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寂寞的王朝―――东汉帝国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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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长安轶事
  
  在中国历史上绵延四百余年之久的大汉王朝,宛如一条巨龙,又像一条长蛇,安卧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在它的身上,有一段特殊的分隔期―――新莽王朝。如同一道巨大的疮疤,将汉朝拦腰斩断,将它分为西汉、东汉两段。对于这一时期,多数的历史学家多将其列为伪朝,拒绝承认它的正统地位,而是将其视为西汉的一部分。那么,它为什么会出现?却又为何突然消亡?取代新莽政权的东汉王朝,究竟是如何建立起来的呢?
  我们的故事,要从汉高祖刘邦“斩蛇起义”的传说讲起……
  
  (一)斩蛇之谜
  
  在河南省商丘市的永城县境内,坐落着十几个连续的小山头,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芒砀山。在群山环抱、平坦宽阔的一处小盆地上,有一座神秘的碑亭。据说,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汉高祖斩蛇处”。
  坐落在芒山文化馆西南隅的这座六角形的仿古楼阁,顶上覆盖着黄色琉璃瓦,木柱、亭座全部由彩绘制成,看上去非常典雅,显得古朴壮丽。亭中卧着一只巨形石龟,栩栩如生,似欲将行。龟背上驮着一尊石碑。它本是明隆庆五年(西元一五七一年)树立的,碑文中叙述了当年刘邦在芒砀山斩蛇起义的事迹.以及后人为他立庙祭祀的经过。
  需要说明的是,这尊古碑并不是原物,而是一个复制品。原来,明代古碑由于数百年的风雨剥蚀,躯体断裂,已经不能让游人观赏。一九八二年,当地政府完全按照按原样重新复制一座新碑立于龟座之上,并新建亭楼保护,原碑则移至芒山文化馆妥善保存。
  说也奇怪,自从复制了新碑之后,却出现了令人无法解释的奇异现象,成为当地一大奇观。
  此碑粗看上去,似与普通的石碑无异。可是,每当夜幕来临之际,奇异的景象就出现了:在夜间,如果用灯光直射石碑,两米多高的石碑悠忽不见,只见一个身着古装的男子,好像是一位古代将军。他危襟正坐,一手执剑,一手放在膝盖上,双目炯炯有神,直视前方。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按着宝剑。好像刚刚斩过大蛇之状,也好象是在即将出征之前,正准备向部下发布号令。他的形象,极富立体感,恰似画中人。还有人传说,如果从石碑的面同样采用灯光直射,则又是另一番奇景。也是不见碑体,看到的是一位怀抱孩子的古代女性,她体态婀娜、飘飘如仙,神态庄重,神采奕奕,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人们传说,出现在正面的古代将军,就是汉高祖刘邦。出现在背面的女人和孩子,是刘邦的妻子吕鴙和儿子刘盈。据说,刘邦是真龙天子,他无论走到哪里,就会有五色祥云跟随。吕鴙做好饭,就抱着孩子看天边的云气去寻夫,每次都能够找到。
  也许,石碑景观中的神秘影像,可能展现的就是当年刘邦与吕鴙夫妇之间的故事。芒砀山这一奇观的原由,至今缺乏科学的论证。据说有这样几种解释:有人说是光线折射,也有人说是古人显灵,还有人认为是生物场信息残存。但是,无论哪种解释,都难以让慕名而来的游客信服,人们更乐意陶醉在内心的想象之中,徜徉在千年传说的思考之中,流连忘返,称奇赞叹,都说这真是“华夏一绝”。
  不过,在史书、民间传说之中,关于汉高祖刘邦“斩蛇起义”的故事很多。千百年来,为历朝历代的人的人津津乐道。有的或是将信将疑,有的则是信誓旦旦,认为确有其事。总体来看,刘邦“斩蛇起义”的过程大体上是这样的:
  据说,在秦朝末年,刘邦当时已经四十多岁,当时是在沛县做泗水亭的亭长。有一次,他押解着囚徒们到骊山去为秦始皇修陵墓。当时朝廷的要求是,凡是被要求运送的物品,必须如期送达。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延误了期限,运输货物者将会被全部被斩杀。为了赶路,他们一路上奔波不止,异常辛苦。
  然而,就当一行人来到芒砀山脚下之时,因为当时的囚徒们不堪重负,又担心不能按时赶到目的地而被杀,在路上纷纷逃走。而作为带队官员的刘邦,却无法阻止。按照秦法,囚徒逃跑而不能追回的官员,同样要被论以死罪。刘邦一看逃走了这么多的囚徒,自己也难逃法网,就想为自己谋条生路。于是,刘邦带着剩余的人,到信丰西面的一个中亭休息,商议对策。中亭,也就是大秦朝廷设立的专供官员休息、吃饭的场所。在这个地方,刘邦请剩下的人喝酒、吃饭。筵席之间,刘邦对大家说:“你们都逃走吧!我也要从此消失了!”大家听了,都很感激他。当时,有十几个人当场表示愿意跟着刘邦一起逃走。由于前途渺茫,刘邦的心情愁闷,借酒浇愁,结果喝的大醉。
  筵席散后,醉醺醺的刘邦带着十余人一起进入野外的沼泽,准备从小路逃走。刘邦令几个囚徒在前面开路,自己走在中间。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异象,大家在泥泞不堪的野地中沿着小路串行。走了一段路程,奇怪的是,队伍却突然停下了。刘邦喝问:“前面的,为什么不走了?”有人惊恐地说:“蛇!前面有白蛇!”刘邦听到前面有蛇挡道之后,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不但不害怕,反倒呵呵大笑:“大丈夫走路,难道还怕蛇吗!尔等闪开,我去看看!”刘邦踉跄着赶到前面,只见在月色之下,一条白色的大蛇横卧在道路之中,长达数丈。白蛇似乎睡着了,卧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它的鳞片在月光之下闪着银光,令人胆寒。刘邦虽然也怕蛇,当时也许是带着酒劲,胆子也似乎大了许多。他从腰间拔出雪亮的宝剑,疾步上前,手起剑落,白蛇被一挥两段。刹那之间,就打开了继续前进的道路。又行数里,刘邦酒劲上来,顿时觉得支持不住,跌倒在地,呼呼大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之间,他彷佛看到刚才被斩杀的白色巨蛇又腾空而来,落地之后,竟然变成了一条黑色的巨蟒。它摇头摆尾,吐着长芯,向自己逼近。刘邦慌忙拔剑,左右挥舞,奋力阻止巨蟒向自己靠近。巨蟒似乎对刘邦手中的长剑很害怕,不敢前进。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也制服不了谁。过了一会,巨蟒竟然口吐人言,发出了一声叹息。它对刘邦说:“你姓刘的,做事真不地道!你趁我卧在山径上睡觉之时,偷偷将我斩成两段,真是卑鄙!我现在已经被你砍伤了,斗不过你了。不过,咱们走着瞧吧!我要在平地上将你们刘氏家族斩成两段,以雪此恨!我类报仇,百年不晚!咱们后会有期!” 巨蟒说完,张开大口,再次向刘邦扑来,刘邦急忙举剑抵挡。巨蟒却腾空而去,刹时就不见了。猛然之间,刘邦手中的长剑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巨响,将刘邦从睡梦中惊醒,原来却是南柯一梦。
  刘邦醒来之后,大汗淋漓,惊魂未定。此时,跟在刘邦后面的人赶上来了。后面的人对刘邦说,他们刚才从死蛇尸体旁边经过,听到有一个老婆婆在痛哭。他们就问她:“老婆婆,你为什么哭啊?”老婆婆说:“我哭我的儿子,他被人给杀了。”来人问:“你的儿子是谁?”老婆婆指着死蛇说:“这就我的儿子。他也是白帝的儿子,他变成一条蛇卧在路上,被赤帝杀了。我在哭我的儿子啊!”人们觉得老婆婆不诚实,说的是谎话,不肯相信。突然之间,老婆婆却突然不见了。刘邦听了,惊恐之余,暗暗窃喜,认为自己有天子之命。
  也许,刘邦搞的“斩蛇起义”这一套,与同时代陈胜、吴广搞的“大楚兴,陈胜王”谶语相比,从本质上好像没有太大的区别。在今人看来,似乎都是为了达到某种政治目的而进行的宣传。
  我们知道,秦始皇的远祖秦襄公,原本是居住在周朝西部边境的少数民族。周平王东迁洛阳之后,尽有周岐故地。他们继承了周人的传统,,世代供奉西方之神少昊。他们在田地边建立西畤进行祭祀。西畤,就是建立在田地西侧的神庙。
  到了秦献公的时候,栎阳这个地方下了一场奇异的雨,落在地上的,除了雨水之外,竟然还有大量的金子。于是,秦献公认为这是上天赐予他的祥瑞,就在畦畤边建立神庙祭祀少昊。所谓的畦,就是古代田地的度量单位,五十亩为一畦。祈祷白帝少昊保佑其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少昊的形象,目前已经不得而知。大致推测一下,应该是一种人首蛇身的形象,或者干脆就是一条白蛇的形象。换句话说,白帝少昊,可能是秦朝的守护神,是神圣不可侵犯之物。白蛇,可以说是秦朝统治的一种象征。然而,这个象征着秦朝国运的神圣动物,在偶然之间,却被偶然路过的亭长刘邦杀掉了。
  从此以后,人们纷纷传说,刘邦就是赤帝之子。数年之后,刘邦建立了汉朝。这个取秦朝而代立的新生王朝,崇尚红色,崇尚火德。这是什么原因呢?
  原来,根据当时盛行的阴阳五行学说,金、木、水、火、土之间相生相克。相生的规律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相克的规律是: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根据这一学说的理论,火能克金。刘邦的这一套理论是很有针对性的,是为自己的王朝寻找合法性依据。也就是说,你们秦朝以白帝为神灵,我刘邦就杀了白蛇。你们秦朝以金德为主,我们大汉以火德为主,火能克金,我们刘氏取代嬴姓做天下之主,这可不是自封在的,而是上天派我来的,这是上天的意思。
  后来,刘邦果真击败了秦军,抢先进入了咸阳。后来又扫平了项羽,建立了大汉王朝。刘邦登基之后,在修建自己的陵墓之时,似乎有些异乎寻常。据说,他始终忘不了斩蛇后的噩梦,对于梦中巨蟒所说的话,他一直心有余悸。起初,刘邦为自己预先修建的陵墓在平地上,也许是为了防止巨蟒前来报复,他放弃了这座平地墓址,而改葬在咸阳城东的北莽山上,以镇压其气。
  然而,刘邦的镇压之法似乎并未奏效。一切似乎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二百多年之后的元始五年(西元五年),十六岁的汉平帝被一个叫做王莽的外戚鸩杀,建立了名为“新”的王朝。王莽建立的“新朝”,把汉朝活生生分为前后两段。而他却在短短的十九年的执政时间里,把一个好端端的天下折腾的遍地烽火、满目疮痍。刘邦千辛万苦建立的大汉王朝的基业几乎毁于一旦……
  看来,传说中巨蟒的神秘预言,还真是应验了……
(二)肇乱之缘
  
  汉高祖刘邦斩蛇起义的故事,虽然被堂而皇之地载入《史记》、《汉书》等正史。然而,历史上是否真有其事,如今已经不得而知。历代之人,有深信不疑者,也有否定质疑者。持否定态度的人,认为这不过是史家为了渲染神秘气氛的惯用手法而已。
  其实,王莽名字当中的“莽”字,除了与蟒蛇的“蟒”字谐音以外,两者没有任何意思相近之处。“莽”,是古书上说的一种短节竹。至于前面所说的梦到所谓“黑色巨蟒预言”之事,则完全是民间传说。不过是后人根据史书上的记载,附会杜撰出来的故事而已。
  刘邦于即位后的第十二年(西元前一百九十五年)去世,在二百零四年之后(西元九年),西汉被外戚王莽为首的“新朝”取代。
  细考其缘,西汉的覆亡,并不是什么白蛇化作的黑色巨蟒报复的结果,而是有着非常复杂而深刻的原因的。
  刘邦所建立的汉朝,既不同于实行完全分封制度的西周、东周,也不同于全部实行郡县制的秦朝。大体上说,汉承秦制,实行的是一种郡县制与分封制混合的政治制度。在中央是三公九卿主政,地方上则分为郡、县与王国两大系统进行管理。
  因此,西汉的皇权,从建国伊始就由四种力量构成,即皇帝、朝臣(包括功臣、权臣)、外戚、宗室。在这四种力量之中,皇帝处于强势的支配地位。也就是说,皇帝有权将朝廷权力授予其中任何一个派系的政治势力,协助自己处理政务。朝臣(包括功臣、权臣)、外戚、宗室等三方在争夺这种辅政之权的过程中,相互斗争,实现动态平衡,从而保持国家的稳定。
  在这种模式之下,皇帝必须要有高度的平衡能力、正确选择辅政人选的能力。在他的主导之下,朝臣、外戚、宗室等三大政治势力,此消彼涨,或沉或浮,像走马灯一样变换,左右着朝廷政局。必须要指出的是,三方之中的任何一方过于强大,都是灾难性的。都会给国家的稳定带来严重的威胁。
  具体地来说,汉初开国之时,朝廷大权是由以萧何、韩信、曹参等为代表的开国功臣把持。这些功臣,有的被封为丞相、御史大夫,执掌中央政府实权。有的则被封为诸侯王或者国相,掌握地方大权。以吕后为代表的外戚势力,以刘邦之弟刘交、长子刘肥为代表的宗室势力都很弱小。这种情势,对皇帝刘邦是非常不利的。功臣们的势力过大,对刘氏皇权构成了严重的威胁。因此,在迫不得已之下,刘邦只好采取残酷的清洗手段来消灭来自朝臣的威胁。
  千百年来,很多人读史的人都对刘邦评价不高。认为他心胸狭窄,心肠狠毒。批评刘邦过于残忍,把韩信、彭越、英布等开国元勋们杀得干干净净。抨击他是一个人品恶劣,没有良心的忘恩负义之徒。有人甚至说他是一个毫无道德良知的政治流氓。
  然而,对于政治家来说,与民间的老百姓做事,是有着很大区别的。因为,政治家做事,不能没有良心,也不能全靠良心做事。对于他们来说,政治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
  对于萧何、韩信、张良等这些功臣们,刘邦是再了解不过了。他曾对群臣们发出过这样得感慨:“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朕不如张良。治理国家,抚慰百姓,赏赐群下,保障后勤,保证粮食供应安全,朕不如萧何。率领百万之众,战则必胜,攻则必取,朕不如韩信。三者都是人杰,朕能放手任用他们,这就是朕之所以能够取得天下得原因。”刘邦自己最清楚,自己能够取得天下,除了运气之外,要是没有功臣们的竭力辅佐,自己不可能登上皇帝的宝座。
  开国之后,刘邦杀害、迫害功臣,是有他的苦衷的,这很大程度上是迫不得已的。刘邦在想,我自己的才能都无法和他们相比要是不把这些骄横跋扈的功臣们都给收拾了,我死之后,谁能够震住他们?这大汉王朝还不乱套了?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在当时的朝臣、外戚、宗室等三大政治势力之中,皇帝刘邦感到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就是朝臣。相对于外戚、宗室来说,朝臣是外人,只能利用而不能信任。在他看来,打天下,要靠文武朝臣。坐天下,要靠外戚、宗室。让自己人当权,他才能安心。相对而言,在外戚与宗室之间,他更侧重于外戚。己的兄弟、儿女等宗室子弟,与自己未必是一心。古往今来,骨肉兄弟之间,为了争夺权力而发生的悲剧还少吗?相对而言,毕竟外戚更贴心一些。外戚是皇后的娘家,也是太子的舅舅家。皇后即便再不是东西,她和她们家的人,有敢于篡夺大汉江山的胆量吗?就算他们有这个胆子,刘氏诸侯、朝廷朝臣,他们会答应吗?
  从刘邦开始的所有汉朝皇帝,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是完全一致的。就信任度而言,他们认为,所有的臣子之中,最值得信任的是外戚,其次是宗室,最不可信任的当然是朝廷里的那些朝臣们。
  刘邦在全国统一之后,马上就开始了打击文武功臣的计划。他在外戚、宗室势力的支持之下,对中央政府中功臣进行打击清洗。有的被杀,有的被贬斥。就连“汉初三杰”之一的萧何也被怀疑有贰心。萧何为了保命,甚至不惜自污以毁己声誉,把自己搞臭,搞得声名狼藉,这才躲过了死亡的威胁。
  另外,他将最初分封的几个异姓王,如韩信、彭越、英布等人,统统从肉体上消灭。在这些人当中,除了长沙王吴芮善终以外,其他的异姓王不是被贬就是被杀。
  在沉重打击了功臣势力之后,皇后吕鴙及其兄弟吕禄、吕产为代表的吕氏家族外戚势力开始权重,登上了政治舞台。此外,在刘邦的大力培植之下,刘邦的胞弟楚王刘交、八个儿子齐王刘肥、赵王刘如意,淮南王刘长、燕王刘建、代王刘恒、淮南王刘长、赵王刘友、赵王刘恢等人,把持着地方政治大权,占据着全国经济最发达的几个地区,控制着国家的经济命脉。
  即便如此,刘邦还是觉得不放心。他也担心外戚势力有可能会对自己子孙的皇位构成威胁。于是,他立下了一条规矩,作为后代皇帝的祖训,试图制度上根本消灭隐患,确保大汉王朝的刘氏政权江山永固,自己也好享受万世香火的祭祀。这就是汉朝历史上著名的“白马之盟”。
  在刘邦去世前不久,他杀了一匹白马,与朝臣们盟誓,立下了一条规矩:“非刘氏者不王,非功者不侯。”他还特别强调:“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也就是说,除了刘氏皇族子弟以外,任何人,哪怕有天大的功劳,都不能被封为“异姓王”。除了对国家建立卓越功勋的人以外,不得封侯。
  在此后的二百零四年的时间里,对于刘邦亲手制订的这条祖训,大体上执行的非常不错的。
  具体来说,“非刘氏者不王”,这一条执行的不错,除了极个别的例子以外,大体上得到了执行。第一个也是唯一违反这条规定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他的妻子吕鴙。她掌权之后,封兄弟吕禄、吕产为王。吕氏的这一行为,公然践踏了墨迹未干的高祖遗训。这一污点,成为吕氏外戚集团的致命伤,也是朝臣集团、宗室集团指控其试图篡权夺位的铁证。因此,朝臣、宗室这两股势力联合起来,以“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的祖训为依据,对吕氏外戚集团展开了猛烈的反击。最终,违反游戏规则的吕氏外戚集团落得了一个举族覆灭的下场,最终被淘汰出局。
  从此而后,无论是文帝朝的薄氏、景帝朝的窦氏,还是权倾武帝、昭帝、宣帝三朝的霍氏,以及王鳯、王莽家族,没有任何一家外戚胆敢挑战这一祖训。“非刘氏者不王”,成为人人胆寒的政治高压线,触犯者会遭到“天下共击之”的可怕惩处。
  然而,“非功者不侯”这一条,则屡屡被突破,几乎没有很好地执行过,几乎是形同虚设。因为,刘邦的祖训之中,并没有具体说清楚以下几点:
  第一,什么样的人才有被封侯的资格?
   第二,什么叫做有功?是战功呢?还是治国安邦之功?
  第三,非法得到侯爵之位的人,应该受到怎样的惩处?
  对于这些,刘邦没有说。对于这三个问题,不同时期的皇帝,有着不同的理解。
  大体上在汉武帝刘彻以前,此前的汉文帝刘恒、汉景帝刘启以及汉武帝本人,对于这个问题大体是这样理解的:
  第一,天下臣民,无论出身如何,只要为国家立了功,都有被封侯的资格。
  第二,所谓的功劳,是指战功,其他的功劳一概不算。这一解释,主要是为了从严掌握封侯的数量,防止封侯过多过滥。
  第三,在文帝、景帝以及武帝即位以前,除了极少数的个例以外,基本上不存在非法封侯的现象。
  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没有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就不能封侯。卫青、霍去病等外戚,无一不是因战功卓著才被封侯的。在文帝、景帝时期,因为是太平盛世,战事比较少,被封侯的人很少。到了汉武帝登基之后,开始对外作战,才有人陆续因军功被封侯。而且,汉武帝刘彻掌握的封侯标准极其严格,很多运气欠佳的名将终其一生也没有被封侯,因而也留下了“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典故。而且,被封侯的人的侯爵之位,也不是终身的。一旦犯有罪责被查实,就会被革除爵位,重新成为平民之身。因此,被屡授屡革的人,也不在少数。
  在汉景帝时期,窦婴作为汉文帝的皇后窦氏堂兄之子,深得皇太后器重。但是,汉景帝一登基并没有给他封侯,而是因为窦婴在“七国之乱”中立功,才被加封为魏其侯。
  武帝初即位,田蚡因为是皇帝的舅舅而被封为武安侯,他的弟弟胜也被封为周阳侯。这可能是比较早的没有战功而被封侯的例子。从此,皇帝即位之后,给娘舅家的重要成员从此成为惯例。
  然而,到了汉昭帝执政时期,霍光以“无功不得封侯”为由,拒绝了盖长公主要求将她的情人丁外公封侯的要求,因此得罪了盖长公主。可见,至少在霍光与上官桀联合辅政之时,除了外戚可凭借出身关系封侯以外,对于一般人家出身的子弟,“无功不得封侯”这一原则还是要坚持的。
  普通家庭出身的朝臣,必须要立下战功才能够封侯,而外戚则没有这个条件约束。只有到了汉武帝元朔年间,公孙弘做了丞相之时,由于此前的丞相都是列侯,而公孙弘则是第一个从地方官吏提拔上来的,没有爵位。因此,汉武帝刘彻下诏封其为平津侯。从此而后,丞相被任命后即封侯,成为定例。然而,除了丞相以外的官员,想要封侯,只有一条路:上阵去杀敌!
  可是,汉法是出名的严酷,在战场上想立功,又是谈何容易。汉文帝之时,云中太守魏尚在反击匈奴入侵的战斗中,仅仅是因为上缴的首级数目比上报的数字差六个,就被免官削爵下狱!对此,冯唐曾经气愤地上书汉文帝:“臣愚以为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由于制度原因,冯唐活了九十多岁,也没混上个侯爵。一代名将―――飞将军李广,打了一辈子仗,最终还是与封侯无缘。“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典故,充分地说明了,作为朝臣集团成员,想要封侯晋爵,是何等的艰难!
  而外戚家族的人,没有尺寸之功,被封侯者比比皆是。这种封赏激励机制,是多么的不合理!将士沙场万丈血,难比外家一女人。不过,这也为封侯、做高官开辟了一条捷径。一个平民子弟,你不是想封侯、做大官吗?只要你们家成了外戚,那就没问题了,你不想当都不行。
  汉文帝中期以后,滥封侯爵的混乱局面日益严重。汉昭帝、汉宣帝时期,上官氏、王氏、霍氏、许氏外戚成员被封侯,已经是司空见惯。到了汉元帝、汉成帝时期,王莽家族的成员有十人被封为列侯,创造了前无古人的记录。
  这些人,享受一点荣华富贵,从根本上说,问题也不大。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养活他们这些寄生虫,也是绰绰有余,毫无问题。但是,要害并不在这里。
  重要的是,这些外戚一旦被封侯,他们不但享受着爵位带来的荣华富贵,还有了一步登天,在朝廷里担任重要职务的资格。
  自汉武帝开始,丞相一般都是读书人担任,御史大夫是副丞相。他们大多数是从基层官吏提拔上来的。对于掌握国家公器、协助皇帝处理政务的朝臣,皇帝却对他们很不信任,而需要私臣。于是,从汉武帝中期之后,就有了内廷与外朝之分。
  本来是百官之首、最高行政长官的丞相,成了外朝的领袖。而最高军事长官的大司马(太尉)兼大将军却成了内廷领袖。由于大司马兼大将军的权力很大,而且一般都是由外戚担任,因此,自汉武帝之后,大司马之位就居于外朝的领袖丞相、御史大夫之上了。从汉昭帝、汉宣帝二朝开始,霍光以外戚的身份辅政,他作为外戚集团的首领,以大司马、大将军的身份把持着内廷的权力。虽然没有诸侯王的名分,其实际享有的权力和荣华富贵,与宗室诸侯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不但富可敌国,大权在握,逐渐对皇帝的权力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比如,霍光废黜了昌邑王刘贺之时,根本就没和丞相杨敞打招呼。他一句话,皇帝刘贺就下台了。事后丞相杨敞问霍光:“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这个丞相,这到底是为什么?”霍光振振有辞地回答:“此内朝事,无关外朝也。”足见其专横跋扈的程度。
  作为内廷的大司马,居然位居外朝领袖的丞相之上,而且可以由一个家族的成员世袭。在汉元帝、汉成帝、汉平帝时期,汉元帝的皇后王政君的娘家――王氏集团,甚至创造了王鳯、王音、王商、王根、王莽等两代五人,辅政四十余年的记录。这种不合理的权力分配制度,最终给国家的稳定带来了巨大的威胁。
  随着外戚集团的一支独秀,朝臣集团、宗室集团的衰微,再加上汉成帝、汉哀帝、汉平帝三朝的“国统三绝”,给王氏外戚集团的乘虚而入创造了机会,提供了土壤。最终,以王莽为代表的外戚势力夺取了汉朝的江山。
  本来,按照汉高祖刘邦的设想,朝臣、宗室、外戚三方,应该是一个相互钳制的关系。他们三方之中的任何一方势力过大,都会对皇权构成威胁。在他看来,只要皇帝能够利用他们三方之间的矛盾,对其加以适当的平衡,任何一方坐大、对皇权构成威胁的局面都不会出现。朝臣、宗室、外戚三方之间的矛盾斗争,有利于皇帝的平衡控制,实现动态平衡,从而保持国家的稳定。
  可见,正是不公平的封赏激励机制、不合理的权力分配制度,导致了朝臣、宗室、外戚三方势力失去平衡。
  不够成熟、完善的政治体制,也是西汉覆亡的重要原因之一。汉朝是继秦朝之后的第二个中央集权王朝。这种模式,在当时还缺乏长期的实践的探索,与后世的唐、宋、明等王朝的制度相比,还不够成熟。因此,这种政治模式的继承者刘邦可能忽略了一个问题,即在这种模式之下,如果要想达到他的平衡构想,对皇帝本人的素质要求比较高。如果皇帝的能力不足,很可能会导致国家出现动乱。而明代的“内阁”模式对于皇帝的能力要求就很低,甚至皇帝多年不上朝,都对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没有太大的影响。
  不过,幸运的是,纵观二百一十四年的西汉历史,大多数西汉皇帝基本上具备了这种必要的能力。其中,甚至还不乏一些执政水平远远超过汉高祖刘邦本人的千古明君,如汉文帝刘恒、汉景帝刘启、汉武帝刘彻、汉宣帝刘询等人。
  就这样,皇帝、外戚、朝臣、宗室四方,势力此消彼长,或起或落。各色人等,你方唱罢我登场,上演了一幕又一幕人间戏剧。这场戏,一共唱了二百多年。最后,以王莽为代表的王氏外戚集团架空了皇帝,降服了朝臣集团,沉重打击了宗室集团,最终活生生地夺去了汉朝的江山。他的成功,看上去有偶然的戏剧性的因素,但是,在看似偶然发生的事件中,却存在着隐含的必然性。
  然而,无论是皇帝、外戚、朝臣、宗室四方中的任何一方,他们在尔虞我诈、刀光剑影的争斗之中,都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一方―――黎民百姓。他们忘记了孟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教诲,他们只顾念着自己的权力与地位,丝毫没有想到天下苍生的疾苦。
  西汉自元帝以后,贫富分化日益加剧。上层势力的争斗,日趋激烈。特别是王莽篡夺了汉朝的江山之后,他盲目复古、采取了一系列急速的、不切实际的改革,给天下百姓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王莽是个理想主义者,也是个失败的改革家。他失败的主要原因在于,他不能根据当时的现实情况,制定出顺应历史潮流的恰当政策。对于西汉晚期以来日趋严重土地、奴婢等问题,无力解决。他是一个儒生,缺乏民间生活的体验。他生活在理想和梦幻中,一心只想恢复上古三代时期的社会。从这个层面上看,他是个悲剧人物。
  此外,王莽的治国能力有限,只知道一味地执行复古政策。即便是在这种不适当的政策执行过程中,由于缺乏得力的中间阶层去推行,又得不到老百姓的支持和拥护,导致改革失败。最终,使得国家的经济蒙受严重损失,使得大多数的黎民百姓一贫如洗,以至于无法活下去。
  新莽王朝,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里,不但没能缓解元帝、成帝以来日趋激烈的矛盾。相反,各级官吏的横征暴敛、倒行逆施,使得四海沸腾,天下黎民不堪其苦。
  在其统治的末年,各地盗贼蜂起,或是占山为王,或是纵横抢掠,或是杀人越货。潜伏的社会矛盾经过多年积累,极其尖锐,到了无法调和的程度。
  到了天鳯年间,这个王朝就已经是危机四伏、摇摇欲坠,呈现出行将崩溃的征兆。此时,由于自然灾害等客观因素,老百姓缺衣少食,官府又赈济不力。各地的百姓活不下去,群体性暴动不断。朝廷对于各地的暴动采取武力镇压的策略,由于人心尽失,因而收效甚微。各地的起义、反抗之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王莽政权却对此束手无策,毫无办法。最终,爆发了全国性的赤眉、绿林流民大起义。
   打天下,谈何容易。坐天下,又何谈容易……
  赤眉、绿林流民大起义,好像在宣告着什么,也似乎在预示着什么。长安城里的那些高官显贵,他们早已坐在了火山口上,自己却浑然不觉。依旧是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可以想见,未来的某一天,从地下喷涌而出的滚滚岩浆,会把他们拥有的一切,全部吞噬……
 
