这当口有太多别的要紧事。”
  舰上的每个人,从锅炉工到指挥官都很清楚,他们正要参与一次泰坦巨人之间的碰撞。这样的机会从开战伊始就停留在每个人的脑中,无数次的计划,无数次的祈祷。从维多利亚时代起大不列颠帝国就牢牢掌握着海权,这次会例外吗?,皇家海军的6万名官兵和公海舰队的4万5千名官兵期待着,历史的转折点就取决于每个人的表现。
  鼓点和号角在德国战舰上响起,医生开始检查氧气面具和急救箱,炮手把棉球塞进耳朵。“幕布已经拉开,演员都已就位。”Scheike中尉是瓦格纳的爱好者,“我似乎看到古代勇者的英灵正在远处浪尖上出没,在炮筒前方闪耀,在云层上低语,评论我们这代人的价值。”
  与此对应的,当战斗警告在超无畏舰厌战号上响起时,少尉Bickmore正在他的舱室中里:“当时我正坐下来,桌子上有一杯茶,一小块涂黄油的面包和一些果酱,突然军号响起来了,‘战斗准备!’我继续喝茶,心想怎么啦?又要做演习吗?突然发觉这次的号声跟平时不一样,来真的了。我抓起手边零碎跑到炮位,Bertie Packer比我早一步。带着耳机告诉我,他们出来了,加拉蒂已经看见了。”

  距离12英里。
  新西兰号的John Green中校整理着一条黑白两色的草裙,那是1914年一位毛利酋长送给该舰的,据说可以避邪。而前任第一海务大臣的长子,来自Battenburg的Prince George少尉正在抱怨长官不准他把心爱的摄影机搬到炮塔里来。透过战位旁狭长的观察口,他也许可以记录下本世纪最珍贵的片断。射击指挥站里的一位军官总结:“汉斯终于出来了,现在我们面对面站着,等待距离逐渐拉近。即将发生的一切冷酷而机械,不会像陆地的战斗那么血腥,不会有刺刀见红,只有精确的计算和校准。”
  急促的哨音响起时,von Hase正躺在德弗林格尔宽敞的军官活动室里,手里端着一杯咖啡。1分钟后,他站在炮塔里,用望远镜盯着对手:“放大15倍,我能够辨认出敌人最先进的6艘战列巡洋舰,6艘对我们的5艘,大致相当。现在他们已经改成单列航行,一艘跟着一艘,雄壮的身躯仿佛传说中的史前巨兽,逐渐靠近过来,沉重而缓慢,就像命运的脚步一样不可抗拒。”
  希佩尔在吕佐号的控制室中再次交代开火射击的每个环节:“这时候任何错误都将造成不可弥补的错误!”嘴里的雪茄从一边换到另一边,他瞪着窗外的狮号,“当时我们排成两列平行前进,方向东南,英国人在右舷。打头的是三艘玛丽皇后级,然后是一艘虎级,最后是两艘不倦级。我们的舰列依次是吕佐、德弗林格尔、塞德利兹、毛齐和冯·德·塔恩。”

  希佩尔和他的军官们都在纳闷,为什么英国人还没有开火,显然他们的13.5英寸炮具有更远的射程。狮号上的贝蒂正在焦躁的等待,射击观察员还是没给出信号,说明德国人已经进入射程,到底是怎么了?Chalmers中尉当时就在舰桥上:“可见度时好时坏,那是北海夏季非常典型的天气,薄雾有较大湿度,阳光无法穿透。很不幸的,西方天空很晴朗,地平线清晰,我们舰队的侧面轮廓完全被捕捉到,对方的弹着点也很容易辨认。而我们只能看到德国舰队模糊的轮廓,无法辨认细节,测距员报出的读数也比实际距离大一些。”

  紧张气氛在成倍数的增加,von Hase在那最后几分钟已经将射击指挥仪牢牢锁定皇家公主号,就等着旗舰发命令;“15000码,我最后一次报出读数,听到前方一声低沉的咆哮,抬头望去,吕佐已经发出第一炮,右舷接敌的旗语升起,我大叫‘穿甲弹射击!’于是炮弹像轰雷一样出膛而去,后面的战舰依次开火,敌人舰列中腾起的黑色烟云中点缀着暗红色火焰,战斗开始了。”
  英国人马上还击,根据纪录,德国舰队3点48分开火,落下的炮弹纷纷打碎了笼罩海面的薄雾,几分钟后狮号的炮弹向那边飞去,接敌的信号旗同时升起。开战伊始英国人表现不佳,位于德国舰列左侧一英里处的雷根斯堡号此刻被巨大的水柱和爆炸包围了,处境比战列巡洋舰更危险——英国的虎号战列舰找错对手,向这条轻巡洋舰射击了足足10分钟。
  根据贝蒂原先的计划,打算在18000码的距离上充分利用13.5英寸舰炮的射程优势,但由于测距上的失误,这种优势已荡然无存,德舰的280毫米主炮射速更高,不但先发制人,而且光线也有利。他们浅灰色的舰影在深色海平面和薄雾中若隐若现,轻微的西风将英国军舰吹出的烟也飘向两军中间,更加模糊了英军炮手的视线。火力的分派也发生错误。英国虽然多一条战舰,von Hase很惊讶的发现德弗林格尔被忽略了,这使德国炮手冷静下来,开始像炮术演习一样瞄准射击。
  10分钟后,玛丽皇后的枪炮官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放过塞德利兹,将炮口转向德弗林格尔。不过她已经首开纪录:3点55分,两发大口径炮弹穿进塞德利兹的前炮塔,新安装的防爆门发挥了作用,将火焰隔在弹药库外,但这座炮塔也失去作战能力。
在狮号的舰桥上,Chalmers发现吕佐的炮火越来越准确:“他们第一发炮弹从我们头上飞了过去,不过以后4分钟内我们被击中2次,当时我们正全速前进,巨大的风声、机器的轰鸣和我们自己的炮声,以至爆炸声都被掩盖过去。舰体四周到处是冲天的水柱,高过烟囱,然后就劈头盖脸的泼到身上。偶尔眼前亮光一闪有东西过去,那是四散乱飞的弹片。”他没有意识到德国的主炮普遍采用集中的射击指挥仪,在齐射时命中概率更高,英国的斯各特指挥仪性能稍好,但一直到日德兰开战前才意识到重要性,仅有爱尔兰和阿金库尔两艘战列舰完成安装。
  这时致命的打击来了,一发穿甲弹刺透狮号中部Q炮塔外壁9英寸的装甲板,在内部爆炸,并且引燃了炮室和装填室中的火药,眼看殉爆必不可免,炮塔指挥官,皇家海军陆战队的Francis Harvey少校已经失去双腿,奄奄一息,他挣扎着爬到通话筒旁,下令关闭弹药舱门,开始注水。狮号因此得救,英勇的哈维少校事后被追授维多利亚十字勋章,也是本次战斗中第一枚。当火焰蔓延到弹药库时门刚好被关上,一些战死官兵的手还紧紧抓在把手上。火焰所到之处,无人幸免,包括在逃生舱口的中尉医疗官和他的担架队也被杀死。他们都是被高温的气体瞬间吞没的,衣服布料还未开始燃烧。死者最后的动作往往是用手护着眼睛,以至死后他们的面容依旧栩栩如生。
  一名满身血污的陆战队中士摇摇晃晃的走进贝蒂的指挥室说:“长官,Q炮塔完了,所有人员战死,我们刚刚淹没了弹药库。”这时更大的灾难发生了,18750吨的不倦号被击中,根据新西兰号鱼雷官的报告:
  “她的后部中弹,大约是在主桅的位置,上层建筑后部冒出大量黑烟,没有观察到火焰,我们以为是交通艇在燃烧。这时我们已经向左转舵,她没有跟上来,也许是转向装置发生故障,两舰的距离逐渐拉大,直到距离我舰右舷500码时,她再次中弹,一发在舰桥,一发在前炮座,炮弹爆炸了,然后一切安静下来,大约有30秒钟。既没有烟也不见火,然后从前往后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爆炸。稠密的黑烟和爆炸的闪光把战舰完全淹没,各种东西都被炸到高空,一条50英尺蒸汽推动的哨艇肚皮朝天,足足被炸到200英尺高。”
  这让人想起丘吉尔在议会的演讲,无畏舰之间的战斗并不像两名身着重铠的中世纪武士用利剑互砍,而是两个蛋壳在用重锤互砸。1015名官兵就在爆炸中消失了,德国的鱼雷艇事后从“点缀着数千条肚皮朝天死鱼的海面上”打捞起两名大难不死的幸存者。此时冯·德·塔恩号战舰上已经是一片欢腾鼓舞,他们击沉了不倦。当消息传到希佩尔那里时,他用怀疑的眼光透过望远镜搜索着海面,来来回回数了几遍,果然对方只有5条船了。于是他赞许的点点头,没说什么,点燃一支新的雪茄,现在双方的数量扯平了。
  战斗还在如火如荼,不少参加者并未意识到不倦已经被击沉。就连离她最近的新西兰号战列舰也只有部分人注意到,参谋向舰长报告说:不倦……被击中。于是新西兰将炮口转向德国舰列最末的冯·德·塔恩。这时狮号再次被击中,皇家公主也着火了,贝蒂决定派出驱逐舰争取一点转向的时间。就在他向第13驱逐舰支队发报前,吕佐的一发炮弹准确的擦过主桅,天线不翼而飞。此后的命令只能用灯光告诉皇家公主,再用电报发给全舰队。几分钟后,两支舰队的距离逐渐拉开,密集的炮声骤然平息,双方急着修补,灭火,为下一轮较量做准备。

