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清”号:中国第一艘近代化军舰(城中月前辈大作, ...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9 13:42:06

沈葆桢向清廷奏报时附呈的“万年清”舆图,现藏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

《现代舰船》 作者:陈悦

第一号轮船建造

1867年11月7日,第二批受雇的洋员从法国来到马尾,与上批不一样的是,这次到来的洋员人数虽然只有4人,但均为高级职员,其中尤以原法国罗什福尔船厂的工程师达士博(Trasbot)的地位最为重要,这位法国人实际上是船政拥有的第一位真正的造船专家,也是船政第一位总工程师,对船政的早期设厂、造船均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达士博到任后立刻着手准备造船,在厂区江边搭建起临时的板棚,将从法国带来的船政第一号轮船图纸1:1放样绘制到地板上,手把手向中国工人讲解,日意格则当起了法文翻译,不厌其烦地向中国工人说明安装方法,“分行布线,细如茧丝,凡船身所有斗榫衔接处莫不有图,各不相混,曲直、尺寸志以洋字,令中国木匠一一辨识,俾按图仿造,可以不烦言而解”。

造船所需的船台也很快开始搭建,工人们用原始的打桩机,站在云梯上,数十人奋力拽动700斤的铁锤,将一根根长达6~10米的木桩慢慢砸入地面,夯实船台的地基,“星罗棋布,以固其基”,而后再在这块特别加固的地面上交叉叠放枕木,枕木间用长1米多、直径0.1米的铁钉钉连,架成一个前高5米余,后高半米余,长达76.8米的枕木船台,船台两侧另有巨木支撑。1878年12月30日,船政第一座船台大功告成,其余3座相似的船台也陆续兴工。

冬天的马江之滨,数里之内都可以听到船政厂区传出的打桩声,工人们喊着号子,拎动巨锤,夯实的不仅仅是船政的基础,也是近代中国迈向海洋的基础。

1867年12月13日,第一艘从法国装载船政订购物资的帆船到达马尾,数百人用了20多天时间,将火锯、钻铁机、劈铁机等一件件祖辈们完全没有见过的古怪家什,以及建造第一号轮船所需的铁片、铁条搬运就位。到了岁末,在香港等地订购的船材木料开始运到,日意格、胡雪岩从上海、江浙等地招募的129名工匠、水手,也陆续到厂,造船的先期工作万事俱备。

1868年1月18日,是一个永远值得中国人铭记的日子。这一天船政厂区旌旗猎猎,虽然时近岁末,马江之畔却还依稀是秋意怡人。船政大臣沈葆桢朝服冠带偕同洋员监督日意格、船政总工程师达士博等一起祭告天后妈祖,用这一极中国化的仪式开始了船政第一艘轮船的建造。沈葆桢与船政提调周开锡、夏献纶等一起将第一号轮船的第一截龙骨捧上船政的第一座船台,“闻者皆欢声雷动,手舞足蹈,出自至情”,从创议开始,历经4年光阴,从一无所有起家的船政开始了蒸汽舰船的建造。


刚刚搭设好肋骨的“万年清”,从简陋的船台、板屋建筑,可以看到船政创始时的艰辛,体会其成功的来之不易。

晚于前二批洋员,德克碑在法国料理了机器装运等事后,于1868年4月11日带领最后一批外国雇员回到马尾,计洋员5人,工匠17人。连同此前两批到达以及其他陆续报到者,洋员共计45人,另有女眷8人,孩童4人,这批洋员工匠成了船政早期的技术骨干。不久之后,德克碑对屈居于资历、知识不如自己的日意格之下表示不满,两名洋监督的关系发生危机,沈葆桢倾向于支持日意格,德克碑遂离职前往西北投入左宗棠营中,日意格另雇法国海军军官斯恭赛格 (Degonzac)作为自己的技术副手。

进入暑期,福建沿海多大雨、风暴,6月19日,船政面临了一次严重的自然灾害,晚上9点以后,西南风骤起,狂浪扑岸,正在营造第一号轮船的船台右侧前方,一块宽约130米,纵深30余米的江岸坍塌入水,形势岌岌可危。警讯传来,沈葆桢立刻亲率官员、夫役奔向江岸,在船台外围江岸赶钉入3层木桩加以保护,最终化险为夷,后来又将江岸全部改为石岸加固。从船政的建设来看,无论是人祸天灾,可谓历经坎坷,如若不是掌事者有坚定的决心,很可能船政事业几次就会中道夭折。

由于大量材料都是来自海外的现成品,第一号轮船的建造过程更类似于在外国技师指导下的装配学习过程,通过组装来熟练中国的工人。1869年2月7日,沈葆桢上奏清廷,报告第一号轮船的船身已经完工。在报告中沈葆桢用了大量细致的技术语言,对成果的来之不易做了说明。由于第一号轮船的结构是全木质,需要选用大量合适的木料作为船材,然而台湾的樟木产自深山,难以运出,总工程师达士博于是亲赴暹罗购买柚木。

1868年10月11日第一艘运木船“华德西乐”从暹罗运到柚木500余节,沈葆桢、日意格立刻组织第一号轮船船体施工,然而后续的运木船却迟迟不至,于是被迫前往厦门和香港的外国船厂商购木料,但是数量极为有限,“虽俱陆续到工,而撮壤涓流,随到随尽。”这种捉襟见肘、左腾右挪的日子过了2个月后,12月4日后续的第二艘暹罗运木船“麻勒阿三丁”到达马尾,运来用作船肋骨的曲木270余节,方木190余根,以及用作船壳板的柚木板360余片,缓解了燃眉之急。紧接着,12月10日第三艘运木船“安密俐”也到达,运来的木料更多,计有曲木1220余节,方木220余根,柚木板190余片,至此船政的木料储备终于充盈,不仅第一号轮船完全足用,还有大量木料可用于后续船只的建造。


船壳板封钉即将完成的“万年清”