  (三)赤眉绿林
  
  王莽末年,爆发了以饥民为主要成分的赤眉、绿林起义,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流民全国性大暴动。从此,揭开了波澜壮阔的流民大起义的序幕。
  所谓的“赤眉”,就是在青州、徐州一带最先发难暴动的一支流民义军。赤眉的起因是这样的:
  天凤元年(西元十四年),琅邪郡海曲县有个叫吕母的人,他的儿子是海曲县的小吏,由于犯了一点轻微罪行,却被县令依法从重处置,开刀问斩。吕母得闻之后,悲痛欲绝。痛恨县令执法不公,发誓要为儿子报仇。他悄悄地聚养宾客、死士,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吕母家很有钱,家财有好几百万,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
  儿子死后,吕母自散家财,私自购买刀剑兵器,又酿了很多醇酒。又招集了一些喜欢仁气、行侠的少年来家里做客。吕母赊给他们酒,暂时不收分文。遇到穷人想来喝酒、吃饭的,吕母不但免费提供吃喝,还馈赠给他们衣服,从来不问多少。过了几年,吕母家的财产被这些白吃白喝的人折腾了个精光。
  吕母没了钱,也就没法养活这些宾客了。可是,这些人还欠着吕家的债,却又还不起。他们提出,打算为吕母做一些事情,作为报答。这种情形,正式处心积虑多年的吕母计划之中的事情。见此情形,吕母哭了,流着泪对众人说:“我之所以厚结大家,不是为了求什么利。当年,县令残暴不道,枉杀了我的儿子。如果诸位要报答我的话,我只想请诸位替我报仇。请大家可怜可怜我吧!”
  众人听了吕母的哭诉,都深深为之感动。由于平时受到吕母的恩惠,纷纷表示愿意出死力。这些游侠少年之中,有一人名叫叫徐次子。他平时结交了几十个人生死兄弟,自称“搤虎”,在当地是比较出名的游侠团伙。徐次子表示,他愿意带着这些人杀进县衙,砍下县令的脑袋,为吕母的儿子报仇。
  可是,吕母却不同意这样做。他认为,这些人数量太少,不是官军的对手。他对大家说:“与县令硬拼是不行的,应该先拉起杆子再说。”他让人四处召集宾客,很快就聚集起了一百多个亡命之徒。随后,吕母变卖了剩余的财产,购买了船只和粮食,带着手下的弟兄一起逃亡到大海中,做了海盗。
  在茫茫的大海之中,吕母不断召集收揽海盗。几年下来,吕母手下的总数达到数千人之多。羽翼丰满之后,吕母觉得是时候了。他自称将军,引兵上岸,攻破海曲城,逮捕了县令。县衙里的众官吏纷纷趴在地上叩头为县令求情。吕母怒道:“当年,我的儿子只不过犯了一点小过错,罪不当死,而被这个狗官枉法杀害。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们还为他求的什么情呢?”下令将县令的人头砍下,以其首级祭奠他的儿子。大仇已报,吕母带人扬长而去,又进入海中继续做海盗。
  吕母的起兵,只是点染大暴动火药桶的第一根导火索。更大的暴动还在后面。当时,新莽朝廷以为吕母等人就是几个海盗,因此也没太在意。

 过了几年,琅邪郡人樊崇起兵于莒(音jǔ,今山东省莒县一带)城,有部下数百人。此后,樊崇进入太山(今山东省泰山)地区占山为王,他自号三老,成为山寨之主。
  不久,青、徐二州又发生了大饥荒,盗贼蜂起。由于樊崇勇猛善战,归附的人很多,他被众人推举为总首领,,也成了统领各处流民队伍的“总瓢把子”。一年之间,樊崇的部下猛增到一万多人。后来,他的同郡人逄安、东海人徐宣、谢禄、杨音分别在当地起兵,汇合在一起,总数达到了几万人之多。
  起初,樊崇等人一直以抢掠各地为生,没有攻城夺地的想法。当时,各地之所以发生暴动,主要是因为衣食无着,实在活不下去。如果稍微有口吃的,老百姓谁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做强盗?他们也不想打仗,也没有推翻朝廷的想法。他们只想有一口吃的,不让自己和妻儿老小饿死。因此,这些流民们最初聚集起来,只是想借助群体的力量,找一些食物来活命。他们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回到故土,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因此,这些流民们虽然数以万计,各自聚集成群体,却从来不敢攻击城市。只要能够抢到食物,先吃饱肚子再说。流民们畏惧官军的强大势力,此时还没有胆量向朝廷发起主动攻击,只是被动的防守。至于各地的州牧、郡太守以及各级官吏的被杀,大多数是在他们主动围剿流民时被杀死的。
  看到势力壮大,樊崇的胆子大了起来。由于在野外、道路上已经无法继续抢到粮食,于是,他们开始主动向朝廷重兵把守的城市发动了攻击。
  樊崇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自己的家乡―――莒城。不料,由于缺乏经验,再加上官军戒备森严,却未能拿下。于是,樊崇率军南下攻击姑幕。在这里,他与探汤侯田况的军队相遇。当时,田况是徐州翼平郡连率(太守),姑幕县是他的辖区。双方就地展开了一场激战。结果,田况大败,一万余官军被杀。
  田况是个有勇有谋的官员,他并不傻。“吃一堑,长一智”,经过此次惨败的教训,他也学聪明了。他深知,对于这些流民盗贼,单单靠武力围剿是绝对不行的。在大败之下,他为了防止樊崇的流民军南下入境,发动当地年龄在十八岁上以上的民众四万多人,发给他们库存的武器,分给他们口粮,又把自己的政策刻在石碑上向老百姓公示。老百姓受到了恩惠,都很支持官府。樊崇等人本来想乘胜南下,听说田况组织了民团之后,不敢进入翼平郡境内。
  于是,樊崇掉转兵锋北上,进入青州境内大肆抢掠。随后回到太山,驻扎在南城(今山东省泰安市)。
  当时,樊崇的部下们出去作战,毫无章法,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樊崇看到自己的人马越来越多,继续这么漫无目的搞下去,最终成不了什么气候。这支队伍之中,大多数是孤苦无依的贫民,懂得朝廷制度的人几乎没有,就连识字的人都没几个。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要做大事,就要有规矩。于是,樊崇就和首领们商议,共同制定了一条公约:“杀人者死,伤人者偿创。”又自制官制,规定最尊贵的职位是“三老”,其次是“从事”,再次是“卒史”。随着时间的推移,流民军的队伍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人数竟然发展到几十万人。于是,整个青州、徐州地区都开始骚动起来。到了这个时候,王莽感到事态有些严重,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了。面对日益严重的危急,他必须拿出对策。此时,他的直觉就是,应该立即出兵平叛。

  然而,事实却证明,他的这一想法是错误的。其实,对于此时的王莽来说,除了武力强行解决以外,还有更好的办法。
 当时,在青州、徐州一代爆发了赤眉暴动之后,荆、楚一带也发生了绿林暴动。他们占山为王,四处抢掠粮食。由于各地官吏执行王莽的铁血政策,坚持武力围剿,结果各地的起义不仅没有被平息,反抗的烽火却越来越旺,大有燎原之势。各地的官员焦头烂额,困窘不堪。此时,只要王莽此时拿出足够的粮食去赈济,对老百姓进行安抚,就不会引发更大的暴动。如果遇到汉景帝、汉宣帝那样的明君,只要选拔一些能员干吏,派到各地去做地方官,恩威并施,平息叛乱,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可是,王莽不了解民情,也不掌握当时的社会实际情况,始终不懂得这个道理,只知道一味地下狠手:对于参加暴乱者,杀无赦!王莽命令出动官军去青州、徐州平叛,还有一层意思:杀鸡儆猴,让天下的那些草民盗匪们看看,这就是作贼的下场!
  王莽的这一政策,无异于抱薪救火,最终是适得其反。
  不仅如此,他对于翼平郡连率(太守)田况招募军队自卫的行为,也是感到很不悦。按照朝廷的法律,私自招募军队,擅自制定招抚贼寇的政策,这是严重的犯罪行为。在一般情况下,这种行为当然不可饶恕。然而此时已经到了火烧眉毛之时,不由得田况不这么做。王莽却不知道地方吏情的复杂,不知道变通,这是他的最大悲剧所在。
  当时,田况上书皇帝,将招募军队自卫的原原本本地做了汇报,并自请处分。王莽听了,非常恼火,斥责他:“朕没有发给你虎符,你为什么擅自募集军队?真是无法无天!不过,鉴于你已经保证能够消灭叛贼,这次就算了!”于是就赦免了他,没有追究他的罪责。在这个事情的处理上,王莽还不算糊涂。
  此后,田况又主动向朝廷提出,允许他超越“逗留法”的限制,越过郡界去攻打流民军。朝廷准奏,很快,田况便击败了周边的流民队伍。王莽得报,下诏任命田况为青、徐两州的代理州牧。由于田况的措施得当,为政有方,使得周边的局势稍稍稳定了下来。


 地皇三年(西元二十二年)春,随着樊崇的势力越来越大,新莽政权在青州、徐州的形势日益恶化。王莽急了,决定采取必要的武力手段进行镇压。经过权衡商议,他决定下诏派遣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率军到青州、徐州一带镇压流民起义。然而,这却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对此,田况写了一封长篇奏章,对时局进行了详细分析,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他在奏章中说:“当初,盗贼刚刚起事的时候,根基尚浅。要消灭这些叛乱很简单,只需派一些搞治安的官员和乡里的保安去就足够了。然而,青州、徐州一带眼下却搞成这个样子,究竟原因何在?臣以为,目前最大的问题在于各级官吏谎报军情,欺骗朝廷!” 田况又在奏章中禀报了当地的实际情况:“如果某地实际上只有一百个盗贼,县衙门却只向郡里报告当地只有十个。如果有一千个盗贼,只报告一百个。县欺骗郡,郡欺骗朝廷。朝廷不察,没有对弄虚作假的各级官员给予处罚,对他们这种欺上瞒下的行为予以纠正,终于使得当初的小乱子弄成今天的大祸!”
  田况还说:“如今,盗贼已经蔓延到青、徐二州,几乎遍地是盗贼。朝廷这才派遣将帅,派出使者,层层督促。郡、县两级政府忙着接待、伺候上司,应付责问检查,供给酒饭,准备物资和费用,来解救自己的死罪。哪个有功夫去忧虑盗贼和办理公事?朝廷派出的将帅们又不能亲自率领官兵去冲锋陷阵,结果,官军与贼人一交战就被打败,士气逐渐低落,白白地耗费了老百姓的钱财。”
  他继续解释说:“本来,陛下已经实行了大赦,贼人之中,有很多人都准备回家去,从此洗手不干了。可是,各地的官员违背陛下的旨意,又对他们予以围剿。正因为如此,盗贼才越来越多!由于得不到朝廷的宽恕,他们惊恐万状,只能是继续做盗贼。从此之后,他们相互转告,都说朝廷要将他们斩尽杀绝,一个不留。谣言四起,故而人心浮动。据臣所知,在青、徐二州的某些地方,由于官员们的举措失当,某些地方在短短的十来天的时间里,就增加了十多万盗贼。如今,在洛阳以东各地,每石米已经涨到两千钱了!如此下去,如何得了?”

  但是,虽然青、徐二州的局面严峻,田况认为现在还是有办法解决。他在奏章中还提出了自己的平叛方略,对于王莽派王匡、廉丹进入青州、徐州围剿盗贼的决定,田况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他直言痛陈:“前日,臣已经见到了陛下的诏书,知道了陛下要派太师、更始将军二人前来青、徐二州平叛。臣以为,此事毫无必要。太师、更始将军,他们都是朝廷重臣。一旦他们前来,所带军队的人数必然很多。沿途的官员必然要招待,还要保证粮食、物资供应。这样做的后果是,必然会使当地在大灾、兵燹盗匪之后,雪上加霜,导致民穷财尽,无法承荷。如果他们军队的人数太少,又不足以平叛,无法完成任务。所以,派兵围剿是下策,非常不妥。”

  田况还说:“如今之计,最好的解决办法应当是:立即在各地挑选州牧、大尹及其一下深察民情的地方官吏,赏恩布惠,罚恶诛奸,让他们收容流民。把他们与没有城郭的小城中的老百姓都集合起来,把老弱妇孺们都迁移安顿到大城里。再从精壮中征集士兵,随时组织抵抗。同时,储积粮食,合力坚守。盗贼要是来攻城,就不用担心了。坚壁清野之后,贼人所过之处,没有粮食,势必无法长久维持下去。这样一来,朝廷下诏招抚之时,他们就会投降了。到了那时,如果出兵围剿,消灭他们就易如反掌了。如今,陛下过早、过多的派出将军去围剿,不仅白白地消耗国库,使得地方负担加重。如此一来,不仅无法消灭叛匪,而且还会适得其反。地方上的官吏、百姓畏惧官军,反倒比害怕盗贼更甚。陛下应该把负责传诏的各位使者全部召回,让各地能够得到休养生息。臣请陛下把抚慰青、徐两州盗贼的任务交给臣,不出数日,臣一定能够平定叛乱,肃清地方。”

  但是,田况的上奏并没有引起王莽的警觉和注意。与之相反,他对田况的直言进谏却感到有些恼怒。
  王莽明明知道田况是个人才,说的有几分道理,却不肯采纳。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王莽是一个读书人,做事讲究的是“言必行,信必果”。说白了,他是一个极度好面子的人。他气愤的是:我大新朝自受命以来,蒙上天垂眷,近年祥瑞纷出,明明是太平盛世,照你田况这么一说,好像现在已经是一个不可救药的烂摊子?此刻,他已身为“大新天子”,已经向天下颁布了武力平定青、徐二州的明诏,现在让他又收回,这让他的面子如何能够过得去?这简直是在侮辱自己,让自己失信于天下。一旦开了这个先例,皇帝的尊严何在?朝廷的权威何存?

  再者,王匡、廉丹的部队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出发了。要是下令让他们返回营地,对于这些骄兵悍将们的劝解说服工作也是颇为棘手。因此,正是由于这些原因,王莽不但不肯纠正自己的决策错误,反而打算收拾田况。看了这封语言犀利、言辞尖刻的奏章,王莽甚至想马上下诏宰了他。

  然而,此时要是杀了田况,却也是万万不能。王莽想到,如果杀了他,今后谁肯继续为自己效忠、勤恳地做事?盛怒稍息的王莽,也在考虑对策。他是个权谋高手,这点小事如何难得住他?他马上就有了主意。为了不让田况干扰王匡、廉丹的武力围剿工作,又要让天下人知道自己求贤若渴、赏罚分明,再加上田况确实是个人才,他决定采取“明升暗降”的方法,将其调到长安来任职。

  于是,他对田况的奏章不予答复,而是悄悄地派出了接替他的人,让他跟着使者一起到青、徐二州去。使者到达之后,赐给了田况玺书,命令由继任者替他监领部队。田况则随使者西行,来到长安。王莽见田况已经到京,当即任命他为师尉大夫。
  王莽的这个决策看似高明,后果却是致命的。从此,本来已经稍微安定的青、徐二州局势日趋混乱,逐渐变得不可收拾了。

  此后,王匡、廉丹带领新莽官军十几万,浩浩荡荡,开进了青州、徐州境内。果然不出田况所料,新莽官军一进入,如同一瓢凉水浇入了沸腾的油锅,几乎要炸裂。他们的行为,马上给当地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官军入境后,王匡尚且能够约束自己的属下,而更始将军廉丹部下的士兵则军纪败坏,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甚至连流民盗贼都不如。黎民深受其害,民间有歌谣哀叹:“宁逢赤眉,不逢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 因此,新莽官军在青州一带民愤极大,老百姓对其恨之入骨。
对于王莽朝廷的围剿,樊崇根本没放在心上。面对官军的咄咄逼人的攻势,樊崇召集众首领议事,商量对策。有个首领站了起来,很担忧地说:“老大!我们的人虽然多,然而服装却不统一,穿什么衣服的都有。一旦打起来,误伤了自己人怎么办?不是乱套了吗?”有人搭腔说:“这个好办,我们这里朱砂石很多,可以把把朱砂涂在士兵们的眉毛上变成赤色,这样不但威风,而且便于识别。” 樊崇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于是就下令全军士兵把眉毛全部涂成赤色,用以和敌人区别。从此,樊崇部下的流民军因此被人称之为“赤眉军”。
  随即,樊崇带人迎战王匡、廉丹,斩杀新莽军万余人。此后,由于人心不附,官军与赤眉军多次交手,不仅不能平定,盗贼反倒是越剿越多。王匡、廉丹在青州、徐州,顾此失彼,焦头烂额。
  到了这年冬天,无盐县人索卢恢等人起兵盘踞城池响应樊崇。王匡、廉丹率军围剿,攻陷无盐,斩杀流民起义军一万余人。王莽得到捷报,派中郎将为使者持玺书去慰劳王匡、廉丹,把他们二人的爵位提升为“公”,并且加封有功将士十余人。此时,赤眉军将领董宪在梁郡,有数万人。王匡想乘胜追击,再立新功。命令全军向梁郡出发。廉丹劝谏说:“我们刚刚打下了无盐城,将士们都很疲劳,还是应该休息几日再去。” 王匡不听,独自引着本部人马先行。廉丹无奈,只好跟着拔营启程,跟着王匡一起去。王匡走到成昌,遇到董宪的军队,被董宪杀得大败,全军溃乱。王匡、廉丹败退到无盐,被赤眉大军追上,眼看两人都要死在这里。王匡想逃走,命令廉丹跟着自己一起逃走。廉丹虽然带兵时军纪败坏,害苦了老百姓。但是,他作为一个将军来说,还是很有血性。在危急时刻,他派人把王莽赏赐给他的印信、护韨(音fú,古代祭服的护膝)、节仗交给王匡,让他转送给王莽。慨然说:“小儿可走,吾不可!”意思是说,只有没骨气的小人才在战场上当逃兵,我廉丹是堂堂的大丈夫,怎么能在战场上当逃兵呢?!转身带领残部与赤眉军继续作战,最终,廉丹死于乱军之中。
  樊崇又引其本部兵十余万,北上再次围困莒城,时间长达数月之久。此时,有人对樊崇说:“莒城是您的父母之国,为什么要来攻呢?” 话虽说的很委婉,态度却是愤怒无比,实质是在严厉责问樊崇:“你这不是率豺虎以攻父母吗?你还算是个人吗?这样做,跟禽兽又有什么区别?”樊崇听了很惭愧,于是就撤围而去。
  此时,恰好吕母病死。他的部下四散,各奔东西,分别加入赤眉、青犊、铜马各个流民军之中。不久,樊崇再次引军南下,进入东海郡。与新莽政权的沂平大尹的军队交战。这一次,樊崇惨败,死伤数千人。樊崇知道沂平难攻,于是挥师西向,转掠楚国、沛国、汝南郡、颍川郡。后来,樊崇等率军回到陈留,又攻陷了鲁城。然后,又转到濮阳。樊崇所到之处,烧杀奸淫抢掠,原本富裕繁华的一座座城池,瞬间就化为一片焦土,黎民百姓陷入了无比焦灼、痛苦之中。