  当前卫舰队打得热火朝天时,杰利科的本土舰队还在后方40英里处,这位以谨慎小心著称的海军上将通过零零碎碎的无线电信号大约了解前方的情形。4点05分,胡德少将的第3战列巡洋舰分队(无敌,不屈,不挠3艘BC)开始以25节航速离开主力舰队,抢去支援贝蒂舰队。实际上更强大的支援就在贝蒂后方,伊文·托马斯的第5快速战列舰分队正朝着炮声最密集的方向全速赶来,当不倦号沉没时,他们刚刚驱散德国舰队后卫的轻巡洋舰分队。希佩尔觉察到贝蒂的小动作时,他们已经脱离了德国战舰的最大射程。
  4点10分,英国战列舰的舰炮开始发话,巴勒姆的15英寸穿甲弹在19000码的距离一炮击中冯·德·塔恩的舰尾,打坏了它的转向机构。损管队和机械师在油污和煤烟中拼命抢修,谢天谢地,这次只用几分钟就排除了故障,不至于重蹈布吕歇尔的后尘。后遗症是600吨积水,全舰右倾2度,舰艉吃水增加到33英尺。
  看到己方的战列舰也赶上来了,贝蒂再次下令转向,重新接近德国舰队,准备放出驱逐舰进行鱼雷攻击。4点17分,三方的交火重新开始。
  虎号战列巡洋舰的观察哨报告,“对方的炮火异常精确,不断对我舰跨射,幸运的是命中不多。我仰着头观察那些炮弹,它们看起来像一个个深蓝色的酒瓶子,直直的好像要飞到你的眼睛里去。最后要么爆炸,要么撞起老大的水花。”
  德弗林格尔号上的von Hase则将炮弹形容成“拉长的黑点,越变越大,最后在什么地方炸开。渐渐的我可以预测落点,有些提早落下,有些远远的从头上飞过,有些就会赏光造访本舰。通常它们会溅起巨大的水柱,在空中停留足足有5到10秒钟,水柱从根部到一半高度都是黄绿色的——是苦味酸炸药。”
  此时狮号的损管队在拼命控制火势,不过全舰还是被浓烟笼罩着。于是吕佐将目标转向后面的皇家公主,德弗林格尔见状也将炮口后转,瞄上了玛丽皇后号。这条26500吨的战舰正被塞德利兹剩下的炮塔猛揍着,在局部上形成了两打一的局面。玛丽皇后用精确的炮火还击,有两次齐射命中德弗林格尔,不过她的结局也来到了,“舰艏腾起明亮的红色火焰,舰体中部传来低沉的爆炸声,深黑色的碎片在空中飞舞,接着全舰发生剧烈爆炸,桅杆向内侧扭曲倒下,浓黑的油烟将她笼罩起来,越升越高,久久不散。”
  根据当时X炮塔的炮手E.Francis回忆:“第一次爆炸发生时,我被气浪抛到空中,刚好撞上一条帆索而没有直接掉在甲板上,这救了我的命。爬起来后我看到左舷2号3号副炮已经从炮耳上滚落下来,炮塔的地板不自然的隆起,四周安静的像教堂,有人问发生了什么,于是我从炮塔顶上的破洞中探出头去,看到4英寸炮座已经面目全非,全舰正向左侧严重倾斜。我把这些告诉负责炮塔的Ewart中尉,他说:那就各自逃命吧,全体离开炮塔!”
  “我们跌跌撞撞的爬出来,全舰左倾得厉害,顺着楼梯滑下的人都掉到左边甲板上。船舷附近聚集了很多人,犹豫着是不是弃舰。于是我说:来吧老家伙们,谁想游个泳?有人回答:‘她还能浮很久。’我和另外5个人跳进海里,拼命滑水向远处游去,大概游出50码后,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滚烫的残骸碎片在空中乱飞。”
  几百码后的新西兰和虎号急急转向规避,新西兰号舰桥上的一个军官纪录:“当时虎号正以24节航速跟在玛丽皇后舰艉500码处,后者突然向左打横,然后消失在黑色的浓烟中。我们只能向右舷急转,虎号和我们从她两侧擦过去,大约50码后,烟开始散去,可以看到她舰艉到后桅的部分还在水面上,螺旋桨在空中转动,有人从后部炮塔和舱口爬出。当残骸距离我们舰艉150码时,最后的部分倾覆爆炸,灼热的碎片被吹向空中,落在周围的海面上。”
  1266名官兵中只有20人被驱逐舰救起。
  贝蒂也看到了这次爆炸,他转过头对狮号舰长Ernle Chatfield上校说,“我们这些该死的船今天有点毛病。”这种冷静泰然被日后的英国史学家所称颂,接着他下达了一道典型英国式的命令,纳尔逊式的命令:再近一点接敌(Engage the enemy more closely)。这倒不是孤注一掷,实际上托马斯的战列舰队正在后方急速接近中,再把希佩尔牵制一会儿,德国的战列巡洋舰分队就会在两支英国舰队的夹击中全军覆灭。当然贝蒂不知道的是,舍尔的公海舰队快要出现在海平面的那头。


  希佩尔也很清楚,形势每分钟都在恶化,英国战列舰32门15英寸火炮正逐渐撵上他的尾巴,虽然截至目前他已经击沉两艘英国战列巡洋舰,可谓空前辉煌。但他自己的船也已经伤痕累累,战列最末端的冯·德·塔恩号还有两座炮塔可用,塞德利兹三座,实际上英国的穿甲弹撞上目标后没等贯穿就直接发生爆炸,事后希佩尔回忆:是英国佬糟糕的炮弹引信救了我们的命。确实如此,英国过度敏感的引信和苦味酸炸药远不如德国信管和TNT炸药。
  在此前20分钟贝蒂用无线电呼叫第13驱逐舰分队,“时机成熟,开始接近攻击。”现在他再次用旗语命令第1和第13分队“以最大速度冲刺”。实际上此刻英国的驱逐舰散布很开,第9和第10驱逐舰分队距离尚远。在前一阶段炮战中第10分队拼命施放烟幕,以至于影响到贝蒂舰队的观瞄。4点11分,贝蒂下令驱逐舰离开烟幕,4点16分,8条13分队和4条10分队的驱逐舰前出开始攻击。
  德国的轻型舰队抢先行动,25条鱼雷艇在雷根斯堡号轻巡洋舰率领下开始攻击第5战列舰分队,以缓解希佩尔后部的压力。他们受到英国战列舰猛烈的回应,此刻在厌战号炮塔中的Bickmore少尉回忆:“我们用15英寸的榴霰弹向那些小东西轰击,每发6英尺高的炮弹中有几十颗拳头大的霰弹,就像用大号霰弹枪打野兔一样,于是他们掉头跑散了。”
  英国的Nestor号驱逐舰在舰长Barry Bingham中校指挥下冲在最前面:“我们以35节航速向对方冲去,大概15条左右的敌方驱逐舰正在排开队形,打算攻击我方战列巡洋舰。”
  跟在后面的是Nomad号驱逐舰,舰长P.Whitfield少校下令向对方舰队第3艘驱逐舰开火,德国人可能显然低估了英国编队的速度,因此打头的Nestor和Nicator没事,跟在后方的Nomad倒是中了好几发88毫米炮弹,其中一发在舰桥前部,无线电和探照灯不翼而飞。英国驱逐舰编队向德国鱼雷艇持续开火,V27和V29号起火沉没。此时一发105毫米炮弹击中Nomad舰体后部,撕开8英尺长的口子钻进引擎室,爆炸扯断了所有的蒸汽管道,主发动机和辅助发动机顿时停转。
  此时Nestor还在突进中,在离吕佐5000码时发射了两条鱼雷,希佩尔下令转向回避,此时攻击第5战列舰队的德国鱼雷艇陆续归来,于是Nestor和旁边的Nicator又被小口径炮火所覆盖,他们继续接近吕佐,在3000码距离发射了第三条鱼雷,战列巡洋舰的副炮也开始对准他们开火。Nestor的好运到尽头了,被雷根斯堡的一发炮弹命中,于是她也停下来瘫痪在海面上,离Nomad只有2英里远。Bingham中校因此获得维多利亚十字勋章。
  编队中运气最好的Petard号发射的两发鱼雷都命中目标:击沉V27,击伤塞德利兹。德国的鱼雷艇火力相对来说比较单薄,总共发射18条鱼雷,无一命中。不过第9分队的攻击成功迫使托马斯的战列舰转向规避,使希佩尔所受的火力大减。4点36分,英国驱逐舰开始撤离,枪炮声再次开始稀疏。这时一条关键性的情报从南面侦察的南安普顿号巡洋舰传来:
  “紧急!敌方舰队东南方出现,方向正北!”

  战场的形势骤然转变,贝蒂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这位中将冲动好战的个性与过分沉着的杰利科是两个极端,“一旦抓住决不放手”是德国人对他的形容。早在5月初,当第一海务大臣要求第五战列舰分队开到罗塞斯港归贝蒂指挥时,杰利科极力反对:“给的船越多,他的胆子越大。”现在预言应验了,在贝蒂舰队4艘战列舰和4艘战列巡洋舰的南方,德国公海舰队的主力舰一艘艘出现在海平面上,绵长的舰列仿佛没有尽头。整整22艘战列舰,6艘巡洋舰和31艘驱逐舰。皇家海军第一次这么完整的打量自己的对手,在南安普顿舰桥上的每个人都呆站着,射击控制室里的军官坚持认为那是自己本土舰队主力,尽管来自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根据舍尔原先的计划,整个公海舰队首先向西北方行动,切断贝蒂舰队的后路。不过第5战列舰队的出现显然在意料之外,当2侦察分队的巡洋舰报告5艘战列舰(实际是4艘)刚刚加入战斗时,舍尔下令转向北进。他知道希佩尔一定在苦战中,不快点救援的话这个诱饵会被英国人吞掉。4点40分,英国舰队在望了。
  Chalmers回忆,那是贝蒂一生事业中的顶点……“就在一瞬间,南方海平面上耸起一片桅杆和烟囱的森林,碰巧当时可见度良好。没有丝毫犹豫,4点48分我们依次向右舷180度转向完毕,全速撤往北方,取最近的路线与主力会合。”
皇家公主向杰利科发报:紧急,敌方舰列东南。我方位置北纬56度36分,东经6度4分。于是本土舰队主力开始加速前进,远在伦敦的海军总部也得到电报:紧急,舰队决战近在咫尺。拖轮开始升火出港,医院做好接收伤员的准备,就连以冷漠著称的第一海务大臣阿瑟·布丰也在办公室里连连搓手,用秘书的话说“处于少见的兴奋中”,大不列颠等待着第二个特拉法尔加。


  贝蒂此刻急急向北开去,他已经完成了诱饵的工作。撤离的命令同样传达到南方3英里处的第2轻巡洋舰分队,指挥官古德诺准将决心秉承纳尔逊的风格,继续完成侦察任务。他的参谋Stephen King Hall中尉回忆:“我们打算违抗命令,或者说暂时搁置这道命令,主要原因有两个。第一,想再接近一点公海舰队,以取得更详尽的报告;第二,打算在合适的距离上对敌人的单列纵队进行一次鱼雷攻击。于是本舰以25节航速向他们冲去,而我们的战友正在向相反的方向逃离。每秒钟都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期待着敌人侧舷出现密集的火光,然后冰雹般的弹雨会把我们淹没。”
  接近到13000码的距离,古德诺发回报告:敌方舰队方向正北,单列前进,前卫是凯撒级战列舰,两侧有大量驱逐舰,敌方战列巡洋舰队从北方加入汇合。本舰位置北纬56度29分,东经6度14分。
  这时德国舰队才开火,舍尔在腓特烈大帝号的舰桥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英国巡洋舰掉头逃走,而德国的305毫米舰炮“用慢动作做打靶练习”。Hall中尉和其他人此时“躲在2毫米厚的钢板后面吃罐头牛肉,轻巡洋舰可无法消受那些大口径炮弹,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于是四条巡洋舰像特洛伊城下的赫克托尔一样拼命逃跑,在密集的弹幕中左右腾挪躲避,整整45分钟过去,他们居然豪发无伤!
  瘫痪在海上的两条英国驱逐舰就没这么好运,此间Petard号尝试将Nestor拖走,被Bingham中校拒绝,现在他跟他的舰员一起面对被击沉的命运。Nomad已经被一发150毫米炮弹击中,几分钟就沉没了。Nestor的水兵开始放下汽艇和橡皮筏,舢板被打坏。伤员优先离船,拖带索也准备就绪。这时德国的炮火开始集中起来,Nestor发射了剩下两发鱼雷作为回应。她的舰艉不断被击中,舰长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全体弃船。几分钟后,水手们在救生艇上,他们“对逐渐下沉的战舰欢呼三声,有人开始唱上帝保佑国王。”除了6名死者,别的人都被德国人救起,关在S16号驱逐舰的甲板下直到整场战斗结束。

  希佩尔重新估计形势,觉得英国第5战列舰分队差不多也进了伏击圈,于是指挥舰队转身杀上。吕佐的无线电天线被打坏了,只能用旗语下达命令。就在转向的瞬间,托马斯的战列舰刚好开火,德国战列巡洋舰再次受损,这多少为贝蒂争取到一点时间,不至被截击。不过那些战列舰并没有意识到转向的必要,一路往南开去,这次还是因为命令格式的问题!在4点40分,贝蒂开始转向时,托马斯舰队在后方8英里处收到旗语信号:右舷转向16个罗经点。但这条命令并没用探照灯重复。他们继续追赶希佩尔舰队。直到7分钟后,巴勒姆和狮号擦舷而过,贝蒂再次命令用旗语通知托马斯转向,这时宝贵的几分钟已经过去,德国公海舰队正用40节的相对航速快步赶上,当英国战列舰开始依次回转时,舍尔下令集中火力向转向点轰击。
  时机把握的很好,托马斯舰队伤亡惨重:巴勒姆号的桅杆中弹,无线电不能使用,也是有趣的巧合,参加前哨战的三支分舰队旗舰都不能发电报。勇敢和厌战顺利完成转向,很幸运的没有中弹。急速接近中的德国舰队将所有炮火聚集到编队最后的马来亚身上,很快她就中弹连连,不过航速不减,顽强的项北逃去。
  第13驱逐舰队的Onslow和Moresby号驱逐舰正在为回收飞机中的恩格丁号母舰担任警戒,Onslow的舰长就是担任二战中英国本土舰队司令的约翰·托维海军上将,此时他还是个少校。此刻接到命令向最近的第5战列舰队靠拢,不过他求战心切,带领两条驱逐舰赶往贝蒂方向,不久发现“敌方战列巡洋舰队在5点方位,距离18000码,附近没有轻巡洋舰和驱逐舰,看来是鱼雷攻击的好机会。”于是Onslow被吕佐的150毫米副炮击中三发,被罗斯托克的105毫米主炮命中两发,不过只有两人阵亡,在Moresby的烟幕下撤退。

