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庆东：好一个耿飚

我今年毕业的一位研究生，本来联系到中联部工作。中联部据说只有一个名额，报名者众。经过层层繁琐考察测试，最后决定接收他。可是电话打来，他已经被另外一家单位抢先要走，中联部因为这个“时间差”而错过了一个相当不错的人才。国家机关瞻前顾后的办事效率，有时不免误事。而我由此，却“精神漫游”地联想到前一段读过的中联部老部长耿飚同志的回忆录。

  这本《耿飚回忆录》的扉页上写道：“2006年10月5日晚写毕博客，独出晚餐，饭后漫步铁轨之侧，先购8册侦探小说。后火车又来，乃添购2册史书，共计20元。”此书是石油管理干部学院处理的，解放军出版社1991年版，原价11元，印数1万8。回家后因购书较多，忙于浏览侦探小说，此书就一直放在“处女柜”中，表示本王尚未临幸。到了今年，才跟萧玉的《战鼓催春》一起，转到了“阅览室”。

  耿飚在群星灿烂的中共老一代革命家里，很不显眼。建国前最高就当到兵团副司令，建国后最高当到副总理、副委员长。不了解的人，很容易觉得他不过是论资排辈升迁起来的一个老革命而已。我虽然从小就熟知其名，但那完全是因为他的名字取得佼佼不群。“耿”而且“飚”，多牛啊！耳边一团火，大风又卷起三团火，这样的人，一生岂能不火？

  中共得天下，一是得民心，二是得人才。今人多以为中共都是没文化的土包子，大谬也。1949年前，全国大约十分之三的人才在中共，十分之六的人才同情中共，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才反对中共，五星红旗乃得以冉冉升起。

  耿飚虽生于湖南贫穷之家，但也从小读私塾，背诗文。特别是他的传奇家世，对他的一生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他的曾祖是靠苦读起家的举人，祖父是个游方郎中。到了父亲，则闯荡江湖，混到抚台的亲兵营里学了9年武功，接着差点被选入皇宫。他领了一副皇上赐来的虎头双钩后，慈禧却下令解散了这些武士。他父亲以“双钩大侠”的美称，回乡打工，先后学了木匠、铁匠、瓦匠和医术，后来又跟株萍铁路的德国工程师学会了看图纸。正是这样多才多艺的中国工人阶级，首先觉悟起来，明白了中国为什么穷，列强为什么富。耿飚的父亲慢慢认识到革命的真理，支持孩子和亲戚们投身革命，自己也在1939年去延安拜访湖南老乡毛泽东。1946年，他又以83岁高龄二赴延安，要用中草药为革命将士治病，不幸风霜跋涉，客殁于蜀道之中。

  1909年出生的耿飚作为长子，从小一方面学会了多种劳动技能，另一方面又热爱学问，喜欢文史，连续两年获得祠堂颁发的“优学花红”。十三岁，到水口山矿上当童工，开始接触革命道理。长沙来的毛委员和蒋先云领导工人成立了工人俱乐部，打出了“从前是牛马，现在要做人”的旗帜。蒋先云单刀赴会，工人们同心协力，罢工胜利，资本家被迫答应补发工资。十四岁的耿飚，成了熟练技术工人，还跟父亲学得了一身武功。一般童工都被剥削折磨得瘦弱不堪，身体佝偻，大脑袋大肚子，如同青蛙，被叫做“敲沙蚂蝈”。而耿飚却身体健壮，上楼梯都是用脚尖一次跳四五级，轻功卓绝。父亲主要教给他南拳、气功、单刀、点穴。就是双钩没有学会。后来耿飚在革命战争中，经常徒手杀敌，以一当十，可谓是现代战争中的奇才。1925年入团，1928年入党。他帮助水口山工人赤卫队弄到了十六支步枪起家，后来成为井冈山红军的骨干之一。

  《耿飚回忆录》中有许多精彩的故事和细节，还有一些资料，值得参考。

  一次通信员小谭进门就哭，原来他听人家读报纸，说共匪头子朱德被打死了。大家听了哭笑不得，因为朱德晚上还要亲自来炒一盆辣椒猪肚呢。看来革命人民一贯被反动派的媒体欺骗，至今也没有觉悟多少。

  第一次反围剿，毛泽东指挥活捉张辉瓒，用的是太平军的“五瓣莲花抄尾阵”。战斗中，耿飚作为参谋，有勇有谋，他手挥马刀，冲锋陷阵，如天神一般，所向披靡。由于懂得战术阵法，耿飚被任命为九师作战科长，管理第一期教导队。很多人以为共产党的军队就是用“人海战术”，大错。共军最讲究战略战术，最讲究以少胜多，最反对赔本生意。国民党军队用的才是人海战术，光解放战争就送了八百万。而井冈山初期的红军，一个团下边没有营，只有四个连，一个师也只相当于国军一个团，若非有勇有谋，那每一次围剿就等于是屠杀了。第二次反围剿首战告捷时，全师仅伤亡十几人，所谓“毛主席用兵真如神”，从老毛没当主席时就开始了。