木料到齐后,利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船体终于完成。可以设想,如果木料供应及时,第一号轮船的建造速度必定会更快。沈葆桢的报告中还特别记载了一个施工细节,足见船政大臣对于造船的认真、关注程度。

全船龙骨、肋骨搭建完毕,封船壳板时,由于尾部的肋骨非常弯曲,需要把船壳板也进行弯曲才能安装。洋员们在船台旁设立了一座特殊的筒形装置,将柚木船板放入筒中,封闭筒口,而后用锅炉向筒内供汽熏蒸船壳板,2个时辰后木板便柔韧如牛皮,“曲折随心”。

值得注意的是,就在1869年春天,船政大臣沈葆桢竟然开始自学起了物理(当时称为格致、格物),科举出身,满腹圣人经典的传统官员开始对西方科学孜孜以求,不能不说是一种巨大的转变,也可以看出沈葆桢任事的勤勉。对于操控如此近代化的工程项目,总理大臣自己如果能够拥有相应的基础知识,显然对于主持大局、监督洋员都有好处。在阅读船政所有相关书籍时,沈葆桢还上书军机处求助。对于如此好学的官员,军机处乐得助力,一下子给寄来了5套新印的物理书《格物入门》,沈葆桢逐细攻读,认为“较之前人所辑奇器图说、近人所刊重学数等书,尤切实晓畅”,申请再下发5套,以便组织船政中国官员学习。在船政学堂学生们传来的英文、法文朗朗读书声中,船政官员组成的学习型集体不是吟诗作赋、对月高歌,而是一起在刻苦攻读物理、高等数学,成了中国官场上的奇景。

1869年的春节船政厂区在繁忙中度过,除了随机器运到而陆续兴建的厂房车间外,大家的焦点都在第一号船台上那艘日益完整的轮船身上。从正月到4月上旬, “广招捻、钻各匠,捻灰、穿孔、塞罅、沤钉,铁匠打镶铁粱、铁胁、铁条等件”,将船体基本完成。4月至5月,一面制作安装桅杆、舵叶等件,一面在洋员的悉心指导下,将蒸汽机、锅炉安装进船体内,同时制造安装通风筒、螺旋桨等,第一号轮船的动力系统基本安装完毕。5月以后工匠们在已经竖立起的桅杆上搭建桅盘,在船头安装起锚绞盘,以及包裹船底的铜皮。至当年6月初夏季节,第一号轮船大功告成。


“万年清”即将下水时的照片,可以看到原本垫在船体下方的船台枕木已经被一根根木撑代替。此时的“万年清”船体已经完成,但是桅杆、烟囱等上层建筑还需在下水后装配。

6月10日,模样初具的第一号轮船旁人头攒动。先期一日,原本在第一号轮船身下的船台枕木被撤掉,代之以木楔,此刻船体低俯在木楔胎架上,两舷被十余根撑柱抵住,铜皮包裹的船底外厚厚地涂抹着猪油、牛油、肥皂。船政大臣沈葆桢率提调周开锡等船政官员祭祀了妈祖、江神、土神、船神后,中午时分,在洋员总监督日意格指挥下,工匠们依序撤除船舷外的木撑,敲出船底剩余的木楔,天蓝色涂装的第一号轮船乘势划向江面。。。。。。“一瞬之间离岸数十丈,船上人乘势下碇,抛泊江心,万斛艨艟,自陆入水,微波不溅,江安无声,中外欢呼,诧为神助。”

船政大臣沈葆桢亲自为第一号轮船命名,称为“万年清”,寄寓着无限深意。此时,船政厂区内,举目还大都是低矮的临时板棚,就在这样艰苦、简陋的条件中,中外努力建成的第一号轮船问世了。
沈葆桢向清廷奏报时附呈的“万年清”舆图,现藏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

《现代舰船》 作者:陈悦

第一号轮船建造

1867年11月7日,第二批受雇的洋员从法国来到马尾,与上批不一样的是,这次到来的洋员人数虽然只有4人,但均为高级职员,其中尤以原法国罗什福尔船厂的工程师达士博(Trasbot)的地位最为重要,这位法国人实际上是船政拥有的第一位真正的造船专家,也是船政第一位总工程师,对船政的早期设厂、造船均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达士博到任后立刻着手准备造船,在厂区江边搭建起临时的板棚,将从法国带来的船政第一号轮船图纸1:1放样绘制到地板上,手把手向中国工人讲解,日意格则当起了法文翻译,不厌其烦地向中国工人说明安装方法,“分行布线,细如茧丝,凡船身所有斗榫衔接处莫不有图,各不相混,曲直、尺寸志以洋字,令中国木匠一一辨识,俾按图仿造,可以不烦言而解”。

造船所需的船台也很快开始搭建,工人们用原始的打桩机,站在云梯上,数十人奋力拽动700斤的铁锤,将一根根长达6~10米的木桩慢慢砸入地面,夯实船台的地基,“星罗棋布,以固其基”,而后再在这块特别加固的地面上交叉叠放枕木,枕木间用长1米多、直径0.1米的铁钉钉连,架成一个前高5米余,后高半米余,长达76.8米的枕木船台,船台两侧另有巨木支撑。1878年12月30日,船政第一座船台大功告成,其余3座相似的船台也陆续兴工。

冬天的马江之滨,数里之内都可以听到船政厂区传出的打桩声,工人们喊着号子,拎动巨锤,夯实的不仅仅是船政的基础,也是近代中国迈向海洋的基础。

1867年12月13日,第一艘从法国装载船政订购物资的帆船到达马尾,数百人用了20多天时间,将火锯、钻铁机、劈铁机等一件件祖辈们完全没有见过的古怪家什,以及建造第一号轮船所需的铁片、铁条搬运就位。到了岁末,在香港等地订购的船材木料开始运到,日意格、胡雪岩从上海、江浙等地招募的129名工匠、水手,也陆续到厂,造船的先期工作万事俱备。