  这年夏天,天下大旱。青州、徐州以及中原一带,赤地千里,土地龟裂,各个郡国的庄稼几乎全部绝收。紧接着,中原、关中一带又发生了大面积的蝗灾。当时,无边无数的蝗虫从东方来,所到之处,遮天蔽日,沿途庄稼颗粒无收,把残存的一点庄稼吃的干干净净。道路人马为之所阻,草木俱尽,林木只剩下秃枝残叶,情景之惨,真是骇人听闻。中原一带,大量的百姓活活饿死,最终发生人相食的惨剧。剩余的人为了活命,纷纷扶老携幼,向西逃难,数万流民像潮水一般涌入函谷关,进入关中三辅地区,总数达到十多万人。王莽知道后,急忙下令赈灾。他下诏设立养赡官,在京城长安设立舍粥棚,向流民施舍饭食。
  此时,王莽委任中黄门王业主管长安市面上的粮食采购。可是,这个王业仗势欺人,强行从民间低价购买粮食。这还不算,王业又嫌购买赈灾粮食花钱太多,不如给商人赏赐爵位省钱。于是,后来干脆不给卖粮食的人钱,只给赏赐爵位就了事。当时粮食奇缺,比金子还值钱。人都要饿死了,要爵位有什么用呢?就这样,王业巧取豪夺,搜刮民间存粮,因此发了大财。
  新莽朝廷的官员腐败堕落,中饱私囊,使得本来就紧缺的粮食更加稀有,造成大量流民死亡。本来,新莽朝廷设立了监督粮库的使者,使者的职责就是监督粮库官吏向流民分发粮食。可是,这些使者和粮官相互勾结,监守自盗,竟然把赈灾的钱和粮食贪污,据为己有。然后向朝廷禀报说:“粮食已经足额发放给流民,朝廷下拨购买粮食的钱也都花完了。”流民由于得不到足够的粮食吃,竟然有百分之七、八十的人活生生地饿死在长安街头。一时之间,长安街头尸骨累累,鬼气森森,犹如人间阴曹一般。
  后来,王莽听到有人议论长安城中饥馑,饿殍遍地。于是,王莽把王业叫来问:“朕听说城中饿死很多人,这是怎么回事?”王业回答说:“死的都是一些流民而已。”王莽问:“你在市面上都给流民们施舍的都是些什么饭?”王业跑出去,到街道上买了一些高梁米饭、肉羹回来,呈给王莽看,告诉王莽,高梁米饭、肉羹就是流民们平常吃的饭食。还对王莽说:“陛下,长安城里的人平常吃的都是这些。”王莽竟然相信了王业的鬼话。就这样,粮荒越来越严重,长安城中甚至出现“人相食”悲惨景象。饿死的人越来越多了……
  地皇末年,不仅是中原地区发生粮荒,南方地区也是一样。南方一带诸郡,也是饥馑连年,老百姓没有吃的,纷纷到野外的沼泽边觅食,很多人以挖掘凫茈(凫音fú,茈音zǐ,即荸荠)为生。凫茈的数量有限,来挖的人却很多,因此经常发生矛盾,发生斗殴。新市人王匡、王凤也来挖凫茈,这两个人很有组织领导才能,经常能够调节流民之间因为挖凫茈而引起的纠纷。时间长了,王匡、王凤在流民中的威信也高涨起来,流民们就推举他们为首领。没过多久,人数就发展到数百人。后来,有些因为犯法而亡命天涯如马武、王常、成丹等人也来慕名前来投奔流民军。能人猛士多了之后,王匡、王凤的胆子也大了,竟然率领着流民队伍洗劫了很多远离城郭的乡村。王匡、王凤发了财,就带人把财宝运到绿林山(今天湖北当阳县东北)埋藏起来,占山为王,啸聚山林,大碗吃酒肉,论秤分金银。过着打家劫舍、杀富济贫的土匪生活。王匡、王凤的名声很大,几个月之间,就发展到七八千人。
  地皇二年,新莽王朝的荆州牧征集了两万多人来围剿。王匡、王凤也不怕,带着手下的人就和官军在云杜(今湖北省沔阳县西北)展开激战。这一仗,流民军居然大败官军,杀了对方好几千人,缴获辎重无数。并且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了竟陵。后来,王匡、王凤的流民军队长期活动在云杜、安陆等地,人数达到五万多人。新莽政权的地方官吏拿他们毫无办法。由于这支主要由流民组成的军队以绿林山为根据地,世称其为“绿林军”。
  地皇三年四月,长期活动在云杜、安陆、竟陵一带的绿林军人数,已经达到五万多人。由于这时突然爆发了瘟疫,有接近一半的人病死。剩下的人无法安身,各自散去。绿林军的剩余主力在王匡、王凤、马武及支党朱鲔、张卬等的带领下,向流窜到南阳郡新市县,号称“新市兵”,王匡、王凤、马武、朱鲔、张卬等人都自称将军,而以王匡、王凤为首。其余的部分,在王常、成丹的带领下,向西奔窜,进入南郡下江县,号称“下江兵”。
  这年七月,王匡、王凤等人进攻随州,未能攻取。平林人陈牧、廖湛,又聚集了上千流民,也号称“平林兵”,以响应王匡、王凤。
  从此以后,天下骚然。王莽政权的基石已经开始摇晃,这座貌似坚固、雄伟的的帝国大厦眼看就要坍塌了……
引发王莽政权崩溃的原因,似乎是旱灾、蝗灾、水灾等自然灾害等偶然因素。那么,最根本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说起历代王朝的兴起覆灭的检验标准,最根本的一条就是这个政权是否言行一致,是否能够取信于民,是否能够凝聚人心。每个王朝在兴起之初,创业者无不是在殚精竭虑地设法取信于民。当其即将走向崩溃的时候,守成者无不在于遮腥掩臭、文过饰非,甚至以巧言令色欺骗百姓,愚弄天下。王莽集创业者与守成者于一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人心者得天下”,这个道理他当然懂。但是具体到每个事情上,一旦触及到某些私利,就很难扎扎实实做起来了。
  对于为政之道,孔子曾有过极其精辟、深刻的精彩论述:在著名的儒家典籍《论语》之中,记载了孔子的与学生的一段对话。
  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孔子认为:为政之道,需要做好三件事情:使民温饱(足食)、使国家武备严整国家强盛(足兵)、取信于民(民信)。
  南宋儒学大师朱熹解释说:民众没有粮食吃必死,但是死亡对于每个人来说是不能避免的。如果不讲信义,虽然继续生存下去也不能自立,还不如死了好。所以说对于执政者来说,自己宁可死,也不能失信于民,宁可让民众饿死,也不能使其失信于执政者(也就是国家)。
  在这里,孔子主要是强调政府的信用问题。如果政府与民众之间相互不信任,就会形成严重的政治危机,国家就要覆灭,无数人要人头落地,生灵涂炭。其后果远比某个局部地区的民众饿死要严重得多。如果政府能够事事取信于民,人民就会相信政府。假如遭遇灾害,就会宁可饿死也不会起来造反。
  此时,由于旱灾、蝗灾、水灾等自然灾害,酿成了民间赤眉、绿林大暴动,其原因不在于缺乏粮食本身,根源在于政府失信于民。皇家、贵族、官吏醉生梦死、奢侈糜烂,而老百姓却衣食无着,如何不产生怨恨?“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是这个道理。假如皇家贵族官吏之中也有人跟老百姓一样饿的没粮食吃,政府事事都不失信,承诺了的事情都做了,老百姓怎么会造反呢?宁可饿死也不会造反的。
  对于一个王朝来说,旱灾、水灾、火灾、地震、蝗灾,这些灾难都不可怕。只要能够凝聚人心,齐心协力,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失可以克服。历史上的天灾,哪个能够和尧、舜时期的滔天洪水相提并论?那么大的灾害,老百姓为什么不起来造反呢?那是因为唐尧、虞舜得了人心的缘故。后来,大禹身先士卒、栉风沐雨,导江河、开九州,为中华民族立下不世之功,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英雄之一。
  而新莽朝廷的皇帝、权贵、高官们却花天酒地,鱼肉百姓,为所欲为。对老百姓却是严刑峻法,横征暴敛。真是“只许州官防火,不许百姓点灯。”他们不顾天下苍生的疾苦,不顾百姓的安危,而是一味地欺天瞒地,把子虚乌有的所谓“德政”吹嘘得天花乱坠,甚至把荼毒百姓、祸害万代的暴政、恶政说成是为民造福。真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最终是自欺欺人,最终被天下人所唾弃。
  因此,老百姓之所以起来造反,最关键的因素不在于衣食无着。而在于政府失信于民。人生在世,哪个不是父生母养。凭什么你们可以花天酒地,我们就该活活饿死?老百姓心理不平衡,为了活下去,所以才起来造反。至于水灾、旱灾、地震等自然灾害,不过是导火索而已。
  新莽政权失信于民,天下绝望。到了地皇末年,已经是病入膏肓,彻底不可救药。以绿林、赤眉率先发难暴动为标志,新莽王朝的丧钟已经敲响了……
一、奋举义兵
  
  (一)潜龙伏渊
  
  地皇三年(西元二十二年)十月,在东方的南阳郡,传来了惊人的消息:在舂陵(音chōng)刘氏皇族子弟刘縯、刘秀兄弟自散家财,聚集族人,打出了光复汉室的旗帜,正式扯旗起义了。刘秀字文叔,也就是后来中兴汉室,建立东汉帝国的著名君主―――汉世祖光武皇帝。刘縯字伯升,是刘秀的同胞大哥。那么,刘氏兄弟到底是什么来历呢?他们为什么也要造反呢?
  刘縯、刘秀他们这一宗,属于宗室远亲,当时已经很没落了。在西汉中晚期开始,一直居住在南阳。论辈分,刘縯、刘秀兄弟是汉高祖刘邦的第九世孙,出于汉景帝刘启一脉,他们都是景帝的第七世孙。
  他们这一枝,与汉元帝刘奭、汉成帝刘骜这样的正宗皇室子弟相比,血统比较远。他们是舂陵刘氏宗室的一支,是汉景帝的儿子―――长沙王刘发的后裔。说起刘发的身世,倒是有几分神秘的色彩。
  除了汉武帝刘彻以外,汉景帝刘启还有十三个儿子,其中有一个叫做刘发。这个人的出生非常奇特。刘发的亲生母亲唐姬,原本是侍奉刘启妃子程姬的侍女,地位非常卑贱。她姓唐,没有名字。宫里上下都管她叫“唐儿”。
  有一天,刘启突然兴致大发,要在她所住的宫里过夜,准备要“临幸”程姬。不巧的是,这天程姬恰好来了月经。在美女如云宫里,皇帝来光顾一次,对于这些妃子们是大喜事。然而,此时的程姬却犯了愁。“大姨妈”的不期而至,让她颇为尴尬。她不愿让皇帝扫兴,可是自己的身体又实在无法接驾。这可怎么办呢?一时之间,可难坏了程姬。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采取“鱼目混珠”之计。程姬热情地招待皇帝,命人准备酒菜。筵席摆下之后,她与兴致勃勃的刘启推杯换盏,喝起了酒。很快,刘启就喝醉了。程姬把皇帝扶上床,然后悄悄把唐儿叫来,让她与刘启睡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刘启从睡梦中醒来,才赫然发现:陪侍的人不是程姬而是宫女唐儿。经过这么一夜,唐儿竟然怀孕了。后来,唐儿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叫刘发。
  汉景帝前二年(西元前一五五年),刘启下诏封刘发为长沙王。按照“母以子贵,子以母贵”的礼制,刘启也不得不给唐儿一个“唐姬”的封号。
  长沙王刘发出生以后,由于母亲出身的关系,地位非常低下。因此,刘启也很轻视他,十四个兄弟们也没人正眼瞧他。当他长大之后,出身高贵的皇子们,有的当了太子,有的被封为土壤肥沃、经济发达的地方去做诸侯。而可怜的刘发,却被打发到一个“卑湿贫国”的长沙去做诸侯王。在当时,长沙国属于半开化地区。气候湿热,经济也很落后,一般是流放犯人的地方。这个贫穷荒芜的地方,甚至在一百多年后的王莽时期都很穷,不适合居住。在西汉时期,长沙还有“填蛮”这样一个荒芜的别名。
  刘发的封地,不仅偏远荒凉,而且面积狭小,只有很少的几个县。如此恶劣的环境,可以想象刘发当时到长沙的心情了。
    十三年后,也就是景帝后二年(西元一四二年),刘启召集诸侯王来朝饮宴,诸王纷纷起舞为皇上祝寿。看着皇子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端坐在御座上的刘启很是开心。而当他看到刘发跳舞时,却发现这个孩子手举袖口,手稍抬起,缩手缩脚,看上去很不自然。这个滑稽的样子,逗得皇帝以及其他皇子哈哈大笑。刘启就问:“长沙王!你为什么这个样子?怎么如此滑稽可笑?”平时少言寡语的刘发,此时倒也从容不迫:“儿臣的长沙国地域狭小局促,不能回旋。”这句不卑不亢的回答,让刘启立时无语。刘启是个以精明强干著称的皇帝,立即明白了刘发的意思。刘发幽默、机敏的回答,显然是“话里有话”。刘启想到,这么做的确是有些不公平,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宴会结束后,刘启颁诏:将武陵、零陵、桂阳等三个郡划归长沙国。经过这样一次偶然事件之后,一向倒霉的刘发,这次真是“发”了一回,而且还是“大发”了。从此,长沙国就由一个“卑湿贫国”变成了幅员接近千里的大国了。
    刘发的一生很平淡,没有留下什么值得称赞的辉煌业绩。但是,他的第七世孙就是刘秀。后人感叹说,假如没有这次偶然的“唐姬事件”,就不会有刘发,更不会有刘秀,也不会有东汉。汉朝的统治时间可能要缩短二百年。但是,偶然之中有必然,历史不容假设。即便没有刘秀,其他的人推翻王莽也是迟早的事。至于建立的新王朝是否会像东汉国运那么强盛、绵长,那就很难说了。这是一个有名的典故,叫做“唐姬误会”。


 这个“南顿令”究竟是多大的官呢?《汉书》记载说:“令﹑长,皆秦官也。万户以上为令,秩千石至六百石;不满万户为长,秩五百石至三百石。”由此可见,刘钦只是一个品秩为千石至六百石的一个县令。从长沙王刘发到南顿令刘钦,真可谓是一代不如一代,官职越做越小,家庭情况也越来越差。到了刘秀九岁那年,即汉平帝元始三年,刘钦去世。因为失去了父亲,刘縯、刘秀兄弟不能自立,于是被叔父刘良收养。
  十余年之后,刘秀在刘良的抚养之下长大成人。具有皇族血统的他,家境却很贫寒。为了谋生,他不得不以种田为生,成了南阳郡舂陵县里的一名农夫。
(二)求学长安
  
  刘秀长大后,一直在家务农。一个皇族子弟,怎么会和平民一样,要从事体力劳动呢?
  原来,刘秀是南阳郡豪强樊重的女儿樊娴都。樊氏为人性情温婉,仪表端庄,名重乡里,素有佳誉。她过门之后,总共为刘钦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女儿。长子刘縯(字伯升),次子刘仲,三子刘秀(字文叔)。长女刘黄,次女刘元,三女刘伯姬。然而,刘秀的家虽然是宗室,家庭条件却很一般,甚至可以说很穷。
  本来,作为皇亲宗室成员,刘秀他们家应该不为生计发愁,应该能够过上相当不错的日子。可是,当时的情况却有些特别。这是怎么回事呢?
  按照汉朝的制度,宗室子弟本来可以按照爵位按月领取生活费、粮米。可是,刘秀的父亲刘钦只做到县令一级的小官,地位卑微的几乎不值一提。按照当时的等级制度,朝廷的这点接济根本无法糊口。再加上刘钦死的早,刘縯、刘秀兄弟是靠叔父刘良养活大的。因此,在刘秀长大之后,为了自食其力,养活一家老小,他只能去下地干活,靠着田里打出的粮食,维持着一家的温饱。在刘秀的辛勤耕作之下,刘家的日子也算过得去。然而,从总体上说,刘家的家境并不富裕,最多只能说是舂陵宗室中的中等偏下水平。
  
 而刘家的老大刘縯,却是一个有些“好高骛远”的人,看上去甚至有些游手好闲,行为比较荒唐。对于田地里的农活,他从来都是不闻不问。他性情刚毅,慷慨有大节。他总是一心想着做大事,总是梦想着留名青史、光耀门庭。
  自从王莽篡汉以后,舂陵刘氏宗族也失去了皇亲地位,爵位被废除,原来享受的待遇都被全部剥夺。虽说朝廷是否对宗室有经济照顾,对刘縯、刘秀他们家来说,关系不大。然而,而刘縯却愤愤不平,他一向以英雄自诩,常怀着恢复汉朝社稷之念,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有所作为。作为长子,他从来不从事任何生产活动,祖上遗留下来的一些产业,也都被他变卖。他拿着这些钱,用来收养宾客,结交天下雄俊。
 刘秀少年的时候,性格比较内向,沉默寡言。对于大哥的举动,刘秀并没有过多说什么。但是,一家人总是要吃饭,要生活。为了侍奉母亲樊氏,养活没有出嫁的妹妹,保证一家人有口饭吃,刘秀主动承担起了家庭重担。在舂陵,刘秀整整生活了二十年。在此期间,他同族人、乡亲们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亲躬于稼穑之业,勤于耕作,勉以持家。刘秀善于经营,每年夏、秋大忙以后,他便利用农闲时间,赶着毛驴把谷物等农产品运往新野、南阳销售,为家庭谋求经济收益。他乐施爱人,相亲相助,品行淳美,有君子之风,深得乡里赞誉。
  刘縯对弟弟的行为却一直不以为然,经常嘲笑他只知道种植庄稼,没有远大志向,把他比做汉高祖的哥哥刘喜。其实,刘秀不仅爱读书,而且胸有大志。一点也不比兄长刘縯逊色。平日农忙之余,也有外出求学的志向。然而,由于家境困难,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
  王莽天凤元年(西元十四年),刘秀大约二十岁。当时,中大夫庐江人许子威精通《尚书》,在长安的太学中开馆讲学。刘秀听说后,就想到京城长安去求学。可是,刘秀在南阳郡的舂陵,距离长安有几千里路。由于交通不便,家里也不是很宽裕,买不起马,更雇佣不起马车。于是,刘秀变卖了一些粮食和其他财物,与他的同学韩某凑钱合买了一头驴,雇人驾驭着这辆驴车,把两人送到京城长安。从此,开始了历时大约三年的“大学”生涯。

青年时期的刘秀,长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然而,由于家境贫寒,因而一直无钱娶妻。
  刘秀早年在南阳新野县游历,听人说过,在南阳郡的首府宛城之中,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名叫阴丽华。她是南阳郡里著名的美女,见过她的人都说她端庄秀丽,性情温婉,有倾城倾国之美。
  刘秀虽然没有见过阴丽华,当听说了此时之后,非常倾慕。他在心中尽情想象着阴丽华的模样,渴望有机会能够见到她,一睹芳容。然而,这个想法,对于当时的刘秀来说,只能说是梦想而已。阴家的家世显赫,本是春秋时期齐国名相管仲之后,世居新野六、七百年,又是当地的名门望族。按照刘秀此时的家庭条件,对于阴丽华只能是作为“梦中情人”,想想而已。但是,对于生性好强的刘秀来说,阴丽华的名字在他的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使他念念不忘。
  在长安,刘秀一面学习,一直在默默地思索。学暇课后,总是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也许,他在憧憬着自己以及刘氏家族的未来。也许,他又想起了那个从未谋面的南阳佳人―――阴丽华。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自己也不知道。可是,想想自己家道中落,去长安时,连个马车都雇不起,又有什么资格去娶阴家的大小姐呢?理想与现实的差距,真是太大了。刘秀一想到这些,就感到感慨万分,不能释怀。
  在长安时,一次偶然的机会,刘秀看见朝廷的执金吾出门,前呼后拥,车马浩浩荡荡,非常的气派。刘秀非常羡慕,回来之后,深有感叹地说:“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从此,他发愤读书,更加刻苦地求学。此刻的刘秀,一心想着增加才干,出人头地。他梦想着,将来会有一天能够为国家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在他看来,只要能够当上执金吾这样的高官,能够娶到阴丽华这样的名门闺秀,此生再无他求,死而无憾。当然,在若干年后,他当上了人间最大的官―――皇帝,又如愿以偿地娶得到了阴丽华这样的如花美人作为皇后,这也许是他本人做梦到没有想到的事情。

 在长安期间,刘秀结识了很多高人名士,如严光、朱佑、邓禹等人。他们都是当时他在太学里的同学、校友。
  严光是会稽郡余姚人,字子陵,又名严遵,是会稽郡余姚县人。与刘秀不仅是太学里的同窗,也是至交好友。他很有才学,少年之时,即名满天下。然而他为人却清高孤峻,不慕富贵,后来成为著名的隐士之一。严光虽然孤傲,却与谦虚好学的刘秀很能谈的来。时间长了,二人慢慢地就成了至交好友。
  朱佑字仲先,是一个高士才子,文武双全。他也是南阳郡宛城人。朱佑母亲的娘家在舂陵,也是刘氏宗室。朱佑小的时候,父亲去世的早,无人照看。因此,朱佑与母亲一起回到舂陵的外祖母家生活。朱佑与刘縯、刘秀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彼此之间的关系很好。此时,朱佑也在长安读书,他的年纪比刘秀大一些,很好学,学问也比刘秀高,经常为周围的同学讲解经书大义。因此,刘秀经常去朱佑的住所,向他求教。朱佑每次到讲堂去的时候,刘秀总是恭恭敬敬地站在讲堂门口迎候。朱佑到来后,从来不问刘秀在这里等谁,旁若无人,直接就进去给同学们上课。刘秀做了皇帝之后,有一次到朱佑的宅子里去看望他。朱佑听到消息,不敢怠慢,早早地就站在门口迎候。刘秀戏谑地问:“现在你还先去讲堂给人家上课吗?” 说罢,哈哈大笑。朱佑面有惭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过,在长安时,朱佑与刘秀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有一次,刘秀生了病,要买蜂蜜入药。由于经济拮据,刘秀竟然拿不出足够的钱去买。朱佑知道后,就自掏腰包添钱帮刘秀把蜂蜜买了回来。对于这点,刘秀一直很感激。后来,刘秀取得了天下,回赠给朱佑一石白色的上等蜂蜜,开玩笑地问他:“仲先兄,这种蜂蜜,与在长安时我们买的那种相比,味道如何?”说罢,二人相视大笑。
  在长安时,刘秀还认识了一个少年英才―――南阳新野人邓禹。邓禹字仲华,当时只有十三岁,也受业于长安。别看邓禹小小年纪,却能咏诵《诗经》,算是个神童。邓禹看到刘秀相貌奇伟,感觉他不是寻常人。又听其言论,观察其胸襟,更觉得刘秀器宇非凡。于是,二人倾心结交,也成了好朋友。
  刘秀在长安求学,开阔了眼界,结交了四方俊杰,见了大世面。他那雍容大度的气派,虚怀若谷的胸襟,坚毅宽厚的品格,处变不惊的反应能力,驾驭群下的深谋远略的培养形成,与他在长安的这次远行求学有很大的关系。
  刘秀在长安的学习,只有大约三年时间。由于时间过于短暂,在学问方面,只是说是粗通《尚书》,谈不上有多么优秀。几年后,由于家境实在太困难,无力负担昂贵的学习费用,不得不辍学返回故乡舂陵。
 
