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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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歌德认为拿破仑传奇象圣约翰的启示录一样:“人人都觉得其中有奥妙,但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也不很清楚。”许多崇拜者都为拿破仑唱过赞歌,而且有关其生涯的事实已为无数治学严谨的史学家所披露,以至可供进一步开掘的东西所剩无几。七巧板是任人摆布的,如果不迷不乱可以变幻无穷,但难就难在把它们拼在一起组成正确的图案。在比较好的拿破仑传记作家中,大多数人都更善于评论其政略而非战略。对于英国读者来说,拿破仑在军事思想领域作为一个有创见的思想家的说法是由利德尔-哈特成功地揭穿的。然而利德尔-哈特并非发现这一事实的第一个人。因为大约三十年前,此事就为科林所揭露过,不过利德尔-哈特就此据理力争也许更令人信服罢了。
  事实是无论在战略思想还是战术思想上拿破仑都没有任何创新,他也的确从未宣称自己在这两个方面有所突破。因为倘若他果真有所建树,他的部队就不致屡次遭受惨重的损失,乃至最后一仗全军覆没。但是他是驾驭战争的能手,而且是他这个行当里出类拔萃的匠师。尽管他还不能最经济地使用手边的工具和技术,但是他懂得如何最充分地发挥它们的效用。
  本书旨在描叙作为军事指挥官的拿破仑。不过在其生涯中,由于战略和政略的交织如此密切以至在论述其中一方面时难免不涉及另一方面。就这点而言,他的一生与克伦威尔颇为相似,而拿破仑是仔细研究过克伦威尔的。当然,无论作为政治家还是作为军事家,拿破仑都是较克伦威尔更加伟大的天才。不过本书主要是叙述拿破仑生涯的军事方面,而且也主要是为研究战争的人而写的。
  我的研究基于以下两个前提:第一,诚如上文所述,拿破仑在战争艺术或军事科学方面并不是一个创新者;第二,援引韦维尔爵士的话说,“良将,不同于诗人,他们是造就的而不是天生的。”(《军人与军旅生活》)后面这个命题,我已尝试在本书第一章中予以论证。该章描述拿破仑早年历受的教养和训练,特别是他的自学情况。因为,早年那风云变幻的环境和坎坷不平的经历,无疑对他个性的形成和能力的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第二章则描叙拿破仑所继承的军事思想和组织,他就是在这个军事遗产的基础上进行战争的。其余各章则按编年顺序勾勒他所经历的各次战役,以便分析他指导这些战争的方法。序言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歌德认为拿破仑传奇象圣约翰的启示录一样:“人人都觉得其中有奥妙,但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也不很清楚。”许多崇拜者都为拿破仑唱过赞歌,而且有关其生涯的事实已为无数治学严谨的史学家所披露,以至可供进一步开掘的东西所剩无几。七巧板是任人摆布的,如果不迷不乱可以变幻无穷,但难就难在把它们拼在一起组成正确的图案。在比较好的拿破仑传记作家中,大多数人都更善于评论其政略而非战略。对于英国读者来说,拿破仑在军事思想领域作为一个有创见的思想家的说法是由利德尔-哈特成功地揭穿的。然而利德尔-哈特并非发现这一事实的第一个人。因为大约三十年前,此事就为科林所揭露过,不过利德尔-哈特就此据理力争也许更令人信服罢了。
  事实是无论在战略思想还是战术思想上拿破仑都没有任何创新,他也的确从未宣称自己在这两个方面有所突破。因为倘若他果真有所建树,他的部队就不致屡次遭受惨重的损失,乃至最后一仗全军覆没。但是他是驾驭战争的能手,而且是他这个行当里出类拔萃的匠师。尽管他还不能最经济地使用手边的工具和技术,但是他懂得如何最充分地发挥它们的效用。
  本书旨在描叙作为军事指挥官的拿破仑。不过在其生涯中,由于战略和政略的交织如此密切以至在论述其中一方面时难免不涉及另一方面。就这点而言,他的一生与克伦威尔颇为相似,而拿破仑是仔细研究过克伦威尔的。当然,无论作为政治家还是作为军事家,拿破仑都是较克伦威尔更加伟大的天才。不过本书主要是叙述拿破仑生涯的军事方面,而且也主要是为研究战争的人而写的。
  我的研究基于以下两个前提:第一,诚如上文所述,拿破仑在战争艺术或军事科学方面并不是一个创新者;第二,援引韦维尔爵士的话说,“良将,不同于诗人,他们是造就的而不是天生的。”(《军人与军旅生活》)后面这个命题,我已尝试在本书第一章中予以论证。该章描述拿破仑早年历受的教养和训练,特别是他的自学情况。因为,早年那风云变幻的环境和坎坷不平的经历,无疑对他个性的形成和能力的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第二章则描叙拿破仑所继承的军事思想和组织,他就是在这个军事遗产的基础上进行战争的。其余各章则按编年顺序勾勒他所经历的各次战役,以便分析他指导这些战争的方法。
第1章 早年所受的教养和训练(1769-1792)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有人说伟大的军事指挥官的造就取决于早年所受的教养和生活环境,其实这并不是一条不变的定理。例如威灵顿公爵的少年时代就几乎没有预示他日后会取得成就。尽管威灵顿和拿破仑生于同年,但他在伊顿上学时并不出众;后来在布鲁塞尔一所寄宿学校就读时,该校的管教也不严格;最后在法国昂儒一所准军事学校,更是毫无特色,十七岁离校时花钱买了一个步兵少尉军衔。因此,如果要唤起军事才能以便日后成为一代名将的话,这种杂乱无章的训练似乎难以奏效。
  至于法国皇帝拿破仑的少年时代则迥然不同。拿破仑·波拿巴1769年8月15日生于科西嘉岛的阿雅克肖。该岛十五个月前还是热那亚共和国的一个属地,根据条约刚刚割让给法国国王并由法军占领。科西嘉人是一个桀骜不驯的民族,他们既不喜欢热那亚统治者,更不喜欢他们的新主人。在帕斯奎尔·保利的领导下,他们抵抗法国人的占领,其顽强程度与过去对付热那亚人时毫无二致。拿破仑的父亲卡洛·波拿巴和母亲莱蒂齐亚都参加过保利领导的抵抗运动。拿破仑出世时,他们全家实际上正处于颠沛流离之中。拿破仑是次子,长子约瑟夫比他大一岁。
  莱蒂齐亚是一位外表端庄而性格坚强的妇女。尽管在感情上她对子女是慈爱的,但在管教上却采取了一种严厉的方针,只要她认为必要,就毫不犹豫地实施体罚。事实证明,她的这种严厉管教对他脾气随和的丈夫所采取的放任态度,是一种必要的矫正。毫无疑问,母亲的影响对于少年拿破仑个性的形成起了显著的作用,在其后的岁月里,他身上一直保持着这种极其重要的影响和对“母后”的敬重,后者在他的事业行将结束的艰难岁月里也一直坚定不移地站在他一边。
  如果说这位未来皇帝的骨髓中,从小就滋生着科西嘉人的许多特质,也未尝不可。他出身于一个岛国民族。这个民族吃苦耐劳,勇敢无畏并富有独立精神。从传统上看,这个民族的家族观念和凝聚力极强。而拿破仑终生都为一种对其亲属的责任感所困扰。这种对于家族的依恋构成了拿破仑性格的一个显著特点,即多愁善感。而且无疑与他科西嘉人的家世和教养也是一脉相承的。这种情感注定会成为他日后的一个累赘。因为后来,尽管他知道他的兄弟和妹妹们既虚弱又奸诈,他还是违心地把王冠和财富大量赐给他们。他的兄弟们(还有妹夫)并不可靠:晋封为王的,唱反调破坏他的政策;当指挥官的昏庸无能,连吃败仗。
  就本性而言。科西嘉人好彼此猜忌并好耍弄政治阴谋。在拿破仑后来的政治行为中,这一污点自然也暴露无遗。这不仅见之于拿破仑与其敌人和盟友的谈判之中,就是在他统率部属的过程中也屡见不鲜。他对部下从不坦诚相待,倒是惯于使双方争斗,自己坐收渔利。最后人们不得不承认拿破仑继承了一种源出于科西嘉人族间仇杀传统的报复性气质。这种报复精神在1804年阴险地绑架并处死当甘公爵一案中达到了登蜂造极的地步。
   1769年,法国终于粉碎了科西嘉人的抵抗。起义领袖保利则逃往英国。不过由于卡洛·波拿巴与征服者握手言和,他和他的妻子反倒成了法国总督马比夫的座上宾。卡洛·波拿巴声称其祖籍原为意大利托斯卡纳一个古老的贵族家庭,法国当局便于1770年承认了他的贵族血统。这一承认在法国大革命前的社会和政治制度下意味着授予他的家族以特权。九岁的拿破仑和他的哥哥约瑟夫就是籍此进入奥顿(位于法国的布尔戈尼)的一所教会学校的。拿破仑在奥顿只待了三个月,由于刻苦学习,尽管讲起话来还带有明显的科西嘉口音,但还是掌握了够用的法语知识。他们的父母原指望约瑟夫将来担任神职而拿破仑则成为军官。因而次年(1779年)又借助马比夫的影响使少年拿破仑获得了法国王室奖学金,从而跨进了香槟的布里埃纳军校。
  当时在法国各地共有十二所这类皇家军校,专供贵族子弟接受预备教育以获得军官委任状。每所学校大约有一百名学员,其中一半是自费生,另一半为公费生。后者必须通过考试,他们的膳费和学费从王室费用中开支。两类学员都必须持有贵族血统的证明,其血统可上溯两个世纪。录取名单由陆军大臣确定,学校行政则由教会管理。
  少年拿破仑未满十岁便进入布里埃纳军校,在那里一直攻读到十五岁。他的基础教育就是在布里埃纳军校奠定的。他是一个聪明勤奋的学生,在数学,历史和地理方面尤为突出。他的第一个志愿是参加海军,但显然是由于母亲的劝阻,他才决定攻读炮兵职衔。由于沉默寡言加之秉性清高,他的人缘不好,有落漠之感也很自然。学讲地道的法语倒没费多长时间,只是略带科西嘉口音而引起同学们讥笑。他们也好挖苦他那颇为勉强的贵族身份。由于父亲穷困潦倒,又爱挥霍,不能给他提供零用钱,所以拿破仑常常囊空无物,这也是个不利条件。他的名字“拿破仑”,虽然是从波拿巴家族因袭下来的,但在法语里却有点怪异,因而也成了同学们的一个笑柄。当他前去接受他的第一次圣餐时,这个怪名宇也的确令他难堪,因为主持圣餐的那位主教说,圣徒名册里就没见过这么个名字。所有这些不利条件或许足以摧垮一个意志薄弱的孩子,但是对于少年拿破仑来说,它反倒增强了他克服困难,维护个性的决心。这位年轻的科西嘉人往往藐视他的同学而不是自暴自弃。
  布里埃纳军校的课程包括写作、法语、拉丁语、日尔曼语、历史、地理、数学、图画、音乐、舞蹈和剑术。教师中有些人是教士,但是技术性课程主要由世俗教师担任。校纪是相当严格的,五年学习期间除非有令人同情的理由,一概不准请假。十五岁时,拿破仑获准进皇家军事学院深造。该学院位于巴黎练兵场。在那里,他的军事教育进入了第二阶段。自此,学习就更专业化了。课程中增加了筑城学,此外每周还有几学时的操练、射击和骑术,但却根本不教军事史和战术。
  在这个军事学院里有一百二十六名贵族出身的学员,象布里埃纳军校一样,分为自费生和象拿破仑这样由王室资助的公费生。他们是为各军兵种(包括海军)培养的。其中攻读炮兵职衔的有二十五名。拿破仑在这里再次遇到自费生们的冷眼蔑视。他也承认他与法国贵族里的那些傲慢之辈结下了不解之仇,而且任凭他们对他冷嘲热讽,他也要一如既往地为他可爱的科西嘉辩护,他已经有五年没有见到这块故土了。不过,他已不象布里埃纳军校时那样郁闷内向,离群索居。这位年轻的科西嘉人正在渐渐改掉那种易于激怒的坏脾气。在皇家军事学校一般学员要花两到三年时间才能取得军官资格,但拿破仑却异常勤勉,结果在第一学年结束时就通过了考试,并于1785年9月,在他16岁时,与其他三位同学一起被任命为皇家炮兵少尉,但是那三位年龄都比他大。这次考试的主考官就是著名数学家皮埃尔-西蒙·纳普勒斯(1749-1827)。
  与拿破仑同期毕业的炮兵学员中有两个人是值得一提的:一个叫马兹斯,一个叫菲力普斯,他们二人在七年之后废除君主制时,都弃官移居国外。马兹斯是拿破仑在布里埃纳军校时最亲密的朋友,而当他俩在同一个炮兵团服役时仍是最要好的朋友。相反,菲力普斯却一直与这位年轻的科西嘉人势不两立。他在大革命期间离开法国之后,便在英军中当了上校,并与西德利·史密斯准将一道,在1799年5月的阿克围城战中击败过拿破仑。
  从军校毕业后,拿破仑被派往当时驻扎在瓦朗斯的拉费勒炮兵团。在头三个月里他不得不站岗放哨以及执行其它一些列兵勤务,一直到1786年1月10日他才正式就任。这个时期他真可谓“一贫如洗”,年俸仅1,120法朗,除了薪饷和津贴之外没有其它任何收入。拿破仑第一次下团队任职的时间不长,因为在1786年9月,他以家有急事为由,请假回到了故乡科西嘉。
  拿破仑的家境的确是每况愈下。其父卡洛已于1785年2月死于胃癌,几乎没有给家里留下分文。卡洛生前在科西嘉总督马比夫的鼓励下曾种植了大片桑树苗以期得到政府的津贴,因为法国当局很想在岛上发展养蚕业。然而这笔津贴始终未付,这就使得莱蒂齐亚·波拿巴陷入了绝境:为种植桑树她负债近9,000法朗,而且还要养活三男三女共六个孩子,幸亏她是个性格坚强,很有志气的女子。
  长子约瑟夫,原打算让他进教会任神职,后来发现他对于这一行当丝毫不感兴趣,于是便改变主意,希望他能在炮兵部队里谋得一官半职,结果又未成功,最后约瑟夫进了比萨大学学习法律。因此帮助母亲克服困难的重担落在了拿破仑的肩上,从那时起拿破仑也就担负起管理家庭事务的责任。在告假科西嘉期间,他决定上巴黎去索取政府原先答应付给的桑树种植津贴。由于请的长假已经到期,他就给上司寄去一张他目前不宜服役的医师证明,结果续假的要求得到批准。1787年9月12日他乘船去大陆并前往巴黎。在那里虽然反复交涉却一无所获。不过使他对政府部门办事拖拉的恶习有所了解,从而对官场作风深恶痛绝。拿破仑在团里服役的头四年中竟设法请到了近乎两年的长假,当时军纪之松弛由此可见一斑。
  拉费勒炮兵团在拿破仑请假期间曾调防过好几个驻地,到1787年底时调到了索恩河谷的奥松。1788年6月,拿破仑终于回到了部队,此时他将近19岁。驻扎在奥松的这个炮兵团编为当地一所炮兵学校的训练部队,该校校长是当时法军中也许最杰出的炮兵军官杜特少将(1722-1794)。拿破仑因而有条件学习本兵种中一切最新战术和技术。他现在专心致志于专业,一扫过去在军校时特有的那种郁闷和沉默态度。尽管他是团里最年轻的尉官,然而1788年8月杜特将军仍提名他为一个委员会的成员,负责调查研究由长管炮发射爆破弹的方法(以前这种炮弹仅从臼炮发射)。这是一项涉及许多技术难题的实践。由于这位年轻的尉官执行任务时才智过人因而得到校长赏识,校长也由此成了他的良师益友。
  除了执行公务外,拿破仑还潜心自学,尤其贪读军事和政治史方面的书籍。为了锻炼自己的记忆力,他每读一本书都要写摘要。这些文卷至今仍保存完好。它们涉及许多学科并且表明了作者的思想倾向和抱负。例如,他曾对亚历山大、汉尼拔和凯撒的生平进行过认真的研究。他甚至对于从凯撒到威廉三世时期的英国史都作过特别研究,并对英国中世纪七国时代从公元457年到825年各个时期的撒克逊国王列了个一览表。据他自己说,他通常每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用霍兰·罗斯教授的话说:“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学校的一个叛逆;但是当他的头脑一旦醒悟之后,就变成了一部强有力的机器,琢磨进入其思考范围之内的一切材料,占有他们,将他们分门别类加以整理以备日后利用。所有这些都是在军事训练间隙以及健康和经济状况对长期学习极为不利的情况之下完成的。”拿破仑对于政治科学也很感兴趣,并深受卢梭《社会契约论》的影响。该书1786年出版后,轰动了思想界并有力地推动了法国革命。卢梭的著作之所以特别吸引拿破仑是因为它主张科西嘉自由与独立。在其后的十二个月中爆发了法国革命,国民议会也于1789年6月行使宪法权力。一个月以后,巴士底狱被攻破。法国革命成了拿破仑生涯的转折点。过去十年他与贵族子弟们一起接受教育长大成人,但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分子,他经常受到他们的讥讽和歧视。尽管十年来他吃的、穿的和教育经费都是路易十六陛下掏的腰包,但他却无意效忠这个君主政体及其政治和社会制度。此外,他认为他依然是一个科西嘉人而不是法国人,他盼望新秩序有朝一日能导致他的故国独立。
  在巴黎出现的革命暴力不久即向各省蔓延。7月19日,即攻克巴士底狱后的第五天,一群暴乱者敲响了奥松教堂的大钟。随即洗劫市场,捣毁税务所。拉费勒炮兵团作好了战斗准备,一度恢复了秩序,但是军官们发现他们再也不能依靠士兵了。其实,当时也没有足够的军官在场维持军纪,因为有一半军官请假未归。8月16日(即拿破仑二十岁生日的第二天)该团本身也发生了兵变,他们强行夺取团里的公款纵情吃喝。
  一个月以后,拿破仑决定回科西嘉直接参与故乡的解放斗争,他请到了六个月的长假。九月底,他一回到该岛便立即投身于当地的政治活动。象法国各地当时所做的那样,他也参与组织了一支国民自卫军并起草了一份上呈巴黎国民议会的请愿书。11月30日,国民议会在米拉波的影响下宣布科西嘉已成为法国的一部分,科西嘉人也享有与法国人完全平等的权利。这种正式宣布并不能完全满足科西嘉人的民族意愿,结果反对势力一哄而起。1790年4月,由于假期已满,拿破仑又以身体欠安为由要求续假到10月15日。他与其兄参加了一个请求召回老民族领袖保利的群众运动。保利是二十年前被法国当局驱逐出境的,长期以来一直在英国过流亡生活。现在他被国民议会召回巴黎并被派到科西嘉当总督。
  这时,革命的酵母也开始在难以驾驭的科西嘉人中引起了新的骚动。他们不理解为什么在这自由的新时代,阿雅克肖和巴斯蒂亚要塞还要由法国占领军据守。1790年6月,法国部队与国民自卫军发生冲突,结果数名法国军官丧命。在这场冲突中,拿破仑是站在科西嘉爱国者一边反对其法国同僚的。由于身陷当地政治活动以致再次逾假,结果一直到1791年2月10日他才返回奥松团部。这次他带走了12岁的弟弟路易并承担了对他的教育以便减轻母亲的负担。
   1791年夏,法国炮兵实行了以民主化为宗旨的整编。6月14日,拿破仑由拉费勒团调到罗讷河畔的瓦朗斯第四炮兵团,并于1791年4月1日晋升为中尉。拿破仑调到瓦朗斯一周后,路易十六企图逃离巴黎,但于次日在瓦伦被截获。于是国民议会命令所有军官宣誓向它效忠。两年前,军官们曾宣誓为国家和国王效忠,现在国王的名字被删去了。这就使许多军官在内心深处对于效忠问题感到左右为难,大批军官宁可移居国外也不肯向新政权宣誓。然而,拿破仑却毫不踌躇。诚如他当时在笔记中所写的:
  我读过所有保皇党人的演说词,仅发现他们疯狂地效力于维护一个腐败的事业……如果我对此事曾有过任何怀疑的话,那末拜读了他们的讲演就会使这些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事实上,拿破仑此时已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雅各宾分子。
   1791年初,里昂学院曾以1200法朗的奖金(这比拿破仑当时的年俸还高)发起征文,题目是《为了确保人类幸福,应教授何种真理和情操?》在从科西嘉返回奥松的途中,拿破仑就决定应征。他根据自己对于卢梭著作的研究写了一篇充满格言警句的长篇论文。尽管他的文章没有受到评审人员青睐,但它却揭示了拿破仑早期的世界观。当然他此时的想法与他十年后往独裁者的宝座上攀登时的想法是大相径庭的。且看以下摘录:
  在国王握有君权的地方,人们是无法生存的。唯有压迫者才是真正的奴才,他们比被压迫的奴隶更加卑鄙可耻。