1868年1月18日,是一个永远值得中国人铭记的日子。这一天船政厂区旌旗猎猎,虽然时近岁末,马江之畔却还依稀是秋意怡人。船政大臣沈葆桢朝服冠带偕同洋员监督日意格、船政总工程师达士博等一起祭告天后妈祖,用这一极中国化的仪式开始了船政第一艘轮船的建造。沈葆桢与船政提调周开锡、夏献纶等一起将第一号轮船的第一截龙骨捧上船政的第一座船台,“闻者皆欢声雷动,手舞足蹈,出自至情”,从创议开始,历经4年光阴,从一无所有起家的船政开始了蒸汽舰船的建造。


刚刚搭设好肋骨的“万年清”,从简陋的船台、板屋建筑,可以看到船政创始时的艰辛,体会其成功的来之不易。

晚于前二批洋员,德克碑在法国料理了机器装运等事后,于1868年4月11日带领最后一批外国雇员回到马尾,计洋员5人,工匠17人。连同此前两批到达以及其他陆续报到者,洋员共计45人,另有女眷8人,孩童4人,这批洋员工匠成了船政早期的技术骨干。不久之后,德克碑对屈居于资历、知识不如自己的日意格之下表示不满,两名洋监督的关系发生危机,沈葆桢倾向于支持日意格,德克碑遂离职前往西北投入左宗棠营中,日意格另雇法国海军军官斯恭赛格 (Degonzac)作为自己的技术副手。

进入暑期,福建沿海多大雨、风暴,6月19日,船政面临了一次严重的自然灾害,晚上9点以后,西南风骤起,狂浪扑岸,正在营造第一号轮船的船台右侧前方,一块宽约130米,纵深30余米的江岸坍塌入水,形势岌岌可危。警讯传来,沈葆桢立刻亲率官员、夫役奔向江岸,在船台外围江岸赶钉入3层木桩加以保护,最终化险为夷,后来又将江岸全部改为石岸加固。从船政的建设来看,无论是人祸天灾,可谓历经坎坷,如若不是掌事者有坚定的决心,很可能船政事业几次就会中道夭折。

由于大量材料都是来自海外的现成品,第一号轮船的建造过程更类似于在外国技师指导下的装配学习过程,通过组装来熟练中国的工人。1869年2月7日,沈葆桢上奏清廷,报告第一号轮船的船身已经完工。在报告中沈葆桢用了大量细致的技术语言,对成果的来之不易做了说明。由于第一号轮船的结构是全木质,需要选用大量合适的木料作为船材,然而台湾的樟木产自深山,难以运出,总工程师达士博于是亲赴暹罗购买柚木。

1868年10月11日第一艘运木船“华德西乐”从暹罗运到柚木500余节,沈葆桢、日意格立刻组织第一号轮船船体施工,然而后续的运木船却迟迟不至,于是被迫前往厦门和香港的外国船厂商购木料,但是数量极为有限,“虽俱陆续到工,而撮壤涓流,随到随尽。”这种捉襟见肘、左腾右挪的日子过了2个月后,12月4日后续的第二艘暹罗运木船“麻勒阿三丁”到达马尾,运来用作船肋骨的曲木270余节,方木190余根,以及用作船壳板的柚木板360余片,缓解了燃眉之急。紧接着,12月10日第三艘运木船“安密俐”也到达,运来的木料更多,计有曲木1220余节,方木220余根,柚木板190余片,至此船政的木料储备终于充盈,不仅第一号轮船完全足用,还有大量木料可用于后续船只的建造。


船壳板封钉即将完成的“万年清”

木料到齐后,利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船体终于完成。可以设想,如果木料供应及时,第一号轮船的建造速度必定会更快。沈葆桢的报告中还特别记载了一个施工细节,足见船政大臣对于造船的认真、关注程度。

全船龙骨、肋骨搭建完毕,封船壳板时,由于尾部的肋骨非常弯曲,需要把船壳板也进行弯曲才能安装。洋员们在船台旁设立了一座特殊的筒形装置,将柚木船板放入筒中,封闭筒口,而后用锅炉向筒内供汽熏蒸船壳板,2个时辰后木板便柔韧如牛皮,“曲折随心”。

值得注意的是,就在1869年春天,船政大臣沈葆桢竟然开始自学起了物理(当时称为格致、格物),科举出身,满腹圣人经典的传统官员开始对西方科学孜孜以求,不能不说是一种巨大的转变,也可以看出沈葆桢任事的勤勉。对于操控如此近代化的工程项目,总理大臣自己如果能够拥有相应的基础知识,显然对于主持大局、监督洋员都有好处。在阅读船政所有相关书籍时,沈葆桢还上书军机处求助。对于如此好学的官员,军机处乐得助力,一下子给寄来了5套新印的物理书《格物入门》,沈葆桢逐细攻读,认为“较之前人所辑奇器图说、近人所刊重学数等书,尤切实晓畅”,申请再下发5套,以便组织船政中国官员学习。在船政学堂学生们传来的英文、法文朗朗读书声中,船政官员组成的学习型集体不是吟诗作赋、对月高歌,而是一起在刻苦攻读物理、高等数学,成了中国官场上的奇景。

1869年的春节船政厂区在繁忙中度过,除了随机器运到而陆续兴建的厂房车间外,大家的焦点都在第一号船台上那艘日益完整的轮船身上。从正月到4月上旬, “广招捻、钻各匠,捻灰、穿孔、塞罅、沤钉,铁匠打镶铁粱、铁胁、铁条等件”,将船体基本完成。4月至5月,一面制作安装桅杆、舵叶等件,一面在洋员的悉心指导下,将蒸汽机、锅炉安装进船体内,同时制造安装通风筒、螺旋桨等,第一号轮船的动力系统基本安装完毕。5月以后工匠们在已经竖立起的桅杆上搭建桅盘,在船头安装起锚绞盘,以及包裹船底的铜皮。至当年6月初夏季节,第一号轮船大功告成。