  “看来变成追逐战了”,舍尔纪录道。他相信只要集中炮火,英国的战舰会一艘艘被追上击沉,一点没有考虑为什么贝蒂掉头望北走。如果是逃回英国的话,方向应该是往西才对。公海舰队最前方的是保尔·巴恩克少将的第5战列舰队,旗舰国王号。他们最先追上马来亚和厌战,火力越来越密集,稍前方的巴勒姆和勇敢号战列舰固执的咬着希佩尔舰队,尽管此时可见度很差,吕佐、德弗林格尔和塞德利兹还是接连被命中。
  5点27分,战场形势是:吕佐对巴勒姆,德弗林格尔对勇敢,塞德利兹对厌战,互有攻防。马来亚最危险,5点开始冯·德·塔恩就对着她开火,5点08分威廉王储加入开火,5点10分国王号加入,5点27分毛奇号加入,于是这艘32450吨的巨舰始终被密集的弹雨覆盖着,每分钟有6到9发大口径炮弹落下。上面的一名军官回忆:“只要有一发炮弹命中适当部位让航速稍减,大伙儿就只有死路一条。炮手们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为每发炮弹祈祷后填进炮膛中,其中一个问我,‘还剩下多少德国船浮在海面上?’”
  马来亚号总共被命中8发炮弹,不过伊丽莎白女皇级战列舰无愧超无畏舰的称号,3百万英镑的建造费物有所值,13英寸装甲带扛住了德国305毫米舰炮的陆续轰击。她们以24节的航速逐渐甩掉21节的国王级,距离逐渐拉开。德国人很气恼的看着这一切,桔黄色天幕下英国战列舰的侧面轮廓清晰可见,“用肉眼就能分辨出他们的炮管,像大甲虫的黑色触角一样上下摆动,虽然连连命中,但该死的英国佬速度不减。”
  5点30分,炮声暂时平息。


  狂跑一个半小时后,贝蒂知道德国人一定上钩,虽然损失两艘战列巡洋舰的代价未免大了一点,剩下四艘战斗力尚算完整,狮号炮塔还有两座炮塔好用。“士气高涨。”Chalmers纪录到,“不倦和玛丽皇后的沉没只有少数军官和观察员知道,并没有散布开。”不过狮号的枪炮官注意到另一件无法控制的坏事,天快黑了,可见度正急速下降。
  “减弱的日光和变厚的海雾,敌我双方喷射的硝烟和烟囱,这一切都使得远距离的交战变得困难,从4点40分转向到日落,战列巡洋舰分队总共与敌方进行过5次短促交火。我们一次一次的改变航线接近敌人,搜索阴翳密布的海面,在雾气和烟雾中寻找可能的目标。每次发现目标后匆匆开火,他们就转向,消失在烟幕中。5点08分我们丢失目标;5点12分重新出现,5点33分再次消失;然后从5点38分到6点01分,这次时间较长,交战距离从13000码到15000码不等。”
  在这种短促的交火中,公海舰队的战舰更有优势。德国采用的测距方式比英国的先进。首先由测距仪解算出对手距离,然后在这个读数上增加一定距离,发射第一发,再根据读数发射第二发,最后根据读数减去一定距离发射第三发。三发的射程间隔相同,时间相近,可以根据弹着点快速修正弹道,这种方式被称为梯次测距。而皇家海军还是采用传统的二分法测距:首先发射一发炮弹,根据弹着点调整下一发射击,直到连续两发炮弹落在对方两舷,再取中间值。用这种方式测出正确距离需要较长时间,加上德国使用的光学瞄准具远远优于英国产品,因此在第一阶段的德舰的命中率较高。
  排除技术上的微弱优势,舍尔也同样为视野烦恼,风向由西北变成西南,枪炮和烟囱喷出的黑烟使得西北方海面模糊一片,只有轻型舰艇偶尔在烟雾中出没。虽然报告说马来亚号已被重创严重倾斜中,但始终没能追上。希佩尔舰队以20节航速冲进烟幕中,主力舰队被第2战列舰队的6艘老式前无畏舰拖着,航速只能保持18节左右。锅炉房也开始报告故障,从下午1点开始就拼命加速,以至大量煤渣来不及清理,管路阻塞事故开始频繁起来。许多水兵从中午开始就没吃东西,部分锅炉工逐渐表现出体力不支。
  遵照5点20分舍尔“全面追击”的命令,希佩尔下令掉头向西北方前进,重新搜索对方战列巡洋舰,这无形中帮了贝蒂的忙。早在5点24分英国战巡已经停止撤退,掉头向东,防止希佩尔发现本土舰队逼近而警告舍尔。老冤家又凑到一起,德国指挥官并没有意识到贝蒂的用意,von Hase赞叹道,“贝蒂对时机的把握和舰队的运动可以说巧妙,显然他们打算在我舰队前方横穿大T字,与西方的战列舰重新夹击我们。”于是希佩尔舰队再次处于交叉火力中,贝蒂的4艘战列巡洋舰在前,巴勒姆和勇敢在左舷。吕佐和德弗林格尔再次中弹,塞德利兹的舰艏被撕开,涌入几百吨海水,船头逐渐下沉接近水面。损管队关闭所有隔水舱,不过甲板上还是火头处处。现在可见度下降,光线对英国人稍有利,他们可以充分利用大口径舰炮的优势了。
  希佩尔开始烦躁起来,参谋们注意到他开始用力咬雪茄,咒骂那些“该死的前无畏舰耽误了主力舰队行动”。吕佐的无线电不能用,英国人躲在烟幕中远远发炮而自己又无法还击,他决定违抗舍尔追击的命令,在更坏结果发生前先行撤离。几分钟后希佩尔舰队转向西北,随后转北,干净利索的脱离战场。

  在他东北的方向上,腓特烈·波迭克少将的第2 侦察舰队正在烟幕中小心探路,包括4艘轻巡洋舰(法兰克福、威斯巴登、埃尔平和皮劳)。不久他们发现东北方5英里处有一艘英国巡洋舰,那是第3战列巡洋舰分队所属的切斯特号巡洋舰,于是向它猛扑过去,短时间内命中18发炮弹,甲板上顿时死伤枕籍。前炮塔16岁的Jack Cornwell一等兵,受伤后拒绝离开炮位,于是在那里坚持战斗直到不支倒地,这种勇敢为他赢得了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追授)。幸运的是只有一发炮弹击中引擎室,从左舷穿进右舷飞出。事后水手们发现,船上的吉祥物一只黑猫当时正在引擎室的柜子顶上打盹,看来它做出了最大的贡献。这是后话,切斯特现在一路向东逃去,波迭克的巡洋舰在后面紧追不妨。远处的灰雾中三个巨大的舰影逐渐显现出来,胡德少将的战列巡洋舰赶到了。
  包括三艘无敌级的第3战列巡洋舰分队从4点05分开始赶路,途中由于贝蒂舰队不断的改变方向,当胡德杀到战场时,却发现自己在战场另一侧,距离希佩尔舰队右舷大约10英里。这时浑身冒烟的切斯特拼命逃过来,后面的德国巡洋舰发现英国战巡,波迭克下令急速转向撤退。5点34分,英国人开火了,只持续了5分钟,不过相当有效。无敌和不挠第一次齐射就命中威斯巴登,锅炉工Zenne回忆:“爆炸的冲击传来时,所有的电灯都熄灭了。不久靠着蓄电池我们重新恢复照明,发现6号舱室中弹,到处是滚烫的蒸汽,轮机的转速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停止。命令通过传话筒送下来:两座引擎全速开动。我们只能绝望的回答说引擎全完蛋了。”于是威斯巴登像死鱼一样横在海面上,锅炉工纷纷爬到甲板上帮着装炮弹,他们决心抵抗到底。
  皮劳号轻巡洋舰也吃了不屈号的一发炮弹,四座锅炉报废。不过勉强保住足够的蒸汽,在法兰克福施放的烟幕中逃走,她将一直活到1943年,作为意大利海军的一员继续战斗。此时波迭克少将已经报告有新的英国战舰加入,希佩尔向右舷大概望了一下,断定那是战列舰,是英国主力舰队的前卫。6点钟,他下令海因里希准将马上率领31条鱼雷艇攻击右舷的胡德舰队。
  于是雷根斯堡巡洋舰上升起代表Z字的格子旗,全速突击开始,不过被英国的Shark、Acasta、Ophelia和Christopher号驱逐舰拦截,只有放出12发鱼雷,无一命中。Acasta一直冲到能看见德国战列巡洋舰的距离,被吕佐侧舷的150毫米副炮命中两发,失去动力,被拖带回港。Shark鲨鱼号受伤较重,先后被雷根斯堡的105毫米炮弹和鱼雷艇的88毫米炮弹击中,前炮塔完全炸飞,舰桥被击毁,转向装置失灵,引擎停转,连救生艇都被打坏。水手长C.C.Hope回忆:“后部舰炮也不能用了,甲板上到处是尸体,我们聚集在中部最后一门4英寸炮旁边,当时A.B.Howell和我负责装填,舰长Loftus Jones少校瞄准,Smith少尉调校方向,我们击伤一艘德国鱼雷艇(V48)。这时更多的鱼雷艇围拢过来,在600码距离用小口径舰炮猛烈开火。Jones少校的双腿被打断,他下令升起所有舰旗后才弃舰。”最后由德国鱼雷艇将鲨鱼击沉,90名水手中86人战死,Hope被丹麦汽船救起,Jones少校的尸体几周后在瑞典海岸上被发现,他被埋葬在那里的Frskenbacksie小渔村,追授维多利亚十字勋章。
  由于这次不成功的鱼雷攻击,希佩尔下定决心要脱离战斗。他将航速稍减,打算等后方的舍尔舰队跟进后一起向东北方开去,是贝蒂无意中完成最后这一脚传送。6点22分,“浓雾散去,我们突然发现自己面对着英国本土舰队的所有炮口,海平面尽头满是桔黄色的火光。”希佩尔回忆到,如果德国的鱼雷艇群刚才不是在对付英国驱逐舰,如果他们向西北方做一下搜索,如果他们发现了英国舰队主力并进行鱼雷攻击,大战的结果可能是另一个样子。战争固然是实力的比拚,不过有时运气也很重要。舍尔在临终前依然为之耿耿:“天意如此,让英国人先画完最后一笔,在最关键时刻的这点遗憾,让我无法安心前往另一个世界。”
本土舰队在哪里?此刻他们已经开到战场边缘,远处驱逐舰的炮声隐隐传来时,杰利科上将在铁公爵的舰桥上不耐烦的等待侦察舰的报告,右舷远处的暮色中是炮口发出的点点火光。他既不清楚贝蒂舰队在哪里,也不知道公海舰队的方位。从4点38分南安普顿发回消息至今,英军前卫舰艇一直在接战中,截至6点为止,只有发回过8次准确的报告和一些断断续续不确定的目击纪录。其中6次是来自古德诺的南安普顿,他倒是时刻记得自己的任务。贝蒂只是很含糊的用电报告知“敌舰东南”,然后是“怀疑为敌方的26-30艘战列舰,方向东南”。
  在铁公爵的两侧身后,另外23艘战列舰正待命出击,这是一笔大得令人无法想象的赌注,可以依赖的线索却少得可怜。她们平行排成6列,以巡航队形前进,每列相距2000码。时间正一分一秒过去,每分钟德国舰队就接近四分之三英里。杰利科是炮术军官出身,深信集中的炮火是一切海战的决定因素;另一方面,“本土舰队是帝国仅有唯一的支柱”,因此自身舰队的安全在杰利科头脑中占第一优先位置,哪怕放弃战斗机会也要保障舰队安全。因此将主力分散成几个集群进行快速穿插在他看来是绝对不能容忍的,那等于提供对方各个击破的机会。1914年他上任后编制的厚达70页的《本土舰队战斗条例》规定,必须将所有战列舰排成单列并占据有利位置,本土舰队才能发挥最大威力,也是唯一作战方式。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刻,“沉默杰克”上将紧张的想:一旦位置判断错误被对方横切大T字,数量的优势就会被抵消,落得对马海战中俄国人的下场;不过如果一直等到看见德国舰队再布阵,显然为时过晚,一些战舰的开火角度被阻挡,一些战舰在敌前转向,此时德国人只要来次鱼雷快攻就会造成灾难性后果。