  被国王及其大臣,被高贵者及其偏见,被教士及其欺诈所愚弄过的法国人终于觉醒了,他们认识到了人的权力。

  在这篇洋洋洒洒的论文末尾,他写下了这样一句多少有点预言色彩的自白:
  天才人物是注定要燃烧尽以照亮其时代的流星。

  但是,如果说拿破仑的思想属雅各宾派,那么他的心还是科西嘉的。他决定重返故岛为其独立而斗争。自1785年9月获得军衔以来,他已经请过两次长假,一次二十一个月,另一次十七个月。因此,任职六年今,他有三年多是在假期中度过的。现在他又想请六个月的长假,他的上司当然不准。何况当时国际形势日趋紧张,所有的假都已中止了。此外,由于大批军官弃职流亡国外,部队现役军官奇缺。可是,拿破仑不肯就此罢休,转而求助于他的朋友杜特将军 [ 原作者注:杜特将军对法国革命并无好感,不过由于他非常热爱其专业才没有辞职,一直服务到1793年底,后被一个军事法庭定为贵族政治论者而判处死刑,1794年2月22日在里昂被推上断头台。 ] 。杜特当时刚刚升任炮兵总监。由于杜特的帮助,1791年8月他请准了三个月带全薪的长假,携弟弟路易离开法国并于9月初到达阿雅克肖。
   10月15日,他的叔祖父阿奇迪肯去世,留下了一笔可观的遗产,因而使拿破仑一家暂时减轻了经济困难,拿破仑兄弟也因此可以全力以赴地参加当地的政治活动。这时他们站在阿雅克肖人一边拥护保利并赞成科西嘉独立,结果遭到了赞成法国统治的巴斯蒂亚人的反对。
   1791年11月1日,由于正规军官奇缺,部队的代理司令(科西嘉人,并且是拿破仑的朋友)任命他为科西嘉国民自卫军一个营的副营长并授以代理上尉军衔。当时科西嘉一共有四个这样的营。遗憾地是,1792年2月3日陆军部发布了一道新的命令,要求所有在自卫军中服务的正规军官,凡军衔在中校以下者,一律在四月一日前返回原单位。这是对拿破仑的一个沉重打击,因为他的假期在去年11月底即已届满,目前已经超假,要想逃避规定并继续留在科西嘉的唯一办法是设法升任中校。而在新政权之下,这是一件要在每一单位用投票才能决定的事情。于是,拿破仑中尉(代理上尉)便肆无忌惮耍弄阴谋并强行劫走一位官方监票人。4月1日,他被选为科西嘉自卫军第二营(阿雅克肖营)的中校营长。这是一次胆大妄为的不诚实的表演,也是其后政变频繁的先兆。就在两个月前,另一位副营长(不过年龄稍大一些,经验也较丰富些)安德烈·马森纳上尉被选为瓦尔自卫军第二营中校。然而马森纳是凭功绩而不是靠阴谋诡计当选的。
  未出一周,这位年青的中校就使自己和所在营陷入严重的困境。当时巴黎的国民公会已经解散了宗教团体,因此科西嘉的地方政府于1792年2月也命令查禁阿雅克肖、巴斯蒂亚、博尼法乔和科尔泰的教会。但是,在阿雅克肖由于人民笃信宗教,所以请求地方政府让神职人员继续留在他们的教堂之内。4月8日复活节那天,教士们在圣弗朗西斯教堂同做弥撤,并宣布第二天举行宗教游行,这使拿破仑异常愤怒。那天傍晚,他的自卫军与当地的工人和水手在教堂附近发生了争吵,随后演变为扭打,进而开枪射击,结果拿破仑手下的一名尉官在混战中被击毙。因此,他决定对阿雅克肖的居民进行报复。当时,俯控全镇的城堡由一营法国正规军据守,营长是梅拉德上校。于是年青的中校拿破仑便向梅拉德上校交涉,要求允许他的自卫军进入城堡,补充弹药,理由是如果他们继续留在城内的营房里就不安全。梅拉德表示拒绝,因为这与他所接受的命令相违背。因此他命令拿破仑把他的自卫军撤出城外,而这又遭到拿破仑的拒绝。第二天早晨,拿破仑的一些自卫军士兵朝做完弥撒离开教堂的群众开枪,结果数名妇女和儿童被杀。此后,他的自卫军犹如脱疆之马,抢劫店铺,掠夺市场上的牲口并阻挡人们接近水源。这位年轻的中校非但不能控制他那帮任性的乌合之众,更有甚者,他还企图策反城堡里的法国士兵背叛其指挥官。
  拿破仑的愚蠢行为使在科尔泰控制着整个地方政府的保利极为不满。他派专员前往阿雅克肖调查这次事件,并把拿破仑的这个营从阿雅克肖调到科尔秦。事实证明,他首次独当一面地工作业已遭到可耻的失败。对此,人们只能这样替他辩解,即这位青年军官已被自由平等的烈酒灌昏头了。毫无疑问,从这次经历中,他也获益匪浅。
  然而,与宗主国法国当时所面临的危险局面相比,科西嘉的地方争端不过是小事一桩。1792年4月20日,立法会议宣布向奥地利宣战,事隔不久又向撒丁宣战。4月底,革命政府所征集的士兵在里尔附近与训练有索的奥地利军队首次交锋便一败涂地。法国方面这才发现自己已面临由于贵族出身的军官大批外逃以致部队军官奇缺所造成的严重局面。在皇家军事学院1785年9月1日被任命为军官的55名毕业生中(拿破仑为其中之一)至今仅有6名还在法军中服役。因此,5月28日拿破仑匆匆赶回巴黎,他确信他在科西嘉的滞留尚未损害他的升迁机会。很侥幸,尽管事实上他曾经明目张胆地超假也没事。7月10日,他被派到第4炮兵团服役,并提升为上尉,而且晋升日期也往前填为2月6日,并从那一天起计算全饷。当时,他还正领着科西嘉自卫军中校的薪水哩!
  革命的狂热在巴黎此时正接近顶点。8月10日,拿破仑亲眼目睹暴民袭击杜伊勒里宫并屠杀王宫雇佣的瑞士籍卫士。因此,对于那些有贵族嫌疑的军官来说,巴黎已不是一个安全之地。此外,他还感到有责任把妹妹护送回科西嘉。十五岁的艾丽莎在此以前一直在圣西尔专为淑女办的女子学校受教育,但该校现己关闭。9月15日,他回到阿雅克肖并继续任自卫军营长职务。
  我们业已详尽地回顾了拿破仑前二十三年的生平。诚然这二十三年是了不起的,可是比起拿破仑叱咤风云,更加令人惊叹的后二十三年,它所涉及的不过是一段学徒时期。拿破仑从幼年时起就以异乎寻常的热情和坚韧不拔的毅力学习专业。当然,就有利条件而论,他在智力方面是天资过人的。但是,在永无止境的野心激励下,他却全凭艰苦的劳动和决心来培养自己的记忆力和演绎推理能力。
  拿破仑在23岁开始其军事指挥生涯时,不仅拥有异常全面丰富的专业知识,而且由于博览群书并从方兴未艾的法国革命和科西嘉人惯用的阴谋诡计中吸取了经验,还充分具备了纵横捭阖的治国才干。此外,他不仅善于读书而且善于观人,并对他人的内心活动已获得了一种马基雅维里 [ 译者注:马基雅维里(1469-1527),意大利政治家和思想家。主张统冶者为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他的“目的说明手段正当”原则被称为“马基雅维里主义”。著有《君主论》(又译《霸术》)等。 ] 式的洞察力。
  最后让我们再次把他所受的训练与他的英国同龄人和未来的对手作一比较。未来的威灵顿公爵在23岁时所受的军事教育,仅限于他在都柏林城堡做爱尔兰总督的副官时所学到的那点东西;其政治经验也仅局限于作为米思郡特林自治镇的家族代表在爱尔兰下议院任职时所积累的那一点点。
第2章 拿破仑所继承的军事遗产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一、军事思想
二、武器装备




  所谓拿破仑发明了一套新的战法,那是拿破仑传奇中所固有的一派荒诞之说,事实并非如此。科林六十五年前就在其《拿破仑所受过的军事教育》一书中澄清过这个问题。更近一点对于英国读者来说,斯潘塞·威尔金森在1930年,利德尔-哈特在1933年也揭开过这个神话的面纱。与亚历山大、汉尼拔和凯撒这三位拿破仑刻意仿效的军事领袖相比,拿破仑是不能称之为“闪击战”的发明者的。“闪击战”并非什么新的作战原则,它不过是集机动、速度和集中兵力诸要素之大成加以大胆运用而已。德军于1939年在波兰,1940年在法国所运用的就是“闪击战”。
  在流放圣赫勒拿岛时,拿破仑的确自称发明过一种新型战略。据记载,他曾对古尔戈将军说:“会战的伟大艺术在于在作战过程中变换自己的作战线;这是我自己的观点,而且是相当新的。”这简直是一派胡言,令人难以置信。拿破仑在流放期间类似这样为自己作过许多辩护,并非仅此而已。不过下面这段话,虽然也是在圣赫勒拿岛说的,却颇为中肯:
  进行攻势作战,以亚历山大、汉尼拔、凯撒、古斯塔夫·阿多夫、蒂雷纳、尤金亲王和腓特烈大帝为楷模,熟读其八十三次会战的历史并以他们为榜样,此乃成为名将和掌握军事艺术奥秘的不二法门。

  但是,拿破仑并不是一个只会回味历史的清谈家,他的天才在于他能在实践中借鉴历史教训并灵活运用于实战之中。如果说拿破仑未曾发明任何新型战略,那么他在战术、编制、后勤管理和装备方面,也同样没有创造任何新思想。
  在战术方面,执政府和帝国时期的法军,只不过继续沿用革命军在1792年至1795年间历次战役中所发展的那些方法,而那又是以1791年颁发给旧皇家陆军的最新条令为基础的。这些战术方法是十八世纪法国所进行的无数战争的经验总结。其正常步骤是,以疏开散兵的预备火力和集结炮兵的集中火力轰击敌阵以动摇其防御,然后指挥官以密集纵队向他所判定的敌阵地之要点发起主攻。拿破仑对这种基本程序未做任何实质性的改变。作为炮兵出身并且通晓本兵种武器的杀伤力和射程的指挥官,他也许增加过火炮对步兵的比例,并进行过保留一支由他自己掌握的炮兵预备队以便在会战高潮集中火力的实践,但是在炮兵战术方面他却没有任何创新。诚如我们在下文中将要看到的那样,他在炮兵学校攻读时是十分刻苦的,对那里所授的各门课程无不用心。
  至如“大战术”,尤其是借助骑兵的翼侧包围,在战争中本不是什么新鲜战法,但拿破仑在正常的作战实践中也极少采用,至少在滑铁卢战役中威灵顿的侧翼那样脆弱而易受攻击,他却无所作为。拿破仑的军队在编制上分为师和军以便在接敌运动和遭遇战中能取得更大的灵活性,这也只是对欧洲其它各国军队根据七年战争的经验而采取的一种做法的仿效。
  拿破仑坚持军队应当在作战地区就地补给从而机动自如不受后勤补给的限制,这也是革命军队的正常做法,是由于国民公会时期政府财力不足,保障能力低下以至难以接济在法国国境之外征战的军队而形成的。
  尽管拿破仑对于炮兵和其它兵器都具有很高的技术知识,但事实上在他执政和称帝的十五年中,法国军队的武器装备并没有任何改进。法国步兵在滑铁卢所使用的燧发枪与在马伦哥使用的完全一样;同样野战炮的射程和口径在整个执政府和帝国时期也毫无变化,事实上与三十年前格里包发尔所设计的并无二致。
  不过,拿破仑并非不留心炮兵技术的新发展。作为一个青年军官,1788年他在炮兵学校服役时,曾就用长管炮取代臼炮发射炸裂弹的方法问题向校长写过报告。这自然也不是他自己凭空想出来的,这种措施英军早在十年前就采纳了。至今尚保存了一份他当年论述线膛炮优于滑膛兵器的手稿,但这也许是他在炮兵学校学习时所做的一份讲义摘要。不管怎么说,法国军队一直到他死后多年才采用线膛炮。拿破仑当时一直很关注新技术的发展。我们还发现,1810年这位皇帝一再写信给他的军械设计师,命令他们生产类似近代伍尔维奇的威廉·康格里夫所发明的那种远程火箭供围城作战用。然而他的专家们一个也没有造出来。尚无证据表明,拿破仑是否注意到了十九世纪初由亨利·施雷耐尔中校发明的“榴霰弹”,这种炮弹在半岛战争的早期曾被成功地用于轰击在葡萄牙作战的法军。总之,拿破仑时代武器装备之所以缺乏改进,也许是因为一个国家如果持续地扩充兵力致使其工业能力紧张到极限,那末就难以加强和更新武器装备。
  现在让我们从军事思想和武器装备两方面详细分析拿破仑所继承的军事遗产。


一、军事思想
  在拿破仑诞生的那个世纪,法国一共参与了四场主要战争:
1. 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1702-1713)
2. 波兰王位继承战争(1733-1738)
3. 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1741-1748)
4. 七年战争(1756-1763)

  此外,法国在一定程度上也参与了美国独立战争(1778-1783)。这些战争虽然积累了丰富的军事经验,但说也奇怪,却只产生了一位杰出的天才统帅——莫里斯元帅(萨克森公爵 1696-1750)。萨克森不仅是一位伟大的战场指挥官,而且在战略、编制和战术诸方面也是一位颇有创见的思想家。利德尔-哈特颇为公道地称之为“军事预言家”。萨克森的《沉思》,大约写于1732年,直到他死后七年才出版,但即便是那时也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然而,它却逐渐渗入法国的军事思想,并且为十八世纪末时风行一时的那种军事理论奠定了基础。
  萨克森军事思想的要旨是增加军队的机动性和灵活性。为此,他建议军队成“军团”建制,也就是现代“师”的原型,每个军团都是一个编制相同的诸兵种合成的战斗部队。 [ Light_注:这里的“军团”是“legion”,仿用古罗马的战斗单位名称,约数千人,所以后来成为法军“师”的雏形。后面章节的“军团”是“army”,下面有好几个师,如“意大利军团”原文是“Army of Italy”,另外如“Army of Rhine”(莱因军团)等,人数可达数万人。翻译上没有做区别,容易造成混淆。 ] 这种军团有官兵3,580人,分为四个团,每团880人,每团又分四个连,每连220人,并配属半连骑兵供侦察用。这就把编制问题简化到了当时可能简化的最低限度。每个步兵连配备一门口径二英寸,能发射半磅重炮弹的双轮牵引轻型野战炮。他还希望用后膛兵器来装备其步兵,但是这一愿望直到一个多世纪后才得以实现。步兵进攻以一群散兵打头阵,他们在进入300码射程时向敌开火,然后撤回突击队的间隙之中,突击队在散兵火力掩护下,以八路纵队前进。萨克森所采用的另一种战术,是在主阵地前据守支撑点,以粉碎敌人的突击纵队。这种战法,1745年在丰特努瓦曾取得很好的效果。
  萨克森死后,布罗格利元帅继承了他所制定的作战原则,从而为后半个世纪的法国战术奠定了基础。例如步兵团是成横队还是成纵队,取决于发扬火力或发挥突击力的需要;当接敌时,步兵团则应向两翼展开成散兵群。由于七年战争的结果,战斗队形有日益刻板僵化的趋势;在腓特烈大帝的影响下,操练和射击训练已达到很高的标准。但是,腓特烈著名的“斜式战斗队形”却未被法军采纳。按照这种队形,各营成梯队前进,对敌实施翼侧包围。1757年在洛伊腾战役中普军曾大败奥军,从而证明这是一种机动性很强的队形。
  萨克森元帅所预示的“师”式编制,在1759年为布罗格利元帅所采纳。军队按此组编就获得了弹性和行动自由,可以更加自如地对敌实施机动作战或翼侧包围。七年战争导致军队编制的另一项发展是把一支军队分为主力、前卫和侧卫。这又使军队获得了更大的机动灵活性,因为当前卫与敌正面接触时,主力便可展开或对敌实施翼侧包围。令人感兴趣的是,拿破仑1796年在皮埃蒙特开始其第一次战役时所采用的便是这种队形。将部队这样区分后,其指挥艺术在于使各部分处于严格控制之下,保持相互支援距离,以避免任何部分被敌各个击破,同时能在决战关头集中兵力。总的原则是分进合击。
  尚无证据表明拿破仑在青年时代是否曾研究过萨克森的《沉思》,或分析过腓特烈大帝的战略战术。我们仅知道他1788年在奥松时读过一本1787年在斯特拉斯堡出版的《腓特烈二世》,但是该书对于腓特烈在1740年至1763年间所进行的战役只有一般性的描述,并未讨论其战术。另一方面,可以断言的是,拿破仑在战略战术方面的理论知识主要源于他对十八世纪两位杰出的军事作家布塞和吉贝尔所作的缜密研究。
  按照利德尔-哈特的观点,布塞(1700-1780)可以算是“最伟大的参谋长”。他原为步兵军官,以后转为工兵。他在1734年至1747年间的历次皮埃蒙特战役中取得了丰富的参谋工作经验。1775年他出版了《山地战原则》。布塞对战略实践发展所作的主要贡献是坚持把一支军队分为几个纵队,各纵队可以在平行的或向心的道路上开进并适时会合作战,实际还是基于萨克森元帅所提出的那些方法。
  吉贝尔(1743-1790)是继布塞之后的又一位军事思想家。他早期的战争经验是在七年战争中获得的。1772年他出版了《战术概论》。该书甚为畅销,并被译成了多种文字。其主题是强调战场上实施战术机动的必要性。其中有一段话可概括他的军事思想,这段摘要到十八世纪末一直是战场上对部队实施战术指挥的指南:
  以往要把一支军队布列成纵队或成战斗队形,其动作既迟缓又复杂,往往需数小时才能使其就位,而且不得不在距敌很远的地方展开。今后动作应该简化、迅速并能适应各种地形,应尽可能晚一点并尽可能迫近敌人,再展开成战斗队形,因为纵队远较横的战斗队形易于机动;由于我方攻击点直到最后一分钟才暴露给敌人,敌人必将措手不及。部队一进入敌人的射程,指挥官就发出信号,展开成战斗队形。由于平时受过迅速展开的训练,所有的部队瞬间就可布列成阵,因而在敌人还来不及弄清何处受到攻击时,我方的进攻就开始了。

  吉贝尔强调的另一点是,一支军队如果依靠旧式补给系统,带着笨重的辎重队和护送队,是不可能自由机动和迅速展开的,因此必须学会靠当地补给。他援引了加图对罗马元老院的忠告:“以战养战”。这条原则先后为法国革命时期的军队和拿破仑所采纳。吉贝尔甚至超越了他所处的时代,因为他看出,十七世纪的欧洲国家所维持的小型职业军队是无法打大规模战争的。他在《战术概论》中指出:“欧洲的霸权必将落入具有雄才大略,并创建了一支国民军队的那个国家之手。”这便导致了“全民皆兵”的思想,而这正是二十年后法国革命所要付诸实施的。
  布塞和吉贝尔相继发展的这些理论体现了最基本的战争观,而年轻的拿破仑正是在这个基础上成长起来的。这些理论激励并指导了1792年和1795年间的历次革命战役,进而派生出了“拿破仑军事思想体系”。尽管拿破仑不是这些原则的发明者,但是他拥有天才和技巧,可以比其前辈更加大胆和无情地贯彻执行这些原则。
   1792年,当共和国军队与其敌手奥地利、普鲁士和撒丁在战场上交锋时,他们不得不采用皇家陆军的那套战术。在拉法叶特、卡尔诺、迪穆里埃、克勒曼等优秀军官的领导下(他们虽是旧军官但拒绝流亡国外),组建了一支既有职业军人,又有大批新动员的“义勇兵”参加的混合军队。按规定,每个小型旅 [ 译者注:`demi brigade,即法国革命和拿破仑时代的旅,包括三个营。 ] 由一个老正规军营作骨干,再编两个新的义勇兵营。1793年,法军由于又征召了十万新兵而得到了加强。这些新兵虽然缺乏训练却充满了热情和锐气,因此革命军队往往采取“人海战术”。在初期与奥军交锋遇到训练有素的排枪射击而受挫后,共和国的士兵们很快就增强了凝聚力,并取得了战斗经验。其弱点在于军官团,因为在国王被处死后,三分之二的步兵和骑兵军官都弃官逃往国外。然而炮兵军官弃官外逃的比例却很小,因此与步兵营相比,野炮连的射击训练要高出一等。这就是为什么法军炮兵于1792年9月在瓦尔米,其后又在热马普等地可以成功地抗击普军的主要原因。
   1791年,即革命初期,法军曾颁发一种新的战术教范,它是以吉贝尔的理论和七年战争的经验教训为基础编写的。正常进攻队形为密集纵队,前面有一群散兵打头阵;行军速度由腓特烈的每分钟76步增加到100步。当然以密集纵队进攻有碍全营充分发挥火力,倘若展开成横队进攻,这个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但是对于仓促训练的新兵而言,这种密集纵队却较能增强他们的信心和团结。这种进攻队形,在整个拿破仑战争中都一成不变,因而往往导致惨重的损失,例如在布萨科战役和滑铁卢战役中就是如此。
  拿破仑的军事修养不仅以布塞和吉贝尔的理论为基础,而且更多的是总结和吸取了在奥松所得到的指挥本兵种即炮兵的实际经验。在这方面,他首先应感谢法国最伟大的炮兵专家之一,格里包发尔将军(1715-1789)。格里包发尔1757年即七年战争爆发后不久,曾以中校衔被借到奥军中服务。当时奥、普两国军队无论是在炮兵技术还是在训练方面都领先于法国,因此格里包发尔1764年一回到法国任炮兵总监,便倡导彻底改革。他所做的头一件事就是使各种口径火炮的配备合理化。他把重型火炮用于攻城和岸防,而把十二磅炮、六英寸榴弹炮、八磅炮和四磅炮配备给野炮连。其中四磅炮又常常配属给步兵和骑兵部队,以便更密切地有效地在战术上协同动作。在不牺牲火炮射程和炮弹威力的前提下,他还通过减轻装备的重量,来提高武器的机动性。格里包发尔的改革思想为另一位杰出的炮兵专家所坚持下来,他就是1791年被任命为炮兵总监的杜特将军。在此以前,杜特曾任奥松炮兵学校校长达七年之久,而拿破仑正是他在该校时的门生。
  拿破仑的炮兵教育还深受杜特将军之弟琼·杜特(1738-1820)的影响。围攻土伦时,拿破仑就是在他的领导之下。琼·杜特是一位著名的炮兵战术专家。1778年他著有一本在战场使用炮兵的书,名为《炮兵新用法》。在这本书里,他主张把炮兵火力集中使用在为步兵选定的实际攻击点上。他强调:
  我们必须把炮兵火力集中在对胜利起决定作用的攻击点上。有了明智的支持和增援,炮兵就会取得决定性的战果。

  琼·杜特进而提倡步兵和炮兵之间的密切协同。他指出:
  至关重要的是,炮兵应该了解步兵战术,或者至少应了解步兵运动和实施机动的目的,……以便确定何时提高射速或变换阵地。

  腓特烈大帝在七年战争期间曾率先组织乘骑炮兵协同骑兵作战,因此杜特建议法军应予仿效:
  四磅炮可以直接与敌炮正面交锋,不过不是象以往那样由两匹马前后成纵列的双轮马车牵引,排成长列行进…而是减轻重量后钩在炮前车上前进。它们可以疾驰进入阵地并在其战斗间隙之地构成“战斗线”。凭借其机动快、射速高的优点,这些四磅炮甚至可以压制一个拥有24磅炮的炮兵连,因为它们可以向每一门敌炮发射三四发炮弹。