  (三)密谋造反
  
  地皇三年(西元二十二年)夏秋之间,南阳郡也爆发了荒饥,老百姓或者大量饿死,或者外出逃难加入流民队伍。一时之间,南阳郡的空气也陡然紧张起来。与此同时,形形色色的传说、五花八门的谶语层出不穷。有人经过推演,得到了这样的谶语:“王氏必灭,汉室当兴。”有人甚至预言说:刘氏皇族的某人一定会起兵为刘氏复仇,重新夺回失去的权力。总之一句话,大意都是说:大新朝廷已经不行了,这皇帝的位子,还是应该让刘家的人来坐。这些传闻,比正在发生的大饥荒更可怕,更具有破坏力。一时之间,这些谶语、传闻,在社会上广泛流传,在各个地方引起了巨大的思想混乱。人们忧心忡忡,不知所措。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动物,都想好好地活着,都想安安分分地过太平日子,谁个愿意打仗?谁个愿意去送死?
  如果真是要改朝换代,那么战争则是不可避免。战争是残酷的,是要死人的。一旦打起来,那可不是开玩笑,无数的无辜平民将成为战争的最大牺牲品。可以想见,到了那个时候,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白骨积山,流血飘橹,千百万无辜生灵横遭涂炭。难道说,真的是要天下大乱了吗?“蔽日旌旗,连云樯橹,白骨粉如雪”的可怕场景,难道真是要在这片土地上重新上演吗?
刘秀的一生,始终与神秘的谶语紧密相连。谶语,也叫做谶记、谶纬,这是兴盛于秦汉时期的一种神秘的学说。简单地说,它可以昭示吉凶,预测未来。它的原理非常复杂,由于时隔年代久远,资料匮乏,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当时的人们是如何推演、预测。不过在当时,社会上的人对于各种形形色色的谶记都在热衷研究,成为风靡数百年的流行时尚。
  在西汉末年,对于谶纬之术最精通的是刘向、刘歆父子二人。他们都是闻名天下的大学者。他们父子二人,在学术上,堪称父子英豪,宗室“双壁”。然而,在人品上,确是一正一邪,一忠一奸。
  刘向是汉高祖刘邦之弟楚元王刘交的后裔,也是汉元帝刘奭、汉成帝刘骜时期的朝廷重臣,先后历任中郎、光禄大夫等职。他是一位了不起的文学家,也擅长天文之学,精通谶纬学说。刘向对大汉朝忠心耿耿,对于王氏家族的专权极为不满,屡次向皇帝上书,以天降灾异,以上天垂下“阴侵犯阳之象”为由,要求削弱外戚势力,还政于刘氏。刘向的忠言当然遭到了王氏家族的痛恨。因此,他在光禄大夫位置上一直干了三十多年,却一直没有得到拔擢,他的意见也被皇帝拒绝。最终,他看到王氏家族势力越来越大,深感忧虑。后来,抑郁病死。
  刘向的儿子刘歆,却是一个奸邪小人。他完全继承了父亲的学术,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刘歆却没有继承父亲的人品。与父亲刘向相反,对于权势显赫的王氏家族,刘歆却是一身的奴颜媚骨。他与王莽私交甚厚,对其极力推崇。绥和二年五月,时任大司马、身为首席辅政大臣的王莽向新即位的汉哀帝推荐刘歆,说他有才干有德行。汉哀帝下诏任命时任中垒校尉的刘歆为侍中,逐步升为光禄大夫,地位日益显贵,深受皇帝的宠信。这个刘歆,在天文谶纬上的确是个奇才,他参阅了大量的资料,对未来的时局进行了推演。他惊奇地发现,未来的数十年中,刘氏应当再次受命于天。未来天子的名字,叫做刘秀。刘歆这人,不仅是个奸臣,而且有野心。他对自己的推演结果深信不疑。于是,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刘秀,以应天象。他也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登基称帝。
  不过,按照法律,私造谶记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被人告发查实,脑袋就要搬家。因此,刘歆对自己为什么要改名秘而不宣。对外只说是自己的名字与汉哀帝的名字“刘欣”谐音,因此改名为“刘秀”。就这样,刘歆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刘秀”。
 然而,事情绝没那么简单。刘歆突然改名的举动也引起了社会上一些人的关注。特别是那些同样喜好天象星历,喜欢搞谶语预测的人们的注意。于是,他们也开始了自己的研究。令人诧异的是,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王者之气,真龙之命,不是靠涂改作弊能够得到的,当然是另有其人,绝不是这个有才无德的刘歆。真正的王者,早已隐藏在民间。这条潜伏在深渊中的游龙,若隐若现。此刻已经到了“见龙在田”之时,他早已悄然在民间的山野中出现。正如一首诗所说的那样,“横看成岭侧成峰,过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是一条力量微弱的幼龙,没有人注意到他。
  在几年之前,也就是地皇初年,刘縯、刘秀兄弟和他们的二姐夫邓晨一起去宛城拜望一位非常有名气的术士穰(音ráng)城人蔡少公,此人也是个著名的江湖术士,以精通图谶闻名,在南阳郡一带极有名气。闲聊之间,蔡少公对大家说:“依照老夫所研究之图谶中的说法,将来一个名叫的人刘秀应该做天子。”当时,大家马上想到了王莽朝廷里的那个国师公刘歆―――那个冒牌的“刘秀”。有人马上就说:“蔡翁,您说的这个人是国师公刘秀吗?”刘秀当时恰好坐在大哥刘縯身边,顺口搭腔,开玩笑地说:“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这个刘秀呢?”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我们可以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假如几个朋友在一起闲聊,有人看到电视新闻,估计说:“某某人应该做总统。”其中的一位站起来说:“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我?”难道大家不会嘲笑他吗?古往今来,社会上的人情世故几乎没什么太大区别,都是一样的。
  在当时,刘縯之所以去拜访蔡少公,也是受到了谶语的影响,他也想去问个究竟,看自己是否有帝王之命。“王氏必灭,汉室当兴” 的谶语,对于刘縯来说,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当然,除了刘縯有这个心思以外,刘秀自己心中也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不过,在这次与蔡少公的会面之时,他不过是大哥刘縯的一个小跟班而已。谶语,这个神秘的预言,成为刘秀能够最终成事的重要思想驱动力。他的一生,都与神秘的谶语紧密相连。刘秀之所以能够觉得自己可能有帝王之命,主要是听信了一个叫做李通的人的介绍。
 李通是刘氏兄弟舂陵起兵的关键人物之一。李通字次元,也是南阳宛城人。李家累世都是巨商富贾。李通的父亲叫李守,是一个身高两米的高大汉子。他的容貌绝异,为人严厉有毅力。他善于商业经营,精于生意之道,生活非常富裕。虽然社会地位不高,治家有道,教育子弟严谨。在他的督促管教之下,他的儿子李通也成了一个有学问的人。
  李守这个人,有个最大的爱好―――喜欢研究天象谶记。早年,李守曾经拜大国师刘歆为师,精通谶纬星相之术。李通从小就跟着父亲学习这些,长大后为新莽朝廷中的五威将军的从事小官,后来外放为补巫丞,也以精通数术闻名。当时,李守得到了一个谶语,叫做“刘氏复兴,李氏为辅。” 李守把这条谶语传给了儿子李通。自从听说了这句话,李通内心一直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觉得可能应验在自己的身上。李家是当地的富豪,财力雄厚。李通做这个补巫丞这样的小官,觉得很没意思,于是就自己辞职还家。
  李通的堂弟李轶,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李轶对李通说:“今四方扰乱,新室且亡,汉当更兴。南阳宗室,独刘伯升兄弟泛爱容人,可与谋大事。”李通笑了笑说:“我也正有此意。” 李通就要李轶设法与刘縯联系。
地皇三年,南阳郡发生了旱灾,爆发了大饥荒。刘縯手下的宾客也有一些手脚不干净的,竟然做起了盗贼,在外面拦路抢劫。因此,被新莽朝廷通缉捉拿。不料,“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些宾客跑了,刘縯、刘秀兄弟就倒了霉。官府里的人气势汹汹来到刘家,索要人犯。刘縯、刘秀兄弟交不出人,当然要受点气。为了不惹事,刘縯只好花了点钱行贿,才把这些人打法走。新莽官员的横行霸道,使得刘氏兄弟异常愤慨,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们起兵造反的决心。
  当时,旱情严重,粮食奇缺。由于刘秀善于种田,在大多数人家颗粒无收的情况下,他不仅能够自己吃饱,还有一点剩余。为了为起义筹集经费,也为了避免再受到“宾客抢劫”一案的不断骚扰,刘秀与大哥商议之后决定,由刘秀带着一些谷米离开舂陵,到宛城、新野等地去贩卖,为将来购买武器做准备。不久,刘秀把粮食拉到新野县,放在二姐夫邓晨家。然后找了个地方,开始做起了粮食生意。然而,刘秀贩卖粮食的行为,却很快引起了新野县官府的高度注意:现在饿殍遍地,粮食有价无货,这小子的粮食从何而来?结果,刘秀的生意没做几天,就被官府拷了去,关在监狱里。
  此时的刘秀,也真是够倒霉的。正在他唉声叹气之际,却有一个副官员装束的人手提着一笥烧饼,前来探监。刘秀一看,却是他的一位老朋友―――樊晔。樊晔字仲华,就是新野县本地人,此时是县里的一个小官吏。他过去就和刘秀是老相识。当年,由于刘秀的姐姐刘元嫁到了新野,刘秀经常到姐姐家去玩,在此地结识了樊晔。二人的关系很好,经常结伴游历。此刻,刘秀能够在大牢里遇到老朋友,真是喜出望外。他被关在监狱里,一直吃不上饭,正肚子饿的呱呱叫。看到樊晔来看他,非常感动。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烧饼,一边对樊晔诉说着自己的遭遇。刘秀托他去找自己的二姐夫邓晨,设法让自己早日出狱。樊晔听了,也很同情刘秀,答应帮忙做疏通工作。此后,经过邓晨、樊晔的花钱托关系,经过一番周折,刘秀这才被释放了出来。由于在牢里吃尽了苦头,身体不太好,当时正在姐夫邓晨家休养。
  李通打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派李轶去新野去找刘秀。就这样,李轶终于找到了刘秀。
 然而,对于李轶的来访,刘秀却有顾虑。他搞不清楚:李轶大老远地从宛城跑到新野县,到底是干什么来了呢?刘秀之所以不想见李家的人,主要是因为刘、李两家有宿怨。
  原来,刘家与李家确实有点私仇。此前,李通有个同母异父兄弟,名叫申徒臣。此人是个名医,在南阳郡一带很有名气。有一次,刘縯请申徒臣去看病。在诊断过程中,申徒臣态度比较傲慢,惹怒了刘縯。刘縯性情刚烈,一怒之下竟然把给申徒臣杀掉了。
  由于李、刘两家有仇,刘秀一直担心李家人报复。因此,听说李轶来找他,疑心有诈,因此不愿见面。李轶不肯罢休,多次请见。刘秀没办法,只好勉强相见。李轶说明来意,又请刘秀到李家当面议事。刘秀早就听说李通的名字,知道他的品行还算端正。于是,他稍稍放下心来,勉强跟着李轶去见李通。
  不过,刘秀虽然同意去李家,但是心中依旧惴惴不安。临行之前,他悄悄地买了一把短刀揣在怀中,以防不测。
  李通见到刘秀来,非常高兴,双方也谈的很投机。谈到兴奋处,李通很热情地拉着刘秀的手,说得眉飞色舞。一不小心,却摸到了一把短刀。李通吓了一跳,惊问刘秀:“你揣着这个东西,想干什么?”刘秀很尴尬,涨红了脸说:“眼下时局不稳,这是为防身用的。”李通大笑,看了看刘秀,立即明白了其中的真正原因。此刻的刘秀,面红耳赤,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好默不作声。然而,李通却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岔开话题,依旧很平静就说:“我听人说过这样一件事,宛城精通图谶的高人蔡少公说过一句话:‘刘秀当为天子’,这话您听说过吗?”刘秀说:“听人说过。这不是指的是当朝的国师公,名字也叫做刘秀的吗?”此时,刘秀对李通还是不放心,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要知道,这种话题可不是说着玩的。一旦传出去,满门老小都是要被杀头的。因此。刘秀装糊涂,试探李通说:“即便如此,您觉得我比国师公如何?”李通说:“此事无需多言,我心中自然有数。” 李通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提出起义的计划。刘秀看到对方说了实话,也不再隐瞒,也把大哥的想法告诉了李通。于是,二人就在一起商量具体的操作细节。在这次会面中,刘秀与李通结盟,制订了周密的起义计划。约定在新莽王朝进行都试骑士日这一天(立秋日),绑架劫持新莽朝廷的前队大夫兼南阳太守甄阜、属正梁丘赐,然后号令各地流民一同起事造反。
  
 计划制定停当,李通让刘秀和李轶一起回舂陵,共同去见刘縯,相约举兵以应。当时李通的父亲李守还在长安,李通怕父亲出事。赶紧又派他的堂兄的儿子李季到长安,把这个事情报告给父亲李守,让他赶紧逃跑,免得被株连。不巧的是,这个李季走到半路上病死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李守不晓得从什么地方竟然知道了儿子李通的谋反计划。李守吓了一跳,知道自己在长安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准备放弃在长安的产业逃回宛城。
  李守在长安,与同乡人黄显关系特别好。黄显当时在新莽朝廷里做中郎将。李守心乱如麻之下,竟然把这个机密大事跟黄显说了。黄显也顿时吓了一跳。他对李守说:“你要是现在逃走也不难。可是,等你走到半路上,舂陵那边的暴动可能已经开始了。”黄显接着又说:“如今各地的关口把守森严。一旦事发,朝廷必然要画影图形通缉捉拿你。你的个子这么高,相貌奇伟,体貌特征如此突出,你怎么能够跑得了呢?还不如到朝廷去请罪自首。如果在叛乱爆发前告发检举,也许能够免除你的杀身之祸。”李守觉得黄显说的有道理,李守于是写了一封举报书,委托黄显上书朝廷,检举告发儿子李通与刘縯、刘秀兄弟准备谋反。
  李守的检举书递交上去之后,还没等王莽看到这封信,由于李通谋反的消息泄漏,留在南阳老家的李氏家族成员大部分已经被捕。王莽得知李守是李通的父亲,立即下令把李守捉拿归案,关在大牢里。黄显赶紧李守求情说:“李守听说儿子犯下了大逆不道之罪以后,不敢逃亡。他为人一向忠义自信,得知其子犯法谋逆,特向朝廷自首请罪。臣黄显愿带着李守一起东行,晓说其子。如其还是悖逆不法,则令李守北向自刎,以谢大恩。”王莽觉得黄显说的有道理,就决定派他带着李守一起去南阳,一起参加平叛。
  恰巧在这个时候,南阳太守甄阜的紧急奏章送到了长安,甄阜在奏章中详细描述了李守的儿子李通参与谋反的细节。王莽看到后,非常震怒,大发雷霆,下令杀掉李守。这个时候,黄显慌忙又去求情。王莽此刻正在火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一怒之下,竟然把黄显、李守以及李家在长安的人都杀了个干干净净。
  此刻,南阳太守甄阜、属正梁丘赐也下令继续搜捕李家的家属。就这样,李通在南阳的兄弟、门宗,全部被官府逮捕,立即斩首,并焚尸于宛城闹巿。连同在长安的李守在内,李氏家族被杀的总共六十四人。此时,李家除了跟随刘秀一起出走的李轶以外,只有李通和堂弟李松逃得性命。这样,宛城起义计划流产,甄阜、梁丘赐还下令严加搜捕李氏余党,追查同谋。真可谓是千钧一发,情势危急。
  此时,消息泄露,起义计划面临夭折的危险,不仅是李氏家族一家被灭门覆族的问题,刘氏家族的命运究竟会怎样呢?
 (四)破家起义
  
  话分两头。我们再说说刘縯这边。就在绿林军在下江、新巿一带活动之时,整个南阳郡跟着骚动起来,刘縯的心眼就开始活动起来了。他觉得,要是想造反起义,单单靠舂陵宗室子弟、自己结交的那些宾客、朋友,力量还是太弱小,不足以成大事。还要加紧准备物资,继续扩充力量,招徕更多的人参加才行。因此,他一方面与绿林军首领王匡、王凤他们联系,一方面加紧购买兵器、战马、粮食等物资,积极准备起事。
  九月中,刘秀从宛城回来,向刘縯详细叙说了李通的计划。刘縯知道了之后,非常高兴,就让刘秀和李通继续保持联络。就在刘秀紧锣密鼓地与李通合谋准备绑架甄阜、梁丘赐的时候,刘縯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为了起义,刘縯将家产全部变卖,大量购买起兵所需要的武器、粮食、马匹、车辆等物资。此时,刘縯与新市﹑平林军的绿林首领王匡、陈牧已经达成了起兵协议。计议停当,刘縯即派亲友、宾客外出,分头通知各地同时举事。刘縯命令姐夫邓晨在新野带领家眷前来会合,让弟弟刘秀到宛城去买弓弩等武器。临行前,他又令刘秀到宛城之后,加紧与李通、李轶等人联络,让他们做好暴动准备。督促李通、李轶等人按照原定计划于九月立秋日起事,在宛城绑架甄阜、梁丘赐,举行军事暴动。刘縯则率领刘氏宗族子弟在舂陵加紧准备物资,等候绿林军前来汇合,一起联合起义。
  事件一天一天地过去,立秋日已经过了,宛城方面却杳无音讯。刘縯在舂陵等得焦急,宛城那边没消息,刘秀那边也没消息。王匡、陈牧那边也没有消息,刘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由于情况不明,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呆在家里耐着性子苦苦等待。只能派人四处打探消息,却没有任何音讯。
  时间一天地过去,探子回来报告说,官府好像在四处搜捕什么人。宛城、新野等地已经开始了加紧盘查,限制出入。
  刘縯更加焦急,却一直没有李通那边的任何消息。此时,他的兄弟刘秀也是音讯全无,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直到十月里的一天,突然之间,宛城方面有了消息。据派出的探子说:李通全家已经被捕,李家在南阳族人六十四人,全部被甄阜、梁丘赐擒杀并焚尸弃市。李通、李轶、李松等三人逃走,下落不明,官府正在通缉捉拿他们。
  刘縯听到这个消息,大惊失色。他认为,朝廷肯定会查出自己与宛城李家通谋。一旦查实,舂陵刘氏家族几百口将全部被灭族。情急之下,刘縯当机立断,决定立即发动武装起义。他将身边的族人召集起来,慨然说:“王莽凶残暴虐,百姓分崩离析,而今又连年大旱,到处兵荒马乱,这是上天灭亡他的时候,也是恢复高祖的大业,建立千秋万世的功劳的时候!”族人中的一部分人被他的话感动了,纷纷表示赞成,表示愿意跟着刘縯一起干。
  于是,刘縯火速派人去寻找刘秀,叫他立即返回舂陵。又派宗室子弟刘嘉去请新市、平林兵王匡、陈牧等部来舂陵会合。这次,刘縯派出的人终于找到了刘秀。此时,刘秀正在带着宾客在宛城等地招募、联络义士、购买武器。刘秀听到李通案发,见到了刘縯派来的信使,赶紧带人星夜兼程赶回舂陵。
  十一月,刘秀才带着人赶到家。在当时,聚众谋反是大罪。一旦失败,亲属要连坐,要被诛戮三族。所谓的三族,也就是父族、母族、妻族。此时,李通全家六十四口被杀的消息逐渐在舂陵传开。这一消息,在刘氏族人中引起了恐慌。很多人开始也感到惶恐不安,纷纷逃亡藏匿,相互哀号说:“刘伯升要杀我!刘伯升要杀我!”
  在这关键时刻,刘縯、刘秀兄弟的起义计划,也遭到了养父刘良的坚决反对。
  