“万年清”即将下水时的照片,可以看到原本垫在船体下方的船台枕木已经被一根根木撑代替。此时的“万年清”船体已经完成,但是桅杆、烟囱等上层建筑还需在下水后装配。

6月10日,模样初具的第一号轮船旁人头攒动。先期一日,原本在第一号轮船身下的船台枕木被撤掉,代之以木楔,此刻船体低俯在木楔胎架上,两舷被十余根撑柱抵住,铜皮包裹的船底外厚厚地涂抹着猪油、牛油、肥皂。船政大臣沈葆桢率提调周开锡等船政官员祭祀了妈祖、江神、土神、船神后,中午时分,在洋员总监督日意格指挥下,工匠们依序撤除船舷外的木撑,敲出船底剩余的木楔,天蓝色涂装的第一号轮船乘势划向江面。。。。。。“一瞬之间离岸数十丈,船上人乘势下碇,抛泊江心,万斛艨艟,自陆入水,微波不溅,江安无声,中外欢呼,诧为神助。”

船政大臣沈葆桢亲自为第一号轮船命名,称为“万年清”,寄寓着无限深意。此时,船政厂区内,举目还大都是低矮的临时板棚,就在这样艰苦、简陋的条件中,中外努力建成的第一号轮船问世了。

“万年清”军舰的母型,法国炮舰“拉莫特·毕盖”。

“万年清”

“万年清”属于船政五年造船计划中的150马力大轮船,船型上大致可以归纳入炮舰一类。对于“万年清”军舰设计的来由,从目前所能掌握的史料中只能模糊地得到在法国设计这一大致印象,2006年根据中国海军史研究会庄彦先生的发现,“万年清”军舰的设计母型很有可能就是法国的“拉莫特·毕盖”级(La Motte-Picquet)炮舰。

“拉莫特·毕盖”级炮舰是法国开工于1858-1859年间的一级蒸汽军舰,同级共建造了5艘,排水量687吨,舰长54.55米、宽8.52米、吃水 3.22米,装备1台蒸汽机,功率虚数150马力,实数570马力,航速7.9节。这级军舰船型上很类似风帆时代著名的快速船型——飞剪船,外形修长优美。“万年清”从外观上看与“拉莫特·毕盖”几乎一模一样,但又并不是单纯的按样仿造,“万年清”在尺寸、吨位上都进行了扩大,这一点就是为了满足左宗棠提出的兵商两用目的,在原本炮舰的设计上增加货舱,以便同时具备炮舰和货船双重身份。

“万年清”舰的排水量达到1450吨,几乎是母型的一倍,舰体水线长68.02米,全长76.16米(不含舰首的牙樯,即斜桅),也大于母型,但是“万年清”的舰宽8.9米,与母型相近,舰宽不动、加大了长度,使得“万年清”更为修长。吃水方面,“万年清”重载时舰首吃水4.03米、舰尾吃水4.64米,这样的吃水在国外而言并不是很深,但是当时中国沿海港口大都没有过机械疏浚,水深较浅,“万年清”4米多的吃水对于很多港口而言已经是天文数字了,这一点也成为后来“万年清”遭受诟病的原因之一。

根据船政5年计划,第一号轮船“万年清”的蒸汽机和锅炉以及配套机械都来自海外,由日意格、德克碑采购而回。由于运输途中在海上航行旷日持久,运到之后搬运又耗费了40余天时间,机器长期封闭在船舱内,受海汽熏蒸生锈,经过拆卸刮修后才安装上舰。

“万年清”安装了1台蒸汽机和2座锅炉,单轴单桨推进。蒸汽机是英国制造的立式2汽缸往复蒸汽机,高3.84米,基座宽2.88米,长3.2米,功率虚数 150马力,实数600马力,与母型“拉莫特·毕盖”级军舰装备的蒸汽机功率相近。船政5年计划中要求的轮船功率,指的是虚马力,虚马力、实马力(虚马力又称号马力)这两个名词在现代早已不再使用,以致很多现代的研究者对此一头雾水,有些想当然的把虚马力说成是号称功率、虚假功率等等,实际虚马力和实马力是两个按照不同计算标准测得的数据,属于两种计量单位。

18世纪,英国科学家瓦特以煤矿上马的起重力为标准,为蒸汽的功率制定了单位,1马力具体就是1匹马1分钟起重3300磅的重物至1英尺的力量,为了测定蒸汽机的功率,瓦特以蒸汽机汽缸压力为7磅/平方英寸为定数,再结合活塞面积、活塞每分钟运行的距离等参数,套用一个专门的公式来求出蒸汽机功率。虽然后世随着蒸汽机不断进步,汽缸压力早已不止这个数字,但是瓦特当年测定的7磅/平方英寸作为定数,在19世纪仍然广泛使用,计算时不按具体蒸汽机实际的汽缸压力,而根据瓦特定下的数据套入公式计算出的功率就是虚马力。实马力则是计算公式不变,但其中的汽缸压力数值不按瓦特当年定的数值,而根据蒸汽机汽缸实际压力算出的功率参数。由于后代蒸汽机的汽缸压力基本都大于瓦特时代,所以一般实马力的数字都比虚马力大。




立式二汽缸往复蒸汽机和方型低压燃煤锅炉

为“万年清”舰配用立式蒸汽机可谓兼有优弊,优点是,立式蒸汽机较为节省平面空间,对于需要在舰内留出大量空间布置货舱的商用目的较有价值,当时主要是商船使用。缺点是立式蒸汽机对安装位置的高度要求大,势必造成军舰干舷加高,随之而来的就是舷侧战时备弹面积大,中弹概率也高,在炮舰这一用途上,显然存在弊端。左宗棠创想的兵商两立思想不能不说是一种良好的愿望,但也终究是个愿望,落实到军舰设计上,是必然要有所侧重的,从舰体加大、采用立式蒸汽机这些特征来看,商船在“万年清”的设计中所占的比重较大。