  耿飚文武双全，非常重视地图。他把缴获的地图跟现场勘察结合，纠正谬误，重新标记，这样的本事，跟“做学问”的功夫是一致的。他自学的能力非常强，为了给部队架桥，硬是啃下了一本《工程学》，成为红军的架桥专家。他还注意各地文化差异，利用北方军阀的弱点，发挥红军南方人多的特长。红军到漳州洗澡时，当地妇女们嘻嘻哈哈走来，脱衣下水就洗。吓得红军连滚带爬，抱着衣服就跑。后来才知当地风俗是男女洗澡不避嫌。老毛制订的八项注意的原版，有一条就是“洗澡避女人”，后来才改为“不许调戏妇女”。

  耿飚水口战役中负伤，子弹打尽，靠一把马刀杀回师部。第四次反围剿很激烈，林彪差点被飞机炸中，胜利后林彪“从来不笑的脸上也有了些笑容”。有趣的是，被俘虏的国军，每人身上都带了几条小绳子，这是长官发给他们要他们俘虏红军后捆人用的，没想到给自己用了。

  广昌之战很惨烈，杨得志的一个团对付敌军三个师。耿飚右腿中弹，战士给他一瓶神奇的药，叫“雷公助你”，止血很灵。到了医院，卫生部长一看，哈哈大笑，说这叫“雷夫奴尔”。当时本省红军的军官没有“优待费”，耿飚是“客籍”的，有几块大洋，便去买了一条狗吃，连汤带骨头都吃得干干净净。十天后伤口就愈合了——那时的狗比现在只会装疯卖傻乱咬人的狗有营养多了——他马上赶回部队。随即率领红四团勇猛战斗，在战斗中带头冲锋，歼灭敌人一个旅，只消耗了四百发子弹就俘敌千余，红军只有三个人负伤。陈光师长先表扬他打胜仗，而后又批评他带领党员干部打冲锋，罚他写文章，题目叫《反对个人勇敢》。耿飚当天就写好了，发表在《红色中华》上。这不就是电视剧《亮剑》里李云龙的原型么？

  极左路线排挤毛泽东，使红军遭受极大损失。他们要求红军冲锋时直着身体向前，弯腰和隐蔽就算怕死。特别是掌旗兵，都是百里挑一的英俊小伙，站在高处护卫红旗，不许弯腰躲避，结果都成了敌人的活靶子。还有只许前进不许后退等，在那些海龟派的教条主义知识分子指挥下，红军不知道冤死了多少！一次黄永胜邓华的红三团与敌人硬打，耿飚三次建议，黄永胜才留下一个连守住隘口。结果面临被围歼的危险后，幸好留守连拼命阻击，才避免了全团覆没。陈光表扬了耿飚。

  当时最红火的文化生活是联欢会，许多领导都登台演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知道坐在台下傻看。一次要演蒋介石打败仗后气极败坏，把自己的头打破了。李克农要耿飚演，耿飚不愿意剃光头，就推荐罗瑞卿，罗瑞卿也不愿意演，结果最后是林彪演了。怪不得一些人管林彪叫“林秃子”呢，敢情不是晚年的事情，他早就扮演过“蒋光头”了。耿飚的拿手好戏是演双簧，可是一次他的搭档故意捉弄他，耿飚开枪时不发声，等他回转枪口时突然“打响”，让耿飚“自己打死了自己”，观众哈哈大笑。

  长征时，耿飚克服疟疾，为全军当开路先锋。幸遇一位神医给他配了一副秘方，根除了他的恶性脾寒，但副作用是掉头发和手足发麻。耿飚严守诺言，终生也没有公布那个药方。老神医还建议红军用“七叶灵芝草”抵御深山老林的瘴气，非常灵验。而所谓“七叶灵芝草”，其实就是大蒜。

  湘江之战，要是没有耿飚这样天神般的勇将拼死冲杀，红军肯定彻底覆灭。耿飚的一个团居然阻击了整整十五个团，这在现代中外战争史上，都是不可想象的。作为团长的耿飚，手挥马刀亲身搏斗，全身都是血浆，血腥味呛得他不停地干呕。政委杨成武右腿负伤，差点被俘。连林彪聂荣臻都差点被敌人包了饺子。血战五天五夜，红军由八万四千人打到不足四万人。海龟派几乎断送了中国革命的前程。要是没有毛泽东、林彪、彭德怀、耿飚这样一个中国革命的“天神系列”，那就不会有“长征”这个词，只有一句：“赤匪起于浦江，兴于赣江，灭于湘江。”