  刘良字次伯,是刘縯、刘秀兄弟的亲叔叔,是刘钦的胞弟。在汉平帝的时候,曾被郡县推举为孝廉,做过一任萧县的县令。自从刘钦死后,刘钦的妻子樊氏以及刘縯、刘秀兄弟一家七口,全靠刘良周济。刘縯、刘秀等兄弟姐妹六人,都是刘良一手拉扯大的。刘縯、刘秀等兄弟对刘良很尊敬,都像对待亲生父亲一样侍奉他。
  刘氏兄弟即将起兵,刘秀就去禀告刘良,把起义计划原原本本都告诉了他,想要争取他的支持。谁知,刘良一听,当即勃然大怒。厉声喝斥刘秀:“文叔!你和你大哥伯升的志向、品操一向不同。你们这样行动,后果你想过吗?聚众造反,是要被满门抄斩,要被灭三族的啊!一旦事败,刘氏宗族几百口人还能活得成吗?你不但不阻止,还与他同谋造反!真是胡闹!”此刻的刘良,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怒气冲冲道:“你难道不记得刘崇、刘礼是怎么死的吗?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吗?”
  刘良此时,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发生在十七年前的那场可怕的屠杀。
  当年,舂陵宗室、安众侯刘崇以及宗室刘礼就是因为起兵反王莽而被杀。有一年,刘敞与与族弟―――舂陵节侯刘买的曾孙刘敞从舂陵出发,去长安朝请,助祭明堂。刘崇看到王莽即将篡权,私下对刘敞说:“安汉公王莽专擅国权,朝廷群臣噤若寒蝉,莫不曲从,对他阿谀逢迎,看来大汉社稷就要倾覆了。如今,皇太后年已古稀,皇上又冲龄。当年,我大汉高祖皇帝为什么要分封诸侯,就是为了防止此事啊!”于是,二人定议,决定起兵讨贼。
  居摄元年(西元六年)四月,刘崇与封国的丞相张绍商量:“照本爵看来,王莽一定要危害刘家,篡取汉室天下。天下人虽然都反对他,却没有人敢首先起事,这真是我们刘氏皇族的耻辱啊!本爵是高皇帝的子孙,自然是责无旁贷!如果本爵振臂一呼,在舂陵高举义旗,率领同族的人起义,全国必定响应。”张绍也是个忠贞之士,慨然应允。于是,刘崇带着族弟刘礼以及张绍等人带领一百多人去进攻宛城。结果他们连城门都没进去,就被官军全部擒获。
  案子很快报到了王莽那里,当时他刚刚当上了摄政王,为了收买人心,决定从宽处理。从犯张绍大逆不道,当然要杀头。对于刘崇、刘礼这两个主犯,由于他们是舂陵刘氏宗室,也不便大开杀戒。因此,他决定对刘崇、刘礼这两个主犯予以严惩,其他的人则一律不问。在王莽的“浩荡皇恩”宽大处理之下,刘崇一家满门老小几十口是死得干干净净,一个没留。刘礼则稍微幸运一点,根据汉法,不满七岁的犯人一律不追究,故而留下了一个不满七岁儿子刘隆。此后,刘崇的宫室也被全部拆毁,变成了使蓄积污水的池沼。对于这件事,舂陵刘氏族人中,稍微上点年纪的人都知道。
  十七年前血淋淋的一幕,对于刘良来说,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也许,刘良这时可能已经气糊涂了。他可能忘了,刘秀只有二十八岁。刘崇、刘礼死的时候,他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他怎么能够记得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呢?也许,对于这事,刘秀可能已经忘记了,可是刘良却没有忘记,他也不敢忘记。
此刻,刘秀对刘良说:“这个事情,我大哥已经准备很长时间了,他已经让我把家产都卖了,换来的钱都买了武器、粮食等物资,眼下都已经准备好了。”刘良一看,长叹一声,再也没说什么。
  刘良为什么要极力反对起义呢?不仅是当年的惨剧让他心惊肉跳,最近他还接到了一封信,这封措辞严厉的信也让他不寒而栗。信是南阳太守甄阜写来的。当时,甄阜也听到舂陵刘氏皇族方面有一些风吹草动,有些苗头不对。甄阜警告舂陵刘氏宗族不要轻举妄动,专门派人送信给刘良。信中说:“老子不率宗族,单藳(音gǎo)骑牛,哭且行,何足赖哉!”
  甄阜的意思很明白:你刘良这样刘氏宗族长老,对于子弟们的胡作非为,若是不进行及时制止,一旦事败,就不怕将来举族覆灭吗?恐怕只能像老子一样,只能是骑着牛边哭边走了。你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可值得倚仗、信赖的呢?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
  此时的刘良,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眼看就要入土,他实在不想再让刘家子弟再冒人头落地、举族覆灭的风险。
  这一天,刘縯正在和大家做商议、动员工作。刘良冲了进来,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狂怒地挥舞着两只手,对众人大喊大叫:“我要报告纳言严将军!我要去报告!” 纳言严将军,也就是严尤,当时是新莽政权在南阳的最高军事长官之一。刘秀大惊失色,连忙呵斥他,让他不许乱说话,叫人赶紧把他叉了出去。然后,又派人看住刘良,不许他随便出门。议事完毕,刘秀进来看他。却看见这个老头正坐在饭桌前有滋有味地喝酒、吃肉。看到刘秀进来,刘良又开始大喊:“我要报告纳言严将军。” 刘秀见势不妙,赶紧捂住叔父的嘴,说道:“您老小声点!别再喊了!当心泄密!”又叮嘱看守,务必要将老头子严格控制住,严防走漏风声。
  第二天,刘縯正式打出了反对新莽朝廷,正式起义的旗帜。刘秀进来看刘良,问他:“叔父大人,您老什么时候去报告纳言严将军啊?”刘良知道木已成舟,生米已经做成熟饭,再也无法挽回。此刻,事情已经发生了。反正横竖是个死,刘良一横心,就回答说:“我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你们,你们这是何苦呢?”刘秀听了,哈哈大笑。就让叔父带上自己的亲属一起参加了义军。
  刘良的思想工作做通以后,刘秀又开始做其他族人们的思想工作。他穿着绛红色的衣服,头戴高冠,端正厚重,气宇轩昂,给身边的人讲述王莽必败、汉室必兴的道理。刘秀首先去找的是前舂陵侯刘敞的儿子刘祉,再做一些有分量头面人物的工作。
  刘祉是刘敞的嫡长子刘祉,此时与刘秀一样,也是个平民。他的德行淳厚,在宗室中影响很好,威望很高。刘祉的父亲刘敞,本是舂陵侯,是舂陵县最有威望、爵位最高的刘氏皇族。此刻,他虽然早已去世。可是,他的儿子们还在。他们一家,对于新莽朝廷有着刻骨仇恨。
  居摄元年(西元六年),身为舂陵侯的刘敞与安众侯刘崇一起密谋。然而,他却没有参加进攻宛城。刘崇被杀之后,虽然自己侥幸不死,却也是心有余悸。他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可靠的政治盟友,就为他的儿子刘祉娶了高陵侯翟宣的女儿为妻。翟宣,就是前任大汉丞相翟方进的儿子。然而,到了次年五月,翟宣之弟翟义再次举兵起义,起来讨伐王莽。南阳郡官府上门来,把翟氏抓去杀了。而刘敞为了保命,上书向王莽请罪,表示愿意率领舂陵宗族子弟上阵讨贼,前去讨伐翟义。王莽也是为了安抚刘氏宗族,没有对其进行处理。始建国二年(西元十年)十一月,也就是当初王莽篡位的第二年,突然发生了有人声称自己汉成帝之子刘子舆,要求王莽归政的事件。此后,按照立国将军孙建的建议,汉朝诸帝在长安的宗庙、享庙被废除,各地刘氏诸侯王的爵位都被废黜,刘氏皇族有做官的,都被罢免回家。从此,刘敞、刘祉父子不再是皇亲了,也就失去了列侯的爵位,被降级为子爵,享受的是孤卿俸禄。刘敞死后,刘祉因为自己的妻子翟氏是罪犯亲属,也被株连,不能再继承父亲的“子爵”爵位,也不能出来做官。对此,刘祉和他的几个弟兄们都对此愤愤不平。
  在此时,刘秀去做刘祉兄弟的说服工作。此刻,由于刘祉他们家还有亲属住在宛城,有些顾虑,担心在宛城的家属被害。然而,当他看到刘縯、刘秀兄弟抛弃了一切财产,破家起义,他们也被感动了。他们也不顾一切地站了出来,支持起义。
  由于刘秀平时在当地的威信很高,人们都很信任他。这次他是连夜从外地赶回舂陵参加起义的。大家看到头面人物刘祉兄弟对此持支持态度,再加上刘秀的耐心宣传,使得舂陵刘氏宗室的族人们打消了顾虑,也唤起了刘氏皇族的血性:我们是大汉高祖皇帝的子孙,还怕王莽那孙子不成!我们要一起干!死也要死在一起!
  于是,舂陵刘氏皇族全体动员,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几千口人,拉家带口,扶老携幼,放弃了一切,决定举族参加起义军。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刘氏皇族已经到了危急关头,真是铁了心要造反了!打倒王莽,复兴汉室!
  
  再说带头大哥刘縯。此时,绿林军首领王凤、陈牧也带人也赶了舂陵,与刘縯前来汇合了。刘縯一看时候差不多了,刘縯亲自带领舂陵子弟,总共七八千人,部署宾客,自称“柱天都部”。(柱天,就是像天一样的柱子。都部,统一领导大众的意思。)
  会师之后,刘縯王凤﹑陈牧等人的绿林军与自己的部队一起,准备向西挺进,联合攻打西长聚。西长聚是舂陵西边的一个小城(即今湖北省枣阳市寺庄乡)。在汉时,城郭周围的乡村,大的叫做“乡”,小的叫做“聚”。
  刘縯的计划是,先向西夺取西长聚城,再占领棘阳,然后攻击宛城。占据宛城后,可以割据一方,传檄天下。纵然不利,也是可攻可守。王凤﹑陈牧等人同意了这个计划,准备出发。于是,刘縯率领起义联军,从舂陵开始,向西长聚方向进发。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起义之初,有些困难简直令后人无法想象。当时,由于事业草创,物资供给奇缺。刘秀上阵作战,连马都没有,只好骑着牛上沙场。骑着牛上战场,恐怕是亘古未闻的事情,可能他的敌人见了也会目瞪口呆。牛是用来耕地的,不善于奔跑,转身速度慢,怎么能用来打仗呢?可是刘秀最初就是骑着牛上战场的。直到有一次,在战斗中杀了一个新野军官才得到一匹马。当时,义军进展顺利,很快就攻克西长聚城、唐子乡(即今湖北省枣阳市唐子山下的太平镇),打败了新莽官军,杀掉了湖阳县尉。这样,起义军初战告捷,声威大震。就这样,刘秀以骑着牛上阵,开始迈出了消灭王莽、复兴汉朝大业的第一步。
  随着起义军接连取得胜利,内部却突然起了一场风波。当时,军中的成分严重不纯,王凤﹑陈牧的绿林军中的绝大多数士兵都是土匪出身。这些人每攻克一地,就大肆抢掠,奸淫烧杀,无恶不作。由于战事紧急,急于用人,起义军在纪律方面也不是约束的很严。但是,刘氏兄弟禁止自己的部队抢掠百姓财产。随着战事的发展,起义军连克西长聚、唐子乡等数城。刘氏兄弟的部队也得到了一部分物资。绿林系的士兵们认为刘縯分发财物不均,非常嫉妒、愤恨,想反攻刘氏兄弟夺取物资。刘秀发觉之后,赶紧叫人把宗室子弟分得的一部分财物,转送给这些绿林士兵。这些人得到了财宝,一个个笑逐颜开,军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在初战告捷之后,刘縯信心高涨,愈发雄心勃勃,准备攻取大一点的县城。几天之后,他传令部队进攻棘阳。还没等起义军到城下,新莽朝廷的棘阳县令岑彭见势不妙,弃城带着家眷逃走。因此,刘縯再次得手,顺利地拿下了棘阳。就这样,起义军进入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城市。

 此时,失踪多日的李通却突然出现在了棘阳,进城来拜见刘縯。原来,由于李通全族被诛,他带着堂弟兄弟李松以及少数宾客逃亡在外,四处躲避。这时,当他听说汉军的队伍已经集合完毕,正准备攻打棘阳。李通急忙带人直奔棘阳,想与刘秀、李轶回合。刘縯的姐夫邓晨也带领着宾客、家眷往棘阳赶,也想与大队人马汇合。等李通、邓晨赶到棘阳城外的时候,刘縯已经率军拿下了棘阳城。
  刘縯看到李通、邓晨也赶来了,很高兴。他感觉开局不错,事情的进展比他想象的顺利的多,不禁有些忘乎所以了。此时,刘縯认为自己的部队群英荟萃、兵强马壮,如此发展下去,拿下南阳郡的首府―――宛城应该是指日可待。休息了几日,刘縯传令部队攻击小长安―――棘阳附近的一个富裕的地方。他的如意算盘是,拿下小长安,然后向南阳郡的重镇宛城进攻。如此即可割据一方,然后传檄天下,大事可成。
  但是他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刘氏兄弟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一支虎视眈眈的剽悍大军正在逼近,他们就要大难临头了。
  刘縯破家举兵,从舂陵到棘阳,家属都一直随军行动。即将起兵的时候,他们的母亲樊氏却突然得了急病,很快就死了。因为情势紧迫,刘縯来不及办丧事,只能由樊氏的娘家人樊巨公将其收敛安葬。由于军情紧急,刘秀的二哥刘仲满门老小、两个姐姐刘黄、刘元全家以及三妹刘伯姬,都跟着大军一起行动。同行的人,还有舂陵刘氏很多宗室眷属,如养父刘良以及堂弟刘嘉全家。浩浩荡荡的男女老友一行,走在起义军大队中间。
  当时,如果刘縯、刘秀稍微有一点作战经验的话,就应该意识到: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他们的正确做法是:应当先把家眷安顿在棘阳,分一点兵防守保护。如果不带家眷行动,即便失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因为即便拿下了小长安,攻击宛城这样的大城,带着家眷怎么行动呢?一是风险太大;二是行动实在不方便。但是,刘縯被一连串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没有看到自己的部下大多数是土匪流寇出身,都是为了金钱美女而战,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和严酷的战争考验,战斗力并不强。他一心想着如何尽快拿下宛城,早点成就功业。
  然而,疏忽大意、盲目乐观让刘家兄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一天,部队前进到小长安,遭到了王莽军守将甄阜、梁丘赐率领正规军的迎头痛击。当时,天降大雾,能见度很低,百步之内不可见人。
  由于没有经验,又是仓促之间遭遇伏击。主将刘縯也慌了手脚。不知道敌军来了多少人,既辩不清方向,又找不到自己的队伍。在无法控制局面之时,他只能掉头,按原路逃走。群龙无首之下,起义军阵形大乱,士兵们四散奔窜,各自逃命,导致全军溃败。随着全军大队人马溃乱,走在队伍中间的随军家眷也都与大队失散了。刘秀看到情势不妙,也赶紧调转方向,纵马沿着大路向棘阳方向狂奔。在路上,突然听到有人大叫:“救命!救命啊!”刘秀定睛一看,原来是三妹刘伯姬在路边呼喊。刘秀见状,急忙一把将妹妹提上马。两人共同乘坐一匹马,没命地往棘阳方向逃。在他们的身后,官军一直在紧追不舍。
  他们兄妹二人又纵马狂奔了一段,老远就看见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女孩在路边艰难地蹒跚步行。刘秀纵马飞驰到跟前一看,竟然是二姐刘元和她的三个女儿。此时,追兵的马蹄声已经能够听得清清楚楚了。刘秀急的满头大汗,赶紧叫她也上马,一起逃命。刘元挥手说:“行了!你们两个赶紧逃走吧!你们救不了我!快走!难道大家要死在一起吗?”刘秀不忍心,迟疑不决。这个时候,追兵的马蹄声都能够听见了。刘秀含泪挥鞭,带着小妹飞驰而去。追兵赶到,刘元和三个女儿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一仗,刘秀不但失去二姐和三个外甥女,二哥刘仲也在战斗中阵亡。养父刘良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也被杀。刘家子弟阵亡者数十人,元气大伤。
  然而,刘縯、刘秀就是想逃回棘阳,也不是那么容易。此时,棘阳城也遭到了官军的大举围攻。此时,有一个人挺身而出,杀散了官军,保住了棘阳,才使得起义军有了一个安身之地。这个人就是刘祉。
  起初,刘縯率大军从棘阳出发之后,准备进攻小长安。刘祉则率军作为后队,走在队尾殿后,掩护大队的安全。当他得闻主力遭到伏击,眼看着前面的士兵溃败下来,知道大事不妙。他立即掉头往回跑,守住了棘阳。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刘祉刚刚带着部队进了棘阳,甄阜的军队就到了城下。有人在城下高喊:“舂陵反贼,尔等的家属,都在宛城的监狱里,还不早早出降!可免一死!” 刘祉面无惧色,发出乱箭,算是做了回答。甄阜闻报大怒,立即下令将在宛城中搜捕到的舂陵刘氏族人全部就地正法。一时之间,宛城街衢之上,顿时成了刑场,成了一片血海。在这场大屠杀中,刘祉的母亲、妻子、儿女、弟弟等数十口亲属,倒在了甄阜的屠刀之下。同时遇难的,还有舂陵宗室的族人数百口。
  刘縯、刘秀收拾残部奔回棘阳之时,看到刘祉在守城,这才惊魂稍定。赶紧收拢残兵败将,闭门自守,再也不敢出战。
  小长安的惨败,对于刘秀来说,是一个令他终身难忘、刻骨铭心的沉痛教训。通过这次失败,他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成就功业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要想成功,要想做成大事,就必须谨慎、小心。刘秀为人,性格本来就老成持重,沉默寡言。从此,刘秀做事愈发持重起来。
  小长安的惨败,也让一向豁达、豪放的刘縯也变得小心谨慎,不敢再轻敌。
 (五)力挽狂澜
  
  地皇三年十二月,甄阜、梁丘赐自从在小长安一战打败了汉军,把缴获来的大量粮食、辎重安顿在蓝乡,只留下少数士兵看管。然后二人亲自带领精兵十万南渡黄淳水,乘胜急速前进,很快就抵达沘水岸边,在两水之间扎营布防,准备进攻棘阳。他们还下令拆除黄淳水上的桥梁,示以破釜沉舟之意,意欲尽灭汉军。他们下了决心:不灭反贼,绝不回师!
  甄阜、梁丘赐此举,显然是模仿当年的项羽。当年,项羽率楚军去救巨鹿,初战失利。项羽率大军在渡过漳河之后,破釜沉舟以激厉士气。最终以少胜多,大破秦军章邯部于巨鹿之野,斩杀秦将苏角,俘虏王离,这是历史上著名的经典战例之一。
  然而,此时甄阜、梁丘赐的行为多少有些奇怪。他们如果按照普通的方法去作战,以双方的实力对比,新莽军队获胜的可能性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在首战获胜,军队人数、素质又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之下,既不准备足够的粮食,居然又自断后路,这不是很奇怪吗?难道仅仅是为了鼓舞士气?
  显然,除了鼓舞士气而外,甄阜、梁丘赐还有别的用意。也就是说,他们不仅想赢,而且要赢得漂亮。如果能够用古法取胜,将来把战况经过上奏给皇上,岂不是能够获得更大的荣耀?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加官进爵,受到更大的荣宠,还能成为千古名将。以后,后人们会津津乐道:“前有项羽,后有甄阜、梁丘赐”。
  但是,任何一种策略都不能滥用,而是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适当的方法。“破釜沉舟”是特殊情况之下的无奈之举,而不是正常情形之下的作战常规。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臣子。书呆子皇帝王莽,培养出的将领也是充满学究呆气。他们的刻意模仿古人,给全军带来了巨大的作战风险。
  再说棘阳城里的刘縯。此时的他正焦躁不安。大敌当前,他不仅那不出任何办法,而且起义军内部也出了大问题。当时,王凤﹑陈牧部下的新市﹑平林士兵,本来就是土匪,只爱金银美女,当土匪就是为了抢掠、奸淫。自从小长安一战大败之后,又屡次受到新莽军队的重创。此时,甄阜、梁丘赐的大军已经逼近棘阳,即将兵临城下。而王凤﹑陈牧等绿林军首领却打起了小算盘。他们看势头不对,就想一轰而散,逃回山中继续做强盗。对此,刘縯很焦急,他知道一旦这些人都跑了。自己手下这点人根本不是甄阜、梁丘赐的对手,被消灭是迟早的事情。自己建功立业的梦想破灭事小,刘家一门几百口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些,他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刘縯虽然是名义上的全军统帅,但是他的话,却对王凤﹑陈牧等人毫无约束力。为此,他急得团团转,一筹莫展。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天,刘縯正在忧心如焚之际,突然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下江兵首领王常率领五千人马,已经进了宜秋聚了!刘縯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大喜过望,立即有了主意。
  王常率领的下江兵,与新市兵﹑平林兵一样,其实也是土匪。这个王常,到底是什么人呢?
  王常字颜卿,是颍川郡舞阳县人。王莽未年,他为了给弟弟报仇,杀人之后亡命江夏,成了一名江洋大盗。此后,王凤、王匡等人聚集了数万人,在云杜县的绿林山中起义,这就是最早的“绿林军”。由于王常为人剽悍勇猛,经常作为先锋,四处攻略郡、县。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常也有了自己的人马,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首领。
  此后,由于瘟疫的爆发,又缺少粮食,“绿林军”开始溃散。王常带着自己的队伍,与成丹、张卬(音áng)进入南郡蓝口掠食,自称“下江兵”。王莽派严尤、陈茂前来围剿,下江兵。王常与成丹、张卬逃走,收拾残兵败将奔入蒌谿,暂且安身。此后,他又率众在钟县、龙县之间劫略,招兵买马,人数发展到了数千人之多。此时,他刚刚在上唐打了一个大胜仗,他击败了新莽朝廷的荆州牧,缴获了很多兵器、钱粮。随后,他率军北上,进驻宜秋。
  刘縯得知这个消息,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于是,刘縯连夜出发,带着刘秀、李通赶到宜秋。他此行的唯一,就是亲自到宜秋聚登门做说客,试图与王常联合起来,一起对付甄阜、梁丘赐。刘縯入城之后,对把门的士兵说:“我等想求见见贵军的一位贤明将领,以商议大事。”士兵就带着他们去见王常。见面之后,刘縯对王常说:“王莽残酷暴虐,百姓思念汉朝。而今如果刘氏复兴,就是当然的天下共主。我刘伯升愿此刻奋举义兵,破家起义挺身而出,就是为了复兴汉室效力,促使兴汉大业能够早日成功。”刘縯还说:“如果将来有一天,大功告成的话,我刘某人岂敢独自享受?我等愿与将军共富贵!”王常看到刘縯相貌不凡,言辞慷慨,又满怀忠义之心,大为感动,当场表示愿意与刘縯携手,共同对付官军。刘縯大喜,与之握手言欢,连胜道谢。不过,王常说这事他一个人说了不算,不能完全做主,他还要做其他两位首领成丹、张卬的工作。王常说,等他与成丹、张卬商量了之后,就派人给刘縯送信。刘縯看到王常答应帮忙,满心欢喜,带着刘秀、李通二人告辞而去。
  
 送走客人之后,王常回来就找成丹、张卬二人商议,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跟二人都说了,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们。不料,成丹、张卬却是两个自命不凡的家伙,他们觉得自己的人马多,不愿意当别人的马前卒。他们当即表示反对:“大丈夫既然起事,应该自己当主子,为什么要跑去受别人控制呢?”王常神色平静,从容地给他们工作,他说:“王莽为政,苛刻残酷,百姓流离失所,人心日丧,其灭亡指日可待。百姓歌咏刘氏、思念汉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够趁机迅速崛起。民心怨恨的,上天一定会将其铲除。民心盼望的,上天一定会赐予福气。要做大事,就必须上合天意,下顺民心,然后才能够大功告成。如果总是觉得自己的势力大而感情用事、为所欲为的话,将来即便是能够得到天下,必然会再次失掉它。昔日的大秦王朝如何?西楚霸王项羽又如何?他们比我们的势力如何?他们那么勇猛强大,尚且灰飞烟灭,更何况是我们?而今我们这些流民,在山林水泽聚集成群,如果为非作歹,肆意乱来,那是自取灭亡啊!而今,南阳郡的刘縯将军,已经举家全族起兵了,我看,他和这次来其他几位商谈代表,都是人中英杰,都有王者之气。与他们合作,将来必然能够成就大功,这是上天派来帮助我们的人啊!”
  成丹、张卬都是大老粗,平时没什么主见。而王常却有勇有谋,在下江兵中威信很高,虽然诸将之间不相互隶属,平时却都乐意听王常的话。这次,听王常说的有理有据,都动了心思,纷纷表示:“若非王将军提醒,我等几乎陷于不义!” 计议已定,王常派人给刘縯送信,让他准备接待。随即,王常、成丹、张卬等三人立即率军启程,星夜奔赴棘阳。刘縯得报,不禁大喜。立即让人杀牛摆酒,准备迎接。
  十二月二十六日,舂陵起义军与新市兵、平林兵会师。在刘縯、王常的主持之下,组成了联军,歃血为盟,立誓共扶汉室。仪式结束之后,刘縯摆酒设宴,犒劳全军将士,下令让士兵休息三天。然后下令:三日之后,与甄阜、梁丘赐展开决战!
  为了便于指挥,刘縯、王常二人把全军分为六路,又将作战任务分配给各部。在刘縯、王常二人的协调布置之下,全军上下士气高昂,团结一心,摩拳擦掌,准备上阵杀敌。
  十二月三十日,起义军一部乘着夜色,从棘阳潜出,前去袭击蓝乡,夺取敌人的粮草。由于蓝乡的新莽守军不多,而且又没有提防。汉军奇袭告捷,缴获了甄阜、梁丘赐的粮草、给养等大批辎重物资。
  第二天,也就是地皇四年正月一日,刘縯命令部队从西南方向总攻甄阜,王常带领下江兵从东南方向攻梁丘赐。双方激战了半天,到中午时分,梁丘赐的部队顶不住了,溃败了下来。甄阜一看梁丘赐军已败,顿时阵脚大乱,自己也跟着溃败。刘縯派兵乘胜追杀,汉军追到黄淳水,由于没有了桥梁,无法逃走。新莽军队被杀以及掉到河里淹死的接近两万人。甄阜、梁丘赐也被杀死。
  黄淳水一战,刘縯率部歼灭王莽精兵二万人,收降近八万人。砍下了甄阜、梁丘赐的首级,为死去的兄弟姐妹们报了仇。同时,经过此役,刘縯的名字传遍海内,闻名归附者络绎不绝。
  自从刘縯率汉军擒杀甄阜、梁丘赐之后,声威大震。天下被王莽暴政荼毒、残害者,纷纷从各地赶到南阳来投奔、归附。一时之间,前来跟从的人达到了十余万,起义军声威大振。
 