与蒸汽机配套的2座锅炉同样是购自海外,属于方形燃煤锅炉(rectangular boiler),俗称箱形锅炉 。这种锅炉在19世纪中期左右的蒸汽舰船上广泛使用,英国海军早期的“勇士”号等著名蒸汽军舰都是使用的这种样式的锅炉。方形锅炉实际上是一种低压锅炉,旧称小抵力锅炉,“万年清”的2座方形锅炉工作压力2.75个大气压,因为军舰宽度较窄,2座锅炉锅炉采取的是炉门分别朝向军舰首尾的背靠背安装样式,而非大型军舰上炉门分别朝向军舰左右舷的布置。朝向军舰前方的锅炉高3.39米,宽5米,纵深3.16米,有5个炉门,朝向军舰后的锅炉只有4个炉门,高、纵深和前方的锅炉一样,宽度则只有4米, 2座背靠在一起的锅炉共用一个大燃膛。为方便燃煤就近补给,又在两座锅炉的炉门前方各安排了一处煤舱。

根据后来航试测得的数据,全速时螺旋桨每小时转动约4680转,逆风逆潮时航速10节左右,乘风乘潮时航速14节左右,取风平浪静时的速度,“万年清”的航速为12节,西方资料上出现的10节航速记载,可能属于设计航速。由此可以看到,“万年清”的航速大大超过母型“拉莫特·毕盖”级的7.9节。


中国船政文化博物馆陈列的“万年清”军舰模型,由笔者考证监制,海军史研究会李民先生制做。

“万年清”军舰从外观上看很大程度还保留着风帆军舰的特点,船首装有牙樯,主甲板上分布着3根向后倾斜的主桅(其中前桅带有横桁,中、后桅只有斜桁),必要时可以挂起风帆航行。露天甲板上的建筑非常简单,中桅前方是机舱棚和烟囱、风筒,对应的锅炉、蒸汽机就在其下方的舰体内,烟囱之前不远是全舰的指挥中心 ——横跨两舷的飞桥,上面装有标准罗经,两翼安装航行灯,飞桥之下是一间木制的操舵室,并没有后来军舰上必备的装甲司令塔。作为那个时代军舰的通例,除了操舵室里的主液压舵轮外,“万年清”后桅之前还有一套备用的人力舵轮,因为军舰吨位较小,推测是双联舵轮。在烟囱、飞桥建筑的前后,甲板上可以看到分布着两组巨大的货舱盖,货舱容量为260吨。机舱、货舱几乎占据了“万年清”舰内三分之二的空间,在剩余的舰首甲板下是锚链舱、厕所、水兵舱等舱室,舰尾剩余的空间则全部是军官生活区。

作为一艘炮舰,“万年清”自然装备了武力。从侧舷看,“万年清”军舰每舷开有5个炮门和1个登舰口,理论上最多可以安装10门火炮,根据后来的记述,“万年清”下水初期只布置了6门火炮,关于火炮的型号记载比较混乱,有前膛、后膛以及6门炮并非同一型号等多种说法。由于炮门非常狭窄,火炮的射界调整余地很小。

“万年清”外观的重要特征还包括它的涂装,从现存的“万年清”舆图分析,当时使用的是非常漂亮的法式涂装。舰体全部涂刷成天蓝色,由于船体是木制,为了让水下部分更加耐腐蚀,水线下的船体用铜皮包裹,因而水线下的颜色是铜色。这种优美的涂装在中国近代海军史上犹如突然而降的天马,令人称奇。虽然“万年清” 是一艘军舰,但是修长的舰体、华丽的涂装,使这条船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威武而是美丽。

与中国福建船政的情况类似,当时东瀛岛国日本发展自己的舰船建造工业,同样也是在法国总工程师和技术的支持下,在“万年清”问世多年之后,1876年6月 21日,日本横须贺造船所下水了一艘与“万年清”非常相像的军舰——炮舰“清辉”。这艘在法国工程师指导下完成的军舰排水量897吨、长63.1米、宽 9.1米、吃水3.9米,装备1台蒸汽机,单轴推进,功率443马力,航速9.6节。可以看到“清辉”舰长不及“万年清”,宽度却大于“万年清”,长宽比上显然不如“万年清”更适宜快速航行。此外,“清辉”的主机功率不及“万年清”,航速也低。与这艘比“万年清”迟到了几乎6年的军舰相比,就能看到船政建船最初的技术起点,在这一刻,中国的近代蒸汽舰船建造水平超越在日本之上。

美术作品,“万年清”舰在船政厂前试航。(顾伟欣 绘)

北调南差

“万年清”舰下水后就停泊在船政附近的江边,进行舾装工作。船政大臣沈葆桢考虑到“新船如生马,非衔辔均调不相习”,非常有远见地决定预先为“万年清”选配官兵,在舾装阶段就上舰训练,熟悉军舰,而后由近渐远,逐渐练习驶出大洋。

38岁的副将衔补用游击题补澎湖右营都司贝锦泉任“万年清”管带。贝锦泉,字敏修,浙江宁波人,是中国近代海军史上的一位传奇人物,早年家境贫寒,经乡人介绍上葡萄牙船当水手,由此迈入了近代航海知识的门槛,后因病返乡,靠渡船为生。当时,中国沿海海盗横行,宁波地方政府和士绅花钱购买了一艘改装的蒸汽明轮炮舰“宝顺”号,聘贝锦泉为管带,北上、南下,击灭了大量海盗船,由此声名赫赫,贝锦泉也成了第一位管带蒸汽军舰的中国人。左宗棠督抚闽浙后,受左的亲信幕僚胡雪岩推荐,贝锦泉进入闽浙总督帐下,出任福建购买的“华福宝”小轮船管带,是当时闽浙乃至中国难得的军舰指挥人才,左宗棠将他留用给沈葆桢,沈葆桢将其委任为“万年清”管带,可谓知人善任。

极有特色的是,“万年清”第一批官弁水手,除了3名军乐队的成员是江苏人外,其余包括大副沈仁发、二副孙晓云、三副屠才友在内的94人无一例外都是浙江宁波人。宁波是二次鸦片战争中常捷军的诞生地,同时宁波沿海渔户众多,“宝顺”轮船击灭海盗、以及宁波官商招安的中国海盗舰队击败盘踞宁波的葡萄牙海盗,都是闻名一时的例子,宁波出好水手,也就成了时人的共识。如同北洋海军的船配用荣成、蓬莱水手一般,船政的军舰上配用宁波籍的水手,几乎成了一种传统。