  突破五道封锁线后，毛泽东的主张开始得到重视，耿飚所部连打胜仗。强渡乌江时，炮兵的五发炮弹发挥了作用。炮兵连长赵章成信佛，每次开炮前要念经，抚摸着炮弹说些“执行公务，不打不行，死鬼别怨”之类的话，煞是好笑。由于神速突破了乌江天险，老百姓和敌军都传言说红军是“水马渡乌江”，先头部队干脆写上了“第一水马司令部”。百姓和学生都围着红军要看“水马”，还说：“莫要保密啦，我们都是穷人啦，与红军是一家呀。”耿飚的红四团能者多劳，连续不能休息，打完乌江就打娄山关，一路见敌就打，真是天兵怒气。俘虏惊讶地问：“你们的水马在旱地上也能跑啊？”耿飚随即升为红一师参谋长。林彪带领他们去侦察战场，不准带警卫员，不准牵马，都化装成野游的学生，真是勇敢。

  贵州军阀王家烈的部队纪律散漫，在一个镇上分散到百姓家里抢东西吃。红军在大街上吹哨子，高喊“集合了！”他们就昏头昏脑出来集合，都当了俘虏。红军只要没收了他们的大烟枪，他们就乖乖地跟着走了。有的敌军做好了饭，刚要吃，另一股敌军高喊“红军来啦！”吓跑了他们，自己准备吃。这时候真的红军来了，敌军以为又是来诈饭吃的，居然打红军的耳光，真是找死。红军替蒋介石削弱了王家烈的力量，蒋介石趁机把王家烈“严惩不贷”了，中国少了一个割据一方的军阀。

  渡金沙江时，耿飚组织部队采购大蒜，解决了瘴气和江水里的毒气问题。刘伯承跟小叶丹歃血为盟时，耿飚也在场。遇到一些难以沟通的少数民族的攻击时，红军打几颗信号弹，他们以为遇到了妖魔，就远远逃走了。

  非常可贵的是，耿飚这样一位赵子龙般的猛将，长征途中居然每天写日记。耿飚还有一架照相机，拍了不少照片。到达陕北后，被斯诺借去，可惜后来弄丢了。斯诺对长征的了解和描写，得力于耿飚的日记甚多。《西行漫记》里的照片，有的就是耿飚的作品。

  过雪山时，林彪解除了“不许吃辣椒”的禁令，说是可以使身体温暖。耿飚身体好，顺利过山。他的坐骑——从瑞金骑出的骡子丢了，他就到草原上征服了一匹野马。后来他多次在运动会上表演过飞身上马的绝招。那匹马还带来了十几匹马，他送给朱德两匹。不料消息传开，林彪、聂荣臻、左权都来要，徐特立、董必武也写条子来要，最后只剩下一匹白马了。那时的共产党真是穷啊，现在那些大官要是写个条子，要的就不是一匹马了。

  到达陕北，耿飚招待中央首长吃饭。毛泽东把辣椒、酱油、醋都抹到西瓜上（完全是模仿孔庆东老师的吃法嘛），说这叫“五味俱全”，一再引诱张闻天品尝。张闻天咬了一口，连叫太辣。毛泽东哈哈大笑，趁机宣扬他那套“吃辣子的人最革命”的理论，逗大家开怀一笑。

  一次，耿飚跟杨得志赛马，杨得志领先，忽然草丛窜出一只野兔，杨得志坐骑受惊，将杨得志抛下马来，摔昏过去。

  打甘泉时，耿飚脖子被手榴弹炸伤。医生给他用的全是兽药，因为刚刚俘获了敌军的一个兽医营。

  瓦窑堡整编后，陈赓任红一师师长，耿飚仍任红一师参谋长——全师只有三千多人。他率部东征，把阎锡山的号称“满天飞”的王牌劲旅独二旅打成了“满地滚”。打敌二十五师时，耿飚亲率战士拼刺刀，歼敌八百多名。师参谋长拼刺刀，也算奇闻了。这个敌二十五师的师长叫关麟徵，在黄埔军校跟陈赓是同学，平时目中无人，不可一世。一次站队，陈赓故意做个鬼脸，关麟徵忍不住笑出声来，教官过去就是左右开弓一顿耳光，还训斥说：“你看陈赓，动作多标准。今后就照他的样子做。”这次关麟徵想向陈赓报仇，不料又被陈赓打了一通耳光。

  在延安抗大演戏时，耿飚也演过蒋介石。本来一般由罗瑞卿演，但那次是演《罗瑞卿给蒋介石打电话》，所以只好由耿飚来演了。

  三大主力会师后，来自四方面军的许世友听说耿飚会武术，便要跟他比武。周围的人都来看热闹。耿飚说谁打了谁不合适，还是你自己来一套吧。许世友打了一通少林拳，耿飚评价“真有力可扛鼎之势”。

  西路军失败，耿飚带人接应失散人员，亲自接回了化装成商人的徐向前。徐向前叫声“耿飚”，眼泪就下来了。

  整编为八路军后，耿飚任一二九师三八五旅参谋长。大生产运动中，耿飚的部队打了四只老虎、七八只豹子、上百条狼和狐狸、上千条野兔。可见那时陕甘宁一带的自然环境还是相当丰美的。他们把一只老虎送到延安，毛泽东童心大起，引诱朱德说：“你能不能一个人把它举起来？“老实的朱德还真试了试，然后说，不行。