  贝蒂和胡德的战列巡洋舰都在接战中,伤痕累累的切斯特号正试图灭火,都没有发回正确的情报。远在伦敦的海军部也指望不上,只能断断续续提供一些监听来的情报。6点03分,接到古德诺新的报告:“失去敌方战列舰队踪迹,正与战巡交战,方位北纬56度57分,东经5度43分,方向东北偏东,26节航速。”这多少提供了一点帮助,不过在本土舰队前方放哨的装甲巡洋舰已经逐渐南下,与总旗舰失去目视联系。杰利科只能询问位于右舷最靠外的马尔巴罗号战列舰:“你能看到什么?”6点马尔巴罗回复:“我方战列巡洋舰从西南偏南,往东前进,狮号带头。”5分钟后又报告“第5战列舰分队,西南方出现”。这表明贝蒂的位置比预料中的偏差11英里,原本以为狮号在铁公爵东南12英里的,实际是在南方5.5英里,不久铁公爵自己的观察哨也看到他们了。
  这时杰利科开始明白德国舰队的位置,汉斯们比预料的还要接近,本土舰队只有15分钟时间将6列纵队变成单列,根据《条例》这需要20分钟!一秒钟都不能再浪费了,就在这种时候杰利科还不敢确认,谨小慎微的个性暴露无疑。他听着远处越来越接近的炮声喃喃自语:“希望有人告诉我那是谁在开炮,在向谁开炮?”于是他下令用探照灯信号询问狮号:“敌人舰队到底在哪里?”贝蒂上一次见到舍尔舰队已经是一小时前的事情,他只能含糊的回答“东南方”。这样的答复当然让人不满,铁公爵再次询问了一遍,很幸运的,狮号的观察哨此刻刚好发现德国的第3战列舰分队遥遥出现在海平面上。于是6点14分,贝蒂舰队回答:“西南偏南位置发现敌方舰队。”不久巴勒姆也发回相同报告。

  现在情形很清楚了,杰利科还有一件为难事,根据他自己回忆:“当时我要做的决定,就是命令全舰队向左舷还是向右舷展开。我的第一反应是向右舷,这样可以在最短时间内与敌方接战。不过根据狮号和巴勒姆的报告,显然对方已近在咫尺,此刻在烟幕中向右展开,整个舰列可能被对方前卫的驱逐舰袭击,这无异于自杀;当然向左展开也有坏处,首先是马尔巴罗带领的第6战列舰分队会在舰列顶端,此处的敌军炮火最集中,而该分队的大力神和阿金库尔两艘战列舰相对比较薄弱。另一个坏处是可能与敌方舰列平行,无法击中己方所有炮火。”
  向左还是向右,这就是问题所在。6万名官兵不耐烦的等着,当事人承受的压力是史学家无法想象的。霍雷肖·纳尔逊在特拉法尔加用2小时决定最终的布阵,杰利科用了20秒钟。舰长Dreyer上校回忆:“当时我正在查看前进方向,突然听到总司令快速、独一无二的脚步声,他走到罗盘前静静打量。我望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心想他打算怎么办?”
  20秒钟后杰利科抬起头来,用一如既往的冷漠语调对信号官A.R.W.Woods中校下令:“匀速前进,方向东南。”
  Woods中校建议:是不是向左偏一个罗经点,这样大家都知道是向左舷展开。
  “很好,升起匀速前进的角旗,方向东南偏东。”
  6点15分,铁公爵升起三面信号旗,最上面的是蓝白竖条相见的三角旗,表示匀速前进;同时用电报通知:从左侧开始的战列舰依次向左舷转向,随着分队旗舰跟进,以乔治五世为首,英国战列舰队一字排开,逐渐拉成全长11800码的舰列。
  皇家海军现在向着“第二次特拉法尔加”全速前进,在那场伟大的海战中,纳尔逊上将穿着全套礼服指挥战斗。现在铁公爵号舰桥上的每个人重新检查自己的仪表:深蓝色防水帽,双排扣上衣和围在领口的白围巾。巨人号舰长Gaunt少将下令升起不合时宜的旗语:记住光荣的六月一日(指1898年),为比利时复仇!
  十几分钟后,德国舰队在望。不过只是模糊的一瞥,上百个烟囱冒出的浓烟使视野及其模糊。几年后在皇家海军学院的一次讲座上,杰利科把一个灰尘掸子放在德国当头四艘战列舰的模型旁边说,这就是我所看到的舍尔舰队。在海战结束后他写给第一海务大臣的信中,杰利科表示:当时的情形是如此难以把握,根本看不到敌人的影子,四周有的只是炮口的闪光、落下的炮弹落下和爆炸的战舰。

  贝蒂舰队从后方高速插上,他们的位置在整个舰队的最前端。杰里科下令战列舰群适当减速好让战列巡洋舰先通过,这多少推迟了接战时间。伊文·托马斯意识到他的舰队来不及开到最前端,干脆排在最末尾。现在整个舰列有7英里长了,在战列舰队前方的装甲巡洋舰突然冲出,拉开主力舰队决战的序幕。
  不少战史学家无法理解Robert Arthurnot海军少将的这种行为,将其评价为个人英雄主义,急躁冒进,实际也是如此。本来他的任务是率领第1巡洋舰队担任前卫,当看到波迭克的巡洋舰时,可能是受纳尔逊身先士卒的作风鼓舞。5点47分,Arthurnot率领防御和武士号装甲巡洋舰抢先出击,此后他们一直跟德国巡洋舰时断时续的交火。6点05分,这两艘船从左舷向右绕过狮号的舰艏,突然发现还在海面上飘浮的威斯巴登。于是他们接近到5500码距离向奄奄一息的德国巡洋舰开火,丝毫没有意识到大批德国战舰已经在浓雾中悄悄接近,眼前这种令人不齿的行径让von Hase怒火中烧,“我立刻忘掉了先前的目标,6点10分测距仪算出英国巡洋舰的方位距离,我用最快的速度下令调整主炮向那些混蛋开火。6点16分,第二次射击正中目标,巨大的烟柱升起来,弹药库爆炸。第二条巡洋舰也被击中,掉头逃跑了。”
  这里我们无法确认防御究竟是谁击沉的,在附近的吕佐、国王、大选帝侯和边境伯爵号战列舰的开火纪录中都有类似的描述,看来Arthurnot少将的作为激怒了所有德国人,防御和所有893名水手在复仇的火网下爆炸消失,武士的引擎室在水面下被撕开,在Molteno舰长指挥下边抢修边向后撤退,第二天由恩格丁号飞机母舰拖带时沉没。位于英国舰列末尾的厌战号目睹了这一切:“两条巡洋舰承受了原先瞄准我们的炮火,防御当场爆炸,舰底飞到空中整整50英尺高,真是罕见的场面。武士和黑王子也受创,我们把那个地方称为风暴角。这时候后方的马来亚突然接近,大伙儿扣紧头盔,做好碰撞的准备。我们的转向装置在先前的战斗中已经出现问题,现在干脆卡住。于是本舰向右舷大转弯,接近重伤的武士,德国的炮火纷纷向我们转来。”
  实际上厌战大回转两次,舰长通过引擎反转勉强补救了第一次过失,却不当心把紧急转向装置接上船舵,于是战列舰再次向右舷打横。这些大动作是当着德国人的面完成,极短时间内厌战被大口径炮弹命中13发之多:“整整30分钟内有30多艘德国军舰在零距离向我们开火,各种炮弹落到甲板上的声音就像一个连的小口径火器在齐发连射。事后在舰上总共找到150多个穿孔,烟囱被打成漏勺,主桅扭曲得不像样,B炮塔报销了,侧舷的6英寸炮座被击中,弹药陆续爆炸。随舰牧师从火堆中拖出一个个伤员,直到自己身上每片布都烧起来,这为他赢得了优质服务勋章。最后当我们回到罗塞斯港时,全舰还有7个地方起火,海水淹到后甲板,只有两门主炮和两门副炮还能用。”


  1916年5月31日,星期三,北海。
  长时间的期待结束了,揭幕的时刻终于降临。数年来经济实力、工业程度、技术水准的较量,情报人员和指挥官无数次的刺探和谋划,成千上万名水兵的操练,两个国家的命运和荣誉,一切都将在短短几小时得到裁决。

  海王号上的一名年轻少尉注意到:“短短10分钟内,各种各样的旗语和舰旗从每艘船的桅杆上升起来,大的、小的,三角的、正方的、丝绸的、亚麻的,所有人都用盛装来庆祝几个月的郁闷终于到了尽头。”他朝周围看了一眼:“站在桅杆顶上观察远距离炮战真是有趣的事,看到几英里外敌舰炮口的闪光,然后是30秒钟的屏息等待,感觉如果30个世纪那么漫长,想象在黑暗的虚空中有两三吨钢块和炸药正不怀好意的向你扑来。终于它落下了,近失弹溅起巨大的水柱像瀑布一样让你全身通湿,一些过早掉下,一些落到远处。敌人的战列巡洋舰似乎比别的战舰都冲得靠前,我们至少命中两发。每次看着那边明亮的桔红色火焰突然升起,然后甲板上的人就大喊‘命中!’到处欢呼和口哨四起,那真是一生中少有的节日。”
  “东北方海面到处是火焰,数不清的炮口闪光刺破雾气和黑烟。”舍尔站在腓特烈大帝的舰桥上咋舌不已,德国舰队正以20节航速向杰利科的战列开去。根据教科书上的典范,这是最糟糕的情形,前方的英国舰队已经展开队形,用全部侧舷火力开火,而德国战舰只有当先几艘才能还击,简直是对马海战再现。马尔巴罗号战列舰在英军最前端,“当贝蒂的战列巡洋舰过去后,烟雾逐渐散开,对手出现了,当头的是4艘凯撒级战列舰,跟着4艘赫尔格兰级(实际领头的是4艘国王级)。”6点17分,马尔巴罗向右舷110度距离13000码的德国战列舰开火;6点24分阿金库尔的14门12英寸主炮向距离10000码的战列巡洋舰开火;然后是复仇、大力神,所有24条战列舰陆续开火,不幸的威斯巴登发现自己正处于英舰火力的中心。希佩尔的战列巡洋舰在那最艰难的几分钟内再次受创,靠着怪物一样的生存能力勉强转向东南,跟着的是巴恩克第三战列舰队,在旗舰国王号上,很快医疗室就人满为患,许多伤员在甲板上接受急救。重伤员简单的注射一剂吗啡,医疗官的工作就是快速止血包扎上夹板。气体中毒的水手也一个个从底舱抬上来,呼吸急促,皮肤苍白并不停呕吐,有些要做人工呼吸,有些要注射强心剂,仅有的几个氧气瓶很快就用完了。一发炮弹打进侧舷炮塔引燃了装填室里的弹药,毒气通过破洞渗进第三锅炉房。