1869年9月初,“万年清”的舾装完成,日意格与达士博等带领西方技术人员对蒸汽机进行试机、调校,一切情况良好。9月18日,在船政官员黄维煊会同下,贝锦泉指挥他的老乡们升火起锚,“万年清”驶离船政江边,沿闽安、馆头、壶江一线,在马江中进行首次试航。9月25日傍晚,沈葆桢在日意格等的陪同下亲自登上“万年清”,船政大臣首次体验蒸汽军舰的感受。26日凌晨,“万年清”顶风逆潮驶出马江,进入了浩瀚的大海洋面,当时东北风大作,浪潮极大,沈葆桢异常激动地记下这从未见过的壮丽景观——“星月在天,一望无际,银涛万迭,起落如山”。船政大臣在海浪颠簸中逐渐感到有些眩晕,体力不支,但是欣喜地看到“万年清”上的水手“皆动合自然”。经过航海、测速、试炮等多项检验,“万年清”试航成功。

如同船政初创时的缔造艰难一样,这期间,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插曲。日意格在聘用船政总工程师达士博时,对其到中国后的职务多加许诺,称监督中若有一人离开,就由他接替职位。随着船政副监督德克碑离职,达士博满心以为自己将接替副监督的职位,然而愿望落空,使得达士博与日意格的关系发生问题。9月18日 “万年清”第一次航试时,达士博出于慎重,建议用洋员领航,沈葆桢为了历练中国自己的航海人才,则坚持必须完全用中国人,为此达士博拒绝参加试航。当决定 “万年清”展轮北上接受国家检阅时,达士博仍然拒绝合作,沈葆桢于是快刀斩乱麻,将这一不受自己节制的高级洋员开除。达士博依据和日意格签订的合同,认为这样解雇他违反了合同条款,向福州的法国领事提起诉讼,状告签约人日意格,日意格败诉,赔偿达士博损失22000两(183663法郎),赔款后来由船政经费中支出。德克碑、达士博等高级洋员,接连与日意格发生矛盾,从某个侧面也反映了日意格本人当时在洋员中的人缘关系不佳。

“万年清”北上受阅未受这一事件干扰,10月1日,沈葆桢上奏清廷,称已派船政提调(提调即提举调度,清代新设机构中处理具体事务的高级官员)吴大廷督率 “万年清”于当天启航北上天津,作为船政的成果汇报,请清廷派大员检验。随这份奏折,沈葆桢还附带了一套船政绘制的“万年清”船体、蒸汽机、锅炉图纸。奏折中沈葆桢始终没有用自己拟定的“万年清”舰名,而是使用“第一号轮船”的称谓,并请清廷“宠赐嘉名”,足以体现其为官任事的谨慎风格。


日本建造的第一艘近代军舰“清辉”号模型,该舰吨位、航速均不及“万年青”,而且完工时间也晚数年。

1869年10月25日,商船云集的天津大沽口驶进了一艘特殊的轮船,引起在此停泊的各国船只的注目,天蓝色的船身,飘扬着红底金龙三角牙旗,犹如横空出世的天马,中国自己的蒸汽军舰“万年清”在这一片惊叹声中缓缓进入海口,驻泊在紫竹林津海关前。“华夷观者如堵,诧为未有之奇”。

清政府随后选派三口通商大臣(这一职务即后来的北洋通商大臣)、直隶总督崇厚检验第一号轮船,同时对于军舰的命名加以认可,正式谕令使用“万年清”之名。而沈葆桢奏折附件呈送的军舰图纸,引起了同治皇帝和慈禧太后的兴趣,“留中备览”。

崇厚,完颜氏,字地山,满洲镶黄旗人,与那些依靠血缘、家世迈入官场的八旗子弟不同,崇厚经历十年寒窗考中举人,而且思想开放,是当时官场上著名的洋务人物,在天津创办了著名的天津机器局,1870年出使法国时还亲身经历了巴黎公社起义。清廷选择这样一位开明人物验收“万年清”,无疑是船政可以期待的最好境遇了。11月5日,崇厚带同天津镇总兵陈济清以及直隶的洋务官员和外国工程技术人员一并登上“万年清”,准备乘坐出海试航。但是由于连日西北风大作,天津内河水小,吃水较深的“万年清”行驶极为艰难,“节节阻滞”,直到11月7日大潮,“万年清”乘潮而行,于傍晚时分抵达大沽,第二天清晨驶出大沽口。虽然在天津内河这段航程异常艰难,但是进入大海的“万年清”如鱼得水,据崇厚奏报,“该船在大海之中冲风破浪,船身牢固,轮机坚稳,舵工、炮手在事人等驾驶、演放均极操纵合宜,动作娴熟”,“今闽省沈葆桢悉心讲求一切轮机器具,教习驾驶,实能集外国之所长,得其窍妙,从此精益求精,续造大小各号轮船,自必更臻妥善,以之靖宇宙而宏远模,洵属无疆之利”。崇厚对自造轮船似乎动了真情,一面自赠了小刀、丝绸等物品奖励贝锦泉等管带官员,一面要求他们返航时将海上所见所闻记录成书,刊印发放给南北洋各处,以资学习。

得到清政府大加赞赏肯定的“万年清”于1869年12月2日离天津返航,1870年1月8日抵达船政,这次全由中国官兵驾驶的北上活动圆满结束,看到“万年清”漂亮的身影回到马江之畔,船政“人人额庆”。此后不久,“万年清”首次执行了与其军舰身份相符的使命,率领拨入船政的闽省外购军舰“长胜”、“华福宝”开赴浙江洋面,痛剿海盗,颇为奏效。率领小舰队在在宁波、温州一带洋面航行的“万年清”,炮击海盗,绥靖海面,八面威风。