  耿飚从1941到1944年在中央党校学习了三年，除了规定课程，还自学了古代的许多兵法。他爱人赵兰香是纺线能手，耿飚制造了一架织袜机，一小时能织好几双。耿飚还是种菜能手，又会作夹子打老鼠……耿飚简直是无所不能！

  1944年9月，在护送美军观察组的行动中，耿飚被美军组长德穆克称为“无所畏惧的领导”。1988年，德穆克访问中国，送给耿飚的影集上写着此言。

  耿飚有个警卫员叫杨力，跟着耿飚走完了二万五千里长征，差点没走出草地。后来当了连长、营长，还幻想着以后要开飞机、开军舰。建国后果然实现了，最后成为解放军的北海舰队司令员。那一代好男儿创造了多少人间奇迹！

  而耿飚则会开汽车。在北平军调部与国民党的谈判工作中，经常自己开车出门。特务跟踪他，他就巧妙摆脱。耿飚作地下工作也是一把好手。一次他发现有个经常跟踪他的特务几天没露面，一打听是在家生病了。耿飚就买了药去看他。特务感动地说：“我这工作不是人干的。病了没有人管我，你们共产党倒来照顾我。”这样的共产党要是不能胜利，那还有天理么？耿飚后来改骑摩托车，特务就更追不上了。

  在四平，耿飚被国民党的猛将陈明仁军长软禁。陈明仁也是湖南醴陵人，他以老乡的名义拉耿飚跟他睡在一张床上，二人辩论了一夜。陈明仁吹嘘国民党的生活好，吃的是洋面，穿的是美国卡其。耿飚说你是不是觉得全用外国货光荣啊？陈明仁说“不到三年，我们一定消灭共产党。”耿飚说“我敢保证，不出三年，国民党一定失败。”二人便打了个赌。三年以后，陈明仁在长沙起义，任解放军湖南军区副司令员。耿飚去拜访他，陈明仁说：“四平的打赌，你赢了，我输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打赌，这是对一个军人有没有战略眼光的考验。

  耿飚回到部队后，基本就是千里转战的生活。从正太战役到清风店大捷，再到解放石家庄，然后再参加平津战役，打下新保安、张家口，歼灭王牌三十五军。毛泽东电报中的“杨罗耿”，指的就是杨得志、罗瑞卿、耿飚。不过不用再拼刺刀了，他可以开车、坐车指挥战斗了。他也遭遇到车祸，他会修车，会做饭，战争生涯过得有滋有味。

  围攻太原时，城里的市民冒险送信来要求攻城。其中一封写得很有意思：“我们昼夜盼望心滴血，盼望盼得眼球落，不攻城是因为甚？毛圣人怕误伤了好人民。千万赶快打开太原城，我们死在阴曹也甘心。”那时节的中国老百姓盼望共产党，真如同大旱之望云霓。

  随后，耿飚所在的十九兵团又划归第一野战军，从华北奔赴西北，踏破贺兰山阙。打马家军时，阿訇送来锦旗，上写：“一切赞颂，都归共产党，都归毛主席。”这是套用《古兰经》上的“一切赞颂，都归安拉。”回族群众在路旁硬往战士手里塞甜瓜，战士不要，群众就生气地说：“你这尕娃，瞧不起我们是怎么的？”这说明，亲不亲，阶级分。共产党的群众路线和民族政策战胜了马家军的愚民宣传。马家军下达作战命令不是用部队番号，而是用“老大”、“老二”、“老三”这种黑社会般的用语，解放军如果搞不清楚他们的血缘关系，实在头疼。

  耿飚有一条训练有素的军犬，经常给他们夫妇传递消息。在宁夏扫荡残敌时，耿飚乘机到贺兰山打黄羊，结识了一位蒙古王爷。王爷看上了耿飚这条心爱的狼狗，耿飚就忍痛相赠了。王爷喜出望外，就带耿飚到草原上去，挖出了国民党特务埋下的三部军用电台。因为斗争复杂，耿飚一直为王爷保密。

  新中国一成立，耿飚被调往北京搞外交工作。他服从国家需要，为新中国开创外交事业。先后担任过多国大使，当过外交部副部长。1970年，周恩来提名他担任中联部部长。1978年，继任罗瑞卿，担任军委秘书长，后任国防部长、副总理。1983年任人大副委员长。1988年被授予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耿飚回首往事，一幅幅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图画，千万个流血牺牲的战友，他说，光荣属于所有人民的战士。对自己说：“我，永远是人民的战士！”品一品这个境界吧，这才叫真正的“往事并不如烟”。

  从童工，到将军。耿飚大风大火了一辈子。他文武双全、多才多艺，品德高尚，集菩萨与金刚于一身。放到古代，他就是赵子龙、秦叔宝。放到西方，根本无人可比。上阵，他以一当十，完全可以杀个长坂坡七进七出。坐镇，他足智多谋，胸怀全局。上山能打猎，下水能摸鱼，出门能谈判，回家能做饭。共产党里这样的英雄不知道还有多少。而今天，我们的生活中还能产生这样的人物吗？