  这次超过400门大口径舰炮的大合唱只持续了大约一刻钟,没命发射的火炮和过热的锅炉喷出浓烟,混合了傍晚海上的雾气变作灰色的幕布将双方暂时分开。奥丁大神的女儿们骑着飞马在云层上高唱战歌,从海面上托起战死者的灵魂带回瓦尔哈拉。活着的人还在铁与血的舞台上奋战,用杰利科的话说:“乘着看得见的时候,向一切能看见的开火。”如果不是因为厚重的烟雾,公海舰队的数万名官兵一定要齐唱安魂曲了。不过英国枪炮官们的报告开始含糊起来:
  “贝勒丰,6点15分发现灰色可疑舰只,6点25分开火,无法确认成果”;
  “本鲍,6点29分向吕佐开火,距离1000码,无法确定成果”;
  “征服者,6点31分,距离12000码向边境伯爵级战列舰开火,对方快速消失”;
  “君王,6点33分,右舷95度战列舰5艘,3艘国王级,2艘凯撒级,向带头的国王级开火,第一发落在舰艉远处,第二发在后甲板附近跨射,对手消失。向凯撒级开火,无法确认成果。”
  “……”
  此时威斯巴登还浮在哪里,真是伏尔干船厂的骄傲。当德国战舰纷纷消失后,不少英国战列舰也转开炮口,无视她的存在。当炮手询问是否射击时,枪炮官们回答“等请示了舰长再说。”与相等的对手堂堂正正对垒是这场伟大海战的主题,贝蒂和胡德的战列巡洋舰此刻正在向东南方猛追,认定希佩尔才是他们的宿敌。七对五,而且德国的战巡从舰体到水兵都已到达极限,这多少有点不公。吕佐再次中弹,一次剧烈的爆炸把前炮塔彻底掀掉,大量海水涌进前部舱室和侧舷的鱼雷舱,舰艏沉到海面下,勉强以15节航速前进。这是无敌号的成就,当时她冲在整个舰队最前面,紧跟的姐妹舰不屈和不挠,再后面是贝蒂舰队。无敌的枪炮官Dannreuther中校回忆,在8000码向对方先导舰开火,观测到命中。胡德少将在通话筒里大叫:“干的好,就这样不停开火快速开火,要发发见血!”
  6点31分,德弗林格尔为她的姐妹舰报仇了,继玛丽皇后和防御之后,von Hase第三次见到壮观的景象:“火焰里包裹着一连串急速猛烈的爆炸,桅杆倒塌了,闪亮的碎片四处飞旋,船体中部断裂,黑色的煤烟和白色的蒸汽从所有方向冒出来,巨大的烟柱向空中升去,就像裹尸布的颜色。我朝话筒大喊:‘敌舰爆炸!’掌声和欢呼如果雷鸣一般席卷甲板上每个角落。”
  17250吨的无敌号战列巡洋舰上1037名官兵只有6人生还,Dannreuther是其中之一,根据他的回忆,无敌虽然已经吃过几炮但都不足以致命。最大的打击来自6点34分,Q炮塔遭到直击,280毫米穿甲弹在内部爆炸,掀掉了炮塔顶盖并引爆弹药库。时间与von Hase回忆的相差几分钟,但结果可以确定,无敌从舯部折成两截,慢慢沉入北海。1914年9月1日下水的德弗林格尔号毫无疑问,是这次海战中最优秀的战舰。
  已经交代过,当时可见度很差,以至第3战列巡洋舰分队末尾的不屈号都没意识到旗舰被击沉,当经过海面上依然矗立的艏艉两节残骸时,不少人欢呼起来,认为那是德国战舰,只有少数人注意到舰艉依稀写着无敌的舰名。英国的Badger号驱逐舰也认为那是德国战舰,准备了武装警卫然后过去打捞“战俘”,这才发现救起来的是自己人,Dannreuther中校镇静自若的踏上驱逐舰甲板,好像刚按照正常手续转到新的舰上一样。他朝警卫微笑,表示自己毫发无伤,只是“在舰桥沉没时跨了一步到海里而已。”
  截至此时希佩尔舰队可谓战果累累,不过他无暇考虑在港口等待着的荣誉。吕佐的伤势已经无可挽救,哈德尔舰长回忆,右舷不断有敌舰向我们开火,而我们无法找到他们的方位不能反击。安东右主炮的瞄具被打坏,无法使用;贝莎后部被击穿,部分弹药着火,装填和升降装置无法使用;一发炮弹落在凯撒和多拉炮塔之间,切断了后者的电力供应管线,只能用人力操纵。射击控制室的电话系统被打坏,只能用传话筒,不久炮塔里的毒气涌上来,又改用耳机。一名水兵去急救室帮忙,发现缺手断脚的伤员满地都是,而医生都已经阵亡。
  6点45分,吕佐在烟幕掩护下离开战列,蹒跚着向西南独自开去。
我完全看不见战列巡洋舰在哪里。”舍尔纪录到,“我决定将舰列向后转动,不然在转向点等待我们的将是毁灭。”他决定全体作一次Gefechtskehrt-wendung,战术大转弯。从战列后端开始,每条船将在敌人炮火前回转180度,这种举动是相当危险的,极易引起碰撞使舰列乱成一团。不过这个风险必须接受,信号发出后德国战舰开始依次转向,和平时期在波罗的海的反复训练此刻发挥效果,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战列巡洋舰和战列舰右满舵大转身,机械师们上下忙碌,在白色蒸汽和黑色煤渣上打滚,这个时候如果引擎或者船舵出点问题,那就一切都完了。几分钟后,公海舰队向西南方脱离战斗,只有希佩尔舰队和巴恩克第三战列舰队受一定损伤,另外两个战列舰队从未进入英舰射程,战力完整。
  皇家海军情报部的Kenneth Dewar中将在事后评价:当舍尔决定转向时,英国舰队暂时的优势就像纸牌搭的房子一样塌下来,刚转过身的德国舰队极其脆弱。但杰利科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6点42分当敌人消失后,他和其他舰长一样认为那只是浓雾的阻隔。铁公爵号战列舰到此只发射过9发炮弹,一个桅杆上的观察兵将其形容为“捉迷藏游戏,对方时不时在烟雾中出现,短短几分钟后再消失不见,就像兔子从一个洞跑进另一个洞里。”此时英国的侦察体系再次处于瘫痪状态,舰列前面的法尔茅斯和坎特布雷号巡洋舰明明看到德国大转向,不少战列舰的观察哨(包括铁公爵自己的)都观察到这次动作,但没有人想起通知舰桥,可能觉得“反正大家都能看见。”直到6点44分,英国战舰才开始小心翼翼的向德国人消失的方向开去,重新散成6列前进。10分钟过去后,依然没发现德国军舰的影子,总司令才觉察到“一定有其他什么原因”,他下令全体转向南方。
  此时舰列最外端的马尔巴罗号开始陆陆续续受到鱼雷骚扰,最早一次是在6点45分,可能来自德国驱逐舰或潜艇,观察哨报告由3条鱼雷正从后方接近,被回避躲过。6点54分马尔巴罗舰桥前部发生爆炸,全舰右倾7度,指挥官Cecil Burney爵士报告说是因为一发鱼雷或水雷。这给杰利科造成一种感觉,即德国战舰向西撤退是种圈套,在那边等待的是水雷、潜艇和驱逐舰。不久乔治五世紧急报告:在你前方有潜艇!于是杰利科迟迟不下令西进,实际上最近的德国潜艇也在几百英里外。1914年9月22日魏迪根的U-9神话让皇家海军谈潜色变,不仅本土舰队“截获”了任何一条新出厂的驱逐舰,扣着不把他们投入更吃紧的地中海战场,现在子虚乌有的潜艇又阻挡了整个本土舰队!
  最前方的贝蒂还在用25节推进,搜索西南方。6点50分他突然下令右舷转向,四艘战列巡洋舰掉头回航,这使他与德国舰队之间的距离重新拉开5000-8000码,关于这次掉头的原因在事后他自己也没有解释。6点55分,铁公爵命令用灯光信号询问狮号:
  “你能看见德国战列舰吗?”
  “不。”后者简短回答。
  实际上击中马尔巴罗的鱼雷来自德国第三鱼雷艇分队,他们奉命狙击英国前卫舰队并施放烟幕掩护公海舰队转向,很快被炮火驱散。这些鱼雷艇开始试图在炮火下营救威斯巴登的水手,巨人号战列舰用4英寸副炮和A炮塔朝它们开火,冲得最前的V48被击中当场爆炸沉没,剩下的鱼雷艇悻悻离去。威斯巴登上的活人已经所剩无几,“各种炮弹尖叫着在我们身边落下,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浪中尽是致命的毒素,最后几个人在不停咳嗽呕吐,脸和手都已经变成深黄色,耳朵里流着血,已经被震聋。”这是唯一的幸存者锅炉工Zenne 对威斯巴登最后时刻的回忆,没有人跳水逃生。
  一群驱逐舰逐渐围拢过来,打算用鱼雷结果这个顽强的对手。古德诺的南安普敦号巡洋舰发来一则消息:“7点04分,敌舰队转往东南偏东方向,本舰接战中。”于是英国舰队掉头西去,威斯巴登孤零零的漂在海面上,最后于6月1日凌晨2点24分终于沉没,战死者高达589人。

  贝蒂在数分钟前也报告“敌舰队在西方。”一大群德国鱼雷艇重新接近证实了这个事实。就在舍尔成功实施第一次大转向20分钟后,德国舰队第二次转向后重新杀上,再次进入英国战列舰群的致命火网中。在战后舍尔写给皇帝的信中,他试图说明这么做的动机:
  “当时脱离接触开始夜间巡航显然还为时过早,对方占据先手,可以一直从后方实施压迫,使我无法实施预定的战略企图。更重要的是对方可能阻断退路,让我舰队无法返回母港。反击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不计后果重新掉头东进,用所有鱼雷艇实施快攻。这种奇袭一旦成功我们将重新掌握战场主动……”
  不过在另外一次与威廉二世的口头谈话中他自己承认:“在和平时期,像我这样性格的人也许会被认为不具备资格指挥舰队。”部分史学家认为,舍尔好斗的个性多少也是原因。普鲁士军人的荣誉感使他无法忍受“无能者,胆小鬼”之类的骂名,无法忍受冯·英格诺那样被撤职的下场。“这将迷惑扰乱敌人,让他们无从猜度我的想法。”是纳尔逊的名言,特拉法尔加精神不仅影响着皇家海军,也左右了公海舰队司令。问题是风帆战列舰时代的近距离快速穿插在日德兰的密集火力中将毫无生存余地。
  另一个可能是舍尔并不清楚当时英国舰队的位置,根据6点45分最后一次报告中对方的方位和航向推测,舍尔得到的位置比杰利科实际的位置向东南偏差了8英里,他不知道英国人已经变换航向迟迟疑疑往西开来。波迭克的巡洋舰也马马虎虎侦察了一下,没有发现英军大队所在。于是舍尔觉得英国人已经南下,他们现在回航刚好可以抓住对方的尾巴。
  为了荣誉,为了胜利,为了回家,为了搭救威斯巴登,不管怎样的原因,公海舰队转身打出回马枪,但吃惊更大的是舍尔自己。