根据当初左宗棠的设计,船政造出的舰船并没有专项的维持经费,船舶的维护、舰上人员薪饷都要依靠去装载商货来赚钱维持。当“万年清”已经建成之刻,左宗棠这一创想被发现实际是无从操作的,船政不可能花费专门的精力去招商揽活,而用这么一艘船去参与商运竞争,与那些成规模的外国船运公司相比,显得势单力薄。即使获利,而要用此维持一艘事实上的军舰,也极为艰难。然而船政的经费开支早在左宗棠在任时就已限定,沈葆桢只能另辟蹊径,与此时的闽浙总督英桂、福建巡抚卞宝第协商从福建省的财政收入中筹措,百方设法,最后决定从鸦片税中提取养船经费。

依靠这笔收入维持,“万年清”以及船政后续建造的几艘军舰,都留归船政差遣,沈葆桢还上奏将这些舰船编练成舰队加以训练,由福建水师提督李成谋兼任船政轮船统领,即船政舰队统领。然而好景不长,随着自造舰只的日益增多,仅靠鸦片税也以无法维持军舰的日常费用,一项颇具特色的轮船调拨制度应时而生。

为解船政养船经费无着的燃眉之急,1871年首开将“湄云”舰调拨浙江的先例后,清政府下旨谕示各沿海省份拨用船政建造的舰只,“与其借资外洋,徒增耗费,曷若拨用闽厂船只,既可省就地购买之费,兼可节省闽局薪粮之需,且不致以有用之船置之无用之地”。按照清政府的这项独特的制度,各沿海省份根据自己的需要提出拨船申请,所拨船只主要用于该省的通商口岸办公,即执行口岸的防御、通信、运输等任务,实际上这些船只成了各口岸的公务军舰。调拨时各省不用花费一分钱,只要承担这些军舰调拨后的养船经费即可,但是各省拥有的只是这些船只的暂时使用权,一旦海疆有事,船政可以将这些船只全数召回,编入船政舰队使用。


美术作品,前往天津接受清廷阅视的“万年清”舰。(顾伟欣 绘)

由于南洋已经有江南制造局建造的船只可使用,所以事实上从船政调拨船只的主要是直隶、山东、两广。清廷的政策下达后,各省很快遵照执行,船政造成的军舰陆续被认领。山东巡抚丁宝桢看中了船政的第五号轮船“安澜”,但是两广总督瑞麟抢先一步,已经将“安澜”认走,船政答应将正在建造的第八号轮船“飞云”留给山东,为补“飞云”造成前山东的需要,先将“万年清”调往山东听用。当时各省督抚都瞄准了船政的新造轮船,唯新船而争之,对于第一号轮船“万年清”,丁宝桢想当然地认为太旧,宁可多等两个月,也要新船,于是“万年清”依旧留在船政使用。1874年日本入侵中国台湾,挑起台湾事件,船政大臣沈葆桢受命率船政舰队渡海抗衡,奔波往来于海峡两岸以及福州与直隶间的航程中,就有“万年清”的身影,不过“万年清”所扮演的只是运输、通报舰角色。1876年初,新任船政大臣丁日昌组织了一次规模浩大的船政军舰演习,原先派往各处的船政造轮船均调回参演,经过考核,“万年清”舰在枪炮、帆缆科目上名列前茅。

仿佛是与山东有缘分一般,原由山东调拨驻防烟台的“飞云”舰南下参演后,又乘机进厂大修维护,经丁日昌与山东巡抚周恒祺协商,为补山东海防空缺,“万年清”被调往山东烟台,烟台山下、芝罘岛旁出现了“万年清”的身影。当年末“万年清”完成任务仍回船政,此后作为船政舰队的一员,一直投用于台澎巡防、运输、联络。
星陨吴淞

1881年11月9日,时任船政大臣黎兆棠上奏报告船政第二十四号军舰,铁胁木壳巡洋舰“开济”号开工。非常巧合的是,在报告船政的技术再次飞跃时,同时提交了一份对船政元老“万年清”的改造方案。

与当初全由法国人设计不同,此时的船政无论是舰船设计,还是施工指导,已经完全由中国人担当。留学回国的中国工程师决定将“万年清”炮舰加商船的船型,改制成练习舰加商船。具体的方案是在“万年清”开阔的舱面上添加一个长12.96米、宽5.44米、高2.5米的客舱,里面左右各分10个房间,用作居住。将“万年清”原来设在船头、船尾的水兵、军官生活区大范围改造,变成货舱,增加210余吨的载货量。另外将“万年清”的蒸汽机、锅炉全部拆出,更换为船政自行建造的新式复合蒸汽机和2座圆式高压锅炉。其他如水线下的铜皮、桅杆上的桅盘、船体的所有捻缝、铜钉铁栓全部更换。

改头换面后的“万年清”拨用于台湾防务,往来大陆之间载运物资人员,递送信函,期间经历了中法战争,“万年清”在台湾沪尾隐蔽,躲过了马江劫难。1885 年底,下水已达16年之久的“万年清”因为在台湾沪尾遭遇飓风,船体多处损坏而返回船政维修,1886年3月修理完毕重新返回台湾。谁也未能想到的是, “万年清”这一走,竟然是与出生地的永别。

1887年1月18日,“万年清”载运台湾巡抚刘铭传的公文、军饷,经过上海时锚泊在吴淞口外铜沙灯塔船东南约8英里处的锚地,等待次日乘潮进入黄浦江。 19日清晨6时10分,江面大雾弥漫,正当“万年清”的管带下令起锚时,一些水手突然听到浓雾远处有隆隆的轮机声传来,“万年清”鸣响雾笛提醒来船。未能料想的是,很快一艘飘扬着米字旗的轮船就出现在“万年清”面前,虽然来船已经在试图规避,但距离已经过近,而且来船航速过快,船头猛烈撞上了“万年清”的右舷,“万年清”木制的船体无法抵御这样的撞击,立刻进水下沉,15分钟后,福建船政第一号轮船没入水中。