  好一个耿飚。我今年毕业的一位研究生，本来联系到中联部工作。中联部据说只有一个名额，报名者众。经过层层繁琐考察测试，最后决定接收他。可是电话打来，他已经被另外一家单位抢先要走，中联部因为这个“时间差”而错过了一个相当不错的人才。国家机关瞻前顾后的办事效率，有时不免误事。而我由此，却“精神漫游”地联想到前一段读过的中联部老部长耿飚同志的回忆录。

  这本《耿飚回忆录》的扉页上写道：“2006年10月5日晚写毕博客，独出晚餐，饭后漫步铁轨之侧，先购8册侦探小说。后火车又来，乃添购2册史书，共计20元。”此书是石油管理干部学院处理的，解放军出版社1991年版，原价11元，印数1万8。回家后因购书较多，忙于浏览侦探小说，此书就一直放在“处女柜”中，表示本王尚未临幸。到了今年，才跟萧玉的《战鼓催春》一起，转到了“阅览室”。

  耿飚在群星灿烂的中共老一代革命家里，很不显眼。建国前最高就当到兵团副司令，建国后最高当到副总理、副委员长。不了解的人，很容易觉得他不过是论资排辈升迁起来的一个老革命而已。我虽然从小就熟知其名，但那完全是因为他的名字取得佼佼不群。“耿”而且“飚”，多牛啊！耳边一团火，大风又卷起三团火，这样的人，一生岂能不火？

  中共得天下，一是得民心，二是得人才。今人多以为中共都是没文化的土包子，大谬也。1949年前，全国大约十分之三的人才在中共，十分之六的人才同情中共，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才反对中共，五星红旗乃得以冉冉升起。

  耿飚虽生于湖南贫穷之家，但也从小读私塾，背诗文。特别是他的传奇家世，对他的一生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他的曾祖是靠苦读起家的举人，祖父是个游方郎中。到了父亲，则闯荡江湖，混到抚台的亲兵营里学了9年武功，接着差点被选入皇宫。他领了一副皇上赐来的虎头双钩后，慈禧却下令解散了这些武士。他父亲以“双钩大侠”的美称，回乡打工，先后学了木匠、铁匠、瓦匠和医术，后来又跟株萍铁路的德国工程师学会了看图纸。正是这样多才多艺的中国工人阶级，首先觉悟起来，明白了中国为什么穷，列强为什么富。耿飚的父亲慢慢认识到革命的真理，支持孩子和亲戚们投身革命，自己也在1939年去延安拜访湖南老乡毛泽东。1946年，他又以83岁高龄二赴延安，要用中草药为革命将士治病，不幸风霜跋涉，客殁于蜀道之中。

  1909年出生的耿飚作为长子，从小一方面学会了多种劳动技能，另一方面又热爱学问，喜欢文史，连续两年获得祠堂颁发的“优学花红”。十三岁，到水口山矿上当童工，开始接触革命道理。长沙来的毛委员和蒋先云领导工人成立了工人俱乐部，打出了“从前是牛马，现在要做人”的旗帜。蒋先云单刀赴会，工人们同心协力，罢工胜利，资本家被迫答应补发工资。十四岁的耿飚，成了熟练技术工人，还跟父亲学得了一身武功。一般童工都被剥削折磨得瘦弱不堪，身体佝偻，大脑袋大肚子，如同青蛙，被叫做“敲沙蚂蝈”。而耿飚却身体健壮，上楼梯都是用脚尖一次跳四五级，轻功卓绝。父亲主要教给他南拳、气功、单刀、点穴。就是双钩没有学会。后来耿飚在革命战争中，经常徒手杀敌，以一当十，可谓是现代战争中的奇才。1925年入团，1928年入党。他帮助水口山工人赤卫队弄到了十六支步枪起家，后来成为井冈山红军的骨干之一。

  《耿飚回忆录》中有许多精彩的故事和细节，还有一些资料，值得参考。

  一次通信员小谭进门就哭，原来他听人家读报纸，说共匪头子朱德被打死了。大家听了哭笑不得，因为朱德晚上还要亲自来炒一盆辣椒猪肚呢。看来革命人民一贯被反动派的媒体欺骗，至今也没有觉悟多少。

  第一次反围剿，毛泽东指挥活捉张辉瓒，用的是太平军的“五瓣莲花抄尾阵”。战斗中，耿飚作为参谋，有勇有谋，他手挥马刀，冲锋陷阵，如天神一般，所向披靡。由于懂得战术阵法，耿飚被任命为九师作战科长，管理第一期教导队。很多人以为共产党的军队就是用“人海战术”，大错。共军最讲究战略战术，最讲究以少胜多，最反对赔本生意。国民党军队用的才是人海战术，光解放战争就送了八百万。而井冈山初期的红军，一个团下边没有营，只有四个连，一个师也只相当于国军一个团，若非有勇有谋，那每一次围剿就等于是屠杀了。第二次反围剿首战告捷时，全师仅伤亡十几人，所谓“毛主席用兵真如神”，从老毛没当主席时就开始了。