  7点10分,激战再次开始,杰利科的战列舰群的13.5英寸舰炮打出一道灼烈火网,相比之下德国还击的火力就虚弱很多。此刻英国舰列依然占据T字优势,只有最前端的巨人号中弹,大力神和阿金库尔遭近失弹。德国第5分队和部分第6分队的战列舰在火网前拼命试图止住步子,纷纷减速甚至倒车,结果挤成一团,巴恩克在国王号战列舰上跳脚咒骂,同时下令向东南转向以保持侧舷开火。
  一等海员Stumpf在赫尔戈兰号上则无事可做,他所在的侧舷炮塔不在开火的那一边:“大家试图打破沉闷,于是造出各种各样噪音。我把耳朵贴在地板上,听着乒乒乓乓的声音。突然一声巨响传来,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记耳光,脑子嗡嗡乱响,中弹了。那是在7点19分,有人贴着我的耳朵大叫,‘谢天谢地,这次大伙儿可以回家了。’军官马上命令他闭嘴,去调查死伤情况。有一发炮弹钻进水线上方15号舱室,居然没有伤亡。于是我们开始讨论要修理多久,弹片时不时敲打着炮塔的外壳。另外8门305毫米炮好整以遐的慢速射击,前面的凯撒级则发疯一样拼命开火。”这种形容恰如其分,凯撒号战列舰总共发射305毫米炮弹224发,是所有战列舰中第二名(第一名是边境伯爵,254发)。换来的是中弹两发,仅有一个水手受轻伤!
  并不是所有战舰都像凯撒一样幸运,当时位于最前列的依然是希佩尔舰队,德弗林格尔在哈托克舰长指挥下暂时担任编队旗舰。吕佐的火势正在扩大,G39号鱼雷艇慢慢靠近,艇员们惊讶的看着“弹痕历历的战列巡洋舰,舱口冒出来的火舌舔着每寸甲板,第1和第12鱼雷艇分队正在施放烟幕,暂时阻断敌人视线”,无视于周围的嘈杂和慌乱,希佩尔一脸平静的踏上鱼雷艇,第一句话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开往最近的塞德利兹,我好重新开始指挥。”
  当G39开到塞德利兹旁边时,希佩尔看到她舰艏的大洞,无线电也被打坏,显然不适合作为旗舰;于是开往冯·德·塔恩,却发现她的每座炮塔都被打坏;只好继续在炮火下赶往再后面的毛齐,这就是当时战列巡洋舰队的悲惨情形。舍尔眼前的局势可谓糟糕之极,前卫正在火网下苦撑,中军乱成一团,队形散乱,每分钟的犹豫都会造成全军覆灭。国王号已经吃了1发15英寸和9发13.5英寸炮弹,巴恩克少将负伤;大选帝侯中了5发15英寸、3发 13.5英寸炮弹;腓特烈大帝也开始起火,“第5战列舰分队在敌舰集中火力打击下伤亡惨重,而我们的对手很巧妙的躲在暗灰的天幕,观察哨只能看见炮口的闪光。”这说明光线观瞄对公海舰队也极为不利,舍尔决定再次采取非常措施。不过这次情况更加严重,光靠大转向不足以争取时间,在一番取舍后他做出决定。7点13分,战列巡洋舰队收到命令:

  “Schlachtkreuzer von an den Feind,voll einsetzen!”(冲向敌舰,不惜一切!)

  希佩尔搭乘的鱼雷艇此刻已经接近毛奇,此时他收到命令,这意味着千疮百孔的战列巡洋舰必须向英国舰队火力最密集的地方做最后一次突击,牺牲自己为主力换取转身的时间。参谋们建议改换一艘国王级战列舰作为旗舰,他一言不发踏上毛奇的甲板,升起中将旗。德国的战列巡洋舰从开战至今一直站在最前沿,无数次同死神擦肩而过。“已经分享过胜利和辉煌,现在让我们一起承受最后的恐怖与磨难。”von Hase记下最后一段笔记,现在德弗林格尔前方的海域无疑是通往地狱的焚尸炉,本土舰队超过200门大口径舰炮在8000码距离上不停倾泻!英国人将其称为“死亡冲刺(Death Ride)”,不过事后不管是希佩尔还是哈托克舰长的日志中,对这种自我牺牲的描述只是及其简单的“奉命向敌舰前进”。
  最前面的是德弗林格尔,她的正面有16艘英国战列舰,右舷东南方是6艘战列巡洋舰。7点13分,一发13.5毫米穿甲弹击穿安娜炮塔的装甲板;1分钟后,15英寸炮弹从顶部插入多拉炮塔并且在内部爆炸。损管队紧急向两座炮塔注水,防止火势扩大而引爆弹药。每座炮塔有120名官兵,不是烧死就是淹死。同样的悲剧在差不多每艘德国战列巡洋舰上重复着,当舍尔再次发出信号要他们返航时,第一侦察舰队已经是废铁一堆。德弗林格尔共计中15英寸炮弹10发,13.5英寸炮弹1发,12英寸炮弹10发,火势要在1个小时候才得到控制;塞德利兹中15英寸炮弹8发,13.5英寸炮弹6发,12英寸炮弹8发,鱼雷1发,炮塔剩下一个,火焰升得比烟囱还高。掌声属于这些英勇的水手,也属于提尔比兹老爹:“装甲防护比火力更重要。”日德兰型战舰从此名扬天下。
与此同时,德国战列舰在艰难的转向。根据德国纪录,“第五第六战列舰分队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依次转向,有些甚至在齐头并进。在舰长们的叫骂声和锅炉房翻腾的蒸汽共同努力下,当然也要归功于平时的严格训练,碰撞居然没有发生。舍尔的腓特烈大帝带头向左舷转向,好让前方战列舰有转身空间。最痛苦的10分钟过去后,公海舰队终于掉过头来向西开去,躲过了开战以来最大的危机。英舰的炮声逐渐平息,贝蒂舰队不紧不慢的跟着,到7点35分他们也脱离了战斗。至此,舍尔已经在战术上被击败,这次撤退多少有些慌乱。如果杰利科抓住这次机会全军追击的话,这是种极为诱人的想法,但是他没有!
  丘吉尔评价这种天生的谨慎时说:“那个人可以在一个下午输掉整场海战。”杰利科总是用情况不明来杜绝一切轻进冒险的企图。眼看黑夜将至,可视度急剧下降,更严重的是德国轻型舰艇施放的厚重烟幕有效掩护了公海舰队。就算古德诺的第二巡洋舰队此刻也沉默了,杰利科认为德国人依然近在咫尺,7点32分他发信号给第四巡洋舰队的le Mesurier准将:“保持距离,不要离敌人太近。”不知这时德国舰队的尾巴已经远在10英里外,以19节航速快速撤退中,这次一心一意,决不回头了。

  德国的鱼雷艇在前阶段阻截战中也居功甚伟,共分三个波次发动攻击。
  第一波在7点15分,第11鱼雷艇分队向乔治五世带领英国第一战列舰队发射11发鱼雷。指挥官杰伦中将下令45度转向规避,此时英国的驱逐舰没跟上战列舰急速的机动而落在后面,只有Mesurier的5艘巡洋舰可以提供掩护。
  第二波紧跟着,第3鱼雷艇大队冒着战列舰猛烈的副炮射击从后方接近,被英国第12驱逐舰队拦截,只射出一发鱼雷。
  第三波在10分钟后,第6第9大队的13条鱼雷艇一边与英国巡洋舰缠斗一边接近,当他们钻出烟幕时,刚好面对英国战列舰所有侧舷炮火。根据征服者号纪录:9点26分我们向德国驱逐舰开火,感觉像用大号铅弹打小鸟。他们立即转向撤退,跑得比炮弹还快。烟雾散去后一条倾覆的驱逐舰躺在那里,是德国的S35,另外两艘重创。这波攻击发射鱼雷21发,无一命中。
  实际战果在其次,重要的是迫使英国战列舰做规避机动,把距离拉开3000码。这次回避成为今后英国将领们的遗憾所在,根据计算,用转向回避鱼雷比正面冲向鱼雷的命中概率要小30%左右。当然这个数字完全是理论计算的结果,实际那晚的鱼雷轨迹清晰可见,冲上前去规避也来得及。不过英国舰队占有大的优势:他们已经挡住德国人退路。现在冲进烟幕或许可以结果希佩尔的战列巡洋舰,晚点也可以,不用急在一时,杰利科这么想,开始为5月31日做好收宫准备。7点35分他下令:单列纵队前进,方向由南转西。而舍尔此刻正下令方向由西转西南,7点40分他又被贝蒂发现了。
  根据狮号的报告:“敌舰西北偏西,距离10-11英里,我的位置北纬56度56分,东经6度16分,速度18节。”实际这个方位是错误的,杰利科据此推算出贝蒂距离主力舰队6英里远,实际只有2英里。到8点时,舍尔和杰利科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至15英里,英国舰队虽然往西前进,为了照顾受伤的马尔巴罗,他们航速只有17节。7点47分贝蒂已经与主力拉开13英里,突然发报:“紧急,让战列舰队前卫快跟上,我们可以拦截德国舰队。”杰伦中将的8艘战列舰奉命加速赶去,但贝蒂忘记通报他此刻的方位,而杰利科也没问。于是第二战列舰队朝着贝蒂舰队7点40分的位置开去,离正确的方向越来越远。


  不久德国舰队开始南下,被贝蒂舰队前面的卡利欧柏号巡洋舰于8点09分重新发现。他们保持平行,接近到8500码时英国巡洋舰发射一条鱼雷。德国战列舰立即开火,近失弹使卡利欧柏的鱼雷管进水损坏。她稍向后退与第四巡洋舰队会合,在Masurier准将指挥下走着之字型继续跟踪公海舰队。队列中间的两艘恺撒级和一艘赫尔戈兰级战列舰向他们开火,持续10分钟。“我方5次被命中,其中3次造成较大人员伤亡”。 Masurier准将只好下令撤退;另外一边英国第三巡洋舰队的法尔茅斯号巡洋舰发现了波迭克的巡洋舰:“8点20分,敌人5艘轻巡洋舰和3艘战列巡洋舰,西北偏北方向。我们单列前进,在7000码距离几乎同时开火。距离测算过近未能命中,可见度不断衰减,不久脱离接触。”
  贝蒂的战列巡洋舰向枪炮密集处赶去,8点23分看见他们的老对手,26分英国战舰在8800码距离开火,塞德利兹最后一个炮塔被打坏,德弗林格尔也一样,“一发大口径炮弹打在安东的炮座附近弹开,震弯了下面的旋转滑轨,Weber中士跑到外头去找来几个人,用消防斧和撬棍勉强把轨道扳正,于是我们还有最后一样武器。”von Hase说,“不过已经无法承受更多打击。”
  救星终于来了,弗朗兹·马夫少将的第二战列舰队插到中间,隔开贝蒂舰队的火力。这是第二战列舰队首次亮相,6艘前无畏级的老家伙开战至今因为航速慢一直拖在整个德国舰列后面,私下里她们被称为“5分钟舰”,用来形容前无畏级在新型无畏舰面前的生存能力。到8点35分她们也中弹频频,显然已经挨过了5分钟。双方此刻相距8000码,驱逐舰开始施放烟幕,德国舰队缓缓撤退,8点40分,贝蒂舰队停火。这次无关紧要的经历却是双方主力舰在这次海战中最后一次交火。
  德国第12鱼雷艇大队此刻刚刚击退古德诺的轻巡洋舰,由于贝蒂舰队和英国巡洋舰的压力,舍尔再次下令把航向改为西南。8点45分,卡洛林号和保皇党人号轻巡洋舰引导的英国第二战列舰队开到附近,在逐渐暗淡的暮色中发现马夫少将的前无畏舰,两艘巡洋舰立即发射了鱼雷。但率领第一分队的杰伦中将毫无动静,拒绝开火;稍后面第二分队的猎户座号战列舰也看到这一幕,当信号官催促指挥官拉弗森少将:“长官,如果现在离开舰列去攻击的话,您的名字将同纳尔逊一样响亮。”但英国的高级指挥官似乎普遍欠缺主动性,拉弗森回答:“不,必须跟随第一分队行动。”于是白天所剩无几的最后几分钟就这样被浪费了。