  (六)更始建政
  
  起兵四个月之后,也就是地皇四年二月,义军首领们意识到应该建立一个新政权来统一领导了。也就是说,需要建立一个新政权,拥立一个新皇帝---即推举一个最高领导人来带领义军继续前进。
  在会议上,绿林系的王匡、王凤﹑陈牧、张卬等人建议立宗室刘玄为新天子。
  那么,这个刘玄到底是何许人也?王匡、王凤﹑陈牧、张卬等人为什么不立刘縯,而要立一个默默无闻的刘玄为新天子呢?
  其实,这个刘玄也是有来头的。刘玄的基本情况是这样的:
  刘玄字圣公,也是刘秀的族兄。刘玄和刘秀,同出于汉景帝的儿子长沙王刘发,死后的谥号为长沙定王。刘发的长沙王王位由嫡子刘庸继承。刘玄和刘秀的拥有一个共同的第五世祖,也就是长沙定王的庶子舂陵节侯刘买。按照汉制,只有嫡子(诸侯的太子,也叫世子)才能够父亲的爵位。比如,刘发的长沙王王位由嫡子刘庸继承,其他的儿子最多只能封侯。由此推理,刘玄的曾祖刘熊渠应该是刘买的嫡子,刘秀的曾祖刘外应该是刘买的庶子
  综上所述,汉成帝与刘玄、刘秀的世系图对照表如下:
  汉景帝――刘发――刘买――刘熊渠――刘利――刘子张――刘玄
  汉景帝――刘发――刘买――刘外-――刘回――刘钦-――刘秀
  这样一来,刘玄的世系就很清楚了:
  刘玄的曾祖是舂陵戴侯刘熊渠,祖父是苍梧太守刘利,刘玄的叫父亲做刘子张,刘子张做过什么官职,史书上没有记载,可能成了一个具有皇家血统的平民。史书上只说他娶了平林县何家的女儿,生了一个儿子,这就是刘玄。
   刘玄在起义前后的大致情况如下:刘玄的弟弟被人所杀,他想报仇,于是结交了一些江湖豪客,准备对仇人下手。这一天,刘玄在家中设宴,与招待一帮子宾客饮酒。酒至半酣,突然之间,家人禀报,说外面来了一个游徼(音jiǎo)。游徼是秦汉时期的乡官,其职责是负责巡查盗贼。按照汉法,三人以上无故聚饮是违法行为,将被罚款黄金四两。刘玄慌了,担心被处罚,连忙请游徼进来,一起入座喝两杯。此时,由于时局不宁,盗贼遍地,朝廷官府对于各地的豪强私自结交、畜养宾客已经有了戒心,游徼此次到刘玄府中来,就是前来看看他的家里有没有不三不四的人。刚一进门,就看到刘玄家大摆筵席、杯盘狼藉,就有些不高兴。不过,游徼与刘玄认识,也就不便发作。谁知,刘玄府中的宾客们此时却闯了祸,给他带来了大麻烦。游徼入座之后,刘玄的宾客喝醉了,看到来了这么一个乡官,看着有些不顺眼。有几个宾客在座位上高歌一曲向挑衅游徼:
  “早上刚刚煮了两个都尉,
  游徼大人是后来的客啊,
  想不想品尝一下人肉的滋味?”
  这个游徼也不是省油的灯,心想:你们这些狗才,胆子也太大了!敢拿老子寻开心!本官今天让你们好看!他勃然大怒,一脚踢翻了桌子,喝令:“来人!给我把这几个狗才拿下!”门外的士兵则一拥而入,把几个宾客绳捆索绑,当场拿下。游徼喝道:“给老子狠狠地揍!”游徼甚至亲自上去,操起竹板,劈头盖脸对着那几个倒霉鬼就是一顿猛煽。如狼似虎的士兵们操起随身的家伙,对着这几个宾客就是一顿毒打。打完了,游徼还不解气,对着在一边直打哆嗦的刘玄说:“你府中的这几个人,本官今天带走了!关到牢里去!”说完,带着手下的人,压着犯人扬长而去。此刻,刘玄顿时傻了眼,心想:完了,完了,这次漏子捅大了。
  原来,按照汉法,侮辱官员,是严重犯罪行为。宾客犯法,刘玄也要连坐,也要与之同罪。随后,乡里官吏也来搜捕,刘玄就逃走了,躲藏在平林。游徼派来的狱吏找不见刘玄,就把刘玄的父亲刘子张铐了去去抵罪。刘玄不忍心连累父亲,于是把心一横,买了一口棺材,找了个死人装进去,让家人送回舂陵对外宣称:刘玄已经死在外头了。官府得到刘玄死了的消息,觉得再把刘子张扣住也没啥意义,只好把这老头放了。
  就这样,刘玄不但没有给自己弟弟报成仇,反倒凭空惹了一身官司,真是够倒霉的。从此,他在人间销了户,再也没有宗室子弟的名分。有家不能回,只好在外面流浪。为了活命,他只好到处东奔西藏,生活得很艰辛。地皇三年七月,也就是刘縯、刘秀兄弟起兵的那一年,绿林军首领王匡、王凤等人率军进攻随州,没能拿下。平林人陈牧、廖湛,又聚集了上千流民,也号称“平林兵”,以响应王匡、王凤。这个时候,刘玄因为实在活不下去,就加入了陈牧的队伍。因为刘玄读过书,有点文化,因此被任命为安集掾(音yuàn,安集掾就是负责征兵的小官)。起义之后,刘玄一直跟着部队行动。
为什么要立刘玄呢?这个时候,义军人数虽然多,鱼龙混杂,有刘縯、刘秀为代表的旧宗室,有王匡、王凤﹑陈牧、张卬为代表的新市、平林绿林军。还有各地思慕汉室前来投奔的有才能的志士仁人,还有一些王莽军队投降过来的降将。王匡、王凤﹑陈牧、张卬这些人,实质就是土匪。这些人等胸无大志,一心只想为自己谋富贵,私心极重。本来,刘縯是皇族出身,又率先起兵,接连打了胜仗,声望最高,可以说是如日中天。如果以刘縯为首脑,则是最合适的人选,是当时的最佳选择。但是以张卬为首的一批将领,抢掠成性,烧杀奸淫,无恶不作。加入起义军以来,虽然稍有收敛,一旦有机会,则大肆烧掠。而刘縯一向治军严明,秋毫无犯。张卬等非常忌惮刘縯。他们认为,一旦刘縯被拥立为皇帝,必然对其进行严格约束。如果是这样,自己怎么继续能够继续胡作非为呢?当然,绿林系一方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是因为:刘玄的曾祖刘熊渠是舂陵节侯刘买的嫡子,刘縯的曾祖刘外是舂陵节侯刘买的庶子。论以血统,刘玄的身份最尊贵。相对而言,当然是刘玄比刘縯占优势。但是根本原因在于,刘玄给绿林诸将的印象是懦弱无能,贪酒好色,如果立此人,绿林系就好控制大权。
  因此,绿林系将领达成一致意见,决策拥立刘玄为新天子。等一切都安顿妥当了,然后王匡、王凤等派人叫刘縯去开会。
  刘縯赶到,立即嗅出了气味。当王匡、王凤他们提出拥立刘玄为新天子的提议时,刘縯委婉地表示了反对。他说:“诸位将军想尊立宗室,其德甚厚。然而按照我之拙见,不敢与诸位苟同。现在青州、徐州一带兴起了赤眉军,人数达到十余万。如果他们听说南阳立宗室为新天子,只恐赤眉也要立新君。这样一来,必然将会内争。如今王莽还没有被消灭,宗室之间彼此攻伐,会使天下人疑惑而自相残杀,这不是一条消灭王莽、复兴汉室的正确道路。”诸将听了频频点头。刘縯又说:“历代首先起兵的人,很少有人最终得到江山的。陈胜、项羽,就是失败的例子。我们现在还在舂陵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距离宛城还有三百里,这里不是建功立业的地方。突然之间我们擅自尊立天子,我们就会成为天下人的众矢之的。我们失败了,却让后人拣了便宜,这不是一个妥善的计划。”诸将问:“您以为应该怎么办呢?总不能没有一个领头的吧?”刘縯又说:“我的意见是:我们可以推选一个有才德的人,尊之为诸侯王,一样可以号令四方。如果赤眉所立的天子贤明,我们就一起去投奔他。如果赤眉没有立新君,等到打败了王莽,再立新天子也不迟。”
  刘縯这番话,从当时的实际情况看,看似有一定的道理,其实不然。他说此话的主要目的在于阻止诸将立刘玄,自己的力量太弱小。只要能够阻止诸将立刘玄或者别人,等自己的势力慢慢壮大了,就会有机会。从谋略上说,这是缓兵之计。如果大家立的是他自己,他肯定不会说出上面这番话。
  我们可以琢磨一下:凭什么赤眉可以立天子而舂陵诸将就不能立?赤眉军几乎都是由流民组成,难道流民立的天子比宗室立的还具有权威性?如果刘縯真的认为率先起兵就跟陈胜、项羽一样为他人做嫁衣,那刘縯为什么自己先要起兵?刘縯的一席话看似天衣无缝,实则自相矛盾、破绽百出。
  
 可是,在座的诸将都是一些老粗,没读过几天书。被刘縯这一套冠冕堂皇的话忽悠得团团转,竟然放弃了事先约定的通谋,齐声说:“善”。眼看刘縯的谋略就要成功,正当刘縯也在为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的妙语奏效暗中欣喜之时,“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这就是绿林系将军张卬。张卬这个人,虽然本身也是个老粗,听刘縯说了半天,总觉得味道不对,但是自己也没多少文化,说不上个一二三来。他知道自己辩论不过刘縯,内心恼怒。愤然拔剑击地,大声喝道:“疑事无功。今日之议,不得有二。”诸将被他吓了一跳,这才明白过味来,纷纷表示赞同张卬的意见。刘縯知道绿林势大,自己跟他们斗,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只好苦笑着借坡下驴,最终也同意了立刘玄的决策。于是,大家拥立刘玄为新天子,改元为更始元年,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 “更始帝”。
  刘玄即位后,马上分封诸将,以德高望重的同族叔父刘良为国三老,王匡为定国上公,王凤为成国上公,朱鲔(音wěi)为大司马,陈牧为大司空,刘縯为大司徒,加封汉信侯。刘祉为太常将军,袭封舂陵侯。
  大司徒是个什么官呢?其实,汉朝的大司徒就是丞相,主管行政事务,是全国的最高行政首长。通俗点说,相当于现在的国务院总理。刘縯得到这个职位,看上去好像不错,其实不然。
  仔细分析一下就会发现,刘縯的这个大司徒,只是一个虚名。实权掌握在大司马朱鲔、大司空陈牧等人的手里。军事、财政统统都是绿林系的核心人物在把持。为什么这样说呢?
  按汉朝制度,大司马一职是国家的最高军事长官。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军委主席兼国防部长,大司空相当于现在的国务院副总理兼民政部、建设部部长。按照汉武帝之后的汉朝官制,朝廷以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为三公。而大司马(即太尉)为三公之首,位在大司徒之上。在朝廷中地位最高,权力最大。在太平盛世之时,大司徒的地位都在大司马之下,何况在战争时期呢?打仗期间,兵荒马乱,又有什么行政权力可言呢?
  至于刘秀,他的地位卑微,几乎不值一提。
  刘秀因为也是首义功臣,又是宗室子弟。因为刘縯的关系,被刘玄封为太常、偏将军。太常是掌管礼仪祭祀的官员。至于偏将军一职,是一个地位相对比较低的中级军官。依照汉法,将军一职,是不常设的。将军的名号很多,相当于“公”这一级的有四个:最尊贵的叫做大将军,第二等的叫做骠骑将军,第三等的叫车骑将军,最次一等的叫卫将军。西汉中期,也有前、后、左、右将军等名号,一般是因人设职,也叫做“杂号将军”。一般来说,刚刚建立的政权,取得高官相对容易。刘秀连个最末等的“杂号将军”都没当上,只被封了个“偏将军”。
  从这个官员任命名单可以清楚地看出,作为绿林系统代表的刘玄等人对刘縯的忌惮之深。也可以说,更始政权内部对于刘氏兄弟是极力打压、排挤的。
  拥立刘玄,是起义以来第一次政治势力大洗牌。刘玄做了天子,刘縯成为三公之一的大司徒。这是以实力对比瓜分政治蛋糕的真实体现。盛世之中,谁的官大,谁就有权有势。乱世之间,谁的兵多,粮多谁就有要啥有啥。刘縯没有被拥立,不是因为他的能力、声望不够,而是因为自己的嫡系部队人数太少,不能和绿林系抗衡。但是,慕名前来投奔他的人因此很是失望。已经投奔的人,难免也发点牢骚。刘縯听了,心里也不平衡。对于这一点,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为了兴汉大计,他也只能认命了。
  由于刘縯的声望太高,刘玄以及身边的近臣对其戒心很重。对刘縯处处下绊子,想要陷害他。刘縯处处小心,也加强了戒备。至此,更始政权的内部矛盾暂时告一段落。
  五月,刘玄派刘縯率部攻宛城,刘秀也率本部人马攻昆阳、定陵、郾县等地。毕竟,刘玄和刘氏兄弟他们还是穿在一根线上的蚂蚱。他们之间虽然有着深刻的矛盾。但是,紧迫的军情、极度严峻的形势已经不允许他们再进行内斗。
  这是因为,一场史无前例的惨烈大战即将打响了……
(七)昆阳大捷
  
  提起今天的河南省叶县,外地人可能没几个知道。但是要提到昆阳,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赫赫有名的昆阳之战就发生在这里。
  昆阳是南阳郡的一个小城。更始元年三月,刘秀带领本部汉军攻克昆阳。随后,又拿下了定陵(今河南省叶县东)、郾县(今河南省郾城县)诸地。得到王莽储备在各地的粮食数十万斛,获得了大量的战马、耕牛等物资。随后,大军围宛城。五月初,刘縯率军围攻宛城。义军声势浩大,附近郡县纷纷杀掉长吏响应。
  王莽听说汉军擒杀甄阜、梁丘赐,新莽王朝的十万精兵全军覆没、灰飞烟灭。在此之后,各地的告急文书像雪片一般飞向京师长安。王莽听说各地纷纷起兵,如坐针毡,视南阳义军为心头大患。特别是听到更始帝刘玄即位的奏报,更是忧心忡忡,非常害怕。于是,他命令大司徒王寻﹑大司空王邑集全国精锐四十二万人,连同后勤部队数十万,号称百万,出师平叛。
  王莽这次出兵,可以说是下足了血本,他几乎把所有能够调遣到前线的军队都用上了。几年前,为了防止意外,他征集天下精通兵法者六十三家,大约数百人,把他们全部编入军队做军官。选练武韂(音chàn,武韂即骑兵),招募四方猛士。他还从东海蓬莱招募了一个巨人,号称巨无霸,这个巨人身高达到两米三一,腰带十围。《汉书》中记载说,这个巨人“轺车不能载,三马不能胜,卧则枕鼓,以铁箸食。”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这个人的身躯庞大,身体异常沉重。用两匹马骖乘的轻便马车都拉不动,三匹马载不动他。睡觉的时候用战鼓做枕头,吃饭的时候要用特制的铁筷子才能够进食。王莽任命巨无霸为垒尉---专门负责军营中壁垒防守的军官。巨无霸还训练了一支特种部队---猛兽军团。这个异人善于训练猛兽,能够驱使诸如老虎、狮子、豹子、犀牛、大象等猛兽上阵作战。王莽这次发了狠,把自己几乎全部的家当都交给了王寻﹑王邑。王莽这一着,是破釜沉舟之举,也是擒贼先擒王的策略。从战略上说,却是王莽性急偏狭的老毛病再次爆发,他把几乎所有的鸡蛋全部装到一个篮子里。这样做,如果成功了的话,当然是非常有利。一旦失败,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王寻﹑王邑率领的这支大军,仅仅是能够持甲野战的,就有四十二万。连同后勤部队数十万,号称百万,一起出师平叛。运输辎重的队伍,摆成一条长龙。旌旗招展,千里不绝。《后汉书》中是这样评价这支队伍的:“自秦﹑汉出师之盛,未尝有也。”也就是说,自从秦朝、西汉以来,朝廷如此大规模的集结军队,所用军队的实力之强、军容之盛,是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
  
 此时,刘縯正在率领汉军的主力数万人全力进攻宛城。刘縯的既定方针是:夺取宛城,建立稳固的根据地,传檄天下,号召四方猛士一起来讨伐王莽。
  自五月初以来,刘縯就率几万名汉军屯于宛城之下,对这座南阳郡的首府之城展开了猛攻。十多天过去了,由于新莽守军的顽强防守,汉军始终无法拿下宛城。此时,宛城中的新莽守军也接到了消息,他们也听说王寻﹑王邑率领的大军即将临近,前来救援他们。听说朝廷的百万救兵即将赶到,他们军心大振,紧闭城门,拼命死守。汉军虽然多次猛攻,却始终无法拿下。不仅如此,还折损了很多弟兄。一时之间,由于刘縯攻击受挫,双方陷入了僵持之中。随着王寻﹑王邑大军不断地逼近,刘縯此刻也是焦虑万分。如果拿不下宛城,等对方的援军一到,前后夹攻,汉军就彻底玩完了。
  此时的汉军,面临的形势是极其严峻的。前有坚城,后有强敌。腹背受敌的起义军,在战略上陷入了极其不利的境地,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巨大危机。
  当时,昆阳是从颖川南下通往南阳的必经之地。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让汉军的偏师在昆阳缠住新莽大军的主力,为汉军主力夺取宛城争取宝贵的时间。只要汉军能够拿下宛城,聚集四方起义军,凭险死守,还是可以与其一战。然而,获胜的希望在当时来说,非常渺茫。昆阳城里的九千人马,能够狙击住敌人吗?如果敌人绕开昆阳,从小路南下,直扑宛城呢?面对如此危局,以刘縯为首的汉军将领,应该怎么办呢?此刻,他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自古华山一条路”,要想活命的话,必须以最快得速度拿下宛城。否则,大家都得死!对于刘縯来说,只能拼命督促手下的将士,日夜猛攻宛城……
  五月中,王寻﹑王邑率领大军到达了颍川郡的郡治阳翟,距离昆阳只有一百多里路程。在这里,王寻﹑王邑与新莽守将严尤﹑陈茂会合。在新莽诸将之中,严尤是一个难得的将才,也是一个高明的战术家。他观察了战场局势,向主将之一的大司空王邑建议说:“昆阳城小而坚,今假号者在宛,亟进大兵,彼必奔走。宛败,昆阳自服。”这是什么意思呢?严尤认为昆阳城虽小但是却很坚固,不容易攻取。而汉军主力正在围攻宛城,无险可守。如果用一部分兵力围困昆阳,或者干脆饶开昆阳置之不理,直接发大军攻击宛城方面的刘縯集团主力,与宛城守军内外夹击,一定可以取得胜利。假如宛城方面的汉军被消灭,昆阳城里的汉军不战自降。这个建议,无论是从事前的分析还是事后的结果来推断,严尤的方针无疑是正确的。因为新莽军队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占据绝对优势。如果饶开坚城昆阳不攻,直接打击宛城刘縯集团主力,获胜几乎可以肯定地说是十拿九稳。
  然而,主将之一的王邑却是个私心极重的庸将,他对严尤说:“前年,我以虎牙将军的身份奉命讨伐翟义,将其杀死,最终平定了叛乱。然而,就是由于没有将翟义活捉,因此我被圣上严辞责问,几乎被治罪。现在我带领着百万大军进攻昆阳这么一个小城,都不能攻克,我怎么向圣上解释呢?”因此,他断然拒绝了严尤的建议,并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拿下昆阳!此时,新莽军的前锋部队已经接近昆阳。稍后,王寻、王邑下令全军向昆阳城下集结。
 进攻的军队如此强悍,实力令人胆寒惊悚。那么昆阳方面的守军情况又是怎样的情况呢?刘秀攻克昆阳后,成国上公王凤﹑廷尉大将军王常入城镇守。刘秀意识到现在义军的力量太弱,攻城略地之余,加紧征集兵马,于是亲自到颍水边的阳关去募兵。
  正在刘秀在阳关一带拼命征兵之时,却突然遭遇到了王寻率领的新莽军队南下的前锋部队。由于仓促遇敌人,加上寡不敌众,汉军大败。刘秀带着部下傅俊等人败逃,敌军则在后面紧追不舍。刘秀等人一路狂奔,一直沿着汝水一直奔逃了数百里,这才摆脱了追兵,稍事休息。由于逃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疲惫之极的刘秀蹲在河边,用手撩起河水,连续猛灌了数口,这才缓过气来。随后,他用水洗了洗胡子上的灰尘和污垢,转过脸对着傅俊等人,笑着说:“今天真是太累了,你们几位,不觉得疲乏吗?” 傅俊等人都苦笑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休息完毕,刘秀根据敌军行进的方向判断,敌人很可能是朝着昆阳方向前进。他觉得情况严重,不敢担搁,立即率领众人飞身上马,星夜兼程,驰赴昆阳报信。
  几天之后,新莽大军主力从阳翟出发,开始向昆阳方向运动。这支队伍旌旗招展,猛兽狂吼,戈亮甲明,声势浩大。这是一支由职业军人组成的精锐部队,正走在进攻昆阳的行军路上。汉军士兵远远望见,吓的魂飞魄散,望风而走。这些刚刚开始参加战争的将士们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势?一个个吓的惊慌失措,根本不敢抵抗。纷纷飞驰逃入昆阳城里,闭门坚守。这个时候,义军在昆阳城中的守军,只有王凤﹑王常的部下,再加上新招募的一些新兵,总共才八、九千人。大家听说新莽大军即将逼近城下,惊恐不安。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昆阳是守不住的。汉军与新莽军实力悬殊太大。就这么一点军队,同如此强大的对手较量,必定是死路一条。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逃亡回家去见妻子儿女,好歹能够保全一条性命。因此,军心动摇,都想逃亡回各自所在的城市。
   强敌兵临城下,情势危急。昆阳守城两主将成国上公王凤、廷尉大将军王常火速召集诸将议事,共同商量对策。此时,刘秀只是个太常、偏将军,论官阶地位,远在王凤、王常之下,并没有多少发言权。但是,面对强敌压境,王凤、王常等人都没了主意。有人建议,趁敌人还没赶到,不如四散奔逃,各自保全性命,保全各自的妻儿、财物安全。刘秀听了这些鼠目寸光的话,非常焦急。他昂然而起,对大家慨然进言:“眼下我们的兵马少,粮食也不多,而敌人却无比强大,形势危急!只有齐心协力守住昆阳,才有一线希望。如果我们丢了昆阳,各自四散奔逃,敌人大军一到,各个击破,哪个能够活命?”刘秀又继续慷慨陈辞:“眼下,我大哥正率领我军主力总攻宛城,目前进展不利,无法及时分兵来救援我们。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守住昆阳!如果昆阳一旦陷落,在一天之内,各路人马都将全军覆没,我们都得死!”听了此话,众人都不作声了。刘秀大声说:“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不消灭来犯之敌,一切都完了!诸位想想看,连你们自己的性命都没了,你们妻儿老小的性命,你们家的财产,还能保住吗?”诸将本来就是焦躁不安,见到这么小小的偏将军竟然大放厥词,在会上大呼小叫地教训众人,不禁大怒,厉声喝斥:“刘秀!你一个小小的偏将军,这儿是你说话的地方吗?你好大的胆子!还不住嘴!”刘秀听了,知道再说也没有用,就再也不吭声,笑了笑就离席而去。诸将急忙回府,纷纷收拾金银细软,召集各自的部属,准备四散奔逃。
恰恰就在这个时候,骑兵游哨来报告王凤、王常:“启禀二位将军,大事不好!官军已经兵临城北,队伍绵延好几百里,只见队首,不见队尾!”这下大家都慌了手脚,他们知道,如今就是插上翅膀也无法逃走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晓得该怎么办。有人说:“还是请刘将军回来,大家商议一下。”王凤、王常于是派人去请刘秀。刘秀就回来与诸将重新开会部署议事,研究对策。刘秀在会上,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汉军目前必须要动员一切能够动员的力量,加强防御,拼命死守,尽量守住城池。而且,必须马上派出使者杀出重围,到外面去求救。此后,由使者到外面集结散乱在各处的起义军将士,然后回来救援昆阳。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昆阳还没有陷落,前后夹击,里应外合,则可将敌人一举击破。刘秀在会上建议,请王凤﹑王常率领九千人马留守昆阳。由自己带上少数随从,杀开重围去搬救兵。
  诸将听了刘秀的话,觉得似有几分道理。这个办法虽然看上去不错,但是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几乎不可能完成。
  此时,敌军已经将昆阳合围,刘秀能冲的出去吗?就算他能够冲出去,在短期之内,到哪里去找这么多的救兵呢?即便他刘秀是神仙,就算他能够在短期内请来五、六万人的救兵,那又有什么用呢?昆阳城里总共才不到九千人。而城外的官军,足足有十多万啊!敌强我弱,众寡悬殊,十比一的比例,昆阳能够守几天?或许,等刘秀把救兵搬来之时,昆阳城头早已换上了新莽官军的大旗了!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心中都没底。
 此时的诸将,也是各怀心思。大不了投降就是了。兴许,还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也许,刘秀根本冲不出去,会死在乱军之中。他要是愿意去,就让他去好了。
  因此,王凤﹑王常等人考虑再三,也是非常悲观。不过,事已至此,“死马权当活马医”,决定不妨试一试。如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王凤、王常等人同意了刘秀的计划。决定派他出城去求救,然后集合四方义军来救昆阳。
  但是,昆阳能够守多久呢?一切都是未知数……
  当天晚上,刘秀带着骠骑大将军宗佻﹑五威将军李轶等十三人以及随从骑兵,骑着快马冲出昆阳南门,正式踏上了突围求救的艰难路程。当时,新莽大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城昆阳下。人数已经达到十万人,正在安营扎寨,打算设置重重壁垒,准备将昆阳城围住,不放一人出城。刘秀等趁其立足未稳,防守不严,乘间冲出。新莽士兵发觉,急忙阻截。刘秀挥舞长剑,勇不可当,在敌阵中奋力冲杀。经过了激烈的战斗,最终,刘秀还是率领十三骑,风驰电掣地冲出了包围圈。
  刘秀突围远去之后,王寻、王邑下令加强防守,不得再放任何人出城。同时,加紧准备攻城。
   此时,新莽大军已经将昆阳包围的水泄不通。主将王寻、王邑下令布置十层重围,并在城外安置营寨百余座。又在大营中立了二、三十米高的云车数十座,新莽士兵登上云车俯瞰城中,昆阳大小动静一览无余。还用弓箭向城中射击。积弩乱发,矢下如雨。城中的人惊恐万分,不敢出门,都躲藏在屋子里。他们的水吃完了,只好顶着窗户、门板出来打水。
  一时之间,旗帜蔽野,埃尘连天,钲鼓之声,闻于数百里。王寻、王邑又下令挖掘地道攻城,用冲輣(音péng,古代专门用来撞击城门的一种工具)撞城。但是,在汉军的严密防守之下,新莽军队的进攻被汉军顽强击退,无法破城。
  过了几天,昆阳城犹如狂风暴雨之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巨浪吞没。
  随着汉军伤亡的不断加大,粮食供应也快跟不上了。眼看昆阳实在是没法守了,王凤、王常等人束手无策,满面愁苦。刘秀走了这么多天了,一直是音讯全无。救兵在哪里?遥遥无期,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他们还担心,造反已经是大罪,如果继续负隅顽抗,更是罪上加罪。一旦城破,朝廷大军必然会大开杀戒。到了那时,玉石俱焚,举城人必将人头落地。昆阳城,肯定会变成一片血海。
  如今之计,惟有投降一条路了。如果献城投降,兴许能够得到朝廷的宽恕,或许会留给自己一条生路。于是,王凤、王常等人派代表向王寻、王邑乞降,表示愿意开门投降。不过,他们是有条件的,献城之后要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可是,让王凤、王常等人没有料到的是,城外的王寻、王邑等新莽将领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们都以为功在漏刻,意气风发,因而志满意得。在他们看来,四十二万大军,拿下小小的昆阳,真是易如反掌,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要是同意了对方投降,岂不是显得自己太无能了?将来怎么和圣上邀功呢?因此,他们拒绝了这个本来对他们十分有利的要求。他们要的结果是,攻破城池,将一干叛乱分子就地正法,杀他一个鸡犬不留,看谁以后再敢兴兵作乱!成功之日,得胜还朝,也好向朝廷请功,为子孙后代谋得永享荣华富贵的资本。
  到了此时,王凤、王常等人欲守不能,求援不至。就连投降求生这样可怜的要求都被敌人拒绝。他们陷入了绝望之中。
  古语说得好:“置之死地而后生。”王凤、王常等人想到,反正横竖是个死,不如拼死一战,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他们的唯一希望,就寄托在刘秀搬的救兵身上了。为了求生,他们只能咬紧牙关,横下一条心,坚持死守。
  俗话说:“一夫奋勇,百夫难敌”。王凤、王常等人的手下,多是一些久迹江湖的亡命之徒。到了不拼就是死的绝境之下,他们开始咬牙了。果然,在他们的顽强抵抗之下,奇迹出现了:新莽军队在猛烈攻击了十余日之后,昆阳城依旧岿然不动。
  从此,双方在昆阳城之下对峙,陷入了僵局之中。
  然而,逃出去求救的刘秀,现在何处呢?
刘秀逃出昆阳后,立即向南飞奔。到达安全地点之后,他们一行十三人分头进入了郾城、定陵。稍事休息之后,立即要求守将征集所有能够上阵的士兵去救援昆阳。而郾城、定陵的守将却目光短浅、贪图财物。他们担心,汉军离开之后,财物会被盗,建议分一部分兵马留守。刘秀慨然说:“诸位将军!今日我等击破了围困昆阳之敌,大功告成之后,获得的财物与现在相比,何止是千倍万倍!如果昆阳失陷,我军必然全面溃败。到了那个时候,连脑袋都没了!还谈什么财物呢!请诸位三思!”大家听了,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尽发兵马,准备救援昆阳。
  六月一日,刘秀带领诸路援军大约一万余人,数路并进,到昆阳集结,准备和新莽大军决战于城下。刘秀担心时间耽误的太久的话,昆阳守军就守不住了。一旦昆阳陷落,宛城方面的汉军主力将腹背受敌,将会全军覆没。如此以来,则大势已去,不可收拾。
  因此,刘秀焦急万分,不等诸将会齐,就亲率骑兵、步兵千人,作为先锋,飞驰疾进,在距离新莽围城大军营盘外四、五里扎营。这个时候,昆阳虽然是岌岌可危,但还在汉军手里。
  刘秀得知这一情况,不禁大喜,立即派人加紧督促各方救兵,星夜驰援昆阳。因为他深知,如果人数不足,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王寻﹑王邑一看刘秀才带了这么点人,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就随便派了几千兵马迎战。刘秀亲率士兵冲击,斩杀敌人数十人。诸部将领听说后,高兴地说:“刘将军!你以前遇到小股敌人总是谨慎,看上去似乎有些胆小如鼠。今日一见,令人刮目相看!面对强敌而能奋不顾身,拼死而战,真是个奇人!我等愿意为先锋,愿助将军一臂之力!”于是,汉军诸将在刘秀身先士卒表率作用的带动之下,树立起了必胜的信心,士气逐渐高涨起来。相反,他们的对手―――王寻、王邑在小败之下,稍有退却,显得有些胆怯。这些微妙的变化,使得局势逐渐出现了转机。
  此时,诸部援军也陆续赶到了,大约聚集了两万余人。他们在刘秀的指挥下,向敌人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先后斩杀新莽军数千人。接连胜利之下,刘秀带领诸将奋勇向前,逐渐接近了昆阳城。