   1791年,法国采用了普鲁士改进的乘骑炮兵,所有炮兵均骑马前进。


二、武器装备
  十七世纪宗教战争中穆什克特火枪取代古老的火绳枪成为所有欧洲步兵的主要射击兵器。然而这种枪仍然是一种既笨重而且效能低的兵器,在潮湿天气下尤其如此,因此大约在十八世纪初为燧发枪所取代。英国造的“布朗·贝斯”也许是当时最有效的燧发滑膛枪,从丰特努瓦战役到滑铁卢战役,它都一直是欧洲军队的标准步兵火器。
  十七世纪末,套环式刺刀取代了原有的插入式刺刀,因为插入式刺刀是插进滑膛枪口的,所以一上刺刀就妨碍射击。由于路易十四的反对,法军直到1703年才采用套环式刺刀。自此,滑膛枪和刺刀就取代了长矛成为步兵近战的主要兵器。整个十八世纪,法、英、普、奥的步兵武器性能都相差无几,难分高低。
  美国独立战争(1778-1783)使英国人认识了线膛枪的价值,尽管它的射速不高,但是射程和穿透力却优于滑膛枪。英军早在1800年就采用了“贝克”式线膛枪,但是仅发给担任狙击任务的特别部队使用。从枪口装弹的线膛枪,其装弹时间之长是滑膛枪的两倍。由于成本昂贵,制造困难,这种枪作为一种步兵武器难以普遍装备。线膛枪在法国出现还是很早的,路易十三(1610-1643)的卫兵就配备有这种武器。但是,在1807年,拿破仑竟从部队收回了在共和国初期战争中所下发的线膛枪。事实上,法军在1830年征服阿尔及利亚之前,几乎没有使用这种兵器。
  至于炮兵,法军野炮连的标准装备是6英寸榴弹炮,12磅炮,8磅炮和4磅炮。这是格里包发尔在十八世纪后半期所采用的,在整个拿破仑时代一直沿用不变。在使用这些武器方面,格里包发尔做到把发挥火炮的最大火力和穿越正常地域所需的足够机动能力结合起来。这的确比英军炮兵发挥的火力要大。英军可供比较的武器是5英寸半榴弹炮、9磅炮、6磅炮和3磅炮。不过尽管英军发射的炮弹较轻,但都比法军类似的炮打得远,而且由于炮车拖载量小了,英军炮兵也取得了较强的机动性。
  诚然。拿破仑作为一个受过高级训练的炮兵专家,对于他从格里包发尔手中所继承的武器系统虽然未作任何改进,但是他对炮兵的运输却的确采取过一些新的临时应急措施。1794-1795年在阿尔卑斯山滨海山区的冬季战斗中,他在指挥意大利军团的炮兵时,曾把炮放在雪橇上,以便让这些炮能够跟随步兵在冰雪覆盖的骡马小道上前进。还有一次,法军于1800年越过大圣贝纳德山口时,他曾把炮放在挖空的大树干里拖过山口,这是他从当地伐木者那里学来的技巧。为了增强其炮兵轰击的效果,拿破仑在其后来的战役中,曾给每一个军配属一个十二磅炮连。
  当年轻的拿破仑二十四岁首次指挥正规部队作战时,他不仅接过了一个高度发达的武器系统,而且在战术训练和军事组织方面也继承了非常丰富的遗产。所有这些都是以十八世纪的历次战役经验为基础的。对于这份遗产他应该感谢布塞、吉贝尔、格里包发尔和杜特兄弟这批卓越的军事思想家和军事专家。而他们的理论灵感又都取自萨克森的富有独创性的思想。拿破仑的高明之处在于他没有对前人的遗产去修修补补,而是去充分地加以利用。
第3章 战火的洗礼(1793-1795)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1792年秋,法国革命正处于高潮。拿破仑满怀着以共和方针恢复科西嘉独立的雄心壮志回到了故乡。但是业已导致法国分裂的这场革命,在科西嘉的政治中也引起了分裂。1793年1月,路易十六被处死。保利,这位争取科西嘉获得自由的伟大战士,虽然并不爱戴国王,但是对弑君者则更不感兴趣。由于在英国流亡十二年,他的观点已倾向于温和开明,所以巴黎的雅各宾派怀疑他是反革命,而青年拿破仑这时恰恰是依附于雅各宾派的。这样,波拿巴家族和该岛的实际统治者保利之间就出现了不和。就在这时,巴黎的国民公会执行委员会策划的一个陆海军作战计划也介入了该岛的纷争。
  革命政府自上一年5月以来,与撒丁国王一直处于战争状态,撒丁国王从其首都都灵还统治着肥沃的皮埃蒙特平原。执行委员会几个月来一直计划攻占位于撒丁北端的马达雷纳岛。该岛控制着通过博尼法乔海峡的重要航线。一旦攻克这个小岛就可以以此为垫脚石在卡利亚里登陆,进而完全征服撒丁岛。一支远征军预定自土伦出发,由特鲁格特海军少将率领的法国地中海舰队护航,中途在阿雅克肖与保利提供的一支科西嘉义勇军分遣队会合,再前往马达雷纳岛登陆。在途中他们还要攻占一个名叫圣斯蒂法罗的岩石小岛。当时,执行委员会正专注于审判国王,加之计划一改再改。与保利就科西嘉义勇军的派遣规模问题也争论不休,所以远征军一直拖到1793年1月8日才离开土伦。这时,法军分遣队的兵力已减少到只剩4,000名未经训练,纪律涣散的马赛义勇兵。他们一到阿雅克肖便与当地的科西嘉人发生了流血冲突。2月15日和16日远征军向卡利亚里发动了一次海上佯攻,但是参战的马赛义勇兵惊慌失措,最后不得不撤回阿雅克肖。2月22日远征军终于离开了博尼法乔,由一位年长的科西嘉保安军上校塞沙里任指挥官,拿破仑中校任副指挥官。拿破仑除了指挥他自己的科西嘉营外,还指挥远征军的一支由一门6英寸臼炮和两门4磅炮组成的炮兵分队。远征军在轻而易举地攻克圣斯蒂法罗后,继续向马达雷纳进军。在那里,他们包围了一座圆形海防石堡,迫使守敌次日就缴械投降。来自马赛的水兵认为他们的仗已经打够了,发生哗变,强迫软弱无能的塞沙里把部队撤回船上。2月25日部队毫无秩序地向船上撤退,拿破仑不无羞愧地被迫把他的三门炮扔在海滩上。这在一位炮兵军官的生涯中的确是一个不妙的开端,然而他对这次远征的计划和指挥是没有任何责任的。充其量可作为一次教训而铭记在心,今后如采取类似的联合行动必须加强训练并有良好的纪律。

图1:意大利北部
  回到阿雅克肖后,拿破仑重新投身于当地的政治之中。由于远征马达雷纳以失败而告终,法国政府与保利之间的裂痕也日益扩大,而拿破仑此时再次站在巴黎政府一边。他试图以其义勇兵夺取保利派据守的阿雅克肖城堡未遂,结果不但其义勇兵被击败,连他本人也不得不藏匿起来。最后,拿破仑全家也被迫离开该岛。他们从卡耳维启程1793年6月13日到达土伦。这位年轻的科西嘉人自此放弃了其故乡的事业,干脆与法国革命共前途同命运。
  作为一个科西嘉流亡者,拿破仑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尽快在法军中复职。他把家安顿在马赛之后,便向当地炮兵指挥官报到。这位指挥官不是别人,正是他在奥松时那位老校长的兄弟——著名军事作家,琼·杜特将军。拿破仑被派往法国地中海沿岸的岸防炮台,组织锻造厂,准备炽热弹以对付英国战舰。当时法国正处于恐怖时期的顶峰。6月初,巴黎国民公会中较为温和的吉伦特派被雅各宾派推翻。然而在法国南部同情保皇党的却大有人在,尤其是在马赛、土伦等重要城镇。7月15日,拿破仑本当前往阿尔卑斯军团接管一个野战炮连,却临时受命指挥为镇压当地反革命活动而组建的一支部队的炮兵。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是卡尔托将军,他本是一个画家,不过曾在龙骑兵团和宪兵部队当过二十年骑兵。法国南部大部分地区的叛乱,不出一个月就相继被平定了。拿破仑这时利用几天空闲时间写了一本值得注意的政治小册子,名为《博盖尔的晚餐》,旨在说服马赛人民以国家统一为重,顺从执政的雅各宾派。这篇文章表明其作者无论是在政治事务还是在战略原则方面都掌握了广博的知识。
  然而,吉伦特派当时仍控制着土伦海军基地,而该基地又正处于英国海军上将胡德勋爵所统率的英国舰队的严密封锁之下。由于封锁造成的饥饿威胁,土伦执行委员决定在8月27日把基地交给英国海军上将。港口由一个英国海军中队占领,城镇和要塞则交由二千名英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士兵据守,另有一支由一万五千名西班牙、撒丁和那不勒斯军队士兵组成的不可靠的混合部队作后援。
  土伦港为地中海一良港,朝海的那一面有两座东伸的岩岬护卫。里面的一座叫拉塞因,它把内港(小锚地)和外港(大锚地)隔开并由两座岸防炮台防守,一座叫勒吉耶蒂堡,另一座叫巴拉古尔堡。这些炮台只能朝海上发射而不能向内陆发射。在城区和船坞之北矗立着法隆山屏障。法隆山是一座高一千八百英尺,长二英里,东西走向的陡峭峻岭,山顶碉堡林立,从东西两面封锁着内陆进入港口的通道。其防御周界全长十二英里,需要大量守军。
  根据巴黎国民公会的指示,卡尔托将军在夺取马赛后于8月底率部东进以便与拉波卜将军率领的来自尼斯的部队协力合围土伦。9月7日,卡尔托所部在土伦以西四英里处的奥利乌尔与保皇党的部队遭遇,炮兵指挥官多马尔坦在战斗中负伤。拿破仑上尉当时已调回海防部队。9月16日,他去昂蒂布恰好路过奥利乌尔。更巧的是,波拿巴家族的老朋友,科西嘉人萨利切蒂就在卡尔托的这个部队里当特派员。此人当时是国民公会里有影响的政治家和资深代表。在他的推荐下,拿破仑被指派接替炮兵指挥官多马尔坦的职务。这真是机遇的巧合!
  土伦此时受到卡尔托和拉波卜两支部队的围攻。拉波卜是一个旧军官,但是由于他是前侯爵,所以任命卡尔托为围城部队总指挥。关于土伦战役拿破仑在其回忆录中曾作过冗长的叙述。但其记叙是非常片面的,而且对其上司的作用不置一词,不过我们可以通过其它来源弄清事实真相。
  这位聪明的青年炮兵指挥官没花多少时间就看出了整个要塞的关键是控制着内外两港的拉塞因半岛。如果法军能占领这个岬角,那末他们不仅可以控制内港的入口,而且可以迫使英国军舰在内外两港都无以立足。由于这个要点朝内陆的那一面缺乏适当防守,英军很快就构筑了一个坚固的据点,他们称之为“马尔格雷夫堡”,而法国人则称之为“小直布罗陀”。拿破仑立即着手在英军防线的西南面构筑了十三个攻城炮兵阵地,其中六个阵地的配置可以集中火力对马尔格雷夫堡实施打击。由于他了解当地的海防情况,因此他能够找到他所需要的火炮和器材。他总共安装了53门攻城炮,从24磅炮和44磅炮到8英寸和12英寸臼炮大小不等,各样都有。拿破仑一定下其攻城计划,就向卡尔托和特派员萨利切蒂与加斯帕林报告和说明,立即获得他们的批准,并于9月20日转呈巴黎的救国委员会。卡尔诺的参谋班子曾拟定过一个以十五万兵力向敌整个防守周界发动一次向心攻击的作战计划,现在决定改用拿破仑的计划。
  此后几周,在拿破仑忙于建立炮兵阵地的同时,萨利切蒂和加斯帕林两位特派员认为卡尔托完全不胜任指挥职务,向巴黎方面作了于他不利的汇报。结果,救国委员会在11月中旬指派了一位有经验的老将迪戈米埃将军(1738-1794)指挥围城部队,其炮兵则由杜特将军指挥。这是拿破仑时来运转的又一良机。杜特是一个病人,连视察阵地都必须抬着走,况且他对拿破仑的作战计划和实施方式都深为满意,于是告诉拿破仑放手去干。迪戈米埃最后于11月25日批准了拿破仑的进攻计划。到12月中旬,围城兵力已增到三万八千人,比守军多达一倍以上,而且一切都准备就绪。12月17日,法军在炮击48小时之后,向敌防线两侧发动了向心攻击,在主攻方向投入了六千步兵,直指马尔格雷夫堡。
  次日,马尔格雷夫堡的要点以及勒吉耶蒂和巴拉古尔两座炮台均被法军攻克。拿破仑亲自加入了步兵突击,结果其股部被英军刺伤。港内,反法联军的舰船现已暴露在法军的直接瞄准火力之下,不得不由西德尼·史密斯匆匆撤出。翌日,联军在纵火烧掉军火库后仓皇撤离土伦。


图2:围攻土伦
  围攻土伦是拿破仑参加的第一次成功的军事行动。他对胜利的确作出了相当大的贡献,不过他自己的回忆录则往往言过其实。迪戈米埃致国民公会的报告对他颇有好评,而杜特致陆军部长的报告对他更是推崇备至:
  拿破仑的优点是难以言表的。说他知识渊博、智勇双全,这只不过勾画了这位稀世将才的大概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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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9日,陆军部提升他为少校营长,这时他年仅24岁。这无疑是由于正规军官大批外逃,人才短缺所致。围城战结束三天后,由于特派员们推荐,他又晋升为准将。这样,他就跨越了中校和上校这两级军阶,从此平步青云。总的来说,他一直都是非常走运的。然而并非小看他在土伦的战绩,人们总不免感到,任何一位受过他那种训练的军官,只要有普通的智力,都会找到港口安危所系的那个要点。正因为拿破仑在这个领域里没有对手,所以更显得他才华照人。另外也有些偶然因素成全了他:首先,他碰巧是在卡尔托的炮兵指挥官负伤后不久经过奥利乌尔的;其次,他的支持者萨利切蒂颇有权势,并且当时恰好在场,因而可以推荐他占据这个空缺;第三,杜特非常了解他,当杜特一接任炮兵指挥官就留他作助手并对他委以重任。
   11月底,拿破仑又交了一个好运:巴黎给围攻土伦的部队增派的一位政治特派员到任。此人就是保罗·巴拉斯(1755-1829)。他后来对拿破仑的生涯产生了有力的影响。他出身于法国南部的一个贵族家庭,为人干练却寡廉鲜耻。他当过旧军官,在孟加拉服役时曾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部队相对抗。他投机钻营加入革命,此时已成了国民公会里的一名要员。在土伦,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拿破仑的才能。
  攻克土伦后,拿破仑又回到了先前的岗位,重任地中海岸防检查官之职,他把马赛、土伦、昂蒂布和尼斯等地的要塞整顿得如此有效,以致英军被迫放弃了他们原先在耶尔岛设置的前进基地。英军一撤走,拿破仑便立即在那里重新构筑了防御工事。1794年3月初,拿破仑准将被任命为意大利军团炮兵司令,司令部设在尼斯。赴任时,他带去了两名年青的炮兵军官,一位是马尔蒙上尉,另一位是朱诺中尉,这两人都是他在土伦围攻战中所物色的。
  同月,迪戈米埃把意大利军团的指挥权交给了皮埃尔·迪莫宾将军(1734-1797),此人倒是一个颇有本事的军人,但年事已高而且缺乏进取心。迪莫宾深知凡是反对政治特派员意见的指挥官都没有好下场,所以他决计对这些特派员唯命是从。当时法国的恐怖统治正越演越烈,许多良将(包括卡斯丁和霍恰德)因军事失利或仅因私下对革命热情稍有微言就被送上了断头台。仅在上个月,善良无辜的炮兵总监杜特将军就落得了这样的下场,即使他为法国炮兵事业贡献了全部精力,即使他连其姓名前的贵族尊称都放弃了,也无济于事。
  派给迪莫宾部队的政治特派员中最重要的要算奥古斯丁·罗伯斯庇尔(即巴黎国民公会中掌权的马克西米连·罗伯斯庇尔之弟)和科西嘉人萨利切蒂。而这两个人正是拿破仑的好友和赞赏者。两个月前,救国委员会根据其战略顾问卡诺特的意见,曾指示意大利军团沿着意大利的里维埃拉,发动一次春季攻势,夺取尼斯以东50英里皮埃蒙特的奥内利亚港,以期改善那里的补给状况。萨利切蒂和小罗伯斯庇尔于是要求拿破仑为这次行动拟定一个作战计划。迪莫宾认可这个计划后,立即付诸实施,结果大获成功,奥内利亚港遂于4月6日被攻克。位于左翼的马塞纳 [ 原作者注:马塞纳(1756-1817),拿破仑最能干的将领之一,革命前是皇家陆军的一名准尉,1804年晋封为元帅,1808年被封为利沃里公爵,1809年被封为埃斯林亲王。 ] 师,不顾厚厚的积雪,把奥撒联军逐回到阿尔卑斯山滨海山区的山顶,占领了许多要点,打通了通往重要的腾达山口(位于主分水岭上)的通道。拿破仑当时指挥该部的炮兵,他把四磅炮和八磅炮组成山炮连,然后用雪橇运输,因此步兵在前沿阵地也可以获得炮兵的支援。这次作战的成功使拿破仑赢得战术设计师的美名。事实上,布塞五十年前就在该地区用同样的办法部署过一次作战行动,拿破仑只不过借鉴了前人的经验而已。
  奥内利亚之战一举成功使拿破仑备受鼓舞。6月20日,他又想出了一项以迪莫宾的意大利军团向前推进的作战计划。该计划建议与左翼的阿尔卑斯军团协同作战,经斯图拉河谷入侵皮埃蒙特。这个计划几乎可以说是布塞1774年为梅里布元帅入侵皮埃蒙特所拟定的那个计划的精确翻版。拿破仑的这个计划还附有一份引人注目的备忘录,综述法国武装部队当时的战略形势。当时法国正与奥、英、皮埃蒙特和西班牙同时交战。罗伯斯庇尔急于全线发动攻势,而其战略顾问卡尔诺则比较谨慎,他宁肯取守势以保存国力。拿破仑在备忘录中指出,法国有十四个军团散布在国境线上,不可能以十四个军团全线出击。这是因为不仅到处缺乏训练有素的军士,而且马匹、弹药也供不应求。他还指出试图入侵西班牙是很不明智的,因此比利牛斯军团以继续取守势为妥。意大利军团和阿尔卑斯军团应合为一体并力入侵皮埃蒙特以迫其媾和,然后再经伦巴第和提罗耳推进,会同莱茵军团威胁维也纳。这是对战略形势的一个精辟分析,同时也正好展示了拿破仑1796到1805年间的战略。
  六月底,拿破仑入侵皮埃蒙特的作战计划及其政治战略备忘录由小罗伯斯庇尔带到巴黎,呈交救国委员会。但是,时不凑巧,由于民心对恐怖统治已深恶痛绝,巴黎的政治形势正急转直下。7月27日罗伯斯庇尔的专制统治被热月 [ 译者注:热月是法国革命历的第11月,公历的7月19日起至8月17日止,热月9日政变,即1794年7月27日发动的政变。 ] 9日政变所推翻,卡尔诺也因此取消了拟定的皮埃蒙特攻势。
  热月政变也使拿破仑个人时运不济。小罗伯斯庇尔曾是他的坚强后盾,但是现在所有与他们兄弟过从甚密的人都成了政治上的嫌疑分子。7月15日,迪莫宾部队里的一位特派员里可德曾派拿破仑去中立城市热那亚执行一项情报任务,同行的还有一位瑞士银行家哈勒,他是代表法国政府去那里筹措贷款的。而救国委员会则怀疑拿破仑卷入某种政治阴谋并下令立即逮捕他。8月9日,他被监禁于昂蒂布的卡尔堡,他的文件也受到搜查,但未发现何任何罪证。他的朋友萨利切蒂奉命调查此事,设法澄清了他的问题。萨利切蒂向救国委员会汇报说拿破仑是军中不可缺少的人物。拿破仑遂于8月20日获释并返回尼斯就职。
  萨利切蒂保释拿破仑的理由是很充分的,因为当时他正敦促迪莫宾发动一次秋季攻势以便占领卡蒂波纳隘道。那是萨沃纳以西,位于阿尔卑斯山滨海地区和利古里亚的亚平宁山区之间的一个重要的鞍部。该隘道提供了一条通往皮埃蒙特平原的捷径。这是拿破仑以布塞思想为指导而拟定的又一个作战计划。迪莫宾9月15日发起攻势,21日攻占位于博尔米达河谷的代戈。迪莫宾向国民公会报捷时宣称,他的成功应归功于“炮兵指挥官的才干”。
  迪莫宾的攻势推进到代戈就奉命停下来了,这是因为卡尔诺不愿意在山地陷入冬季战役。此外,他还急于用意大利军团在科西嘉登陆,因为保利已允许英国海军在那里建立前进基地。拿破仑负责组织远征军炮兵分遣队,但由于天气恶劣,加之英国舰队在实力上占优势,远征军一直到1795年3月11日才驶离土伦。拿破仑与远征军一起出发。这是他生平第二次在科西嘉水域参加联合作战,结果也象第一次一样以中途夭折而告终。3月14日,远征军与霍瑟姆中将率领的一支英国舰队遭遇,受其痛击,被迫返回土伦。
  在此期间,舍雷尔将军(1747-1804)已于1794年11月初接替了迪莫宾任意大利军团司令。他在一份秘密报告里对拿破仑是这样评论的:
  该军官是一位炮兵专家,精通本兵种知识,但野心未免太大,而且好耍弄权术向上钻营。