由于事发突然,处于停泊状态的“万年清”根本无法躲避,船只沉没后,“万年清”上放下的舢板抢救了一些人,闯了大祸的英国大英轮船公司的“尼泊尔”轮也急忙施放舢板救人,然而 “万年清”下沉速度过快,先后共只救起181人,其余114人不幸身亡,随船而亡的基本都是在露天甲板下的人员,现场只捞获6具遗体。至于搭载的军饷、公文,都淹没殆尽。


《点石斋画报》关于“万年清”案中方胜诉的报道

得悉噩耗,江海关道龚照瑗急忙赶到现场料理,一面安顿救起的人员,一面带领外国潜水员设法打捞尸体和饷银,同时向上司李鸿章以及台湾巡抚刘铭传通报。经李鸿章转禀,总理衙门也获悉了这件重大海事事故,异乎寻常地作出严肃处理的指示。经江海关道龚照瑗会同上海县令办理,由当时在“万年清”上经历了撞船事件的生还者台湾道台张鸿禄作为证人,聘请上海知名的洋律师担文,和英国轮船公司打起了诉讼官司。

比较有意思的是,当时撞击“万年清”的“尼泊尔”轮船属于英国大英轮船公司,中国史料中称其为“英国来申公司轮船”,即到上海来的英国商船,现代一些著作中却把“来申”误作“京申”,以为是英国公司的名称,称“万年清”是被英国京申轮船公司的船撞沉了,引起一段讹传。

上海是当时重要的通商口岸,根据一、二次鸦片战争中签订的开放条约,对于涉及缔约外国的诉讼、案件,上海县令无权受理,只能由领事裁判管辖。

海难中撞沉的是中国官方的舰只,而且死难人数巨大,受到上海各界乃至全国的关注。1887年2月2日,“万年清”案开庭,中英双方律师首先进行法庭辩论,英国法官宣布将于2月17日正式审判,江海关道龚照瑗担任陪审员。关于当日的法庭辩论情况,北洋大臣李鸿章得到汇报后曾用简洁的语言向总理衙门汇报,“ ‘万年清’船案,两造律师初十在英按察公堂辩驳,担文理直”。扼要的“理直”二字,透露出的是无限的自信。

经过几轮审判,1887年3月21日,大英按察使司衙门作出宣判,“‘你泊而’轮于迷雾中航速达16节,船舵忽左忽右,漫无一定,错在‘你泊而’,‘万年清’轮放汽笛,拉号灯及停泊在锚地范围内,均与航海定例相符,事实一无错处,‘你泊而’应承担赔偿损失的全部责任。”是为近代中国第一桩胜诉的对外海事诉讼。

判决宣布,沪上震动,华界纷纷奔走相告,当时上海《点石斋画报》对这一事件特别予以图绘报道,新闻标题是虽然简洁,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的“‘万年清’ 胜”4个字,画面上中西人等围在大英按察使司衙门前观看宣判告示,在这副图画报道上还有一篇文字评论。

“去腊二十六日,我‘万年清’船为‘你泊而’公司船撞沉,势不得不入讼,之而竟得直。沪上诸日报论之详且尽,无俟仆赘言,然试思所以能胜之者,未尝无故也。从前中国积弱久,欧西人协以谋我,故难间,近则自强之机日起而有功,而西人以争利故各国猜忌,不似从前之见好,事异而势殊,故得所藉手以告成功,若事在十年之前,恐未必如此之大公无我也……”。

有此判决,“万年清”当可瞑目安息。
那个时候的大型水面舰艇呀。。。
万年清是条好船,当时国产船精品很多啊

像最怂的操江号,在丰岛被日本人俘虏,后来竟然一直用到1965年,从下水算差不多100年,这是条木头船,不知道是不是世界纪录。

还有像广乙广丙两条薄皮船,可以理解为慢速驱逐舰,也可以理解为超级鱼雷艇,两条船都是单舰去挑日本人的主力舰队的战斗队形,单舰冲到几百码,致远那么大的主力装甲巡洋舰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被结结实实的打爆,广乙广丙虽然鱼雷管都被打烂,可是船都活着逃出来。

还有平远,还不像广乙广丙有速度,纯靠装甲,又是大东沟海战双方装甲舰里最小最慢的一条,结果中炮近百没穿一发,最后能突到2000多米把松岛的主炮打废,当然自己也是主炮被打废,不过松岛是船壳被穿,主炮的根被打烂,平原的壳一点事没有,主炮的盖被打烂,最后哥俩一块退出战斗,但是松岛是旗舰,平远是板凳队员,北洋八远里最便宜的舰,实际战绩其实仅次于定镇,只不过光环都让邓大人顶走了。要是李鸿章当年有眼光少买几条薄穹甲的快速巡洋舰,多造个十条八条平远,甲午可能就赢了。
““宝顺”轮船击灭海盗、以及宁波官商招安的中国海盗舰队击败盘踞宁波的葡萄牙海盗”这些事情,以前都没有听说过。
可是,我不明白的是,陈老大的这篇文章,怎么会在这两天突然同时在好几个网站出现呢?
旅顺口 发表于 2009-10-25 16:32
——————————————————————————————
凤凰网联合现代舰船做了个特别策划:风帆军舰与现代海军 http://news.ifeng.com/mil/special/200910/d1403121/
然后,四方都在转载,  所以。。。
陈老师的近代海军专题确实很好的
学习了,难得的史料啊
SCATFISH 发表于 2009-10-25 15:45
平远是用低速度换厚装甲,北洋诸舰中最慢的主力舰,其血脉出自法国的岸防装甲舰,自然如此……不要小看李和,我记得他后来是全国军港的总司令……

但是,要是把巡洋舰全部是平远,这个恐怕也不妙,可以参考南美太平洋战争中秘鲁在最后阶段,或许个别战役这些岸防装甲舰可以获胜(比如卡亚俄之战中秘鲁的岸防装甲舰曼娜卡帕号击败智利的航海型装甲舰虎斯卡号),但是制海权是不能指望它们拿回来的……
近代海上力量的起步啊.................
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