 再说宛城方面。此时,刘縯还在率领汉军主力在拼命围攻宛城。宛城是个大城,守军武器精良,人数众多。刘縯围攻了六十多天,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始终无法拿下宛城。就在此时,刘縯的救星出现了――他就是南阳人岑彭。
  岑彭字君然,是南阳郡棘阳县人。刘縯兄弟起兵时,岑彭担任着棘阳县的县令。刘縯起兵后,拿下西长聚后,紧接着就来攻击棘阳。岑彭吓坏了,急忙带着自己的家眷弃城逃走,去投奔南阳太守、前队大夫甄阜。甄阜一看岑彭不做抵抗就当逃兵,是个胆小鬼,气的七窍生烟。下令将岑彭的母亲、妻子扣留起来,作为人质。然后命令岑彭戴罪立功,跟着自己去围剿刘縯兄弟。岑彭在小长安等围剿起义军的战役中,非常卖力,带领手下宾客也为新莽朝廷立了功。然而在黄淳水一战,刘縯击败新莽精兵十万人,甄阜、梁丘赐战死。岑彭也负了伤,侥幸逃回宛城。起初,宛城守军听说王寻﹑王邑的大军已经到了昆阳,斗志高昂,拼命死守。刘縯围攻了两个月,城中粮尽,人相食。岑彭一看这么死守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去劝说宛城守将投降。于是,岑彭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说的守将动了心,终于答应举城投降。
  就在刘秀率领诸军接近昆阳城的前三天,刘縯大军终于拿下了宛城。宛城是个大城,只要汉军进入宛城防守,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全部消灭。从这一点来看,战场形势已经发生了对汉军有利的微妙变化。胜负的天平逐渐向汉军方面倾斜。
   然而,由于消息的隔绝,刘秀还不知道宛城方面的消息。为了鼓舞昆阳守城将士的士气,刘秀连夜派人持书信潜入昆阳,诈称宛城已经拿下。书信里面的关键字只有四个“宛下兵到”。 也就是说,刘秀用此书告诉王匡、王常:刘縯率领的宛城大军马上就要杀到城下,请王匡、王常拼命坚守。兵法上说:“兵不厌诈”,这真是一个大胆而睿智的决定。拿下宛城,对于孤绝已久的昆阳守军来说,真是太重要了。
  再说昆阳城中。守城的将士们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信心倍增,士气大振。这个“假”消息,对于他们坚守昆阳城,战胜强大的敌人,提供了巨大的精神鼓舞。
  刘秀在派人给守城将士送信的同时,也没忘了把这封书信给王寻、王邑也送一份。在送信的过程中,刘秀让使者假装不小心失落书信,让新莽的士兵拾到。王寻﹑王邑一看书信中有“宛下兵到”字样,心里很吃惊。就这样,宛城汉军即将驰援昆阳的消息在新莽军中不胫而走。再加上累攻不下,军心动摇,士气低落。一天夜里,一颗流星坠落在新莽大营之中,士卒惊骇。白天又有云如山崩,落于营中,没有落地却突然飘散不见,军官士兵惊讶,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四十多万大军围困一个只有不到一万人把守的小城,居然攻了一个多月都不能攻下。新莽军队的士气开始低落,悲观情绪开始蔓延。
  刘秀所带领的援军诸部,由于与新莽多次交手,屡屡获胜,信心大增。胆气益壮,无不以一当百。刘秀一看总攻的时机成熟,就亲自率领敢死队三千人,从昆阳城西水上出发,冲击新莽军队的中坚阵地,纵火焚烧新莽军队的营盘。王寻﹑王邑一时之间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手忙脚乱,阵型发生了混乱。
  昆阳城里的王匡、王常看到城外敌军阵脚大乱。急忙打开城门,鼓噪杀出。内外夹攻,里应外合,喊杀声震动天地,新莽军队的大营火光冲天,阵形大乱,因而彻底崩溃。士兵们四散奔逃,相互践踏,死伤无数。新莽大军的主将之一―――大司徒王寻死于乱军之中。就在这个时候,一场及时的暴风雨也突然来临,一时之间,电闪雷鸣,大雨如注,屋瓦乱飞,雨下如注,滍川河水暴涨盛溢,巨无霸饲养的那些老虎、狮子、豹子、犀牛、大象等猛兽,一个个吓得直打哆嗦,不能站立。汉军士兵争先恐后,奋勇冲杀,新莽军队士兵无路可逃,跌落在滍川河中淹死的不计其数,尸体堵塞住河道,以至于滍川河都为之断流。
  新莽军之中,惟有王邑﹑严尤﹑陈茂等人以轻骑踩踏着死人尸体才渡水逃走,奔还洛阳。
  
 这一仗,汉军大获全胜。缴获了新莽军的全部辎重物资,缴获车甲珍宝之多,几乎无法统计。一连搬运了一个月,都无法全部搬走。于是,汉军把剩余的无法搬走的物资,就地焚烧。
  在这场事关义军前途命运的大决战中,刘秀以太常、偏将军的职务,实际上承担起了大决战汉军统帅的职责。他善于观察敌我情势,善于分析,面对强敌,敢于主动出击。表现出了一个卓越军事家的非凡胆识和勇气。他善于鼓舞士气,善于调动部下的积极性。以不到四万人的兵力,打跨二十倍以上的劲敌,彻底扭转了战争局面。
  昆阳之战,是汉、新战争的转折点。此役之后,新莽王朝的主力精锐部队已经几乎被全部歼灭。至此,新莽王朝犹如冢中枯骨,日薄西山,其覆灭已成定局。
  随着昆阳、宛城战役的胜利,汉军的形势一片光明,更始朝廷进入了一个稳定向前发展的时期。更始元年六月,刘縯派人到舂陵迎接更始帝以及朝廷入城,并以此为都城。刘玄进入宛城之后,立即大肆封赏宗室及诸将,被封为列侯的有百余人。
  刘秀进了宛城,第一件是就是跑到阴家去求亲。现在的刘秀,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穷书生了。而是堂堂正正的大汉朝的太常、偏将军,当大司徒刘縯的亲弟弟,又是昆阳大战的英雄,威名赫赫,威风凛凛。乱世之中,作为豪门大户的阴家,能够找到刘家这样一个靠山,真是求之不得的美事。刘、阴两家当然是一拍即合,皆大欢喜。当然,刘秀是非常得意的,因为他实现了自己少年时期的一个梦想,终于如愿以尝地娶到了南阳第一美女阴丽华。这一年,刘秀二十九岁,阴丽华十九岁。
  就在刘秀抱得美人归,陶醉在蜜月之中的时候,在取得昆阳大捷这样的史无前例的辉煌胜利的时候,也是在刘秀感到春风得意、前程似锦绣的时候,又一场大难距离他是越来越近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哥哥刘縯刘伯升,刘氏家族的带队大哥、领头羊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记时。外敌暂去,更始政权内部的第一场残酷内讧的大幕即将拉开了……
(七)伯升之死
  
  刘縯是汉室宗亲,又是首先起兵的元勋。由于他率先打出了打倒王莽、复兴汉室的旗号,在中原一带政治号召力极强。如果刘縯被推选为新天子,那真可谓是众望所归。然而,事情的进程不像民众预想的那样。自从地皇四年二月刘玄做了天子,改元更始,刘縯仅成为三公之一的大司徒,被封为汉信侯。这个结果,看上去好象也不错,但是其地位却在定国上公王匡,成国上公王凤,大司马朱鲔之下。在更始政权的核心层中,刘縯的排名仅在大司空陈牧之前。
  四方豪杰听说刘玄这样一个无才无德之人居然做了皇帝,刘縯又被绿林系猜忌、排挤,都感到忿忿不平,非常失望,内心不服。前来投奔的人锐减,甚至连攻城略地也不如以往那么顺利。
  有一次,定国上公王匡的平林军攻新野,久久不能攻下。起初,自从刘縯首先举兵起义,所到之处,守将军民只要听到刘縯的名字,都争先恐后地开城出降。因此,每攻一地,起义军的人马不但不会减少,还能够收罗一批豪杰猛士加入。因此,势力发展的非常迅速。起义军在攻城掠地,一般不费什么事情。对于主动开门投降的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次,王匡的部队攻击新野,守城的官吏不但拒绝,而且抵挡其进攻。王匡派人责问:“为什么不投降?”新野宰---即新野的行政长官,站在城头上说: “愿得司徒刘公一信,才可开城。”等刘縯的部队一到城下,新野宰马上就打开城门,箪食壶浆,迎接大军入城。更始帝刘玄以及周围的重臣听说后,感到极度地震惊和疑虑。这年五月,刘縯攻克宛城。六月,刘秀也带领军马大破王寻、王邑四十二万精锐于昆阳。刘氏兄弟的威名鹊起,越来越响亮。
  绿林系的新市、平林诸将如王匡、王凤﹑陈牧、张卬等人看到刘縯、刘秀兄弟的威名越来越响亮,很是不安。就私下劝刘玄设法除掉刘縯。申屠建、朱鲔、李轶等刘玄的亲信,也在劝刘玄早点动手,以免留下后患。对于日益紧张的政治空气,刘秀敏锐觉察到了什么,刘秀对刘縯说:“绿林这些人,来者不善啊!大哥你还是要提防着点。” 刘縯对此竟然毫不介意,笑着说:“这些人一贯如此,我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不做任何提防准备。
  刘縯的疏忽大意,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慕名投奔刘縯的人越来越多。刘縯、刘秀兄弟的名声,扬遍中原,响彻四海。功高震主,尾大不掉的局面越来越突出。这下,更始帝刘玄再也坐不住了。就跟身边的亲信申屠建、朱鲔、李轶等合谋,准备除掉刘縯。有一天,更始帝刘玄借故召集诸将到宛城开大会。更始帝对刘縯说:“大司徒,把你佩剑解下让朕看看。”刘縯解下佩剑奉给更始帝。刘玄本来想下令动手杀掉刘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刘玄竟然呆呆地楞住了,手拿着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绣衣御史申屠建一看不妙,赶紧上前,假装说要奉献玉玦。玦即“决”也。意思是让刘玄早下决断。可是,刘玄畏惧刘縯的英武,竟然不敢动手,始终一言不发。刘縯虽然一时糊涂,但是他的部下也有精明人,看出了其中的门道。这场宴会散了之后,刘縯的舅舅樊宏专门找到他,对他说:“昔日高祖与项羽鸿门之会,伯升还记得吗?范增举玦以示项羽。今天申屠建此意,难道不是来者不善吗?”刘縯竟然笑了笑,没说什么。在此之前,刘縯、刘秀的挚交李通,有个叔伯兄弟叫做李轶,本来和刘秀也是好朋友,而且一起从舂陵起兵,关系一向很好。等到进了宛城,刘秀发觉有些不对劲了。刘玄的亲信重臣大司马淮阳人朱鲔,一向和刘縯不和。李轶谄事朱鲔,非常地殷勤。李轶对待刘縯,也是很恭敬。可以说是两边持望,两面讨好。刘秀多次劝哥哥:“李轶这个人不能再相信了。”刘縯还是不听。
刘秀是个很不错的君主!
原帖由 马甲1号 于 2007-12-7 19:56 发表
刘秀是个很不错的君主!
:handshake 难得的厚道人.
工商干部赶快更新!:@
工商干部快更新,在线等。
我找到了三篇,可惜这是工商干部的帖咱不能喧宾夺主呀:$
那没关系,我明天来。
工伤干部,你这次挖了这么大的坑可得一定要填满啊,要是你再象上次北魏王朝一样,搞得下面没有了,围观的人可就要把你仍进坑里了,要小心群体事件啊。
工伤干部:o
原帖由 刘寄奴 于 2007-12-7 23:18 发表
那没关系,我明天来。
工伤干部,你这次挖了这么大的坑可得一定要填满啊,要是你再象上次北魏王朝一样,搞得下面没有了,围观的人可就要把你仍进坑里了,要小心群体事件啊。

作者不更新,我也没办法啊:L
原帖由 东风强劲 于 2007-12-7 23:12 发表
我找到了三篇,可惜这是工商干部的帖咱不能喧宾夺主呀:$

你什么时候和我那么客气了;P
 过了几天,终于出事了。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刘縯的部将刘稷,也是舂陵宗人子弟。起兵后,刘稷一直带兵在外作战。他作战勇敢,屡次突出敌人的包围圈,屡建战勋,勇冠三军。起初,更始帝即位于舂陵的时候,诏告四方。刘稷听说后,非常愤怒,喝道:“最早起兵举大事的人是刘伯升兄弟!而今的刘玄却做了皇帝,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刘玄等人听说后,对于刘稷痛恨之极。然而由于刘稷典兵在外,鞭长莫及,不能不好得罪。非但不能得罪,还要笼络他。因此,就封刘稷为抗威将军。诏书下至刘稷的大营,刘稷竟然拒绝接受这个职位,把使者赶了出去。也就是说,不承认刘玄的皇帝身份,质疑诏书的合法性。
  到了这个时候,刘玄震怒了!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羞辱,派了大将带了数千兵马,闯入刘稷的大营之中,将其五花大绑,逮回宛城下狱治罪。随即,刘玄召开御前会议进行讨论,决定如何处置刘稷。当时,刘縯正在外地领兵作战,听到这个消息,非常焦急,赶紧上书为其说情。写完了奏章,他还是觉得不保险,便亲自赶回宛城为刘稷说话。在朝堂上,刘縯据理力争,向刘玄犯颜进谏,极力为刘稷分辩,想保住他的性命。可是,此刻的刘玄正在火头上,对于刘縯的话根本听不进去,命他不要再说了。可是,刘縯却还在继续辩护。刘玄一看,更加怒火中烧:“本来这个事情就与你刘縯有关,你还敢来为他求情!胆子也真是太大了!”他更加愤怒,坚持要处死刘稷。
  此时,李轶是刘玄身边的大红人。他觉得:给申屠臣报仇的时机已经来了。于是,他和朱鲔一起对刘玄说:“刘縯为叛逆说情,理应同罪。”于是,刘玄下令将刘縯逮捕,押赴刑场与刘稷一同处决。
  宛城的法场之上,刘縯、刘稷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刀斧手们手持着鬼头大砍刀,站在他们身后。此时的刘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为自己功业未竟而感到惋惜,也为死在自己人的手里感到遗憾。最让他恨恨不已的是,即将踏上黄泉之路,也没能见上自己的兄弟刘秀一面。此刻,心中在说:文叔!你要为大哥报仇!今后我们刘家全靠你了!
  随着监斩官的一声令下,紧接着“喀嚓、喀嚓”两声,刘縯、刘稷的两颗人头被摘下,鲜血染红了刑场的土地。
  刘縯---这位首先揭竿而起反抗新莽的一代雄杰,就这样惨死在更始帝刘玄的刀下。“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刘縯的死,真是太可惜了。
  客观地说,刘縯之死,他本人应该负很大的责任。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锋芒暴露过早,遭到当权派的嫉恨。另外他疏于防范,在没有军队保护的情况下,当庭争谏而导致最终被害。
  刘縯一死,对于刘秀来说,无疑犹如青天霹雳,几乎令他当场昏厥过去。刘縯之死,对于舂陵刘氏家族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一击。他们失去了领头雁,失去了掌舵人,顿时群龙无首,成了一盘散沙。刘縯不在了,刘秀---刘文叔,这位硕果仅存的刘家独苗,能够挑起重担吗?
  大哥的死,也给了刘秀的精神上沉重一击,从此,他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家寡人。对于杀害大哥的惨死元凶---刘玄、朱鲔、李轶,他眼珠子都红了,恨不得马上率兵杀进宛城去,将这些仇人碎尸万段,给大哥报仇雪恨!尤其是对李轶这个始作俑者,刘秀一想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亲手拿着长剑在他身上戳几个血窟窿。
  可是,不能啊!现在还不是时候,“忍字心头一把刀”,眼下,只能是忍,必须忍、只能忍啊……刘秀心中暗暗发誓:刘玄、朱鲔、李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走着瞧吧!将来有你们的好看!
  刘秀悲痛之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也许他一直在这样想:大哥死了,我应该怎么办呢?今后的道路应该怎么走?他感到非常的迷茫……
  经过一昼夜的痛苦思索,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才这么点,等不急啊。工商干部,你和原作者肯定熟,麻烦你老人家催催他。要不然要出人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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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韬光养晦
  
  刘秀是在父城前线作战之时得到刘縯死讯的。在昆阳大战获胜之后,刘秀率军北上,接连攻克颍阳、父城,声威大振,正准备乘胜扫荡颖川郡诸地。得到这个噩耗之后,刘秀决定回宛城向刘玄请罪。
  第二天,刘秀从父城县出发,带领少数随从纵马飞驰四、五百里,南下奔入宛城。他一进城,不先去大司徒府奔丧,而是先去刘玄府门前,请求谒见更始帝刘玄。可是,刘玄一直拒不接见他,让门人传话说:刘将军,回去吧!该干什么就赶什么去!
  刘秀在门口苦巴巴地等了半天,最终却等来了这么一个结果。虽说是在意料之中,他还是有些沮丧。无奈之下,只好纵马奔司徒府而来。
  此时,宛城的大司徒中,当然是一派忙乱,司徒府下属官吏们都在忙着办丧事。刘縯生前是大司徒,虽然获罪被诛,由于他生前有功,刘玄没有株连他的家属。属吏们看到刘秀来了,就想和他说几句知心安慰的话。可是,刘秀却什么多余的话也不说,凡是有人来吊唁,刘秀总是深切地自责,只说自己的过错,从不涉及大哥的事,没有一句提到自己在昆阳的战功。遇到前来吊唁的宾客,言谈举止如同平常一样,毫无悲戚之容。饮食上也没什么忌口的,该吃什么就吃什么。他甚至不为刘縯服丧,还是穿着平时的衣服。
  刘玄听说后,不见刘秀,直接下诏封刘秀为破虏大将军,加封武信侯。又命他不必去前线了,以后就留在宛城做官。
  自己的大哥被人杀了,不但不起兵报仇,反倒向仇人去谢罪,还不敢为大哥服丧,竟然和没事人一样。仇人刘玄不但没杀了刘秀,不但没有斩草除根,还升了他的官,封了侯。这种不寻常的晋升提拔,这是连昆阳之战建立那么大的功勋都没有得到的。
  这一系列诡异事件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意味着什么呢?