   1795年3月3日,舍雷尔又为克勒曼将军(1735-1820)所接替。克勒曼是一个粗鲁而年长的阿尔萨斯人。1792年9月,他曾在瓦尔米协力击败过普鲁士人。拿破仑后来在评论克勒曼时说:“作为总司令所必需的素质,克勒曼一点也没有。”
   5月初,拿破仑辞去了意大利军团炮兵司令之职,回到了巴黎。他在那里一连数周都无人问津。许多政客都因他与罗伯斯庇尔集团关系密切而对他存有疑心。6月,他奉派去法国西部指挥一个步兵旅,但他愤然拒绝并以身体欠安为托辞。
  在拿破仑离开意大利军团期间,奥撒联军在6月24日发动了一次攻势,把克勒曼的部队从他们据守的阿尔卑斯山滨海山区的山脊阵地赶了出来。法军被迫后撤至洛阿诺以南的博盖托一线并且放弃了有用的小港法多。
   1795年夏,巴黎又孕育着新的政治骚动,拿破仑密切注视着巴黎事态的发展并与有影响的人士保持着接触,他意识到一场政府危机即将到来。在他保持接触的人士中,有一个就是他在围攻土伦时第一次见到的老阴谋家巴拉斯。8月,拿破仑突然间时来运转,因为他被派到救国委员会测绘局任职,成为国民公会的军事计划官员,而这正是老资格的卡尔诺以前所占据的职位。与此同时,他还盘算着其它几种可供选择的职务,例如去土耳其任军事代表团团长。
  次月,政治危机开始爆发,9月21日全国举行选举以决定制定新宪法事宜。鉴于政治情绪日益高涨,国民公会授予巴拉斯全权以维持秩序。政府官员们躲在筑有街垒的卢佛尔宫和杜伊勒里宫内,10月5日一群敌对的暴民试图袭击他们。巴拉斯让拿破仑指挥“内防军”,这就是说除前线部队以外的所有部队都由他指挥。拿破仑在巴拉斯授权他使用武力之后,立即派遣了一名叫缪拉的骑兵军官到附近的炮兵仓库去收集大炮,并用大炮控制了通往王宫的通道,当暴民们蜂涌而至时,他开炮将他们击溃。这就是“葡月 [ 译者注:葡月,法国革命历的第1个月,公历的9月22日至10月21日止。 ] 13日”政变。
第4章 闪电式打击(1796)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当拿破仑还是一个年轻的军官时,他就仔细地研究过梅里布元帅1744年-1745年的战役和他的参谋长布塞为他入侵皮埃蒙特所拟定的作战计划。在指挥意大利军团炮兵的十四个月中,拿破仑本人曾对阿尔卑斯山滨海地区的地理和当地各个季节的天气状况作过认真的调查研究。迪莫宾1794年4月成功地夺取奥内利亚,9月攻占代戈,这两场胜仗其实都是拿破仑计划的。他曾亲自踏勘过阿尔卑斯山所有的山隘,如六千二百英尺的腾达山隘,三千英尺的阿登山隘和纳瓦山隘。马塞纳在四月攻势中曾攻占过这些山隘。拿破仑知道,在这些山隘中即便是最好攀登的腾达山隘也只有一条山路可接近,而这条山路由于陡峭曲折,在盛夏雪融之前,炮兵是无法通过的。1794年9月21日,他曾随迪莫宾的参谋们亲临代戈,对代戈作为征服皮埃蒙特的垫脚石的地理重要性获有深刻的印象,因为代戈位于博尔米达河谷的下游,离切瓦要塞仅十五英里。
  越过分水岭的最低点,高仅一千四百二十五英尺的卡蒂波纳山隘即可到达代戈,因为自该处起有一条朝西北走向的大路(可供所有的兵种通过)经阿尔塔和卡凯尔直达代戈和切瓦。这就是越过分水岭把阿尔卑斯山的滨海地区和亚平宁山的利古里亚山区分开的低鞍部——“萨沃纳峡谷”。它是打开皮埃蒙特平原的战略钥匙。
   1795年夏,当拿破仑还在巴黎“测绘局”工作时,他就精心制定过入侵皮埃蒙特的作战计划。他推断,法军可以在奥军驰援撒丁军以前,轻而易举地将撒丁军逐出战争,然后再把奥军逐回曼图亚和特兰提诺,为莱茵军团进军维也纳打开通道。这其实也就是他在1794年6月20日草拟的,由小罗伯斯庇尔带到巴黎,因热月政变而夭折的那个计划。
  除了地形特征之外,他的作战计划还必须考虑到敌人的实力和部署。在某种程度上,这又取决于政治因素。当时法国意大利军团与奥撒联军隔山对峙,法军在数量上明显地处于劣势。然而,奥国皇帝与撒丁国王之间的同盟是脆弱的。在都灵政府内确有一派颇有权势的人情愿与法国人妥协保持中立,而让法奥两国去一决雌雄。年迈的撒丁国王维克托·阿马迪厄斯三世力排众议,决定与奥皇弗朗西斯共命运,声称由他本人统率大军。奥皇答应用据守伦巴第的奥军支援他,但又给他派去一位奥国将军柯里指挥撒丁军,这样做丝毫没有增加其皮埃蒙特盟友对奥地利人的欢心。最后,奥国选择了参加过七年战争的老将,七十一岁的博利厄任奥方部队司令并兼任战区最高司令。但是,他奉命不得使奥军越过塔纳罗河西进。所以拿破仑的两个对手之间精诚合作的前景是渺茫的。
  另一个复杂因素是位于战区东侧的热那亚的国际地位问题。热那亚共和国是一个夹在皮埃蒙特和托斯卡纳大公国之间中立的沿海国家。热那亚人无意卷入战争,而法国人基于本身的利益也不想拖他们下水。当时,纳尔逊的地中海舰队对法国港口实行了严密的封锁,因此热那亚的中立港口对于法国来说便成了一个可资利用的补给来源。然而奥地利人却怀疑法国人有夺取热那亚的企图,于是心急火燎地要阻止法国人这样做。
   1795年9月底,舍雷尔接替年迈的克勒曼任意大利军团司令,克勒曼则被调往不太重要的阿尔卑斯团。11月底,由于马塞纳大举进攻获得辉煌胜利,舍雷尔才得以收复克勒曼在六月间丧失的大部分地盘。法军的战线现在是东起萨沃纳到卡蒂波纳山隘,然后再沿阿尔卑斯山脊向西伸延。舍雷尔的司令部又迁回尼斯,马塞纳则继续留在尼斯以东一百英里的萨沃纳作为他的代理人。要是舍雷尔在11月取胜之后,乘胜推进到皮埃蒙特平原并占领了代戈的话,那末他现在的处境会好得多,其部队也可以在较为富庶的地区获得给养。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所以他们现在只好在阿尔卑斯山滨海地区白雪复盖的山顶度过一个痛苦的冬天。舍雷尔从他设在尼斯的司令部连珠炮似地向巴黎的督政府要给养,要衣服、靴子和装备,因为所有这些东西都非常缺乏。但是督政府对于舍雷尔的要求却很少予以理会,因为此时国库已空空如也。在忍无可忍和极其厌倦的情况下,舍雷尔终于在2月4日提出了辞呈。
  舍雷尔的辞职使意大利军团的官兵甚为震惊。人们纷纷猜测谁会成为他们的新司令。在过去二年里,他们的司令换了一个又一个,既老迈年高又不很胜任:先是迪戈米埃,然后是迪莫宾,接着是舍雷尔,其后是克勒曼,接着又是舍雷尔。因此,人们都期望有一位年轻有为,精力充沛的人来当司令。马塞纳时年37岁,而且是一位杰出的战场领袖,似乎是当然人选。但是,督政府却另有考虑。因为在他们面前正好有一位年仅26岁,才华焕发的青年军官,在攻克土伦时曾扮演过主角。在保卫杜伊勒里宫时,正是他使用大炮才使督政府的这一帮人得以继续掌权。何况过去几个月里他一直在精心制定入侵皮埃蒙特的计划,现在是让他去负责执行这些计划的时候了。2月27日,这位青年军官被告之他即将接替舍雷尔的职务。3月2日,他正式被任命为意大利军团司令。
  督政府在1795年10月取代国民公会后不久,曾考虑过入侵意大利的问题。五位督政官中,有两位是旧皇家陆军的军官,即巴拉斯和卡尔诺。后者担任过“测绘局”局长,曾对入侵问题作过深入的研究。督政府在任命拿破仑为新司令的当天,草拟了一份《对意大利军团司令的指示》,并于四日后交给了拿破仑。它无疑是以拿破仑原来拟定的那个计划为基础的。3月2日的指示含有下述重要内容:
  仅攻击皮埃蒙特并不能达到督政府所确定的目标,即把奥地利人赶出意大利,尽快赢得光荣而持久的和平。……督政府认为尤其必须发动进攻战役,把矛头主要指向意大利境内的奥军。因此,在意大利境内的法军,如果在军事行动一开始就设法击败皮埃蒙特人,那末在其后的战役中就不会有后顾之忧……我们必须全力以赴地把敌人赶过波河,然后在米兰方向最大限度地集中力量。不过必须在我军攻占切瓦后方能行动……拿下切瓦后,军团司令应迅即用可以获得的皮埃蒙特的资源补给军队。然后再挥师直指奥军,将其一举赶过波河并解决己方渡河的手段问题,……督政府坚决认为,意大利军团应在敌国补给而且也必须靠敌国补给,它的一切需要都应最大限度地取自敌国的资源。必须大量地向占领地人民征收特别税,其中一半用以维持部队的各项开支,另一半用以支付部队的薪饷。

  该指示简明扼要,新司令可以全权处理前进路线和战术方法问题,仅提请他注意主要战略目标的先后次序,即先夺取切瓦要点,迫使皮埃蒙特人退出战争;然后补给军队,再把奥军赶过波河;最后进军米兰。该指示没有提最终目标也许是明智的,因为这要视执行结果而定。
  新司令有许多事情要做,一分钟也不能浪费,因为其部队的行政勤务已糟糕到了极点。但他却能找出时间来思考其它的事情。他觉得他的名字意大利味太浓了,于是便把“Buonaparte”改为“Bonaparte”。另外,他与一位名叫约瑟芬·德·博阿尔内的美貌寡妇正在热恋,其丈夫是一位在断头台被处决的贵族。3月9日,他匆匆与她结婚,两天之后即经马赛转赴前线。
  他所做的首要的一件事是建立一个精干的参谋班子。他物色的参谋长是无可非议的。事实证明,正是他自己的领导能力和贝尔蒂埃(1754-1815)孜孜不倦一丝不苟的工作相结合,他才可能在其后的十八年中取得一个接一个的胜利。贝尔蒂埃时年42岁,早年受过地图绘制员的训练,当他还是一名年轻军官时,曾在北美独立战争中当过罗尚博的参谋。在与拿破仑共事前,他是克勒曼的参谋长,因此对于阿尔卑斯山滨海地区的地理,他与拿破仑本人一样熟悉。贝尔蒂埃的军人素质仅限于处理参谋业务,在这方面他是举世无双的。拿破仑后来曾对他的能力和缺点作过这样的评述:
  他工作非常积极,每次司令官实地勘察和外出巡视他都陪侍左右,而又从不延误自己的公务。他缺乏决断能力,所以不适合当指挥官,但他却具有一个优秀参谋长的一切素质。他是一个很会识图的人,通晓一切侦察手段,总是亲自发布命令;对于极为复杂的部队调动他能指挥裕如,有条不紊。

  对于一位无须提示就能果断决策的指挥官来说,贝尔蒂埃的确是一个理想的参谋长。直到最后一战前夕他在历次战役中始终忠诚地为其主人效劳。说也奇怪,他在滑铁卢战役之前却背弃了拿破仑。结果证明,他不在场是灾难性的。
  除了贝尔蒂埃以外,拿破仑还带了两位青年炮兵军官作自己的助手,这就是他在土伦之役时物色的马尔蒙上尉和朱诺上尉。此外,还有在葡月事件中飞骑取炮帮他平定叛乱的那位颇有锐气的骑兵军官缪拉中校。最后还有他从奥松时起就一直亲自培养的小弟路易。路易时年十八岁。
  在整顿后方勤务后,拿破仑于3月26日到达设在尼斯的司令部。三天之后,他检阅了在后方的部分部队,发布了一道鼓舞士气的命令。拿破仑在其回忆录中声称,他曾对官兵们发表了非同寻常的长篇演讲,并许以即将征服的富庶地区。关于这样的一次演讲现已无案可稽,象对待拿破仑在圣赫勒拿岛编造的许多神话一样,人们必须打折扣听。
  在全面实施前线指挥之前,要做许多工作才能弥补舍雷尔的懒散和巴黎各部的疏忽造成的后果。拿破仑不是那种更乐于把行政细节留给部下处理的司令官。他很清楚,一支部队除了训练打仗之外,还必须使之吃饱穿暖,不拖欠军饷并提供运输工具。假使能这样做的话,部队早就由有经验的师长训练好了。在其后的一周之内,他颁布了一连串果断的命令加强前线各师,并把骑兵部队从罗纳河谷调出(由于里维埃拉缺乏饲料,骑兵部队曾在罗纳河谷过冬)。在其下达的涉及波河的命令中,包含组建一个舟桥中队,这在当时是炮兵的责任,而不是工兵的责任。拉炮的骡马要用船运到瓦多港,为了保守秘密不到最后一刻不准登陆。部队的肉食配给量增加了一倍。各弹药场都在加紧储运并建立了运输分队。时间不容点滴丧失,因为阿尔卑斯山的滨海地区积雪正在融化,而最迟必须在4月中旬开始行动。4月4日,拿破仑把司令部移到了阿尔班加并巡视了前线部队。
  至1796年4月9日,意大利军团约有六万三千人。其中,由麦奎德和加尼尔指挥的两个战斗力较弱的师奉命守卫位于左翼的阿尔卑斯山隘。三个海防旅负责保护更加脆弱的交通线。该交通线沿里维埃拉海岸通往尼斯,由于一面临海,因此随时可能遭到纳尔逊舰队的袭击。这样可供野战使用的兵力就只剩下四万一千人。拿破仑的野战部队由五个师组成,分别由马塞纳、拉阿尔普、奥热罗、塞律里埃和梅尼尔指挥,他们全是些能征惯战的老将,其中也许梅尼尔差一点,因为他正患风湿病。拿破仑现在把这些兵力分成前卫(一万九千人,由马塞纳指挥),主力(一万二千人,由奥热罗指挥)和左侧卫(一万人,由塞律里埃指挥)。这种区分并非拿破仑的创新,而是对吉贝尔军事思想的一种模仿。马塞纳的任务是越过卡蒂波纳山隘,据守芒泰诺泰和代戈以挡住奥军,而奥热罗和塞律里埃则分别从西、南两面围攻切瓦。这种调遣与督政府下达给拿破仑的指示是完全一致的,即他应首先击败皮埃蒙特军,然后再对付奥军。
  现在我们再来看看敌方的兵力和部署。撒丁国王约有七万皮埃蒙特部队,但其中大部分须据守阿尔卑斯山隘和诸如科尼、切瓦、亚历山大里亚和托尔托纳等可控制江河渡口和都灵入口的要塞。结果只剩两万五千人作为野战机动兵力,而且还要向南沿科尼-芒多维-切瓦-米勒斯摩一线展开,正面约三十英里,由奥军将领柯里指挥。再往东,则是奥军,由博利厄指挥,达二万八千人,散布在亚历山大里亚、米勒斯摩和博凯塔山隘(位于热那亚以北十英里)构成的三角地带。博利厄的司令部设在阿奎,其右翼与博尔米达河谷上游米勒斯摩附近柯里的左翼相接。
  奥军普罗韦拉指挥的一个独立旅就是用来与米勒斯摩附近的皮埃蒙特军相衔接的。奥军其余各师从右到左分别由阿根陶、武卡塞维和皮托利指挥,而塞博滕多夫的师则在阿奎-亚历山大里亚-托尔托纳地区担任预备队。
  因此很明显,如果拥有五万三千人的奥撒联军团结一致的话,那么仅四万一千人的法军在数量上就无疑处于劣势。所以拿破仑的战略计划必须依靠集中兵力实施内线机动,力求在敌尚未联合起来击败他之前,就将其各个击破。不过,由于地形所限,他在战术上处于不利地位,因为他必须在其大部人马通过卡蒂波纳山隘的狭窄山谷后才能打击他的两个敌手。在山的那一面,由于其敌手是在丘陵和平原上作战,所以比较易于互相支援,不过,这条优点又主要为下述事实所抵销,即由于所有的河谷都是南北走向,因而有碍横向交通。
  然而,战斗还未开始,战略形势就因一个非同寻常的政局发展所改变。这个改变起初曾破坏了拿破仑的原定计划,但到后来却反而变得对他有利。

(本章未完)
法国政府,由于财政十分拮据,在三月的第一周曾派拿破仑的朋友,意大利军团的特派员之一,萨利切蒂前往热那亚。萨利切蒂此行的目的是向热那亚元老院筹措贷款。然而,尽管他作了很大的努力并得到了法国外交代表费保尔特的配合,热那亚人还是拒绝解囊相助。于是,萨利切蒂认为略加恫吓也许会见效。因此,他力劝法国政府采取军事示威行动。根据督政府的命令,马塞纳从据守萨沃纳东北海防区色尔弗尼旅中抽调了一个“小型旅”,向热那亚以西仅七英里的沃尔特里推进。色尔弗尼的部队于3月26日占领了沃尔特里,而拿破仑也正是这一天继任意大利军团司令的。法国人的举动只不过增强了热那亚人奋起自卫的决心,但却使奥地利人大惊失色,他们以为法军将进占热那亚。其实,这并非拿破仑的本意,因为他还正在热那亚采购给养,而且一旦对该港发起进攻,则有可能招致英国海军夺占该港。但他马上就意识到威胁热那亚也许会变得于他有利,所以,4月6日,他又派色尔弗尼旅的余部增援攻占沃尔特里的部队。奥地利在都灵和热那亚的使节此时非常惊慌,因而一致敦促博利厄立即行动,制止法军向热那亚推进。博利厄陷入圈套,果然立即出兵:皮托利师受命占领通往热那亚的博凯塔山隘,武卡塞维师进军沃尔特里以逐退法军前锋,与此同时阿根陶师南进利古里亚的亚平宁山脊以占领芒泰诺泰和二千三百英尺的尼格莫山,该山控制着卡蒂波纳山隘。博利厄的意图是在拿破仑沿里维埃拉向热那亚前进时袭击其左翼。博利厄轻举妄动,终于败北。
  博利厄的攻势是4月10日开始的。皮托利的七个营进攻沃尔特里的色尔弗尼,法军却在11日秩序井然地撤回萨沃纳。武卡塞维南进到萨塞罗,而位于其右侧的阿根陶则推进到芒泰诺泰,但是他动身太迟,结果马塞纳手下的一个旅长兰普恩抢先攻占了尼格莫山。拿破仑10日抵达萨沃纳,他会见了马塞纳和拉阿尔普,并对预定于15日发动的攻势作了最后安排。现在他发现整个奥军都在向他推进,因此必须立即改变计划。当务之急是对付博利厄而不是攻击柯里。11日,他抵达尼格莫山正南的桑托里奥,发现据守坚固阵地的兰普恩正受到奥军阿根陶部六个营的攻击,在芒泰诺泰以西却未见有其它奥军。拿破仑集合所属各师师长口授命令:命拉阿尔普次日上午向阿根陶发起正面攻击;马塞纳连夜率所部沿芒泰诺泰以西的阿尔山脊前进,于次日拂晓进攻阿根陶的右后方。法军的攻击如期实施,结果完全成功。4月12日,当晨雾升起时,阿根陶发现自己几乎被包围。经过短促交战,其部下便开始溃散并向东北方向的阿奎仓皇撤退。拿破仑在芒泰诺泰首战得手,的确决定了这次战役的结局。他已经在他的两个对手之间打进了一个楔子,而且他们今后也休想再次会合。他迅速利用这种形势,命拉阿尔普在芒泰诺泰据守夺取的地盘,同时命马塞纳挥戈北向往克罗和代戈推进,以对付奥军的援兵;命令奥热罗的生力军向卡凯尔运动,然后朝西折向米勒斯摩;而塞律里埃则从加里希奥直下塔纳罗河谷以威胁切瓦。同时,拿破仑把司令部也移到了卡凯尔。他认为梅尼尔不胜任师的指挥职务,于是将梅尼尔师的一个旅拨给了马塞纳,另两个旅拨给了奥热罗。
   4月12日下午,拿破仑发布了如下战报:
  共和国万岁!今天,4月12日,马塞纳将军所率师与拉阿尔普将军所率师一起攻击了据守在芒泰诺泰重要阵地的奥军,该军达一万三千人,由博利厄将军本人以及阿根陶将军和罗卡维纳将军所指挥。结果共和军彻底击败了奥军,打死打伤敌人约三千人。

  罗卡维纳是阿根陶的一个旅长,至于博利厄则根本不在场,他实际上是两天之后才听到战败消息的,当时他正在从沃尔特里返回其设于阿奎的司令部的途中。
  炮兵出身的拿破仑初次在战场上运用步兵便首战告捷,战绩辉煌。不过,这不应归结为不可思议的天才或侥幸。他忠实地应用了从布塞、吉贝尔和杜特那里领略的战术思想,难能可贵的是,他应用时头脑清醒,能当机立断,迅速行动。
   4月13日上午,奥热罗率三个步兵旅约九千人西进,攻击据守在米勒斯摩的皮埃蒙特军。在这里他受到奥军普罗韦拉将军的独立旅和皮埃蒙特军一个掷弹兵营的阻拦,当时,他们正据守着西博尔米达河谷。当奥热罗逼近时,普罗韦拉便率其大部分兵力逃到一个陡峭山顶的科西里亚古堡中凭险据守。奥热罗企图对该堡实施强攻,但被击退,而且损失惨重。不过,普罗韦拉终因弹尽粮绝滴水无存而于次日投降。在此期间,奥热罗还把柯里的部队从米勒斯摩往西赶到了切瓦。
  拿破仑在成功地扩大奥军与皮埃蒙特军之间的间隙之后,现在回师与马塞纳重新会合。据马塞纳报告,他为阿根陶在代戈的一个后卫部队的坚固阵地所阻。4月14日下午,拿破仑再次组织围攻,马塞纳从正面进攻,而拉阿尔普则涉水渡过代戈下方的博尔米达河攻击奥军后方,结果俘获奥军二千六百人,阿根陶残部往斯比格罗峡谷向北逃往阿奎。不过,代戈战役并未结束。博利厄原先曾命令武卡塞维驱逐在沃尔特里的法军。这个任务其实已由其左侧的皮托利完成,于是武卡塞维便率领他的七个营沿阿尔卑斯山脊西进以与在萨塞罗的阿根陶会合。14日上午,他奉命火速驰援在代戈的阿根陶。经过彻夜行军,他于25日上午突然出现在代戈法军的翼侧,迫使法军仓皇撤出该镇。马塞纳很快就扭转了局势,接着发动反击将武卡塞维往北逐往阿奎。
  博利厄从开战起,就根本控制不了部队,现在他试图收拢其在亚历山大里亚和托尔托纳两个要塞之间的残部,以求守住波河上的那个渡口。4月16日,他上呈奥皇的一份悲观的急报:
  本部处境艰险,……我正尽力收集在阿奎的残部。……然后我将尽量选择于我军安全最为有利的阵地,确保伦巴第的防御。我恳请陛下斟酌一支仅剩一万六千人的军队还能有何作为。

  六天前他是以二万八千之众参战的,可见奥军的损失的确是相当大的。
  在暂时击败其主要对手之后,拿破仑现在可以转而集中注意力,全力以赴地对付撒丁人了。他自设在卡凯尔的司令部下令围攻柯里在切瓦的设防营地。奥热罗奉命正面攻击,塞律里埃和马塞纳则分别从左右两侧进行迂回。随即,拿破仑将司令部移至米勒斯摩。法军各路纵队于18日开始行动,但等他们赶到时却惊异地发现敌营早己撤空。原来,柯里已乘黑夜率部退守圣麦科和利西哥洛之间科沙格里亚河畔的坚固阵地。他手下仍有一万三千人,约为其原有兵力的一半。法军于19日发动正面进攻失利,损失惨重。21日,拿破仑调集其全部兵力组织了最后一次围攻,结果塞律里埃向敌军右翼的迂回包抄起了决定性作用。
  柯里被迫经芒多维朝北面都灵方向溃退。现在法军抵达皮埃蒙特平原,其骑兵师在斯但格的指挥下正乘胜追击溃败的撒丁军队,不幸斯但格本人却翻身落马受了致命伤。撒丁国王的特使在都灵以南三十三英里的凯拉斯科会见拿破仑。4月28日,双方在此签订了一项停战协定。4月26日,拿破仑曾发布过如下战报:
  将士们,在十五天之内,你们已经赢得了六次胜利,夺得了二十一面军旗,五十五门大炮和若干要塞,并征服了皮埃蒙特最富庶的地区,你们已经俘获了一万五千人,打死打伤一万多人。