  耿飚文武双全，非常重视地图。他把缴获的地图跟现场勘察结合，纠正谬误，重新标记，这样的本事，跟“做学问”的功夫是一致的。他自学的能力非常强，为了给部队架桥，硬是啃下了一本《工程学》，成为红军的架桥专家。他还注意各地文化差异，利用北方军阀的弱点，发挥红军南方人多的特长。红军到漳州洗澡时，当地妇女们嘻嘻哈哈走来，脱衣下水就洗。吓得红军连滚带爬，抱着衣服就跑。后来才知当地风俗是男女洗澡不避嫌。老毛制订的八项注意的原版，有一条就是“洗澡避女人”，后来才改为“不许调戏妇女”。

  耿飚水口战役中负伤，子弹打尽，靠一把马刀杀回师部。第四次反围剿很激烈，林彪差点被飞机炸中，胜利后林彪“从来不笑的脸上也有了些笑容”。有趣的是，被俘虏的国军，每人身上都带了几条小绳子，这是长官发给他们要他们俘虏红军后捆人用的，没想到给自己用了。

  广昌之战很惨烈，杨得志的一个团对付敌军三个师。耿飚右腿中弹，战士给他一瓶神奇的药，叫“雷公助你”，止血很灵。到了医院，卫生部长一看，哈哈大笑，说这叫“雷夫奴尔”。当时本省红军的军官没有“优待费”，耿飚是“客籍”的，有几块大洋，便去买了一条狗吃，连汤带骨头都吃得干干净净。十天后伤口就愈合了——那时的狗比现在只会装疯卖傻乱咬人的狗有营养多了——他马上赶回部队。随即率领红四团勇猛战斗，在战斗中带头冲锋，歼灭敌人一个旅，只消耗了四百发子弹就俘敌千余，红军只有三个人负伤。陈光师长先表扬他打胜仗，而后又批评他带领党员干部打冲锋，罚他写文章，题目叫《反对个人勇敢》。耿飚当天就写好了，发表在《红色中华》上。这不就是电视剧《亮剑》里李云龙的原型么？

  极左路线排挤毛泽东，使红军遭受极大损失。他们要求红军冲锋时直着身体向前，弯腰和隐蔽就算怕死。特别是掌旗兵，都是百里挑一的英俊小伙，站在高处护卫红旗，不许弯腰躲避，结果都成了敌人的活靶子。还有只许前进不许后退等，在那些海龟派的教条主义知识分子指挥下，红军不知道冤死了多少！一次黄永胜邓华的红三团与敌人硬打，耿飚三次建议，黄永胜才留下一个连守住隘口。结果面临被围歼的危险后，幸好留守连拼命阻击，才避免了全团覆没。陈光表扬了耿飚。

  当时最红火的文化生活是联欢会，许多领导都登台演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知道坐在台下傻看。一次要演蒋介石打败仗后气极败坏，把自己的头打破了。李克农要耿飚演，耿飚不愿意剃光头，就推荐罗瑞卿，罗瑞卿也不愿意演，结果最后是林彪演了。怪不得一些人管林彪叫“林秃子”呢，敢情不是晚年的事情，他早就扮演过“蒋光头”了。耿飚的拿手好戏是演双簧，可是一次他的搭档故意捉弄他，耿飚开枪时不发声，等他回转枪口时突然“打响”，让耿飚“自己打死了自己”，观众哈哈大笑。

  长征时，耿飚克服疟疾，为全军当开路先锋。幸遇一位神医给他配了一副秘方，根除了他的恶性脾寒，但副作用是掉头发和手足发麻。耿飚严守诺言，终生也没有公布那个药方。老神医还建议红军用“七叶灵芝草”抵御深山老林的瘴气，非常灵验。而所谓“七叶灵芝草”，其实就是大蒜。

  湘江之战，要是没有耿飚这样天神般的勇将拼死冲杀，红军肯定彻底覆灭。耿飚的一个团居然阻击了整整十五个团，这在现代中外战争史上，都是不可想象的。作为团长的耿飚，手挥马刀亲身搏斗，全身都是血浆，血腥味呛得他不停地干呕。政委杨成武右腿负伤，差点被俘。连林彪聂荣臻都差点被敌人包了饺子。血战五天五夜，红军由八万四千人打到不足四万人。海龟派几乎断送了中国革命的前程。要是没有毛泽东、林彪、彭德怀、耿飚这样一个中国革命的“天神系列”，那就不会有“长征”这个词，只有一句：“赤匪起于浦江，兴于赣江，灭于湘江。”