  9点,杰利科最后核实了一次情报,从舰列两端接战的情况他可以推测出德国舰队的位置和航向。双方基本保持平行向西南开去,舍尔想必也很清楚这点。杰利科在写给妻子的信中说:“现在我们堵在德国人和他们港口之间,如果现在是下午6点而不是9点,如果视界良好而不是模糊一片,第二次特拉法尔加就伸手可及。”实际情况确实如此,双方主力舰队的先导舰乔治五世和威斯特法伦号相距只有5英里!这一方面是因为杰伦中将的迟疑,另一方面杰利科本人也没有夜战的打算:“夜间大规模主力舰行动将是灾难性的,对方有数量如此庞大的驱逐舰,在黑暗中也难以分辨敌我,夜战只能是碰运气的行为。”他开始计算,德国舰队有三条可能的撤退路线,首先是直冲合恩礁,沿着丹麦海岸线回家;第二是穿过德国湾的雷场(英国人在雷场中保留着一条通道,而德国人的通道是自己扫出来的),第三是向西南绕着雷区边缘顺着荷兰海岸线绕个大圈。9点41分,贝蒂报告“敌舰西北,航向西南偏西”,这坚定了杰利科的推断,在合恩礁水道有英国潜艇的巡逻线,他觉得德国舰队一定打算走荷兰那边的艾莫斯水道,向南绕最远的路。为防万一,他派出Abdiel号布雷艇去合恩礁的潜艇巡逻线南方布水雷,主力保持航向,从时间上推算,他们将在凌晨2点开到德国湾雷区入口,在天亮前在荷兰海岸边截住公海舰队。
  实际早在贝蒂发报前3刻钟,德国舰队已改回西南的航向。舍尔很清楚,现在每向西开出一英里他就远离基地一英里,“敌人一定会乘着夜晚和烟幕尽全力将我们推往西边,以便在天亮后决战。因此必须在夜间突破封锁线,抢先赶到合恩礁。”他打定主意,不惜代价要走最东面最近的合恩礁。这次失算抵消了杰利科迄今为止取得的所有优势,尽管海军部此后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零星的小规模战斗不断爆发,这些消息都没能传到英国舰队司令那里。9点17分,铁公爵发出命令:第二套队列方案。英国战列舰排成4列纵队,每列相隔1英里:最右舷也最接近敌人的由杰伦中将的乔治五世率领;第二列带头的是铁公爵;第三列由巨人领头;第四列最前的是受伤的马尔巴罗,落在左舷后方大约4英里。战列舰编队最前面的是第四巡洋舰队,古德诺的第二巡洋舰队尽量向西搜索,保持与德国舰队的距离。在西南偏西15英里的地方是6艘战列巡洋舰,防备德舰向南突破。贝蒂舰队没有在夜战中发挥任何作用,狮号这时向皇家公主发探照灯信号:“开始进行灯光识别测试,假设德国舰队失去踪迹,向我发信号。”德国第2侦察分队的轻巡洋舰就在两英里外,腓特烈·波迭克少将头脑冷静:“悄悄看,鱼雷的不要”,然后赶紧将这套识别信号通报全舰队,在此后的摸黑逃脱中派了不少用处。
  在英国战列舰后方5英里处,左舷到右舷依次是第12、10、9、13、4和11驱逐舰大队,纵深配置。他们的任务是为战列舰群提供防鱼雷屏障,同时阻止德国主力舰只可能的突破企图。这道命令显然很含糊,德国的鱼雷艇总是集中在主力舰周围,得以随时掌握战况发展。而杰利科就把指挥权下放给舰长,他没有考虑舰长们的个人素质:《公海舰队战斗条例》是1914年才出台的,在此之前的皇家海军高级军官大多行伍出身,没有接受过学院教育。而唯一发给中下级军官的《常规战斗条令》根本不是作战指导手册,“抽象传统教育远多于具体战术方案”,因此在5月31日夜间的战斗每个驱逐舰分队根本各行其是,散乱无方。
在锅底一般黑的夜晚,皇家海军的大编队以17节航速向南开去。在右舷8-10英里处是公海舰队,航速16节,耐心等待突破的机会。全舰队单列前进,打头的是威斯特法伦带领的第一战列舰队,然后是第二舰队的6艘前无畏舰,最后是第三舰队。战列巡洋舰在后,德弗林格尔和冯·德·塔恩勉强能跟上战列舰队,塞德利兹和毛奇落在后面,更远处是重伤的吕佐,舰员在尽最后一份努力阻止她下沉。第二侦察分队的巡洋舰在整个编队南方摸索前进,左舷是第四侦察分队(包括临时调拨的埃尔平号)负责监视英军动向。
  由于英国舰队航速快一节,所以在9点30分贝蒂实际已经堵住德舰前进方向,不过双方都是满眼漆黑,倒也相安无事。15分钟后,舍尔推算整个英国舰队都已经跑到前面,下令朝东方转向,准备突破。首次尝试很糟糕,几分钟前他命令鱼雷艇向英军主力发动佯攻,结果第7大队被过度紧张的巴恩克误认为敌舰,四艘国王级战列舰用侧舷一阵猛射,幸好没造成伤亡。这些鱼雷艇将航速减至18节以降低发动机噪音和烟囱火光,结果耽搁不少行程,当他们切到英舰主航道时战列舰队已经远去,涌上来的是担任后卫的英国驱逐舰,夜间的混战开场。

  第一次遭遇战发生在9点50分,德国第7鱼雷艇大队对英国第4驱逐舰分队。规模较小,只有发射4发鱼雷,大多数德国鱼雷艇跑到英国人后方,未能发现敌人,干脆向合恩礁开去了。
  第二次遭遇战差不多同时发生,德国的轻巡洋舰法兰克福和皮劳发现了卡斯特号巡洋舰带领的英国第11驱逐舰大队,他们在黑暗中射出两条鱼雷,然后很明智的,没开探照灯悄悄离去。9点45分,卡斯特发现右舷有三个模糊舰影,发送灯光识别信号,得到的回答半对半错,她接近到2000码距离试图确认。结果德国巡洋舰突然探照灯全开,罩住卡斯特猛烈开火。于是她带着弹孔急急逃走,半小时后才用无线电报告铁公爵,这里既没有讲到自己方位,也没提到德舰航向。
  第三次发生在10点,古德诺的第二巡洋舰队在800码距离遭遇冯·劳特的第四侦察分队。南安普敦和都柏林号巡洋舰突然发现自己处在交叉火力的中央,短时间内挨了好几发105毫米炮弹。不过她胡乱放出的鱼雷击中了德国弗劳恩洛布号,这艘1902年下水的老巡洋舰缓缓向左舷倾覆,炮弹从炮塔里掉出来,落在后甲板上引起火灾。侧舷4号炮塔在Schmidt上士指挥下坚持战斗,炮手们站在齐腰的海水中射击,直到海水将炮塔淹没。弗劳恩洛布于11点35分沉没,324人战死。

  在一片混乱中,双方结束匆匆脱离接触。斯图加特急速转舵,避开从后方直冲上来的毛奇号战列巡洋舰。古德诺的巡洋舰也忙着灭火堵漏,一小时后才向旗舰报告这次交火。此时杰利科正处于极度为难中,伦敦海军部刚刚送来他们最新监听到的情报:“德国舰队9点14分开始转向东南偏南,速度16节。”这些情报是40号房间的密码专家从先前舍尔与母港之间三份加密电报中破译出来的,结合9点钟时他们掌握的德国舰队位置,不难看出对方正试图越过本土舰队尾部,开往合恩礁。此时英国人离丹麦海岸更近,赶过去还来得及。但杰利科犹豫了,从炮声的方向来看,德国人毫无疑问还在自己西北方。“该相信谁?”他事后写道,“我自己的船现在正确实的跟敌人交火,海军部的消息却是来自德国人两小时以前的电报。”
  这两小时的延误是有原因的,海军部忽略了一条情报:9点06分舍尔发报要求天亮后立即派飞艇侦察合恩礁水道,这条消息在1小时30分钟内重复6次之多;11点15分舍尔命令第1鱼雷艇分队准备在合恩礁海域重新集结;11点50分的电报甚至暴露了德国舰队的位置。所有这一切都被忽略了,因为远在伦敦的海军参谋长奥利弗将军同样认为大规模夜战不可能爆发,现在已经上床睡觉!而值班的官员根本没意识到这些情报的重要性。

  不管怎样,午夜将近。杰利科上将用望远镜看着编队后方的火光和爆炸,都是一些轻型舰只试图突破,小规模交战的报告也证实了这一点。看来大家伙还在西面被围得好好的,于是他放心的离开舰桥,回到舰桥后部的舱室准备睡一会儿。明天必定是伟大的一天,完全彻底的胜利,他的塑像会出现在议会大楼外正对西敏寺大教堂;或许在特拉法尔加广场和威灵顿拱门之外,还会增加日德兰记功柱?约翰·杰利科爵士满意的想着,沉沉睡去。
  水兵们还在战位上,不过可以轮班睡觉。9点半开始皇家海军开始用传统的食物打发北海寒冷短促的夜晚:饼干和热巧克力。这种巧克力不同于现在超市里冲调用的廉价可可粉,而是用整块巧克力片熔化制成的,稠厚得“竖在杯子中间的汤匙可以直立不倒”;在另一边,德国水兵也轮流去餐厅享用面汤、咖啡和罐装牛肉,相互握手庆祝彼此依然健在,期盼着能在6月1日重新看到基尔运河的铁桥。