  对于一位青年将领而言,这不是一个小成就。在26岁时,他已经接连击败了两支敌军,从而树立了作为一位杰出的部队领导人的声望。
  征服皮埃蒙特是拿破仑作为司令官所指挥的第一个战役。而且也可能是他毕生最光辉的一仗。也许有人会说,那是他走运,因为其主要对手是年迈的博利厄,后者显得愚不可及因而可以轻取。撇开那点不谈,且看拿破仑在一开始所面临的困难的确是令人望而却步的。首先,战场的地理环境于他不利。诚然,他有一座山脉作为屏障可以掩护其最初的兵力集结,但是,这座屏障仅有一条狭窄的隘道供其大部分兵力通过,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冒相当大的风险。其次,其交通线从萨沃纳回到尼斯长达百英里,而且由于濒临大海,在其任何一点都极易为纳尔逊的舰队所切断。至于纳尔逊为何不曾作这种努力倒是颇令人费解的。第三,他的补给系统非常不得力。这一方面是由于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组织它,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这次战役比他预定的时间提前了四天。拿破仑原来打算先对付离他的交通线较近的撒丁军,然后再回师对付其兵力远为分散的奥军。阿根陶沿亚平宁山脉出其不意地推进也许可以使一位次等司令官丧失平衡,然而拿破仑却可以非常迅速地改变计划来适应这种突然变化。由此可见,他的头脑反应是何等灵活!
  皮埃蒙特战役表明尽管拿破仑对战争艺术并无创见,但是他在应用公认的基本原则时却显得身手不凡,这不仅表现在战略机动方面,而且也表现在战术行动方面。每当他单纯发动正面攻击时,往往以失败而告终。一旦他把正面进攻和迂回包抄结合起来,他就旗开得胜,不过,那也不是什么新的作战原则。
  我们还应当注意他最初兵力集中得以实现的保密能力。4月初,意大利军团所据守的阵地正是头一年舍雷尔在洛阿诺攻势中所夺得的阵地。由于马塞纳和拉阿尔普在冬季一直沿着前线积极巡逻,因此对敌人的兵力部署了如指掌,这多亏了马塞纳的情报人员。法军在表面上虽没有什么动静,可是暗地里却调兵遣将,从海防区增援到达加瑞索的塞律里埃师。此外,由于前线附近饲料缺乏以致炮兵连的骡马不敷使用,为此拿破仑于四月初由海路给瓦多送去一批骡马,并指示马塞纳只准在战斗打响前起岸。为了欺骗敌人,转移敌人对卡蒂波纳山隘的注意力,塞尔沃尼旅奉命沿海岸向沃尔特里进军。结果博利厄急不可待地吞下了这个诱饵,他错误地断定法军的主要目标是热那亚。
  博利厄首着失误,拿破仑立即加以利用。他改变原定计划,不等奥军集中就对分散的奥军发动第一次打击,首战于芒泰诺泰,再战于代戈。这是一个灵活机动的出色战例。在这些闪电式打击中,拿破仑应用了他研究前人的战役所吸取的经验教训:集中兵力以对付最接近的重要目标,同时节约用兵,保留预备队以防不测。一开始,他用马塞纳师对付位于芒泰诺泰和代戈的奥军,而用奥热罗的生力军监视位于米勒斯摩的撒丁军。击败奥军后,他立即调集各师兵力打击位于芒多维由柯里指挥的撒军,而将塞律里埃师的生力军投入决定性的侧翼包围。这一系列作战行动都是以保持目标原则为指导的。事实证明,对极为脆弱的侧翼实行战术包围往往取胜。最后,到达平原时,他用骑兵来扩大战果,追歼溃敌。在此之前,即使从事侦察活动他也未能使用骑兵,这是受地形限制的缘故,因为骑兵在山区行动不便。
  皮埃蒙特战役是步兵之战,炮兵只扮演了次要角色,这也主要是由于该国的地形所限。胜利主要是靠士兵们的两条腿赢来的。尽管由于作战比拿破仑预定计划提早四天进行,以致后勤补给事实上时常中断,但士兵们的行军速度之快仍然十分惊人。有一次,奥热罗的一个营不得不完全靠缴获奥军的滑膛枪来装备自己。部队出色的行军和战斗力大部分应归功于他们的师长。五个师长中有四个是具有长期山地作战经验的沙场老将。在芒泰诺泰战斗中,拿破仑免除了身患风湿病的梅尼尔的师长职务,但其他四位师长都战功卓著。虽然拿破仑比较年轻,但是,对那些作战经验较他远为丰富的下属行使权威时,他似乎毫无困难。
  这位年轻的总司令其人及个性是颇值得注意的。他身材矮小,象马塞纳,而且不修边幅,讲起话来带有刺耳的科西嘉口音。在任意大利军团的炮兵司令期间,他的人缘也不好,整天郁郁寡欢,人们只知道他是一个主要关心个人升迁的青年军官。在宣布由他出任意大利军团司令后,诸如马塞纳和奥热罗这样的资深将领,一想起在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司令下供职就不寒而栗。不过,一旦他开始发号施令,谁也不敢怀疑他的个人权威和指挥能力。象马塞纳和奥热罗这样一些有经验,有主见的将领,起初在内心里对他存有妒忌而且也许执行其命令不痛快是可以理解的。当时,在拿破仑的参谋部任职的马尔蒙曾作过这样的记载:
  当时不仅他的命令得不到信任(这种对其长官的信任可以把一支军队的能量扩大十倍),而且连须遵照执行的战斗部署也常为那些久踞指挥要职、年岁比他大得多的将军们的抗衡和托词所动摇。

  首战旗开得胜使人们对拿破仑的疑虑和妒忌也一扫而光。九天之内连打了四次大胜仗,这个纪录足以令最顽固的人折服。这位年轻的领袖从此获得了下属指挥官们的真诚信赖,在他们的通力合作下,他攻必克,战必胜,一往无前。
  在部队中必须保持严格的纪律也许是拿破仑从皮埃蒙特战役获得的最重要的一个经验。以前,他带领科西嘉义勇军,曾因部队纪律涣散而有过痛苦的教训。法国部队一向不注重军纪。当意大利军团在冰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度过寒冬来到富饶的皮埃蒙特平原及其殷实的村庄后,部队疯狂地四散抢劫。其中有两件事特别突出:一是4月14日在代戈,奥军仓皇撤出该镇时,撇下拖炮的骡马,法军官兵将这些东西统统据为已有,结果拿破仑不得不每头用一个金币将它们收购过来。另一件是4月20日发生在科沙格里亚河上的圣麦克尔激战中,这次更为恶劣。塞律里埃师的一个轻步兵团在攻占该村之后便立即四处抢劫,结果皮埃蒙特军一个反击就夺回了该村,致使拿破仑不得不将进攻行动推迟到第二天。
  拿破仑意识到他所接管的这支军队,由于长期以来无人关心其疾苦,所以吃不饱,穿不暖,衣衫褴褛,装备低劣,而且常常欠亡饷达数月之久。从现在起,他要确保他们丰衣足食,但决不能因此而变成所占地区的一个祸害。尽管免不了要进行大规模的抢劫,但这种抢劫应是有组织的,军人必须保持自尊。就这样,他很快就赢得了部队的信任和爱戴。
第5章 征服伦巴第(1796)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凯拉斯科停战协议意味着拿破仑已经成功地达到了督政官们在3月6日指示中所规定的第一个目标,即征服皮埃蒙特。在法国督政府与撒丁国王缔结正式和约之前,拿破仑已经为自己下一步进攻奥军牢靠地取得了一个可靠的跳板,因为他坚持在协议中规定撒丁王国必须交出科尼、亚历山大里亚和托尔托纳作为休战条件。在勒索皮埃蒙特人的钱财发放军饷并重新装备部队之后,他现在准备东进了。他要把奥军一举赶出伦巴第,而米兰则是督政府赋予他的最后目标。但要到达米兰,他就必须跨过意大利最难克服的江河——波河,及其左面的支流提契诺河,而且不管渡那条河都会遭到博利厄军队的抵抗。此时,这些河流正因阿尔卑斯山积雪融化水位暴涨,而法军的舟桥中队却还在遥远的后方。因此,拿破仑只有施展计谋,以智克敌。
  根据凯拉斯科停战协议第四条,法军有权通过皮埃蒙特领土和在瓦兰察渡过波河。为了制造他要在瓦兰察渡河的假象,他把马塞纳师和塞律里埃师调到该地附近,并命令他们征集船只,勘察渡河地点。这些备战活动很快就传到了博利厄的耳中。他立即率部在瓦兰察渡过波河并占领阵地以便阻止法军过河。同时,这样做,他还可以掩护直达米兰的通道。博利厄的兵力约有两万一千人,而法军由于得到了增援,现在也许二倍于奥军。5月3日,拿破仑把司令部移至托尔托纳。次日,他从马塞纳、奥热罗和拉阿尔普三个师中抽调了六个营由掷弹兵和明火枪手组成的精兵。5月6日至7日,这支纵队,在达尔马涅准将的指挥下,往东强行军至瓦兰察下游五十五英里的皮亚琴察。同时,负责舟桥中队的炮兵军官安德烈奥西少校往波河下游运动,沿途收集船只并负责在皮亚琴察组织渡河工作。拿破仑把实际渡河的行动交给了年轻的拉纳 [ 注:琼·拉纳(1769-1809),1804年晋封为元帅,1808年晋封为芒泰贝洛公爵,1809年5月,在阿斯佩思-埃斯林战役中受伤致死,他是拿破仑的元帅中第一个死于战场的人。 ] 上校指挥,其超群的能力和勇敢精神拿破仑是三周前在代戈战场才发现的。5月7日,安德烈奥西已调集了许多驳船和一艘大渡船,这些船只一次能运载五百人。拉纳指挥的渡河作战打得非常漂亮,只遇到了轻微抵抗。次日,法军与博利厄的左翼接触,有些零星战斗。当晚,在前哨发生一件事,拉阿尔普将军被自己的哨兵误射身亡。
  到5月9日时,拿破仑全军都渡过了波河,再也没有水上障碍可以阻挡他们向米兰挺进。军队北上,仍由马塞纳师充任前锋。当天,拿破仑向卡尔诺呈送了一份报告:
  我们终于渡过了波河。第二个战役已经开始。博利厄上当了,他算计太不周详,屡次陷入别人为他布下的圈套。……再打一次胜仗,我们就可以成为意大利的主人。

  出奇不意地渡过波河在战略上固然是一项辉煌成就,可是在道义上也许说不通。当时,皮亚琴察是一个中立城市,属于巴马公国。拿破仑不仅未经允许就侵犯了巴马的中立,而且还向那位不幸的公爵勒索了八万英磅的罚金以犒赏法军。同时,他还没收大量实物,其中包括米开朗琪罗和葛雷基欧的二十幅名画。他把这些东西都送到了巴黎。人们不能因此而责备拿破仑的抢劫行为,因为他是奉督政府之命行事的。接着他又进入了摩德纳公爵的领土,这里也是中立的,他的所作所为与上次类似。
  博利厄一听说法军已经渡过波河,立即意识到他必须放弃米兰公国。于是他取道克雷马和布雷西亚,向东退往狭窄的特兰提诺河谷。他在洛迪桥渡过阿达河,然后在桥边留下一支强大的后卫部队以迟滞法军行动。这支后卫部队达一万人,有十四门炮和一些骑兵,由塞博滕多夫指挥,该师没有参加芒泰诺泰和代戈战役。
  这时,这次战役中最富有戏剧性的一个插曲发生了,的确也是拿破仑整个生涯中最富戏剧性的一幕。马塞纳的前卫在从皮亚琴察开往米兰的途中,于5月10日午后不久,到达小镇洛迪。该镇离阿达河的右岸不远,河上有一座一百七十码长的木桥。该桥靠近对岸的那部分已被奥军破坏,塞博滕多夫的部队就在那边严阵以待。拿破仑到后决定强渡。至今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作出这种决定。奥军全都在对岸,而且到夜间自然会撤退。他们根本不可能妨得他的当前目标,其当前目标不是追击博利厄而是占领米兰。也许他觉得这是他打击奥军的最后机会,因为他们的主力已经避开了他。
  拿破仑和马塞纳在城墙的掩护下侦察了该桥,他们发现该桥防守严密并受到两个炮兵连的火力控制。拿破仑调来一个炮兵连,亲自瞄准并组织了一个突击队。这个突击队在城墙后面集中,城门一开就杀向桥头。在遇到一阵霰弹的迎头射杀后,突击队一度动摇。在浓烟的掩护之下,再次发动进攻,由马塞纳和贝尔蒂埃亲自指挥。日落时分,法军猛攻该桥,奥军防御终于瓦解。
  洛迪桥之战对于整个战役并无战略影响,但是对参战部队和拿破仑本人在心理上的影响却非同小可。这是他首次和他的部队一起在第一线战斗,他们高兴地称他“小班长”。这一仗无疑增强了他的自信心。诚如后来他在圣赫勒拿岛所说的:
  只是在洛迪之战后,我才认识到我终归要在政治舞台上扮演一个决定性的角色。我的雄心壮志的第一颗火花就是那时产生的。

  几天之后,他在米兰对副官马尔蒙说:
  我们今后取得的胜利将远比我们业已取得的胜利更伟大。……我们这个时代,尚无人构思伟业,要由我来开此先例了。

  洛迪之战后,法军继续向米兰推进,一路畅行无阻。5月15日,拿破仑骑马进入伦巴第的都城米兰。
  这时,这位年轻的总司令对战争目标的看法与巴黎督政府产生了分歧。当拿破仑还是意大利军团炮兵司令时,他在内心就概略地拟订了一个把奥军逐出意大利的总体计划。后来,在巴黎“测绘局”供职时,他又在更大的规模上发挥了这一构想。他设想用意大利军团侵入蒂罗尔,与部署在莱茵边境由莫罗指挥的莱茵-摩泽尔军团和儒尔当指挥的桑布尔-默兹军团,共二十万法军联合进军维也纳。这一巨大的钳形运动目前正在形成,因为博利厄的军队正在他的面前全线溃退,他们此刻只求在特伦蒂诺阿尔卑斯山的要塞中找个安身之所。
  然而,督政府的战略目标却没有他这样野心勃勃。自上一年的十一月份以来,法国政府的实权掌握在五个督政官手中,他们是:勒图尔纳、卡尔诺、巴拉斯、勒贝尔和拉·莱波-雷韦伊埃。其中,卡尔诺号称“胜利的组织者”,是一位谨慎的计划师,显然也是督政府的战略顾问。他一向认为拿破仑对维也纳发动规模巨大的向心攻击的想法是一种疯狂的幻想。在3月6日给拿破仑的指示中,根本就没有提及这些遥远的战略目标。交给他的任务只有三项:一、征服皮埃蒙特;二、击败奥军;三、占领米兰公国。至于下一步干什么,卡尔诺的计划很简单:奥军在得到增援后将卷土重来,要准备在意大利与奥军再决雌雄;鉴于法国财力枯竭,整个意大利正躺在拿破仑的脚下,而意大利又是欧洲最富饶的国家,因此法国必须尽量榨取意大利的资源。5月7日,督政府命令拿破仑将其大部分兵力交给阿尔卑斯军团的克勒曼,由他接管米兰地区并牵制奥军。而拿破仑则率其剩余兵力南下劫掠,占领托斯卡纳和巴马,强迫热那亚贷款,进军罗马迫使教皇纳贡,最后,如有可能,就“解放”那不勒斯和科西嘉。
  这种蓄意剪除鹰翼的做法使人不禁感到年长的卡尔诺对拿破仑颇有一点同行是冤家的妒忌心理。其他的督政官们也认为这只年轻的鹰飞得太高了一点,或许不仅会飞出视野而且还有可能对他完全失去控制。最后,他们提请这位总司令注意,他今后的军事行动必须经过军团特派员加兰和萨利切蒂的批准。5月14日,正是洛迪大捷后的第四天,拿破仑收到督政府下达的这些指示,便大发雷霆。他坚决抵制这些指示,不过,措词还客气。他对督政官们竟要他把军队一分为二并与年长的克勒曼共事特别恼火:
  要克勒曼在意大利与我联合指挥的打算是失策的。我不可能自愿地与一位以欧州第一将才自居的人共事。此外,我认为即使用一位憋脚的将军主事也比用两位优秀的将军同时主事要好。

  拿破仑对于部队调动必须报请特派员批准的指示也非常愤慨,尽管其中的一位是他的故交和同盟者利萨切蒂。最后,他提出了辞呈。
  督政官们拗不过这位血气方刚的青年司令官,5月21日,卡尔诺以抚慰的措词又给他写了一封信,克勒曼的阿尔卑斯军团仍继续充当拿破仑的意大利军团的兵员补充站。
  拿破仑在米兰停留了一周,以便休整并让他那衣衫褴褛的部队换装。他从当地居民中勒索了八十万英磅的巨款,用现金给部队发放了薪饷。帕维亚的居民起而造反,遭到了他的无情镇压。
  米兰公国本是奥地利的一个封地,如今已在拿破仑的控制之下。他决定追击正在朝蒂罗尔溃逃的博利厄残部,为此,他必须穿越威尼西亚共和国的中立领土。5月27日,马塞纳的前锋进入布雷西亚。30日,他在瓦莱焦渡过明乔河并于6月1日在维罗纳设立了司令部。然而在瓦莱焦发生的一个意外的小事件却几乎使其总司令惨遭不测。马塞纳的前卫部队走后,拿破仑在桥边的一所农舍里歇息并进午餐。突然,一支奥军骑兵侦察队闯进了村子,一时枪声四起。由于周围没设警卫,拿破仑及其参谋人员几乎被俘,但总司令还是穿了一半衣服由后门逃了出去。这次侥幸逃脱后,拿破仑为自己建立了一支由两营掷弹兵(由拉纳上校指挥)和一个骑兵连(由贝西埃尔 [ 注:贝西埃尔(1768-1813),1804年被晋封为元帅,1808年晋封为伊斯的利亚公爵,后来统率近卫军,在莱比锡战役中阵亡。 ] 上尉率领)组成的私人卫队。这就是其后第一执政所拥有的,以及再往后发展为法兰西皇帝所拥有的那支近卫军的雏形。
  到6月初时,拿破仑不仅从奥地利总督费迪南大公手中夺回了整个伦巴第,而且还侵犯了威尼西亚共和国的中立。他这样做并非师出无名,因为博利厄为了确保自己能退往特伦提诺,已经占领了威尼西亚的佩斯基耶腊要塞。这是著名的中世纪四边形要塞区中四座要塞的一座。这四座要塞是:佩斯基耶腊、维罗纳、莱尼亚戈和曼图亚,它们在西面扼守着通向威尼斯的要道。而这其中,唯一真正可守的要塞是曼图亚,它也是奥地利的一个封地。由于该要塞几乎完全为明乔河所环抱,而该河在这里又泛滥形成一座湖泊,因此,若进行一般的围城作战,曼图亚是攻不破的。这些要塞,尤其是维罗纳和曼图亚,对于尔后的军事行动十分重要,因为它们控制着波河流域沼泽状泛滥平原上的要道交叉点和河川渡口。博利厄本人带领一万四千人躲进了曼图亚要塞,余部则往北逃入蒂罗尔。
  封锁曼图亚并暂时肃清残余奥军之后,拿破仑在威尼西亚境内,沿阿迪杰河右岸设置了一道警戒线。此时,为了安抚其主子,他决定去执行巴黎的督政官们在5月7日指示中责令他去执行的那种大规模的掠夺性远征。届时,其部下也可以乘机捞一把而不必冒招致伤亡的危险。
  把阿迪杰河及南北维罗纳一线的警戒任务交给马塞纳之后,拿破仑于6月中旬起程,从事劫掠。首先,他派缪拉率一支快速纵队前往热那亚去维护法国在那里的权威;然后又派奥热罗率另一支纵队前往波伦亚,这是教皇国的一部分。他本人率第三支纵队也赶到了波伦亚,他威胁说要向罗马进军。6月23日,他与教皇庇护六世的代表签订了一项停战协定,结果法国迫使教皇割让波伦亚、裴拉拉和安科纳,并获取巨额赔款和梵蒂冈珍藏的大批油画、雕像和手稿等稀世之宝。尔后,拿破仑又闪电般地穿过亚平宁山脉,到达皮斯托亚、里窝那和佛罗伦萨,在那里他接受了托斯卡纳大公的投降。无论何地,凡敢抵抗者(如在拉韦纳附近的卢戈)他都无情镇压,严惩不贷。到7月中旬,他回到了设在米兰的司令部。
   6月21日,拿破仑曾致函督政府说:
  意大利现已全部落入法国手中,但由于兵力太单薄,我们必须作好准备以应付各种事变;……我们在任何地方都必须强硬。因此,在军事、外交和财政事务方面必须有统一的政策。在有的地方,我们必须严刑峻法,杀一儆百;而在另一些地方,我们对所发生的事情却不得不采取视而不见和少说为佳的方针,因为时机尚未成熟。就目前的意大利局势而言,外交应从属于军事。