  突破五道封锁线后，毛泽东的主张开始得到重视，耿飚所部连打胜仗。强渡乌江时，炮兵的五发炮弹发挥了作用。炮兵连长赵章成信佛，每次开炮前要念经，抚摸着炮弹说些“执行公务，不打不行，死鬼别怨”之类的话，煞是好笑。由于神速突破了乌江天险，老百姓和敌军都传言说红军是“水马渡乌江”，先头部队干脆写上了“第一水马司令部”。百姓和学生都围着红军要看“水马”，还说：“莫要保密啦，我们都是穷人啦，与红军是一家呀。”耿飚的红四团能者多劳，连续不能休息，打完乌江就打娄山关，一路见敌就打，真是天兵怒气。俘虏惊讶地问：“你们的水马在旱地上也能跑啊？”耿飚随即升为红一师参谋长。林彪带领他们去侦察战场，不准带警卫员，不准牵马，都化装成野游的学生，真是勇敢。

  贵州军阀王家烈的部队纪律散漫，在一个镇上分散到百姓家里抢东西吃。红军在大街上吹哨子，高喊“集合了！”他们就昏头昏脑出来集合，都当了俘虏。红军只要没收了他们的大烟枪，他们就乖乖地跟着走了。有的敌军做好了饭，刚要吃，另一股敌军高喊“红军来啦！”吓跑了他们，自己准备吃。这时候真的红军来了，敌军以为又是来诈饭吃的，居然打红军的耳光，真是找死。红军替蒋介石削弱了王家烈的力量，蒋介石趁机把王家烈“严惩不贷”了，中国少了一个割据一方的军阀。

  渡金沙江时，耿飚组织部队采购大蒜，解决了瘴气和江水里的毒气问题。刘伯承跟小叶丹歃血为盟时，耿飚也在场。遇到一些难以沟通的少数民族的攻击时，红军打几颗信号弹，他们以为遇到了妖魔，就远远逃走了。

  非常可贵的是，耿飚这样一位赵子龙般的猛将，长征途中居然每天写日记。耿飚还有一架照相机，拍了不少照片。到达陕北后，被斯诺借去，可惜后来弄丢了。斯诺对长征的了解和描写，得力于耿飚的日记甚多。《西行漫记》里的照片，有的就是耿飚的作品。

  过雪山时，林彪解除了“不许吃辣椒”的禁令，说是可以使身体温暖。耿飚身体好，顺利过山。他的坐骑——从瑞金骑出的骡子丢了，他就到草原上征服了一匹野马。后来他多次在运动会上表演过飞身上马的绝招。那匹马还带来了十几匹马，他送给朱德两匹。不料消息传开，林彪、聂荣臻、左权都来要，徐特立、董必武也写条子来要，最后只剩下一匹白马了。那时的共产党真是穷啊，现在那些大官要是写个条子，要的就不是一匹马了。

  到达陕北，耿飚招待中央首长吃饭。毛泽东把辣椒、酱油、醋都抹到西瓜上（完全是模仿孔庆东老师的吃法嘛），说这叫“五味俱全”，一再引诱张闻天品尝。张闻天咬了一口，连叫太辣。毛泽东哈哈大笑，趁机宣扬他那套“吃辣子的人最革命”的理论，逗大家开怀一笑。

  一次，耿飚跟杨得志赛马，杨得志领先，忽然草丛窜出一只野兔，杨得志坐骑受惊，将杨得志抛下马来，摔昏过去。

  打甘泉时，耿飚脖子被手榴弹炸伤。医生给他用的全是兽药，因为刚刚俘获了敌军的一个兽医营。

  瓦窑堡整编后，陈赓任红一师师长，耿飚仍任红一师参谋长——全师只有三千多人。他率部东征，把阎锡山的号称“满天飞”的王牌劲旅独二旅打成了“满地滚”。打敌二十五师时，耿飚亲率战士拼刺刀，歼敌八百多名。师参谋长拼刺刀，也算奇闻了。这个敌二十五师的师长叫关麟徵，在黄埔军校跟陈赓是同学，平时目中无人，不可一世。一次站队，陈赓故意做个鬼脸，关麟徵忍不住笑出声来，教官过去就是左右开弓一顿耳光，还训斥说：“你看陈赓，动作多标准。今后就照他的样子做。”这次关麟徵想向陈赓报仇，不料又被陈赓打了一通耳光。

  在延安抗大演戏时，耿飚也演过蒋介石。本来一般由罗瑞卿演，但那次是演《罗瑞卿给蒋介石打电话》，所以只好由耿飚来演了。

  三大主力会师后，来自四方面军的许世友听说耿飚会武术，便要跟他比武。周围的人都来看热闹。耿飚说谁打了谁不合适，还是你自己来一套吧。许世友打了一通少林拳，耿飚评价“真有力可扛鼎之势”。

  西路军失败，耿飚带人接应失散人员，亲自接回了化装成商人的徐向前。徐向前叫声“耿飚”，眼泪就下来了。

  整编为八路军后，耿飚任一二九师三八五旅参谋长。大生产运动中，耿飚的部队打了四只老虎、七八只豹子、上百条狼和狐狸、上千条野兔。可见那时陕甘宁一带的自然环境还是相当丰美的。他们把一只老虎送到延安，毛泽东童心大起，引诱朱德说：“你能不能一个人把它举起来？“老实的朱德还真试了试，然后说，不行。