  11点20分,夜间最大规模的第四次遭遇战开始了。
  英国第4驱逐舰队在Wintour中校指挥下发现西方出现模糊舰影,于是Tipperary号驱逐舰上前确认,接近至1000码时,德国的法兰克福、皮劳和埃尔平号巡洋舰故伎重施,突然打开探照灯。“我以为那是自己人在误射。”舰上唯一的幸存者William Powlett少尉回忆,“他们突然开火,命中本舰前部。我用后甲板炮还击,不久蒸汽管被打坏,满眼都是白茫茫的蒸汽。有人在混乱中发射了右舷的两条鱼雷。当蒸汽散开后,我发现舯部所有人都死了,前炮塔的弹药在爆炸,一个接着一个。”
  一小时后Tipperary沉没,紧跟在她后面的是Spitfire喷火号驱逐舰,Trelawney上尉向“对方第二艘船发射一条鱼雷,她有四个烟囱,是艘巡洋舰。鱼雷命中第二烟囱和桅杆之间,于是她慢慢向右舷倾侧,毫无疑问沉没了。”那是命中日德兰第一炮的埃尔平号巡洋舰,她暂时还没沉没,而是艰难转身向主力舰队靠去,12点30分与波森号战列舰撞个正着,伤势恶化,最终于凌晨3点沉没,4人死亡。
  在这次交火后波迭克开始撤退,英国驱逐舰继续逼近前方的“德国巡洋舰”,实际那是打头阵的威斯特法伦、拿骚和莱茵兰号战列舰,还好她们此刻的射击有点漫不经心:
  “我向对方巡洋舰的探照灯打了几发,于是它熄灭了。靠近Tipperary的残骸时眼前突然出现两艘巡洋舰,航向东南。比较接近的那艘掉头向我们撞来。于是我扣紧头盔,在一个左满舵后碰撞发生了,头对头,舷对舷。左边50英尺长的装甲被撞飞,作为交换,她也把20英尺长的一条装甲板留在这边甲板上,油漆很厚,我想那一定是个刚下水的新家伙。我们的舰桥、探照灯架全部塌了,桅杆、烟囱统统折断,汽艇、舢板一并刮走。一发280毫米炮弹从舰桥残骸的右舷穿入,谢天谢地没爆炸。”Trelawney上尉回忆,喷火的航速只剩6节,只有6人死亡真是万幸。
  第4驱逐舰分队剩下的船在Broke号Allen中校指挥下掉头向南方寻找主力舰队,很倒霉的又撞上德国舰列,“明显我们一直被盯着,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强烈的探照灯光从上面打下来,照得人头昏眼花。几秒钟后我听到炮弹嗤嗤的从头顶飞过去,前甲板的4英寸炮在拼命还击。然后她给我们右舷来了一记重的,玻璃和铁片在空中撞得乒乓作响。她的探照灯关上了,我们又陷于黑暗中。”Broke至少吃了9发炮弹,分别来自德国的罗斯托克号巡洋舰、威斯特法伦号战列舰,S53号驱逐舰和G88号鱼雷艇,在慌不迭转身逃走时又与自己的Sparrowhawk号驱逐舰相撞,幸好无一致命,得保大全,47人战死。Broke此后用三天时间,沿着德国海岸线一路倒车才勉强返回港口;被她撞的猎雀鹰号不怎么走运,此后又与友舰Contest号相撞,最后自沉,6人阵亡。
  这时又有一艘大舰冒冒失失闯过来,是13750吨的黑王子号装甲巡洋舰。自从下午防御和武士沉没后,她就一直勉强跟在主力后面。德国的东弗利斯兰和图林根号战列舰打开探照灯,不用几秒钟就把这艘1904年下水的老舰打成漏勺,“在短短4分钟内她沉没了,我们看到水手在起火的甲板上来回跑动,甚至可以在探照灯光下看到炮弹飞行的轨迹,可怕而壮观的场面。”图林根的枪炮官回忆,全舰857人无一幸免。
  而此时英国Achates号驱逐舰发射的鱼雷也击中德国罗斯托克号巡洋舰,顿时两台轮机停转,电力中断,转向装置失灵。她猛地来个右满舷,差点撞上旁边的鱼雷艇。Achates的姐妹舰Fortune幸运和Ardent热心号为此付出代价,被威斯特法伦和其他战列舰在零距离一顿猛轰,幸运先被击沉,67人死亡;热心紧随其后:“带头的两艘战列舰用探照灯罩着我们,剧烈的炮火只持续了5分钟,我们的船已经面目全非。这时他们停手了,‘各自逃生吧’是我最后的命令。”舰长Marsden上尉回忆说。
如果这些驱逐舰舰长中有人把交战情形报告杰利科的话,第4驱逐舰分队的苦战可以称为英雄行为,但现在只能是悲剧。没有人想到用无线电向上级报告,马来亚号战列舰和第五战列舰分队就在不到4英里的地方,明明看到了这场战斗,根据舰长Boyle上校11点40分的纪录:“我们的驱逐舰似乎正在攻击几艘同方向航行的大型战舰,其中两艘使用了探照灯。一艘三个烟囱的驱逐舰正在燃烧(Tipperary),然后她被再次击中,爆炸和烟柱清晰可见。那艘大型军舰有两个主桅,两个烟囱和起重机,似乎是威斯特法伦级。”
  马来亚的主炮向那边转过去,但没有开火,这是因为前面的勇敢还没有开火;勇敢看到了相同的情形,也没有开火,因为更前面的巴勒姆还没有开火;伊文·托玛斯同样发现德舰,没有下令开火,因为再前面的铁公爵没有开火。既然总旗舰都没开火,一定有其原因,大伙儿等等再说。于是所有战列舰都耐心等着,就是没想到把看到的情况立即通知安寝中的总司令。几年后在战术学院的讲座上杰利科对下面的指挥官说:“想不到当时你们竟看到那样的事情。”

  英国人的迟钝和拖沓在夜战中暴露无遗,早在10点30分,形单影只的毛奇号战列巡洋舰载着希佩尔中将向东方突破,第二战列舰队的大多数人都看到了,既没有射击也没有通知铁公爵。最离奇的莫过于塞德利兹,当时她慌不择路的撞进英国第二和第五战列舰分队之间,时间大约在11点45分。被英国阿金库尔号战列舰发现,根据舰长纪录:“我没有命令向她开火,是担心暴露我方舰队位置。”这真是奇谈怪论,当时塞德利兹炮塔全灭,电台损坏。用舍尔的话说“只是漂在海上的一具残骸”,已经与公海舰队失去联系,而阿金库尔是英国舰队中主炮最多的,整整14门12英寸炮!第五战列舰分队的巴勒姆离她只有1英里,附近的马尔巴罗、复仇号战列舰和第一驱逐舰分队全都看见这艘千疮百孔的战舰,完全没有射击。我不认为这是英国人绅士精神发作,复仇号的舰长同意侧舷6英寸副炮开火,当时炮手却在外面观赏驱逐舰的混战,当他们回到炮塔时,塞德利兹早已开足马力逃之夭夭。

  12点15分,公海舰队的前锋已经与本土舰队的后卫交错,威斯特法伦距离巴勒姆不到3英里。15分钟后,第5次遭遇战爆发,英国战列舰同样没参加。第13分队的Petard号驱逐舰发现右舷600码处由5到6个舰影正向东南方行驶。甲板上的一名军官回忆:“当接近后我们看见她舷侧巨大的起重吊架,明显是德国军舰。这时她打出识别信号灯,两红一白。由于本舰在白天已经用完所有鱼雷,现在只能转身逃走。这时她前方的探照灯打开,副炮开始向我们射击,觉得舰体抖得厉害,一定中弹了。现在可以看到4艘敌舰,第2艘也朝我们开火,前甲板中弹。幸运的只击中船头,还有足够动力逃跑。后面的Turbulent号没这么走运,被多发150毫米炮弹击中,德国带头的战列舰把她撞成两节。”
  根据德国方面的纪录看,击沉Turbulent的是V-71号鱼雷艇发射的鱼雷。不管怎样,公海舰队继续突破,强行挤开英国第9、10、13驱逐舰分队,这些驱逐舰和5英里外的马尔巴罗同样继续保持无线电缄默。最后一道薄薄的防线是Stirling中校率领的第12驱逐舰分队。旗舰Faulknor号1点55分发现右舷有战列舰出没,以25节航速从后方45度接近侦察。确认是德舰后,2点钟双方开始平行前进,2点02分Faulknor发射第一发鱼雷,擦着德国舰队第二艘的舰艏过去;2分钟后发射第二发鱼雷,这时德国人也发现英国编队,战列舰的炮火和巡洋舰纷纷靠拢过来。Onslaught号被德国石荷号战列舰170毫米副炮击中,Nessus也吃了一发150毫米炮弹。2点13分,Faulknor的鱼雷中靶,撞上德国编队中第三艘——老式的波默恩号战列舰,撕开水线下方3.9英寸的装甲后在内部爆炸,这艘1904年开工建造的前无畏舰在火光中消失了,舰上839人全部阵亡。在Faulknor的舰桥上有人说“可怜那些倒霉的恶棍,他们的船真是一钱不值。”
  几分钟后,马夫少将剩下5艘前无畏舰成功突破最后的包围网:“波默恩的残骸还在我们身后1000码的地方,天太黑看不清梗概,无法营救那些勇敢的水兵。许多年后这件事还沉重的压在我心上,不过当时情况就是这样,我们只能不断向前,别无他路。”
  与前面那些英国舰长不同,Stirling中校将交火经过打成3份详细报告发给总旗舰。但由于早期电台低劣的传输质量,这些情报并没有送到杰利科手里。即使此刻他反应过来,充其量也只能截住公海舰队的尾巴而已。

  破晓在即,第13驱逐舰分队的冠军号巡洋舰率领Obdurate和Moresby号驱逐舰向炮声密集处赶去,东北方向12分队报告正在交火中。一路上掉队的Marksman和Maenad号先后加入,2点30分天已微亮,他们看到德国战列舰队最后4艘模糊的背影。只有Moresby发射一条鱼雷,却击沉了德国V4号鱼雷艇。他们同样没报告上级,虽然此刻英国人做什么都已经晚了。德弗林格尔和冯·德·塔恩号战列巡洋舰已经欣喜地看见远处合恩礁的浮标,水手们欢呼起来,东弗利斯兰号战列舰此时撞上一颗水雷,是Abdiel在三周前布下的,不过只是轻伤。至此舍尔的大逃亡圆满成功,付出的代价远比他估计的要小。在整个夜间行动中德国舰队显得干练利索,只有吕佐和罗斯托克没能赶上。后者14人战死,动力全失。凌晨4点25分V71和V73号鱼雷艇收容完所有水手后,用5条鱼雷将其击沉。
  吕佐的情况严重许多,共计被4发15英寸,12发13.5英寸和8发12英寸穿甲弹击中,116人战死。活着的人用7小时拼命堵漏试图挽救这艘英勇的战舰,到1点45分海水已经淹没了贝莎炮塔,甲板差不多完全在水下。他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现在只能弃舰,1点47分随行的G38号鱼雷艇打捞起舰员,并用鱼雷将其击沉。沉没地点北纬56度5分,东经5度53分,部分残骸在1959年被打捞起,保存于汉堡博物馆中。
  3点30分,冠军遥遥望见G38,用6英寸炮向她打了几发,这是日德兰海战最后的炮声,不过很快掉头回航。舰长Farie中校事后没有解释这么做的原因,也许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了,吕佐的水手带着满身油污和血渍躺在濡湿的甲板上,合上沉重的眼皮,终场的帷幕落下。

  北海上,浅灰色晨雾逐渐散去,杰利科回到铁公爵的舰桥上。看来是个好天气。驱逐舰开始重新集结编队,战列舰恢复日间巡航队形,如果向西北不能发现德国舰队,他们就逐渐开往合恩礁。3点29分海军部发来电报,送来不幸但确实的消息:早在一小时前德国舰队已经在东南方30英里的地方。即便本土舰队不计后果直接穿过雷区也追不上舍尔的步子,6月1日成为皇家海军最伤心的一天。杰利科和贝蒂坐在角落里陷入沉思,希佩尔回望着北海怃然无语,舍尔下令旗舰减速,目送一艘艘战舰重新开进基尔运河;皇帝在准备演说辞,海务大臣在审阅战报;德国在欢呼,英国在检讨、美国在大洋彼岸冷冷旁观,所有这些都是历史学家和新闻记者关心的内容。

  被忽略的是更多幸存者正在电报室中抚慰妻子和家人,港口工人漠然望着伤痕累累的战舰踯躅开进泊位,海军部栏杆外满是忧心如焚的家属,妇女们带着悲凄的脸色和干涸的眼神试图理解阵亡通知书带去的现实。更有数千名,曾经是父亲、丈夫、兄弟、儿子,此刻长眠在北海浅浅的沙床中,成为那个伟大时代的见证。

  交战的当事人不能预见,就在两年后,公海舰队化作斯卡帕湾的彩虹;五年后,本土舰队变成船台上的铁锈。炮瞄雷达,舰载航空兵的时代到来,庞大的钢铁堡垒曾经象征着工业文明的最高成就,今天却被小小的电子集成块和按钮所取代。科技高度发展的今天人类的精神却逐渐失去寄托,日德兰留给那个时代的是诸多遗憾,留给这个时代的却是无限想象.
好长
看完再说
好贴,真的是好贴.
原载:http://www.chinesewwii.net/bbs/  二战论坛 > 俱乐部 > 战史天地 > 1916 日德兰的回忆   原文配图
原作者: chyvalries
德国的BC就是强啊。
感觉希佩尔表现最好,是个将才!
我的眼睛本来就不是太好啊!
是贴图就好了!~
好贴。
我也看过一本关于日德兰海战的书,只不过主要写的是双方从下午到夜间的斗智斗勇。也很好看。
楼主能不能给个统计数字啊。。
英军和德军的参战舰支和损失数量????
谢了。。。
好文
巡航者上面可是详尽多了!
终于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