  由此可见,这位成功的军人正在向一位政治家的方向发展,不过其治国之才是以武力为后盾的。
  拿破仑南行劫掠一月,不仅是为了取悦于督政官并使其部下痛快痛快,他降服意大利中部各国也是着眼于其既定的军事目的,即确保其右翼和后方交通以解除深入奥地利作战的后顾之忧。这是他从未放弃的最终目的,尽管督政府无意让他这样做。现在他着手应付更为紧迫的军事任务,即迎击奥军日益迫近的反攻。
  在奥军的反攻尚未发动之前,拿破仑认为夺取其后方孤立要塞曼图亚是非常重要的。尽管他的炮兵拥有大量的攻城炮(大都是从意大利兵工厂掳来的),那也绝非易事。曼图亚凭借天险固若金汤,它三面以明乔河为屏障,水面宽约五百至八百码,第四面受到一片沼泽的保护,仅有一条堤道与外界相通。夏季,围城部队由于疟疾而损失严重。担任攻城任务的塞律里埃师屡攻皆北。拿破仑于是决定7月30日,对该城发动最后一次猛攻。
  到6月底时,奥军才开始从拿破仑迅雷不及掩耳地征服皮埃蒙特和伦巴第所给予他们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维尔姆泽元帅是一位比博利厄还要年长的老将,此时率两万人由莱茵转战意大利前线。维尔姆泽在特伦蒂诺集中了四万七千人的兵力,比拿破仑的四万四千人还多,他奉命解曼图亚之围并把法军逐出意大利。由于山地地形所限,维尔姆泽只能自蒂罗尔沿那些南去的狭窄谷地行进。他决定以三路纵队平行推进,其中两路去加尔达湖东西两侧,另一路走上阿迪杰河谷;还有一支第四纵队则越过威尼西亚平原自维琴察威胁维罗纳。所有四支纵队会聚于布里西亚-佩斯基耶腊-维罗纳一线,尔后再向曼图亚进军。
  除了围攻曼图亚的塞律里埃师和在瓦莱乔作预备队的基尔马内骑兵师外,拿破仑的部队散布在一条长达七十五英里的战线上,即从阿迪杰河下游的莱尼亚戈,沿该河右岸经维罗纳到利沃里北面的巴多山,然后再往西至加尔达湖,越过该湖,这条战线往西还延至依索湖。这是一条漫长而危险的防线,但是拿破仑无法知道敌人的主要打击将选在何处。
  维尔姆泽的进攻是7月29日开始的,其主攻方向在阿迪杰河的狭窄谷地和加尔达湖之间的中心地带,这一带是马塞纳师(一万三千人)的防区。维尔姆泽的两支中央纵队(二万四千人)把马塞纳师的儒贝尔旅撵出了巴多山的低坡地带和利沃里高原。到夜幕降临时,马塞纳师已经后退12英里到达卡斯特尔卢翁-佩斯基耶腊一线。
  拿破仑对这一打击迅速作出反应,因为他面临着自己的战线被分割切断的危险。他放弃了对曼图亚的围攻,从阿迪杰河防线撤回了所有的部队,并把他们集中在加尔达湖以南的罗纳托-斯蒂维耶雷-索菲里诺地区。维尔姆泽的右翼纵队在科斯达诺维奇的率领下已经夺取了布里西亚,但又为法军反冲击所收复。拿破仑成功地把四个师即苏尔特、法斯皮罗、马塞纳和奥热罗师的兵力插入科斯达诺维奇纵队和加尔达湖东南的维尔姆泽主力之间。塞律里埃师则从曼图亚移至斯蒂维耶雷以南20英里的马卡里亚。维尔姆泽朝曼图亚运动正中拿破仑下怀,因为这样一来,维部主力与其右路纵队科斯达诺维奇部之间的间隙便越来越大。后者曾于8月2日攻占过罗纳托,但是在马塞纳的猛烈反击之下,他又被赶回佩斯基耶腊。维尔姆泽此时转而西进以便与科斯达诺维奇会合,但拿破仑在8月5日用马塞纳师和奥热罗师在斯蒂维耶雷挡住了他的去路,因此会师之举已为时太晚。斯·蒂维耶雷村座落在一个可控制周围平原的岩质高原上,此时为维尔姆泽所据守。当德斯皮罗和马塞纳与其正面相持时,奥热罗和由博阿蒙率领的一个骑兵旅快速绕到其左翼,拿破仑的副官马尔蒙中校也率乘骑炮兵飞驰前往参战。尽管法军由于长途奔袭而筋疲力尽,但是对维尔姆泽侧翼的这个威胁却迫使他后撤回到明乔河一线,而且他经佩斯基耶腊向北的撤退已经死伤六千余人。法军收复了他们在阿迪杰河一线原有的阵地,包括维罗纳和利沃里。然而,曼图亚仍有一万六千奥军,尽管孤军困守,但他们已经从维尔姆泽那里得到增援和补给。
  拿破仑还从没有象斯蒂维耶雷之战的前一天那样接近失败的边缘。那天他的形势如此危急以至曾想往阿达河一退了之。维尔姆泽已经突入到法军的中心地带,在明乔河谷打进一根很深的楔子;倘若维尔姆泽与科斯达诺维奇取得联系,那么法军也许在得以集中之前就被打垮了。拿破仑由于反应敏捷,行动神速才转败为胜。他迅速收拢其分散的兵力,然后将彼此分隔的敌人各个击破。
  尽管他自己的部队经过一周的激战和行军已经疲惫不堪,但他决心不给敌人以喘息之机。他仍希望在冬季来临之前实施钳形攻势,给奥地利以致命的一击,即他自己的部队经蒂罗尔指向因斯布鲁克,而莫罗的莱茵-摩泽尔军团直下多瑙河谷发动强大的联合攻势。这是他长期以来所梦寐以求的。因此,他发了一封密件给莫罗说他将于9月2日进攻维尔姆泽并将于9月5日抵达特伦托。
  当马塞纳被告知担任这次攻势的先锋时,他愤怒地抗议说他的师己不能参加这次进攻作战,因为他的部下衣衫褴褛而且“完全赤脚”了。可是拿破仑根本不听他的申诉,9月2日率三个师的人马出发了。9月4日,马塞纳冲入维尔姆泽设在罗韦雷托的前哨阵地,5日进入特伦托,正如拿破仑原先告知莫罗的一样。但莫罗却行动迟缓,迄无动静。
  维尔姆泽现在转而东向,企图经巴萨诺和维琴察进军曼图亚以迂回包抄拿破仑,仅在拉维斯留下由达维多维奇指挥的一个师封锁上阿迪杰河谷。而拿破仑却沿法尔索加纳和上布伦塔河谷对维尔姆泽穷追不舍,一直到9月8日才在巴萨诺追上奥军。他用马塞纳和奥热罗的两个师对敌进行翼侧包围,结果俘敌三千并缴获三十五门火炮。维尔姆泽的残部逃脱了法军的追击,9月15日躲进了曼图亚。这个要塞现在再次变成了专为奥军司令官而准备的捕鼠器。
   1796年的战役并未到此结束,因为奥军为解曼图亚之围正在作进一步的努力。10月间,一位年老的匈牙利元帅阿尔文齐,受命率皮亚韦河谷的四万生力军,驰援曼图亚,夺取维罗纳,并与达维多维奇会合,后者尚有一万八千人的兵力,将由蒂罗尔进至阿迪杰河。
  拿破仑再次发现自己处于劣势。沃布瓦师(八千人)正据守在利沃里附近的阿迪杰峡谷;而基尔马内(九千人)正封锁着曼图亚,因此只有马塞纳和奥热罗的两个师(一万一千人)可用以迎击阿尔文齐的攻势。法军在医院里有一万四千名病员和四千名伤兵。塞律里埃正患着疟疾,其他许多指挥官也是如此。法军几乎得不到什么增援,士气十分低落。甚至连拿破仑本人也深为沮丧,他给正在米兰的约瑟芬写了一封调子悲观的信。
   11月初,阿尔文齐向前推进,迫使马塞纳的前方警戒线慢慢地从巴萨诺退至维琴察。拿破仑命令马塞纳和奥热罗沉着撤往阿迪杰河一线。他希望把阿尔文齐从维罗纳往南引,以便阻止他与达维多维奇会合。11月11日,马塞纳在维罗纳以东十英里的卡尔迪埃罗山岭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后卫战,结果伤亡惨重。11月14日,阿尔文齐转而向南,打算在维罗纳下游八英里处的昔维奥借助浮桥渡过阿迪杰河,进军曼图亚。有鉴于此,拿破仑在14日到15日的夜间暗中撤回马塞纳师和奥热罗师,这两个师穿过维罗纳,沿右岸下行十五英里进抵龙科,拿破仑曾命令安德烈奥西少校在这里架设了一座浮桥,渡过阿迪杰河后,他们又沿左岸下行,然后折往该河的一道小支流河——阿尔朋河的右岸,并在阿尔科拉村的对面停了下来。这样,拿破仑就把他的打击力量调到了阿尔文齐行军纵队的左侧。
  阿尔科拉位于阿尔朋河的正东。周围是低洼的沼泽和部分已经耕种的水稻田。由于刚刚下过大雨,离开路面就无法通行,所以部队只能在水网稻田地的堤岸上行进。部队无法展开,为数有限的几座小桥和堤坝就构成了重要的战术要点。拿破仑预期只要北进到阿尔朋河,他就能在维琴察-维罗纳公路上的圣博尼法乔打击奥军行军纵队的翼侧。
   11月15日晨,奥热罗师的右翼在阿尔科拉与奥军前哨遭遇。双方为那里的一座木桥展开了激烈的争夺,该桥当时为奥军把守,但法军屡攻不下。拿破仑到后发现奥热罗的部队不能或者不愿向桥头冲击,于是抓起一面团旗亲自率领部队向桥头进攻,他的兄弟路易·波拿巴和两名炮兵出身的副官马尔蒙和米尔隆护住他一同向敌人冲去。另一位军官却把总司令拖回,说他这样做等于送命。紧接着发生了一阵争夺,在混乱中,拿破仑滑下堤岸,掉进了河沟,米尔隆中校则中弹身亡。两名军人把他们的总司令从泥淖中救了出来。
  当晚,拿破仑把奥热罗和马塞纳两个师撤到了阿迪杰河的右岸,并在阿迪杰河和阿尔朋河汇合处的下游另架了一座浮桥。16日,对阿尔科拉桥头又发动了一次进攻仍未奏效。17日,马塞纳和奥热罗再次进攻阿尔科拉,这一次马塞纳终于成功了。于是利用新桥在右侧作了一个迂回运动迫使阿尔文齐向维琴察退却。18日,法军重新占领了他们原有的阵地。当达维多维奇听到阿尔文齐撤退后,他也往北退守特伦托。
  令人难以理解的是阿尔文齐在阿尔科拉争夺战后为什么竟如此突然地撤走,因为法军当时尚处于劣势。在三天的战斗中奥军损失了六千多人,法军约损失了四千五百人,但后者只有少量预备队可供增援。在某种程度上,拿破仑重复了斯蒂维耶雷村的打法,即先避开敌军一个纵队而集中自己的打击力量对付敌人的主力。不过,这两次战役无法作战术上的比较,因为斯蒂维耶雷的地形与阿尔科拉的地形完全不同。这两次战役都表明拿破仑不仅能攻而且善守。
   1796年的战役以法军控制了阿迪杰河至加尔达湖一线并在威尼西亚获得了一个立足点而告终。不过,在法军战线的后方仍有一支奥军困守在曼图亚城内。
第6章 利沃里战役和征服威尼西亚(1797)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1797年初,奥地利人仍决心把这位在一年之内相继击败过柯里、博利厄、维尔姆泽和阿尔文齐的非凡的青年司令官从意大利北部赶出去。阿尔文齐奉命重整旗鼓,再解曼图亚之围。这是因为此时的曼图亚在疾病和饥饿的威胁之下已危在旦夕。阿尔文齐手下还有四万三千人。而与他对抗的拿破仑,由于封锁曼图亚用去了一万人,因此手下只有机动兵力三万四千人和七十八门火炮。
  法军此时所据守的防线还是去年七月底维尔姆泽发动进攻时法军所据守的那条防线。奥热罗的九千人在莱尼亚戈镇守下阿迪杰河;马塞纳的九千人在维罗纳防卫重要的中央战区;而新任师长儒贝尔则率一万人在阿迪杰谷地与加尔达湖之间扼守那片困难重重的山区,他的指挥所就设在维罗纳的一个小村利沃里之中。另一位新任师长内依只有四千人,他负责掩护加尔达湖以西的左侧翼。担任预备队的是维克托旅,他的一千八百人驻扎在卡斯特罗福。
  奥军正准备在一月中旬发动进攻,这一点拿破仑是知道的,但是他仍不清楚的是敌人的主攻方向将指向何处。奥军集结为三个强大的集团:巴加利克率六千二百人挺进维罗纳;普罗韦拉率九千人和一个舟桥中队自帕瓦指向莱尼西亚和曼图亚;阿尔文齐则率二万人自上阿迪杰河压向利沃里。虽然最后这支纵队兵力最强,但是在此隆冬季节似乎不可能在那冰雪封冻的山区实施大规模的主力作战。
  率先发动进攻的是巴加利克。他于1月10日到达维罗纳以东十英里的卡尔迪埃罗山岭,12日拂晓便在晨雾的掩护下向马塞纳大举进攻。但其攻势均被击退,当布律纳旅反击时,还俘虏了六百人,缴获了三门火炮。普罗韦拉纵队则在位于莱尼亚戈的奥热罗阵前停住一直按兵不动。
  同一天,阿尔文齐向位于阿迪杰河和加尔达湖之间的儒贝尔大举进攻。儒贝尔对这个战区是非常熟悉的,因为去年7月维尔姆泽进攻时,他曾指挥一个旅扼守巴尔多山。但此刻大雪封山,加上众寡悬殊,他的部队向利沃里村且战且退,在那里,勒斯格南指挥的一支奥军已经在沿加尔达湖运动正向他的左翼迂回。13日下午,儒贝尔报告说,如再不增援,他就守不住了。拿破仑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他现在终于明白,阿尔文齐的主攻方向就在这北部战区。他立即命令马塞纳率七个营,一个骑兵团和五门炮自维罗纳战区星夜赶赴利沃里,次日晨便在此发起反攻;命令维克托旅从卡斯特罗福急驰利沃里,而内依师也从左翼向那边靠拢。
  拿破仑下午8时从维罗纳出发,策马十五英里到达利沃里,在14日凌晨两点赶到了儒贝尔的指挥所。他一到就命令儒贝尔立即发起反攻。破晓时,马塞纳也率部赶到了。他顺着利沃里西部的山脊扫荡过去,给正向儒贝尔左翼迂回的勒斯格南师以迎头痛击。其他奥军部队,由于被牵制在阿迪杰谷地的狭窄通道中,已进退两难,无法展开。于是,法军全线反击,奥军溃不成军,纷纷夺路而逃,阿尔文齐本人侥幸逃脱。1月15日,儒贝尔向北追击,俘敌五千。
   14日下午,在另一地区也爆发了战斗。头一天夜里普罗韦拉乘奥热罗不注意时,在莱尼亚戈上游二英里处的安吉亚里架起了一座浮桥。从奥热罗身旁偷偷溜过阿迪杰河后,普罗韦拉直奔曼图亚,到达城堡郊外,但是在拉法沃里塔附近却被塞律里埃截住了,该地原为曼图亚公爵的乡间别墅,位于该城以北一英里半远的地方。当其右翼受到威胁的这个惊人消息在14日黄昏传到利沃里拿破仑的耳中时,正是利沃里战斗刚刚胜利结束之时。形势刻不容缓。拿破仑命令维克托旅和马塞纳的四个营准备行动。截至此时为止,他们已持续行军和战斗了二十四小时,在利沃里休息半个小时后,他们即奉命向南开进,经维拉弗兰卡和罗韦贝拉行程三十英里直扑曼图亚。1月15日下午8时到达罗韦贝拉,他们已筋疲力尽,但只休息了两个小时,1月16日拂晓,终予赶到了拉法沃里塔。法军的这种忍耐力简直令人惊叹。
  普罗韦拉15日抵达曼图亚城附近后,立即向城内守军发出讯号,要求他们出击以便里应外合。然而维尔姆泽却决定等到第二天再行动。这一延误结果证明是致命的。16日拂晓,维尔姆泽向北面突围,北面围城部队据守在拉法沃里塔。不过,这支法军刚刚得到了由利沃里赶来的维克托旅和马塞纳两个营的增援。与此同时,在普罗韦拉后方,一直尾追他的奥热罗的先头部队也在莱尼亚戈的道路上出现了。这样一来,普罗韦拉就陷入了法军三路纵队的夹击之中,而曼图亚守军的突围行动又毫无进展。至中午,普罗韦拉看到大势已去,便率部七千人连同二十二门火炮向塞律里埃投降。
  普罗韦拉在拉法沃里塔投降时对利沃里的胜利可谓锦上添花。它使奥军解救曼图亚的希望最终成为泡影。诚如拿破仑在其上呈督政府的报告中所宣称的:在四天之内,他所率军团打了两场会战和六场遭遇战,俘敌近二万五千人,缴获军旗二十面,火炮六十门,打死打伤奥军六千人。
  利沃里之战表明拿破仑作为战斗指挥官正处于最佳状态。由于既要防守一条漫长的战线,又要对付后方敌人所据守的曼图亚要塞,他无法保留任何真正的战术后备队,事实上,他唯一的后备力量就是维克托旅的那一千八百人。敌优势兵力既可以从北面攻击他,也可以从东面攻击他,至于敌主攻方向在何处,他直到最后一刻才弄清楚。他冷静,果断地把马塞纳的部队从维罗纳调到利沃里,然后又及时地调回曼图亚,这实为战场机动的一大杰作。当然,在很大程度上拿破仑还得力于马塞纳部非凡的行军和战斗能力,以及他们反冲击时所表现出的那种英勇顽强精神,此外还有儒贝尔师所作的坚强抵抗。与此相反,奥热罗在阿迪杰河渡口防守不慎却使他大失所望。假如阿尔文齐和普罗韦拉以同样气势同时从两面夹击,那么这次战役的后果就难以逆料了,因为拿破仑手边没有足够的预备队可同时对付两方面的进攻。

图3:利沃里战役
   2月2日,曼图亚守军,由于忍受不了饥饿和疾病的折磨,终于向塞律里埃投降。拿破仑宽宏大量地允许维尔姆泽元帅率五百名步兵、二百名骑兵和一个象征性的野炮连,在假释宣誓后携带武器走出要塞返回奥地利,而一万六千名守军的其余部分则如数做了战俘。
  利沃里的胜利和曼图亚的有条件投降,为拿破仑打开了整个威尼西亚领土的大门,他立即利用这一有利形势,派儒贝尔率三个师追击逃向蒂罗尔的阿尔文齐,命令马塞纳自维琴察和巴萨诺向布伦塔河谷开进以支援儒贝尔。同时,他本人则再次南下以对付教皇庇护六世,因为他认为教皇庇护六世在履行去年六月签订的彼伦亚条约的条款方面,似乎有些拖拉。维克托此时已晋升为师长,拿破仑派他去讨伐伊莫拉和法恩扎。在掠夺了教皇的许多财宝并再次以进军罗马相威胁后,2月19日,拿破仑在安科纳以南的托伦蒂诺与教皇的代表签订了一项条约。该条约规定教皇把波伦亚、裴拉拉、罗巴格纳和安科纳等教皇属地割让给法国。这样,拿破仑在亚德里亚海就获得了一个立足点。3月2日,他在轻而易举地获胜后,回到了曼图亚。
  为了进入奥地利追歼奥军,拿破仑曾请求督政府进一步给予增援,督政府便调派克莱贝尔的桑布尔-默兹军团的贝尔纳多特 [ 注:贝尔纳多特(1763-1844),1798年与约瑟夫·波拿巴(拿破仑之兄)的姨妹结婚,1804年晋封为元帅,1806年被封为蓬特-科沃亲王,他是当今瑞典王室的始祖,1810年被选为王储,1818年即位。 ] 将军率一个师的生力军加强拿破仑。象马塞纳和奥热罗一样,贝尔纳多特也是旧陆军的行伍出身,只不过比他们二位年少些。为了进军奥地利,拿破仑对意大利军团进行了改编。左面,由儒贝尔率三个师(一万四千人)向北将阿尔文齐驱入蒂罗尔,马塞纳师(一万人)作为一个独立的侧卫拟向皮亚韦河谷推进;拿破仑的主力则由吉优(一万人)、塞律里埃(六千人)和贝尔纳多特(七千人)组成,他们将穿过维琴察,跨越卡尼克阿尔卑斯山进行一次大扫荡。维克托师(六千人)将留下来保卫后方交通线。全部兵力共达五万三千人。
  奥军也对部队进行了整编。为了指挥他们在意大利的部队,他们特地从莱茵战场调来了奥皇的弟弟查理大公。查理大公倒是奥军指挥官中最年轻又最有本事的一位,但是他所急需的增援却迟迟未能送达。
  拿破仑的进军是3月10日开始的。六天之后,他就渡过了宽阔水浅的塔利亚门托河。由于进军神速,沿途他只遇到了轻微的抵抗。奥军在撤退中损失了五百人和六门火炮。19日,贝尔纳多特师在一场激战之后攻克了格拉迪斯卡并渡过了伊松左河。于是法军主力北上伊松左河谷到达卡普利托,并占领了奇维达和乌迪内。
  此时,位于左翼的马塞纳却遇到了强有力的抵抗,不过他仍杀开血路经由费尔特雷和贝卢诺向东北挺进。在粉碎节节抵抗后,转向正北取道斯比利姆贝格和杰姆纳到达上塔利亚门托河。接着又置层层阻挡于不顾,穿过崎岖难行的山区,终于在3月23日,强行冲过位于卡尼克阿尔卑斯山山顶的塔尔维西奥山隘。马塞纳师现在成了整个法军的前卫。查理大公只能零零碎碎地投入兵力,而马塞纳却一往无前,所向披靡。3月27日,他进入菲拉赫;28日,进入克拉根福。法军现已冲进了奥地利本土,而且在沿卡林西亚谷地进军时,毫无阻挡,如入无人之境。
   4月2日,马塞纳的前卫突破了狭窄的杜恩斯滕峡谷并进入了施蒂里亚省。他穿过谢弗林和犹登堡向穆尔河河谷挺进,在那里奥军的抵抗终于在4月4日完全停止。马塞纳经过累欧本继续前进,4月9日,他到达了布鲁克,此时,他离维也纳只有九十二英里的行程。4月7日,查理大公的全权代表在犹登堡会晤拿破仑并达成了一项休战协定。4月18日,拿破仑代表法国督政府与奥皇代表在累欧本附近草签了一项和约。这位年轻的军事指挥官现已担当了政治家的角色。一年前,他曾强迫一位国王签订过一项停战协定,而现在他又要将一项和约强加在一位皇帝身上。
  在三十天内,拿破仑的军队从曼图亚推进到布鲁克,行程达四百英里,平均每天十三英里。途经之地大部分是山区和易守难攻的地段,有时还会遇到极其顽强的抵抗。这是一项卓越的军事成就。现在,他已获得了官兵们的完全信赖,他们准备跟随他开赴任何地方。这位年轻的指挥官的确用一种非凡的方式在自己的部队里深深地打上了他个人的印记。德·斯塔埃尔夫人是一位尖锐的批评家而不是拿破仑的朋友。在评论这一点时,她表达得非常贴切,她说:“莱茵军团属于法兰西共和国,而意大利军团则属于拿破仑。”拿破仑煞费苦心地在部队中培养“团队精神”,他把他们参加过的战役名称写在他们的团旗之上,同时加上某些纪念他们的特殊功绩的评语(如:勇猛顽强,无坚不摧的五十七团)。德塞将军那一年夏季从莱茵军团来到意大利军团,他对拿破仑鼓励部队发扬团队精神的做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每到一个团都称赞它是全军中最优秀的,他经常对他们讲话,而且总是说些给人印象深刻的话。

  不过,在谈到对拿破仑的个人印象时,德塞却很少褒奖之词:
  他骄傲,虚伪,好报复而从不宽恕。他对敌人总是穷追不舍,哪怕到天涯海角,而且还是一位十足的权谋家。由于接收了整个国家的税收,他自然很有钱。但他从不公开任何帐目。