刘縯之所以被杀死,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对刘玄的皇帝地位构成了直接威胁。他不过是起义军内讧的牺牲品而已。
  刘縯与刘玄的斗争,本质是权力之争,是为了皇位而展开的血腥争斗。刘縯的被杀,在义军之中产生了强烈的震动。尤其是在舂陵和刘縯一起举兵的刘氏宗室子弟以及宗室系将领,对于刘縯的死总是愤愤不平。实际上,刘縯的死,是刘玄对宗室系将领一个严厉警告,其实就是“杀鸡儆猴”。 刘玄用血腥的屠杀告诉这些人,我才是合法的皇帝,我才是真命天子。我连刘縯这样的元勋重臣都敢杀,还有谁不敢杀?刘縯被刘玄诛灭后,刘玄除去了对自己地位具有最大威胁的一块绊脚石,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今后再也没人敢对他的地位发出挑战了。
  为什么刘秀不敢起兵为大哥报仇?原因有四:
  其一,刘玄是大哥刘縯生前和绿林系、宗室系将领一起拥立的皇帝,更始政权的合法性不容质疑。更始帝做的再不对,也是皇帝按律行事。如果刘秀起兵复仇,虽然能够获得道义上的同情,但是在法理上就落了下风。起兵讨伐更始帝,就是犯上作乱,政治上处于被动地位。
  其二,当时,刘氏一门老小数百口,全部都在宛城。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叔父刘良,大姐刘黄一家、三妹刘伯姬一家,尤其是新娶的夫人阴丽华一家,都在刘玄的控制之下。如果刘秀头脑发热,胆敢起兵造反,刘氏一门几百口的性命怕就难保了。恐怕刘秀起兵之日,就是刘家举族覆灭、人头落地之时。小长安一战,刘氏一门死了几十口。刘秀实在没有胆量拿自己的亲人、家眷的性命开玩笑。这个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刘秀不敢造反,主要是由于投鼠忌器,心有顾虑,担心家属遭殃被害。
  其三,宛城朝廷的实权掌握在王匡、王凤、朱鲔、陈牧、张卬等绿林系将领的的手中。换句话说,刘玄的背后是一个集团,是绿林集团在背后为刘玄撑腰。刘秀虽然在昆阳一战成名,但是他取得战功主要借助的是绿林系统的力量。大哥刘縯的亲信部队不仅人数少得可怜,而且大多数将领、士兵实战经验不足。参与的最大规模战役是宛城战役。所经历的战斗的残酷性,根本无法和昆阳之战相提并论。也就是说,一旦刘秀招集旧部起兵为大哥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其四,王莽虽然遭到沉重的打击,但是具有一定的实力。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毕竟,王莽是更始政权各系统的共同敌人。绿林系与刘縯系的矛盾再大,仇恨再深,也比不上和王莽的矛盾大、仇恨深。他们之间有着共同的利益:那就是必须先推翻新莽王朝。至于谁将来得天下,那是以后的事,先把王莽灭了再说。推翻王莽,中兴汉室,是大哥刘縯生前的夙愿,也是刘秀本人的政治理想。如果为了报私仇起兵,则与此背道而驰。这是原因之四。
  正是因为基于以上四个原因,刘秀根本不敢妄动。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忍耐。
 那么,刘秀为什么要如此迅速地赶回宛城谢罪?他难道不怕陪着大哥一起上路?为什么刘秀在办理丧事的时候,不敢为大哥服丧?还要“饮食言笑如平常”?
  这是由于刘秀算准了刘玄不敢轻易对自己下手。主要原因有三:
  首先,刘縯、刘秀兄弟毕竟是首义元勋。宗室系虽然在更始政权中的实力相对弱小,但是毕竟也是有一定实力的。尤其是昆阳一战,以刘秀为代表的宗室刘縯系将领也建立了殊勋。宗室子弟在夺取宛城的战役中也立下了战功。更始政权为了保持稳定,为了保持各种政治力量之间的平衡,也不敢轻易下手。尤其是杀了刘縯之后。刘縯深得民心人望,宗室子弟虽然心怀怨恨,敢怒不敢言。刘玄如果再杀了刘秀这样一位刚刚在昆阳立下大功的战将,可能将会激起大变。因此,就一般情况而言,刘玄绝不敢轻易杀刘秀。
  其次,很多志士能人都是冲着刘縯才来投奔更始政权的。更始政权也想取得天下人的支持,也想招募更多的英才加入。如果失去了人望、民心,对于更始政权极其不利。杀了刘縯,在政治上已经失分很多。如果再杀了刘秀,谁还敢来投奔自己?
  第三,刘秀在昆阳的战功以及和绿林将领的交情,也是他的护身符。昆阳一战,要不是刘秀力排众议,坚持抵抗,恐怕更始政权早就覆灭了。尤其是在诸臣之中排名第二的成国上公王凤、廷尉大将军王常等人,刘秀对他们可谓有救命之恩。刘玄要杀刘縯,王凤、王常他们可能觉得与自己没多大关系。但是刘玄要杀刘秀,那就要掂量、掂量,要看看王凤、王常他们答应不答应。
  因此,刘秀判断,刘玄决不敢轻易杀自己。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刘秀才敢孤身驰回宛城谢罪。
 刘秀只身驰回宛城谢罪,实际上是给刘玄做的一个和解姿态。他的意思是:“大哥已经被你们杀了,我作为罪犯亲属前来请罪,你们朝廷就看着办吧!”刘秀此举,实际上是在摸刘玄的底牌,看对方究竟想拿自己怎么办。刘玄之所以迟迟不接见刘秀,主要是还没有拿定主意,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办,实际上是在暗中观察刘秀的举动,然后再决定怎么处置他。实际上就是想抓他的把柄。一旦刘秀言语失谨,被刘玄抓住,那真的将和要他大哥一起“上路”了。刘秀当然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就采用韬晦之计,有意装做满不在乎的样子。不但不给大哥服丧,甚至“饮食言笑如平常”。绝口不谈在昆阳的功劳,意思是我从来不认为这个功劳是自己一个人立下的,所有的功劳应该归功于更始朝廷,归公于皇帝刘玄。刘秀的行为,是用行动清清楚楚地告诉朝廷,我刘秀对朝廷没有丝毫怨恨,而且从来不敢居功自傲,愿意服从朝廷的领导,愿意俯首帖耳做刘玄的臣子。当然,刘玄也不是傻瓜,明明知道刘秀这样做可能是装出来的。但是没有把柄,无法治他的罪。而且刘秀又刚刚在建立大功。平白无故地杀了刘秀,实在难以服众。这简直是要逼着宗室刘縯系将领起兵造反。更何况,刚刚杀了刘縯,不但宗室刘縯系将领强烈不满,海内外负面影响也太大。经过斟酌,刘玄决定不但不杀刘秀,而且还要晋升其为破虏大将军,加封武信侯。此举也是一石三鸟:
  一是向外界宣示:有功必赏、有罪必诛。以昆阳战功的理由晋升提拔刘秀,理由够充足的了。真可谓是冠冕堂皇,让任何人都无话可说。刘縯有罪当杀。刘秀有功必赏。想外界塑造一个英明果决的君主形象,是想在政治上为自己抢分。
  二是最大限度抵消刘縯被杀造成的负面影响,挽回舆论上的不利局面。刘縯的声望很高,他的被杀在中原一带震动很大。刘秀作为罪犯的亲属,不仅不追究他的连坐责任,而且还提拔晋升。向外界显示了更始帝宽大为怀的胸襟。
  三是安慰宗室刘縯系将领,为宗室系拉出新的代言人,用以牵制绿林系。刘玄本身也是宗室子弟。绿林系一家独大,过于专横跋扈,对自己将来也会造成威胁。让绿林系、宗室系之间相互牵制,刘玄才好居中控制,真正掌握局面。
  就这样,大哥刘縯的死,刘秀不仅没有因此受到连累,反倒因此升了官。由一个小小的太常、偏将军晋升为破虏大将军,并被加封武信侯。一举成为宗室系的新领袖,从而取代刘縯成为舂陵宗室系势力的代言人。就这样,通过韬光养晦,通过机敏的政治头脑,刘秀本人以及刘氏宗族的性命保全下来了,度过了难关。
  纵然如此,刘秀卓越的才能还是引起更始政权高层的疑忌。尤其是李轶、朱鲔等人,经常在更始帝刘玄面前给他提醒,不能小看了刘秀。李轶、朱鲔等人多次上奏说:刘秀这个人不能重用,当心他成为刘縯第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刘秀从此在更始朝廷中过起了低眉顺目、韬光养晦的日子。
好看的历史,等待
不错  不错 继续等待
光武中兴。。。刘秀。。。哈哈。。。原文是在天涯吗?
(九)患难之交
  
  俗话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一个人在春风得意之时所交往的所谓“朋友”,往往会对其行同陌路,视而不见,这还算是有良心的。还有一些无耻之徒,作出了无数恩将仇报、落井下石的事。古往今来,屡见不鲜。识人之时,如想在一时之间就见其肺腑肝胆,可谓难之至矣。甚至可以说,认识一个人的本质,是世界上最难做到的事情之一。拿做人来说,只有在落于苦难之中,陷于困苦之境时,才能够真正地分清自己身边的人,哪些人是真朋友,哪些是伪君子。这种经历,对于人生来说是一种宝贵的财富。这是古今之通理,人世之常规。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随着刘縯的死,刘秀的门前的鞍马逐渐冷落起来。昔日的好友李通、李轶兄弟已经与刘秀渐行渐远。李通倒还罢了,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就是距离刘玄靠的更近一些而已。因为刘玄也是刘姓宗亲,也符合谶语:“刘氏复兴,李氏为辅。”刘玄知道李通有点本事,就封他为柱国大将军、辅汉侯。而李轶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却成了杀害刘縯的主谋之一。刘秀对李轶这样一个无耻小人,对其恨得是咬牙切齿,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杀了李轶为大哥报仇。
  在这段门庭冷落的日子里,对于他帮助最大是邓晨、冯异等人。邓晨就是刘秀的二姐刘元的丈夫。
  邓晨字伟卿,是南阳新野人,世代都是享受二千石品秩的高官。邓晨的曾祖父邓隆,最高官职曾做到扬州刺史。祖父邓勋,最高做到交阯刺史。邓晨的父亲叫邓宏,做到豫章都尉。刘秀小的时候,邓晨就与刘家结了亲,娶了刘秀的二姐刘元,成了刘秀的二姐夫。
  在起兵之前,邓晨和刘縯、刘秀兄弟曾一起去宛城拜望著名术士蔡少公。蔡少公曾当面说:“刘秀当为天子。”有人猜测说谶语中说这个人一个是指王莽朝廷里国师公刘秀。邓晨清楚地记得刘秀说过一句玩笑话:“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这个刘秀呢?”玩笑归玩笑,从这个时候起,邓晨开始对这个小舅子刮目相看。因为当时的人都很相信这些谶纬学说,所以邓晨就对刘秀很关注,一直在观察他。
  地皇元年,王莽下了一道诏书说:“方出军行师,有趍讙犯法者,斩无须时。”以前朝廷杀人、处决囚犯,都在秋后。为什么呢?古人认为:初春是万物萌芽、鸟兽孕育繁殖的季节,盛夏是万物生长的时节。王莽为了平定各地的流民叛乱,为加快处决犯人的速度,因此下令改变古法传统,允许朝廷以及各地便宜从事,甚至初春、盛夏也可以杀人。这在当时的社会上,产生了强烈的反响。产生了民心震动、人心恐惧。
  当时,刘秀因私贩粮食被官府通缉捉拿,刘秀为了避难,只好逃到新野,躲藏在二姐刘元家里。这个时候,二姐刘元已经为邓晨生了三个女儿,夫妻之间感情很好。邓晨看到小舅子来投奔自己,不但不怕自己被连累,反倒尽力地帮助他。刘秀在邓家避难期间,邓晨对他说:“王莽悖暴,盛夏斩人,此天亡之时也。往时会宛,独当应邪?”此话的大意是说:如今王莽为政狂悖暴虐,一般来说,处决罪犯都应该在秋后,王莽竟然在初春、盛夏时期处决犯人,悖天逆时。假如有一天,上次我们几个到宛城去见蔡少公时,蔡少公所说的那句话,即将要应验在你的身上了吗?刘秀笑了笑,没吭声。
  地皇三年十月,刘氏兄弟起兵。邓晨得到刘縯送来的紧急消息,立即带上自己家的家眷、宾客、手下到棘阳投奔刘縯、刘秀。当时,起义军被新莽大将甄阜、梁丘赐的军队击败于小长安。义军大队被冲垮,家眷也与主力部队失散,失去了联系。在逃亡的路上,刘秀眼睁睁地看着二姐刘元和三个女儿被敌人抓走,最终惨死在甄阜、梁丘赐追兵的屠刀之下。刘秀内心的那份痛楚,真是可想而知。因此,刘秀对于邓晨,心中感到很愧疚。
  刘氏兄弟逃回棘阳,甄阜、梁丘赐大肆搜捕乱党,按照连坐法律,诛戮义军家属无数。邓晨家的房子被新莽军队纵火焚烧、污损。甚至连邓晨家的祖坟都被甄阜、梁丘赐挖了,邓家祖先的尸体被曝尸荒野。邓家的族人愤怒,大骂邓晨狂妄悖逆,连累先人。纷纷斥责:“家自富足,何故随妇家人入汤镬中?”意思是:“放的好好日子不过,为什么要跟着老婆的娘家造反呢?你难道就不怕被朝廷下汤锅煮了吗?”邓晨面对亲戚们的责难,表现的很平静,没有流露出一丝悔恨的意思。刘秀知道此事,愈加敬重邓晨。看到他,总是感到有些愧疚。这个时候,邓晨是一无所有。家没了,老婆、女儿们都死了。邓晨也只有横下一条心,死心塌地地跟着刘秀造反了。
  对于刘秀来说,每次想到二姐和三个外甥女的惨死,而自己当时却无能为力,刘秀就感到痛心疾首,感到对不起邓晨。可是邓晨似乎毫无觉察一样,从来没有表现处任何伤感。反而更加积极地追随刘秀,默默地为刘秀鞍前马后地奔走。在人生事业的低谷低迷时期,给予了刘秀极大的支持。使刘秀感到莫大的精神安慰。
  更始帝刘玄即位后,邓晨被任命为偏将军,作为刘秀的部将,跟着他攻打颍川。在昆阳之战,邓晨也立了战功。后来,又跟着刘秀攻略阳翟以东,连续攻克京县、密县等地。
  邓晨一直忠心耿耿地追随刘秀,在心理上给予了刘秀巨大的鼓舞和激励。然而,更始元年九月,刘玄到洛阳后不久,派人去河北招安,又任命邓晨为常山太守。
邓晨走后,身边能够与他谈心交流的,只剩下冯异、铫期、王霸、祭遵等极少数几个人了。
  冯异字公孙,颍川郡父城县(今河南省叶县东北)人。少年的时候,爱好读书,通晓《左氏春秋》、《孙子兵法》,精通军事。刘氏兄弟起事的时候,冯异在南阳郡担任郡里的掾吏,负责监察、守卫父城等五个县。听说义军起兵,攻略各地,冯异就与父城长苗萌联合守城,抵御汉军的进攻。
  昆阳大捷之后,刘秀带领军队进攻颍川,前来攻取父城。冯异率领军队守城,刘秀攻了好长时间也没能拿下父城。
  看到冯异如此善于守城,刘秀知道强攻是没有用的。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引诱其出城的办法。
  刘秀下令撤军,大张旗鼓的撤走。然后,悄悄地引军埋伏在父城县的巾车乡。果然,冯异以为刘秀的军队已经远去,就带人出城来到各地巡视。冯异走到巾车乡,刘秀的伏兵突然一跃而出,四下杀出,将冯异团团围住。于是,冯异被刘秀捕获,成了俘虏。
  刘秀喝令士兵们把冯异装进槛车,羁押到大营中的监狱里。按照一般的情况,起义军对于严守城池不开门投降者,格杀勿论。眼看冯异就要成为刘秀的刀下之鬼,不料却有了转机。此时,冯异的堂兄冯孝以及同郡人丁綝、吕晏,都投奔了汉军,而且在刘秀帐下做事。他们深知冯异的才能,深知他是一位不世出的报国奇才。他们三人向刘秀推荐冯异,都说:“冯异是个难得的人才,此人万万杀不得,不但不应该处置他,而且应该提拔重用。”刘秀对于冯异的顽强也很赏识,也觉得此人确实很有能力,就采纳了大家的意见。
  于是,刘秀把冯异从槛车中放出来,亲自召见。冯异一见刘秀,深感诧异。他仔细观察刘秀的言谈举止,觉得他气宇不凡,胸襟宏阔,绝非池中物,是个做大事的人。
  刘秀对冯异说:“冯异!你愿意在本将军帐下做事,共同复兴汉室吗?”冯异躬下身,拱手回答:“启禀刘将军,恕冯异暂时不能从命。”冯异看刘秀有些诧异,继续说道:“冯异家有老母,年事已高,需要人侍奉。倘若冯异跟着将军走了,谁来侍奉她老人家呢?现在您用冯异,不过是用一个匹夫而已。对于您来说,现在也没多大的用处。如果您放我回去,我割据父城等五做县城,让这一带都听从您的指挥。”
  刘秀虽然也有些怀疑,见冯异说的诚恳,同意了冯异的要求。就放了他,让他回去。
  冯异回去后,果然没有失信。他对父城县令苗萌说:“如今汉军诸将大多数是江洋大盗出身,只知道横行抢掠,祸害百姓。惟独刘将军所到之处,从不虏掠,从不惊扰百姓。本官观其言语举止,绝非庸人,我等可以归身于他,可图大事!”苗萌素来敬重冯异之才,听到他这样说,也慨然应允:“冯大人!你我之间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下官听你的!”于是,冯异、苗萌两人割据父城等五座县城,既不听王莽朝廷的指挥,也不服从更始政权的号令。冯异为人气度弘大,识事深邃,他通过观察刘玄的行政施为以及手下将领的表现,认为他们这样的人不足成大事。
  因此,刘玄在此后多次派兵来要求冯异开城投降,冯异闭门守备,坚决不许刘玄的人入城。从此,冯异只认刘秀,其他的人一概不认,惟其马首是瞻。刘玄大怒,先后十多次派兵来讨伐父城等五地,都被冯异、苗萌指挥的军队击败,悻悻而归。
  更始元年九月,更始帝刘玄派出的王匡大军攻克洛阳,准备打算从宛城迁都洛阳。刘玄委任刘秀做司隶校尉,到洛阳去置办行宫事宜。冯异、苗萌等人听说刘秀从父城路过,立即开门迎接,奉以牛肉、美酒招待。刘秀即授予冯异为主簿,苗萌为从事,准备带他们一起北上。冯异因此向刘秀推荐同乡父城人铫(音yáo,同姚)期、叔寿、段建、左隆等人,叔寿、段建、左隆等人,刘秀也都让他们做了掾史。
  铫期字次况,是颍川郡郏县人。容貌绝异,矜严有威。铫期的父亲铫猛,曾做过为桂阳太守。铫猛死后,铫期为父服丧三年。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不要说是区区一个颍川郡,就是全国都没几个。因此,铫期至孝之名,闻于四方,望重乡里。经冯异举荐,刘秀感觉此人确实不凡,就任命他为属下的贼曹掾。
  除了冯异介绍的几个人以外,刘秀在昆阳之战后,在颍川郡也收服了两位奇才。一位叫王霸,一位叫祭遵。
  王霸字符伯,是颍川郡颍阳县人。王霸少年时,受到父亲的影响,爱好法家申、韩之术。他的父亲曾经做过颍川郡的决曹掾。决曹掾,也就是郡里主管司法、监狱事务的官员。后来,他本人也做过狱吏,从事司法执行工作。王霸为人慷慨豪放,不以做狱吏这样的小官为念,胸怀大志,抱负远大。他的父亲觉得王霸是个人才,放在颍川郡真是埋没了他,就出钱把他送到长安去学习。不久,王霸又回到本郡。舂陵起义爆发后,刘秀被派到颍阳一带征战。王霸带领宾客们谒见刘秀。王霸对刘秀说:“将军兴义兵,我等不自量力,仰慕威德,愿充行伍。”刘秀说:“我一直想建功立业,与诸位这些有贤士的贤士比较起来,又有什么两样呢?”欣然将王霸等人收编入伍。昆阳之战后,王霸因故辞职回乡。三个月后,刘秀奉派到洛阳办差,路过颍阳,王霸向其父请求跟随刘秀一起去洛阳。王霸的父亲很支持,勉励王霸:“我老了,已经不能再投军入伍为国家效力了。你要是去了,一定要努力啊!”于是,王霸就投奔到了刘秀的麾下。
  除了王霸以外,还有一个叫做祭遵的人,也是一个人才。祭遵字弟孙,是颍川郡颍阳人。祭遵少年时,他的家境很富裕,爱好儒家经典,为人恭敬,不喜欢华美的服饰,生活简朴。他的母亲去世后,他亲自挖地为穴,又到四处挑土起坟。祭遵外表像个文弱书生,其实其性情严峻,刚不可摧。有一次,颍阳县的县吏因故欺侮祭家。祭遵与一些江湖豪客结交,竟然把仇人给杀了。事情传开后,县里的人都很震惊。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和他们家的人,都对这个书生很忌惮。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祭遵结客杀人不仅没被治罪,自己反倒也进了县衙,成了县吏。昆阳之战结束后,刘秀带领军队路过颍阳,祭遵多次与刘秀见面。刘秀爱其仪表才华,就把他留在身边做门下史。
  就这样,刘秀和冯异、铫期、王霸、祭尊等少数随从一起,赶到洛阳修缮官府、宫室,为更始朝廷从宛城迁都做准备。
  可以说,在刘縯死后,在被更始帝刘玄严密控制期间,能够称得上刘秀死党的,只有邓晨、冯异、铫期、王霸、祭尊等寥寥数人。但是,真正使刘秀这条困蛰在泥潭中的巨龙翻身入大海的,却是冯异。如果没有他的尽心竭力,刘秀要想腾云驾雾、飞龙在天,乃至驰骋四海,建功立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