  耿飚从1941到1944年在中央党校学习了三年，除了规定课程，还自学了古代的许多兵法。他爱人赵兰香是纺线能手，耿飚制造了一架织袜机，一小时能织好几双。耿飚还是种菜能手，又会作夹子打老鼠……耿飚简直是无所不能！

  1944年9月，在护送美军观察组的行动中，耿飚被美军组长德穆克称为“无所畏惧的领导”。1988年，德穆克访问中国，送给耿飚的影集上写着此言。

  耿飚有个警卫员叫杨力，跟着耿飚走完了二万五千里长征，差点没走出草地。后来当了连长、营长，还幻想着以后要开飞机、开军舰。建国后果然实现了，最后成为解放军的北海舰队司令员。那一代好男儿创造了多少人间奇迹！

  而耿飚则会开汽车。在北平军调部与国民党的谈判工作中，经常自己开车出门。特务跟踪他，他就巧妙摆脱。耿飚作地下工作也是一把好手。一次他发现有个经常跟踪他的特务几天没露面，一打听是在家生病了。耿飚就买了药去看他。特务感动地说：“我这工作不是人干的。病了没有人管我，你们共产党倒来照顾我。”这样的共产党要是不能胜利，那还有天理么？耿飚后来改骑摩托车，特务就更追不上了。

  在四平，耿飚被国民党的猛将陈明仁军长软禁。陈明仁也是湖南醴陵人，他以老乡的名义拉耿飚跟他睡在一张床上，二人辩论了一夜。陈明仁吹嘘国民党的生活好，吃的是洋面，穿的是美国卡其。耿飚说你是不是觉得全用外国货光荣啊？陈明仁说“不到三年，我们一定消灭共产党。”耿飚说“我敢保证，不出三年，国民党一定失败。”二人便打了个赌。三年以后，陈明仁在长沙起义，任解放军湖南军区副司令员。耿飚去拜访他，陈明仁说：“四平的打赌，你赢了，我输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打赌，这是对一个军人有没有战略眼光的考验。

  耿飚回到部队后，基本就是千里转战的生活。从正太战役到清风店大捷，再到解放石家庄，然后再参加平津战役，打下新保安、张家口，歼灭王牌三十五军。毛泽东电报中的“杨罗耿”，指的就是杨得志、罗瑞卿、耿飚。不过不用再拼刺刀了，他可以开车、坐车指挥战斗了。他也遭遇到车祸，他会修车，会做饭，战争生涯过得有滋有味。

  围攻太原时，城里的市民冒险送信来要求攻城。其中一封写得很有意思：“我们昼夜盼望心滴血，盼望盼得眼球落，不攻城是因为甚？毛圣人怕误伤了好人民。千万赶快打开太原城，我们死在阴曹也甘心。”那时节的中国老百姓盼望共产党，真如同大旱之望云霓。

  随后，耿飚所在的十九兵团又划归第一野战军，从华北奔赴西北，踏破贺兰山阙。打马家军时，阿訇送来锦旗，上写：“一切赞颂，都归共产党，都归毛主席。”这是套用《古兰经》上的“一切赞颂，都归安拉。”回族群众在路旁硬往战士手里塞甜瓜，战士不要，群众就生气地说：“你这尕娃，瞧不起我们是怎么的？”这说明，亲不亲，阶级分。共产党的群众路线和民族政策战胜了马家军的愚民宣传。马家军下达作战命令不是用部队番号，而是用“老大”、“老二”、“老三”这种黑社会般的用语，解放军如果搞不清楚他们的血缘关系，实在头疼。

  耿飚有一条训练有素的军犬，经常给他们夫妇传递消息。在宁夏扫荡残敌时，耿飚乘机到贺兰山打黄羊，结识了一位蒙古王爷。王爷看上了耿飚这条心爱的狼狗，耿飚就忍痛相赠了。王爷喜出望外，就带耿飚到草原上去，挖出了国民党特务埋下的三部军用电台。因为斗争复杂，耿飚一直为王爷保密。

  新中国一成立，耿飚被调往北京搞外交工作。他服从国家需要，为新中国开创外交事业。先后担任过多国大使，当过外交部副部长。1970年，周恩来提名他担任中联部部长。1978年，继任罗瑞卿，担任军委秘书长，后任国防部长、副总理。1983年任人大副委员长。1988年被授予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耿飚回首往事，一幅幅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图画，千万个流血牺牲的战友，他说，光荣属于所有人民的战士。对自己说：“我，永远是人民的战士！”品一品这个境界吧，这才叫真正的“往事并不如烟”。

  从童工，到将军。耿飚大风大火了一辈子。他文武双全、多才多艺，品德高尚，集菩萨与金刚于一身。放到古代，他就是赵子龙、秦叔宝。放到西方，根本无人可比。上阵，他以一当十，完全可以杀个长坂坡七进七出。坐镇，他足智多谋，胸怀全局。上山能打猎，下水能摸鱼，出门能谈判，回家能做饭。共产党里这样的英雄不知道还有多少。而今天，我们的生活中还能产生这样的人物吗？

  好一个耿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