  拿破仑尽管深得一般官兵的爱戴,但却未能博得马塞纳和奥热罗这类高级军官们的个人好感。就马塞纳而言,他与拿破仑之间彼此都有点妒忌,这是不言自明的。首先是马塞纳对于没有当上意大利军团司令耿耿于怀,而拿破仑也视马塞纳为他军事生涯上的一个潜在对手。两人的确是彼此嫌恶。尽管拿破仑对马塞纳卓越的军事素质非常了解,但他往往在公文中贬低其功绩,这就使马塞纳非常恼火。
  拿破仑还有一个习惯也是他的师长们所讨厌的,那就是他好在战斗达到高潮时,把他的亲信和副官派往前线,然后给他们记功。而实际上,这些功劳应归于参战部队,因为在战斗中正是他们首当其冲,浴血奋战。这种对部属的偏袒倾向在拿破仑的整个生涯中都留有痕迹。这种做法固然可以使其亲信效忠于他,但事实证明这种做法同时产生了许多不利影响。
  人们不要以为拿破仑在评判他人的军事素质时总是一贯正确的。例如布律纳既谈不上是一个杰出的军人也没有特别吸引人的性格,但拿破仑却如此厚爱他,这是令人费解的。他所赏识的其他一些人,如朱诺、基尔马内、拉纳和雷尼埃等不过是些平庸的指挥官。也许他的确有选用庸才的倾向,因为只有在这些人的陪衬之下,他自己这颗天才之星才更显得耀眼夺目。
  回顾1796年和1797年的历次战役,要想在战略战术上挑拿破仑的毛病是很困难的。他一开始就完全按照战争的基本原则进行战争,因此无论形势如何变化,哪怕是意想不到的变化,他那灵活的头脑都能作出正确的反应,而从未丧失平衡。唯一可批评的是(大多在行政管理方面)他未能严格地执行军纪。这对于革命时期的法国军队来说固然是一个普遍而棘手的问题,但在拿破仑管理期间的意大利军团则尤为突出。拿破仑本人是非常明了严明的军纪的重要性的,如他有次说的:“没有纪律,就不可能有胜利。”在整个1796年和1797年上半年,他经常在军令中训斥部队目无军纪的现象(与威灵顿后来在半岛战争中的情况一样),但他似乎又没有采取什么改进措施。每当部队战斗结束在宿营地驻扎下来后,抢劫和酗酒便开始了。这很可能是因为象马塞纳和奥热罗这样一些高级军官本身不重视纪律,而许多善于带兵的团职军官又相继伤亡所造成的。
   1797年的春季战役拿破仑占有了威尼斯共和国的大陆部分,不过该国仍保有达尔马提亚沿海一部分和伊奥尼亚群岛。尽管该共和国在名义上是中立的,但拿破仑却借口它在战争中曾帮助过奥军,因而把该国作为敌国对待。通过巧取豪夺,他不仅从威尼斯国库榨取了大批财富,而且把所有凡能捞到手的威尼斯艺术珍藏全都一抢而空。6月底,他派了一支法国海军远征队夺取了科孚岛和伊奥尼亚群岛,因为他认为这些岛可以构成一个有用的海军基地以对付英国舰队。
  拿破仑此时移居米兰附近的芒贝洛宫,治理其新近获取的领土并整编军队,在对奥和约最后签订之前,这些军队当然不能遣返。约瑟芬及其母亲,以及波拿巴家族的其他几个成员也都安顿到芒贝洛宫里,他们共享荣华富贵,俨然建立了一个小朝庭。
  与此同时,拿破仑始终密切注视着巴黎的政局,他感到巴黎正孕育着一场危机。在五位督政官当中,有三位是坚强的共和派,而另两位(卡尔诺和巴泰勒米)的观点则比较自由,因而被怀疑有保皇派的倾向。4月,拿破仑派马塞纳去巴黎,但他很快就被卷入到政界,而巴拉斯甚至还准备推荐他填补督政官中的空缺。因此,为了使自己对于局势的了解不致中断,7月11日,拿破仑又派他最信任的副官拉瓦莱特到巴黎去,与巴拉斯保持着联系,而巴拉斯是督政官中最狡猾的一位,此刻他正阴谋干掉其温和派的同僚卡尔诺和巴泰勒米。拿破仑尽管反对暴民统治,但他一直是一个雅各宾派,因为他认为激进共和派必定会胜利,特别是有武力作后盾胜利会更有把握。他最不希望波旁王朝复辟,因为那将断送自己攫取政权的机会,他内心里早就萌发了这种雄心。巴拉斯需要强大的武力支持他策动政变,于是便请拿破仑予以协助。所以拿破仑在7月底又派奥热罗去巴黎,名义是给督政府上送缴获的军旗。奥热罗是一个理想的人选,他过于愚蠢,过于粗俗不足以成为拿破仑的危险对手。但他自负,傲慢,恃强凌弱,敢于恫吓政客并肆无忌惮地使用武力。
   8月8日,巴拉斯说服了督政官中的同僚任命奥热罗为巴黎军区司令。9月3日至4日夜间,巴拉斯动手了。奥热罗的部队控制了立法机关。巴泰勒米被捕,同时被捕的还有与波旁王室暗中联系的皮什格鲁将军,二人均被放逐到法属圭亚那。卡尔诺则设法逃往瑞士。这就是所谓的“果月18日政变” [ 译者注:果月是法国革命历的第十二个月,相当于公历8月18-19日至9月16-17日。果月18日政变是1797年9月4日法国督政府中共和派督政官镇压保皇党复辟活动的政变。 ] 。
  现在剩下的任务是与奥地利签订永久和约,该和约的临时条款,拿破仑已于四月份在累欧本的预备性会谈中与奥国签订了。督政府对于拿破仑匆匆通过谈判的做法非常不满。因为这种做法只不过大长了拿破仑的个人威信。他们想等到法军在莱茵战区展开春季攻势后再签订,因为那样不仅可以决定性地击败奥地利,而且可以争取更加有利的条款。1796年12月,督政府派了陆军部的一位官员克拉尔克到拿破仑的司令部代表督政府与奥地利谈判。但是拿破仑根本不听命于这种安排。他坚持由他亲自处理所有这些政治交易。督政府最后只好同意。
  经过持久和苛刻的谈判之后,法奥和约终于在10月17日在乌迪内附近的坎波-福米奥村签署了。法国根据这一条约获得了奥地利的尼德兰(比利时)、莱茵河左岸的全部德意志领土,以及整个意大利北部直至威尼斯共和国边境。作为对奥地利的补偿,威尼斯共和国被划归奥皇弗朗西斯,成为奥地利的一个省,从而丧失其独立。这一安排是无耻荒唐的,但是它却强化了拿破仑的征服,并在东至阿迪杰河的意大利北部地区建立了法国的霸权。这位科西嘉的军人政治家业已表明,为达成一项政治交易,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讨价还价。
第7章 远征埃及(1798-1799)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坎波-福米奥和约的签订使意大利军团的活动也发生了变化,他们沿阿迪杰河在与奥地利划定的新疆界上设置了警戒线,变成了一支占领军。撒丁国王已经流亡国外,皮埃蒙特成了法国的一个行政区,伦巴第及其毗连的几个公爵领地也构成了一个臣属于法国的新的国家,名为西沙尔平共和国。巴黎督政府和罗马教皇之间的积怨仍有增无减,因此拿破仑之兄约瑟夫被派往罗马任大使以便在那里激起亲共和的感情,并削弱教皇的世俗权限。由于拿破仑的胜利,法国已经扩张到了其“自然疆界”之外。
  此时,督政官们又为这位击败了其奥地利劲敌的青年常胜将军找到了一个新差使,即征讨剩下的唯一劲敌英国。1797年10月27日,坎波-福米奥和约签订后的第十天,拿破仑被任命为新的英吉利军团司令,原莱茵军团的德塞将军任副司令。莱茵军团和意大利军团的法军精锐都拨给了这个新组建的军团。12月初,拿破仑被督政官们召回巴黎。12月9日,贝尔蒂埃接任意大利军团司令,马塞纳大失所望。12月5日,拿破仑到达巴黎时受到了凯旋般的欢迎。12月10日,督政官们在卢森堡宫 [ 译者注:卢森堡宫,1615-1620年法国王妃玛丽·德·麦第奇在塞纳河左岸建造的宫殿,现在成为上议院。 ] 为他举行了正式的欢迎大会,而塔列朗 [ 注:夏尔·莫里斯·塔列朗(1754-1838)1788年为奥顿主教,1790年为国民议会议长,1797年7月为外交部长,1806年被拿破仑封为本尼凡托亲王。 ] 则在外交部设宴招待他。他被选为法兰西研究院院士。
  拿破仑立即着手为他入侵英格兰的新使命拟制计划。在此之前,奥什将军于1796年12月曾试图在爱尔兰西南的班特里湾登陆末果;1797年2月,在彭布罗克希尔的费希加德的另一次登陆企图,因计划不周也遭到了失败。总之,这是自1066年以来一直未获成功的海陆军联合行动的最新尝试,不过这次规模更大些罢了。拿破仑首先着手办的事情之一便是命令兵工厂铸造英国口径的火炮,以便“一旦我们在该国登陆就能使用英制炮弹”。这是一位炮兵军官所采用的明智的预备措施。不过,当他进一步探明海军可提供的运输船只的数量后,他就发现他的入侵计划不那么切实可行了。1798年2月中旬,他巡视了英吉利海峡的几个港口以研究港口的装载设施。返回后,他便断定这个计划是行不通的,因为法国海军还不具备充分的制海权。2月23日,他就此向督政府作了汇报。
  塔列朗此时向督政府提出了一个新的计划,即出兵远征马耳他和埃及,因为这样可以切断英国与其属地印度之间的交通线。由于事前塔列朗曾与拿破仑讨论过此事,所以这个提议正合拿破仑的心意。3月5日,拿破仑向督政官们报告说,这次远征,他估计需要二万五千步兵,三千骑兵,六十门野战炮和四十门攻城炮。4月12日,督政府颁令组建东方军团,拿破仑任司令。
  征服埃及是法国统治者自十字军东征以来,一直梦寐以求的伟业。路易十四盘算过此事,路易十五的外交大臣什瓦泽尔在拿破仑诞生的那一年也做过这样的梦。然而,这项计划却涉及到一个十分棘手的外交问题。这是因为自1536年以来,法国一直与土耳其苏丹结盟,而后者又是埃及名义上的君主。1797年8月16日,拿破仑上书督政府说:“我们正确评价夺取埃及的必要性以便有效地摧垮英国的日子已为期不远了。”他建议派机敏的塔列朗作为特使赴君士坦丁堡,劝说土耳其苏丹容许法国人以土耳其的名义,从其实际的统治者马穆鲁克的手中收复埃及。
   1517年,土耳其苏丹萨里姆一世曾从马穆鲁克苏丹的手中夺取埃及。“马穆鲁克”(阿拉伯语意为“奴隶”)这个词是容易引起误解的。马穆鲁克本是十三世纪时,埃及的阿拉伯苏丹从高加索输入的一批信奉伊斯兰教的奴隶,其后构成了阿拉伯苏丹军队的核心。马穆鲁克的势力日益坐大,不久就篡夺了埃及的政权。直到十六世纪他们才为土耳其人所征服。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构成了埃及的特权统治阶级,只不过每年向土耳其奥托曼苏丹纳贡而已。哈里发 [ 注:哈里发,为伊期兰教国家政教合一的领袖称号。 ] 是他们有名无实的统治者,而苏丹派往埃及的帕夏 [ 注:帕夏,为土耳其等国的高级军政官衔。 ] 即土耳其驻开罗总督实际上并没有多大权威。马穆鲁克在尼罗河三角洲及其河谷享有无可争辩的权势,他们只把周围的沙漠留给贝督因游牧部落的酋长们治理。
  拿破仑把征服的矛头对准埃及时,心中还有进一步的目标,那就是摧毁英国在印度日益增长的势力。他想以埃及为垫脚石东进,如他所希望的那样,与土耳其结盟,然而再与迈索 [ 注:迈索,位于印度南部。 ] 的蒂普苏丹联合起来,把英国从印度赶出去。当时恰巧有一位名叫亚瑟·韦尔斯利的英军中校在印度组织了一支远征军征讨蒂普苏丹。拿破仑进军印度的设想,也并非异想天开不可思议。法国在印度洋所拥有的领地毛里求斯岛也可以构成东进的另一块垫脚石。颇有意味的是拿破仑动身前往埃及时在其图囊里就装有詹姆斯·伦内尔1781年出版的包括印度斯坦一侧的战区和贸易区的孟加拉湾地图册。
  马耳他岛位于通往埃及的途中,也是一块令人眼馋的肥肉。它控制西西里海峡,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当时为耶路撒冷的圣约翰骑士团所把持。圣约翰骑士团是中世纪骑士制度和十字军东征残存下来的骑士团的后裔。这帮人养尊处优,无所用心。俄国和奥地利当时都想染指该岛。因此,防止该岛落入俄奥之手,正是法国利害之所在,况且瓦莱塔港还可以构成一个优良的基地以对付英国舰队。所以,督政官们立即批准了夺取马耳他和埃及的计划。另一方面,为这位野心勃勃的青年将军找到了一个好差使,他们也许非常高兴,他们希望他远离巴黎,在外呆得越久越好。
  东方军团的组建工作进展很快,拿破仑有权任意挑选军官和部队。贝尔蒂埃自然又成了他的参谋长,其参谋班子由他的弟弟路易,他的继子欧仁·博阿尔内,上校马尔蒙、缪拉和朱诺,中校迪罗克和上尉拉瓦莱特组成。贝西埃尔上校指挥司令官的私人卫队。5月9日,拿破仑由巴黎到达土伦,检查三万七千官兵登船的最后准备工作。在登船前夕,他向部队发表了动人心弦的演说,答应在他们回国时每人分给六英亩土地。
  这支远征队最显著的特征也许是它含有一支由167位科学、技术和文化专家所组成的考察团。他们是去调查研究埃及的自然资源和古代文物的。他们之中有博物学家、物理学家、化学家、地图测绘人员、工程师、考古学家和艺术家。在征集这支队伍时,拿破仑得到了他的科学顾问和朋友蒙日(1746-1818)的大力协助。他们之间的关系类似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彻韦尔勋爵与丘吉尔首相之间的关系。拿破仑在科学和文史方面均有广泛的兴趣,他还是一名出色的数学家。诚如后来所证明的,这次远征在考古和科学方面所取得的成果比其军事价值要伟大得多。
   5月19日,这支大船队从土伦启航,它由三百余艘运输船组成,装载了二万五千名步兵、三千名骑兵、三千名炮兵和工兵。布律埃斯中将(1753-1798)指挥的十三艘大型战舰和六艘快速帆船负责护航。拿破仑乘坐的是布律埃斯的旗舰“东方号”。航行途中,来自科西嘉、热那亚和契维塔韦基亚等地的船队也先后加入进来。
  这次远征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仅有少数几位高级军官知道他们正驶往埃及。官方直到最后一刻还称他们是英吉利军团的左翼。有关其航行的消息,两周后才传到英国,而且即便在那时,皮特首相还以为法军要在爱尔兰登陆。侥幸的是皇家海军倒非常警惕。圣文森特勋爵的地中海舰队当时正封锁着西班牙港口加的斯,因为那里停泊着一个西班牙海军中队。5月2日,他派纳尔逊海军中将进入地中海去摸索并击毁法国的船队。纳尔逊的舰队最后是由十四艘战列舰,二艘快速帆船和一艘海岸炮舰组成的。如果它能截住拿破仑的舰队则一定能轻而易举地重创法国远征军。由于风暴和逆风的影响,纳尔逊直到拿破仑早已驶远后才到达土伦。然而遗憾的是他与自己的快速帆船分开了,这就不利于他在辽阔的地中海搜索极力躲避它的敌人。拿破仑这支庞大的船队在英国船队行踪不明的情况下,缓缓驶向公海,这的确是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莽撞的冒险行为。尽管这次赌博成功了,但那也不过是侥幸而已。
   6月9日,拿破仑平安抵达马耳他岛。登陆部队在该岛分数处上岸,并立即围攻设防的瓦莱塔港。骑士团只作了象征性的抵抗便于6月12日上午三时放弃了这座坚不可摧的要塞。在其后六天里,拿破仑极为繁忙,他视该岛为法国的一个属国,重整那里的政府和经济。他留下沃布瓦将军的四千法军镇守马耳他,并于6月19日继续航行。6月30日,拿破仑抵达埃及水域。
  从土伦至亚历山大港的整个航程用了六周时间。途中曾碰到过几次风暴。由于舱内拥挤加上很多人晕船,所以官兵们苦不堪言。食物变质得非常快,而在马耳他又找不到多少补给品。因此,在抵达亚历山大前夕,拿破仑告诫部队要作好吃苦的准备,并要求他们尊重伊斯兰教,上岸后力戒掳掠。
  在远征船队驶近埃及海岸时,拿破仑派了一艘快速帆船先行,以侦察亚历山大港。这艘快速帆船于6月29日驶抵该港,找到了法国领事马戛龙,并于次日把他带回旗舰。从这位领事的口中,拿破仑得知纳尔逊的一艘舰船在两天前曾到过亚历山大。这位领事还告诉他,该城将会抵抗进攻,埃及当局也不会允许他的任何船只进港。拿破仑听说纳尔逊的舰队就在附近游弋,心中十分不安,便决定立即在港西的开阔滩头登陆。布律埃斯将军力劝他不要这样做,因为岸边水浅,运输船只能在离岸三英里远的水面抛锚而当时又正刮着北风。他指出在亚历山大港以东十四英里处的阿布基尔湾有一个隐蔽的锚地和滩头,是一个合适得多的登陆地点。然而拿破仑担心英国舰队会随时来袭,便拒绝了这位海军将领的忠告,并坚持立即在小渔村马拉布特附近登陆。该村在亚历山大以西八英里处。
   1798年的亚历山大可不是在英国占领下经过一个多世纪的发展而形成的今天这样一个拥有上百万人口的大商港。当时仅有一万六千人,是一个破旧小镇,港口很小而且尚未开发。对于开罗而言,当时主要的港口是达米埃塔,该港位于尼罗河的东口,在亚历山大港以东一百二十英里。

图4:远征埃及
   7月1日中午,尽管刮着北风,部队还是开始在马拉布特登陆。登陆行动是缓慢而艰难的,但是到第二天拂晓时,由邦、梅努和克莱贝尔 [ 注:克莱贝尔将军(1753-1800),他1789到1796年间在莱茵军团服役时就屡建战功。1799年8月,拿破仑离开埃及时,曾把东方军团的指挥权交给了克莱贝尔,1800年6月14日他被一名埃及狂热份子刺杀。 ] 所指挥的三个师中的部分官兵已经登岸,只是没带火炮、骡马和给养。所有的人都晕了船而且有些人还被淹死。拿破仑决定立即向亚历山大前进,尽管他只有四千人上岸而且没有炮兵。他们没带食物和水,沿着沙丘痛苦地向前进军并迅即向该镇发起冲击,结果只遇到了微弱、零星的抵抗。中午时分,法军以伤亡三百人的代价占领了亚历山大,不过克莱贝尔和梅努两位师长也负了伤。
  拿破仑用阿拉伯文向当地居民发布了一份异乎寻常的告示。他声称法国人不是来打埃及人,而只是打击压迫他们的马穆鲁克统治者。他还宣称法国人是真穆斯林,并早已废黜了“经常挑唆基督徒与穆斯林打仗”的教皇。因此,他要求所有真正的埃及人应帮助法国人驱逐马穆鲁克。然后,他便向当地教长和阿訇授以三色勋章。
(本章未完)
六天之后,所有的部队和物资都上岸了。拿破仑把全军分成五个师,开始向开罗进军。克莱贝尔率二千人留守亚历山大并任总督,梅努受命占领罗塞塔后也留任总督。梅努的师由维埃接管,而克莱贝尔的师由杜高接管。杜高师先向东开赴罗塞塔,然后由罗塞塔沿尼罗河的西面支流溯河而上,保护由船只运送的辎重、弹药和文职人员;佩里上校指挥的炮艇负责护航。拿破仑则率德塞、雷尼埃、邦和维埃的四个师抄近路,穿沙漠,经达曼胡尔向尼罗河上的拉曼尼亚进军。这段长达五十二英里的进军是在全年最炎热的季节进行的。拿破仑陷入了几乎完全无水的沙漠,一群群骑马的阿拉伯人在其翼侧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捕杀掉队的法军。令人难以置信的似乎是拿破仑竟疏忽到这种程度,他不但没有给部队提供热带服装而且连水壶也没有准备。部队干渴难熬,口粮也仅是从船上带来的硬饼干。任何跟不上大部队的掉队者都会遭到贝督因人的凌辱和肢解。部队不敢歇息一气走到尼罗河边,在那里又因暴食西瓜而普遍腹泻。部队士气低落,而师长们也纷纷在拿破仑面前叫苦不迭。
  在拉马尼亚,这支沙漠纵队与杜高师会合了。杜高师自罗塞塔溯尼罗河而上的进军则轻松得多。尽管拿破仑的四个师一路历尽艰辛,他还是决定不让他们休息,为了趁马穆鲁克面对拿破仑十天前的登陆尚惊魂未定之际打它个措手不及,他必须立即向上游一百余英里的开罗进军。7月11日下午,他检阅了部队并告诉他们明天就可能遇到敌人,他获悉马穆鲁克的前卫在穆拉德的指挥下已抵达其南面八英里处的舒卜拉基特,而且还得到了一队炮艇的支援。
  法军在12日夜间继续行军并于拂晓前抵达舒卜拉基特。在这里,拿破仑把每一个师都组成一个方阵,每个方阵六列纵深,在方阵的四角都配备有火炮;五个方阵成梯次配置,杜高师在左侧,靠近尼罗河以便与船队保持联系。日出时,各团乐队在方阵中奏起了马赛曲。这时,法军看见马穆鲁克的骑兵已经作好了战斗准备,大约有一万至一万二千人。穆拉德的战士们策马向前想试探法军的方阵,结果发现到处都是法军的枪刺刀丛。最后他们开始冲锋,但立即遭到了滑膛枪和霰弹的迎头痛击。他们反复冲杀,始终未能攻破法军的方阵。在左翼,佩里的船队却遇到了麻烦,由希腊水手操纵的马穆鲁克的七艘炮艇咬住了他。佩里仅有三艘炮艇和两艘载着所有科学家和其他文职人员的大驳船。法军船队大约伤亡了三十人,可是佩里的炮艇却有一炮直接命中了马穆鲁克旗舰的弹药舱,舰上的人全被炸死。其余的炮艇惊慌失措,一片混乱,不战自退。
  将法军以师为单位组成方阵来对抗马穆鲁克的骑兵冲击,这是拿破仑在舒卜拉基特会战中临时想起的一个非凡的战术应变措施。在此以前,法军从未采用过这种队形。英军在半岛战争期间,每当步兵暴露在骑兵攻势面前时倒常采用营方阵,但从未如此大规模地以整师的兵力构成方阵,拿破仑也许是从他过去对亚历山大的马其顿方阵所作的历史研究中推演出来的,这无疑为对付马穆鲁克的战术提供了答案。
  交战一结束,拿破仑立即乘胜追击溃退之敌。尽管怪石嶙峋且天气酷热难熬,法军仍勇往直前。7月20日傍晚,法军抵达离开罗只有12英里远的尼罗河分叉处。在那里,拿破仑获悉马穆鲁克的全部军队都在开罗以北的尼罗河两岸严阵以待。穆拉德在左岸的因巴拜,而易卜拉欣则在右岸的布拉克。在他们之间,还有一支马穆鲁克的武装船队守卫在河上。
  法军于21日凌晨2时开始进发,大约到下午2时,就碰上了在因巴拜掘壕据守的马穆鲁克,他们大约有步兵一万二千人,同时翼侧有五千骑兵。而法军五个师计有战斗兵力二万五千人。金字塔远远望去赫然耸现。拿破仑又象在舒卜拉基特一样把五个师摆成了五个方阵,德塞在右,杜高在左(靠近尼罗河岸)。法军方阵刚刚摆好,穆拉德就率其全部骑兵向法军冲击。结果与舒卜拉基特时一样,只不过规模更大些罢了。马穆鲁克的骑兵以令人难以置信的英勇反复冲锋,但都遭到法军霰弹和排枪的射杀。经过两小时的激战,马穆鲁克损失了七八百人,这才弃阵而逃。穆拉德经开罗向尼罗河上游退去,而易卜拉欣则率右岸的部队朝东北方向的西奈沙漠逃去。法军也伤亡了三四百人。
  十天之后,拿破仑好运已尽,厄运降临。他原留在亚历山大的舰队是由布律埃斯将军指挥的,但拿破仑走时并未对其下一步行动路线作明确的指示。布律埃斯的舰队既可在那里的旧港隐蔽,也可在旧港以东十四英里相当隐蔽的阿布基尔湾锚泊。如果这两地都不合适,他还可以驶往八百英里外的科孚岛。布律埃斯在测量了旧港的水深后断定旧港容不下他的全部舰只,而且一旦纳尔逊的舰队出现,他的舰队就会陷入困境。因此,他决定把他的十三艘战舰和四艘快速帆船停泊在阿布基尔湾,在距海岸约一英里半远的海面上与海岸平行成一字摆开。
   8月1日下午,纳尔逊的十四艘战舰,载着一千门火炮,顺风驶向阿布基尔湾。布律埃斯为之就范。那天下午,他的水手正好有一半在岸上搜集饮水和给养。纳尔逊的舰只向他们逼近,其中有些舰只冒险驶进法国军舰和浅滩之间的狭窄水道。法国军舰没有料到朝陆地的那面会受到攻击,没有在那边配置炮手。现在法舰两侧都受到近距离炮火的扫射。尽管他们也进行了英勇的抗击,但终为掌握更佳的驾驶技术和射击技术的英军所击败,布律埃斯将军战死。当晚他的旗舰“东方号”也起火爆炸。次日拂晓,除了在后面的维尔纳夫将军的海军中队外,所有的法军舰只都被打得不能动弹。维尔纳夫的两艘战舰和两艘快速帆船由于未与敌舰激战才得以脱险。纳尔逊的舰队也由于损伤惨重而无力追击。
  尽管自己的指示非常空泛,但拿破仑还是把这次惨败的责任全推到那位倒霉的海军将军身上。至此,他的军队与法国的联系已被切断。仅剩下亚历山大港的两艘快速帆船和几艘传递公文的船只,而那些船只也冒被胡德准将歼击的风险。胡德准将的中队是纳尔逊专门留下来封锁埃及海岸的。这么一来,这位埃及征服者的形势就不妙了。尽管他在两次战斗中都击败过马穆鲁克,但他并没有消灭他们。易卜拉欣已越过西奈半岛退往巴勒斯坦,而穆拉德则往南退到了上埃及。
   9月2日,即阿布基尔湾海战一个月之后,土耳其向法国宣战。而拿破仑过了很久才得知这个消息。拿破仑即使知道了也装做不知道。其实,这件事是于他极为不利的。第一,它使抗法运动强硬起来,这一抵抗运动不仅得到了马穆鲁克的支持而且也得到了广大农民和贝督因牧民的响应,因为苏丹和哈里发已向这些异教徒发起了圣战。第二,这就使拿破仑的那些宣传成了一派胡言,因为他一直都声称他是代表其朋友和盟友苏丹从马穆鲁克的压迫之下解放埃及的。第三,这还意味着孤守埃及的法军最终必将受到土耳其的陆军和英国海军的联合进攻。
  然而,拿破仑对这些危险却视而不见,继续巩固他在整个埃及的权力。在把易卜拉欣逐到西边的巴勒斯坦后,他在八月底又派德塞率一个战斗力较弱的师和几艘炮舰溯尼罗河而上去追击穆拉德的残兵。尽管德塞以巨大的精力和决心执行这项任务,但仍未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德塞不顾重重困难,把穆拉德一直追到阿斯旺,在那里他为第一大瀑布所阻。他甚至还派了一支骆驼队去占领红海边的古赛尔,以便阻止穆拉德获得麦加方向的阿拉伯部队的增援。马穆鲁克及其阿拉伯盟友虽然屡战屡败,但他们通常都能设法避免决定性的会战。
  此时,拿破仑在开罗还有个人烦恼有待解决。他已了解到约瑟芬对他不忠,因此他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为了寻求安慰,他勾引了一个骑兵少尉的妻子。这个女人是在土伦偷偷登船跟丈夫一起过来的。10月21日,在开罗爆发了一场意外的反抗法军占领的暴乱,但两天之内就被无情地镇压下去了。爱资哈尔清真寺据认为是暴乱的中心,结果遭到了毁灭性的炮击。拿破仑给在罗赛塔的梅努的信中说:“在开罗这边,我平均每天要砍五六个人头。”
  将近12月底时,拿破仑率一支小型侦察队前往苏伊士,该地早已为邦将军所占领。他的主要目的是想获得西奈半岛的阿拉伯部落的友谊以便实现其进军印度的伟大梦想,这一梦想象海市蜃楼一样浮现在他的脑际。其实在来埃及之前他就制订了这一计划,但当时是想与土耳其结盟来执行这一计划的。既然自己的行动已引起了土耳其的反对,他就寄希望于阿拉伯世界起来反对他们,因此他的这一着比T·E·劳伦斯 [ 译者注:T·E·劳伦斯(1888-1935)世称阿拉伯的劳伦斯,是英国考古学家、军人及作家。 ] 的梦想还要早。他新近获悉叙利亚的土耳其总督杰查(外号“屠夫”)正在阿克附近集结一支土耳其军队准备入侵埃及。
  拿破仑决定先发制人。他计划进军阿克,击败杰查,然后率领新召募的五万大军(包括法国人,阿拉伯人和努比亚人)逼迫苏丹言和,进而协助他进军印度。11月19日,他给杰查下了最后通谍:“如果你继续在埃及边界为易卜拉欣提供避难所,我将视之为战争行为并将向阿克进军。”由于未获答复,拿破仑便按计划行事。为了入侵巴勒斯坦,他集结了一支由四个师组成的远征队,分别由克莱贝尔、邦、拉纳和雷尼埃指挥;杜高留下镇守开罗,梅努驻防罗赛塔。德塞师仍留在上埃及征讨穆拉德。1799年1月25日,拿破仑给在塞林加帕坦的蒂普苏丹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一支难以数计和无往不胜的法军”即将把他“从英国的铁枷下”解救出来。然而,他却未料到四个月后,蒂普苏丹竟会陈尸于他的要塞的残垣断壁之中,英国的阿瑟·韦尔斯利中校成了那里的总督。
  拿破仑于2月10日从开罗出发。其前卫雷尼埃师比他早走了两周,但2月8日,在阿里什,却受阻于土耳其的边防要塞。与当初相比,法军现在较为适应这里的水土了,而且为了适应沙漠作战还改善了部队的装备,大多数人都有了水壶,还发放了热带棉布制服。但这又有不幸之处,因为拿破仑没有料到巴勒斯坦沿海地区二月份的天气特别寒冷潮湿。这次的气候就非常恶劣,结果部队吃了不少苦头。
   2月17日,当拿破仑到达阿里什时,他发现雷尼埃师和克莱贝尔师久攻不克,至今依旧在土耳其要塞面前止步不前,不禁非常恼火。由于过分乐观,他在达米埃塔把所有的攻城炮都装船海运,预定在阿克卸载供他使用。然而在预定的航线上却为英国海军所截获。于是,他便集中所有的野战炮对敌人要塞猛轰。2月20日,九百名土耳其和马穆鲁克守军投降,法军继续前进。24日,法军未遇抵抗便进入加沙;3月3日,法军兵临雅法城下遭到守军的顽强抵抗。3月7日,法军工兵在城墙上炸开了一个缺口,该城遂被攻克并遭洗劫;法军在城内大肆奸淫掳惊,其行为也许只有十三年后英军在巴达霍斯的行为才能与之相比。然而,更有甚者,当在堡垒内据守的二千五百名土耳其部队于第二天投降之后(他们的投降条件是免于一死),拿破仑仍下令屠杀这些战俘。这是拿破仑生平及其人格上最大的一个污点。他把他们驱赶到海边枪杀或刺死,他的借口是他既无足够的部队押送这些战俘回埃及也没有足够的口粮养活他们。在城内,法军找到了四十万份干粮和一百吨大米,但同时也出现了鼠疫。自此,法军每天都有三十人死于这种疫病。
  在拿破仑的本性中有许多东西是相互矛盾和难以理解的。他坚信只有害怕鼠疫的人才会染上鼠疫。为了证明这一点并提高部队的士气,他于3月11日走访了设在雅法清真寺内的疫病医院,并帮助搬运死于鼠疫的尸体,结果安然无恙。在卢浮宫中格罗的名画所纪念的就是这件事。这一勇敢行动顿时打消了部队里的疑虑。3月17日,拿破仑到达海法并在卡梅尔山设立了司令部。由此向北,隔海望去,就是杰查的老巢阿克要塞。阿克要塞是十字军时代的一个古堡,此时已开始坍塌。其真正的价值在于地理位置,它三面环海,耸峙在一个岩质半岛之上。要塞里有二百五十门火炮,守将是一位年长而坚强的土耳其人。他得到由两艘战列舰和几艘炮艇组成的一个英国海军中队的支援,其指挥官是卓越的西德尼·史密斯海军准将(1764-1840),他替换胡德准将封锁埃及沿海。在他的旗舰上有一位同样卓越的,领有英军上校军衔的法国炮兵军官菲利波。菲利波是1791年由法国移居英国的。此前,曾营救西德尼·史密斯从法国监狱脱险。菲列波曾是拿破仑在巴黎军校时的同班同学,而且两人都是在1785年9月1日取得军官资格的。不过,两人一向不和并彼此憎恶。
  在拿破仑抵达卡梅尔山的当天,运载其攻城炮的船只也到了阿克港外。这些炮到达得倒正是时候,但那天雾大,结果这些船一头闯进了英国海军中队的怀抱,以致全数被俘获。拿破仑攻城时不仅没有用上这些重炮,反倒遭到了这些重炮的轰击,因为它们被英军转给了守城的土耳其军。但拿破仑毫不气馁,他包围了该要塞朝陆地的那一部分,并于3月28日发动了第一次不成功的强攻。4月1日,在爆炸了一枚地雷之后,又发动了一次强攻,结果也失败了。法军伤亡惨重。此外,每周死于鼠疫者也多达一百四十余人。西德尼·史密斯派了八百名陆战队员增援土耳其守军,同时菲利波的炮兵指挥技术对于守城部队的支援也是无法估量的。菲利波由于劳累过度加上瘟疫的影响,在围城战的最后一周病死。
  现在威胁法军的另一个危险是,大马士革的帕夏派出的一支土耳其大军将从后方攻击围城的法军。4月16日,克莱贝尔率领的一个二千人的支队在阿克东南厄斯德累伊伦平原的塔波尔山遭到了攻击。法军英勇抗击达十小时之久,眼看弹药即将耗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拿破仑率领邦师赶到并将这股土耳其人击退。拿破仑当晚就在拿撒勒修道院过夜。此后三周,他不顾伤亡,反复向要塞进攻,但都失败了。他的总工程师加法雷利将军战死,不过城墙已被地雷炸开了一个缺口。5月10日,拿破仑组织的最后一次进攻也被击退而且伤亡惨重。拿破仑终于决定放弃围城。
   5月16日,拿破仑暗示他的主治军医德热内特让所有的疫病患者服过量的鸦片,但遭到了他的拒绝。他说他的职责是拯救生命而不是杀人。次日,拿破仑向其部队发布了一个自欺欺人的离奇告示,说什么他们业已完成使命,即将返回埃及。5月20日,法军开始撤退,四天之后到达雅法。5月27日,总司令在上呈督政府的报告中称:“(他们)在过去三个月中已在叙利亚光荣地完成了任务。”他解释说,之所以不让部队进入阿克是因为该城瘟疫猖獗。他从军医院将所有尚能步行的人挑了出来,然后命令药剂师毒死了其余的人。次日,法军炸毁了雅法要塞,并越过西奈沙漠继续痛苦地撤退。一路上,部队士气低落到几乎哗变的程度。6月14日,他们到达开罗。一周之后,拿破仑命令海军将军冈托姆在亚历山大港准备两艘快速帆船待命出港。
   7月14日,有消息传到开罗说,一支土耳其舰队已抵达亚历山大港外并准备登陆。拿破仑立即率领一个纵队长驱一百英里沿尼罗河而下至拉曼尼亚。在那里,他才获悉一个土耳其运兵船队在西德尼·史密斯的海军中队护送下,已在阿布基尔湾登陆了八千人并俘虏了据守该要塞的法军。不过,这支土军没有前进而是在该堡以南的滩头掘壕据守。拿破仑在集结了一万人之后,于7月25日拂晓向土军防线发起进攻。缪拉准将率一个骑兵旅冲击,结果突破了土军的防线,他还亲手砍伤并俘虏了土军司令。土军被赶进大海,数千人战死或淹死,不过仍有少数残余土军坚守该堡一直到8月28日。法军伤亡约一千人。
  在阿布基尔之战结束,双方交换俘虏时拿破仑从西德尼·史密斯送给他的报纸中得知,法国国内局势正急转直下在莱茵和意大利的法军被奥军和俄军击败;举国上下惊惶不安,一片混乱。“祖国处于危险之中!”这对拿破仑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他决定返回法国。8月l1日,他去开罗待了一周。8月18日,他带了一批精心挑选的人材,乘夜幕悄悄离开了开罗,声称他要去上埃及视察,却登船沿尼罗河而下。他抛弃了他的部队也抛弃了他的情妇。22日,他抵达亚历山大港,黄昏之后,他在冈托姆将军的陪同下登上了一艘快速帆船。翌晨,他在拂晓的微风中起航,仅留给克莱贝尔一封信,命令他代理东方军团司令。经过四十七天的顺利航行并成功地避开了纳尔逊的舰队之后,拿破仑于10月9日在圣拉菲尔登岸。
  以上用大量篇幅,不厌其详地交待了拿破仑远征埃及的经过,这是因为,这次远征标志了拿破仑从一个军人到军人政治家的过渡。作为一名军人,他在业已取得的欧洲山地作战经验和平原作战经验的基础上,又增加了沙漠战作战经验。在意大利时,他尝试过政治科学和行政管理;他曾向王公贵族及其臣民勒索过捐税和贡品,也曾迫使国王,教皇和皇帝缔结过条约。但在埃及时,他却更有建树:在一个迥然不同的国家里,他俨然是一个不受约束的统治者和法典制定者。他把生机勃勃的西方技术嫁接到日渐衰败的东方传统的树干之上,从而创造了一种崭新的混合文明。实际上,他奠定了近代埃及的基础。由蒙日和贝托莱为首的专家们在科学文化方面所取得的成就是巨大的,他的确比代价高昂而又空泛的军事成果要伟大得多。在文化方面所作的这种努力应归功于拿破仑的远见卓识和充沛的精力。
  此外,拿破仑远征埃及还以其强烈的反差使我们得以见到拿破仑的人品。一方面是他那高远的志向,极端的自信,强大的吸引力,义无反顾的勇气,无与伦比的军事技巧;而另一方面则是无比的残忍,对人类生命和情感的极度漠视,天生的自私自利,马基雅维利式的奸诈以及最后遁逃的卑鄙无耻。然而不久以后法兰西共和国的第一执政就是从这个莫明其妙的不协和的混合体中出现的。
第8章 第一执政与马伦哥战役(1800)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当拿破仑于1799年10月从埃及返回法国时,他发现国内政治局势和行政管理一片混乱。五名督政官的统治业已证明是腐败无能的。他们当中最能干的勒贝尔已于5月被诡计多端反复无常的政治阴谋家,西哀耶斯神父(1748-1836)所替代。军事形势则更令人震惊。尽管马塞纳在瑞士曾使法国免遭入侵,然而意大利军团,这个三年前在拿破仑的领导下还是攻必克,战必胜的军团,在夏季却一次次败在奥俄联军手下,其官兵现已蜕变成了一群饥肠辘辘的暴徒。拿破仑一度征服的意大利领土如今几乎丧失殆尽。国家必须进行一次革命性的变革,这个时机已经成熟,而且只有这种变革才能导致行政和财政的稳定,进而确保国家的军事安全。
  西哀耶斯、塔列朗和富歇这三个精明的政客都有教会的背景,他们是策划政变的中心人物。为了保证政变成功就需要一位强有力的军事领袖作后盾,因此,拿破仑便成了他们的天然盟友。拿破仑返回法国刚一个月,两个立法机构就迁至圣克卢开会。会议地点之所以作这样的变更,据说是因为巴黎存在恐怖分子的可怕阴谋的缘故。拿破仑的弟弟吕西安当时正好是谘议院议长,这就为政变提供了方便。五名督政官中已有三名辞职(西哀耶斯、迪科和巴拉斯),这就使剩下的两位丧失了法定的权威。于是元老院指定拿破仑、西哀耶斯和迪科为临时执政以行使政府的权力。这一变更在谘议院遭到了强烈的反对,拿破仑便闯进会议厅赤裸裸地以挑衅性的方式对议员们大加训斥。议员们要求剥夺拿破仑的公民权并予以逮捕,但是吕西安为了保护其兄免遭“暗算”从外面召来了部队从而挽救了局势。部队以克伦威尔的方式廓清了议会。这就是所谓的“雾月 [ 译者注:法国革命历的第2月,即公历10月22日至11月20日。 ] 政变”。
  在升任执政之后,拿破仑的头一件事就是谋求军队的支持。他立即向军队颁布了一个公告:
  军人们,元老院遵照宪法第102条和第103条所颁布的特别法令授权我管辖本城并指挥陆军。

  两年来,共和国治理得一团糟,你们希望我回来结束这种种不幸。……自由、胜利与和平将使法国重新获得它以前在欧州所占有的地位,而这一地位仅仅是因为奸诈和无能才丧失掉的。共和国万岁!

  第二天,他任命贝尔蒂埃为陆军部长,这样他就把军事大权揽到了自己的手中。一月之后,新的“共和八年宪法”问世了,而西哀耶斯和迪科却悄悄地从执政中除了名。拿破仑堂而皇之地当上了第一执政,第二和第三执政分别是康巴塞雷斯和勒布伦。尽管名义上不是,然而这事实上是授予了拿破仑独裁的权力。他迅即着手整理国内事务,并为推行行政改革而不停地工作着。不过,他真正关注的还是威胁着共和国安全的外部危险,即奥地利、英国、俄国、西西里和土耳其所组成的第二次反法大同盟。
  他的第一步,是着眼于恢复对奥地利的攻势,重整东部边境的军队。为此,他于11月24日颁令,把马塞纳从瑞士调去指挥意大利军团,将莱茵和多瑙河两个军团合并为一个新的莱茵军团交由莫罗指挥。
  紧接着,他又跨入了外交政策领域。在圣诞节那天,他不顾外交惯例,向英王乔治三世和奥皇弗朗西斯送交了私人信函,认为以现状为基础,和平解决一切争端的时机已经成熟。他暗示奥军要按坎波-福米奥条约所确认的那样撤回到阿迪杰河一线。然而只要看看他在同一天向部队发布的文告,他那爱好和平的伪善姿态便昭然若揭:
  军人们!再也不要求你们保卫边疆了,我们必须打到敌国去!

  同一天,他还任命他的弟弟吕西安为内政部长,以便把警察、国内治安和新闻检查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次日,他颁令成立执政官卫队。该卫队达2,100人,由两个步兵掷弹兵营、一个轻步兵连、两个骑兵中队和一个炮兵连组成,这个卫队后来发展成为皇帝的近卫军,其原型就是他1796年在瓦莱乔侥幸脱险后所组织的那支私人卫队。
  为了重整军备,必须首先恢复国家的财力,因为督政府的腐败统治和骄奢淫逸已使国库空虚,形成了信用危机。1800年1月13日,他指示外交部长塔列朗与葡萄牙政府谈判贷款事宜:
  若能获得八、九百万法朗的贷款,就帮了我们的大忙,……目前,我们连攻城纵列所急需的八千至一万匹挽马都提供不起。

  此外,他还说:“也许我们可以从汉堡借到四百万。”3月,他派马尔蒙去阿姆斯特丹与荷兰商人商议,以当年的木材销售作抵押,借款一千二百万法朗,年利百分之十二。
  拿破仑就凭这些权宜之计凑足了重整军备的款子。现在,一个把奥军从其前沿阵地逐退的宏大计划正在他的脑子里产生,那些地盘是他远征埃及期间,奥军从伦巴第和皮埃蒙特夺走的。四年前,他通过卡地波纳山隘发动闪击,从中央突破将敌劈为两半。现在,敌人已沿利古里亚亚平宁山脉重兵设防,他们可能正盼望他在战略上重施故伎。因此,这次他要求采用一个全新的,比过去更加大胆的计划。他将通过意大利军团实施机动来吸引皮埃蒙特境内奥军的注意力,而他本人则率一支新成立的“预备军团”,经瑞士过阿尔卑斯山,直取奥军的后方。与此同时,莱茵军团也将通过黑森林南折,过瑞士东部各州,切断敌军与奥地利本土的最后交通线。这的确是一个十分大胆的战略计划,含有许多复杂的后勤问题要解决。此外,还要求指挥官和部队应有十分果敢的领导。这在构思上与一年前俄将苏沃洛夫试图包围马塞纳的那个计划类似,不过那次行动以惨败而告终。为了实现这一计划必须建立一个全新的军团。
   1月25日,拿破仑给他的陆军部长贝尔蒂埃下了一道命令:
  我意欲组建一个预备军团由第一执政亲自指挥。它应分为三个军,每军含两个师。

  这是法军首次明确地以军为建制,每军下辖两个或多个师。六周以后,拿破仑进而明令如下:
  应成立一个六万人的预备军团,由第一执政直接指挥。该军团在第戎集结并在该镇二十里格(一里格约为三英里)的范围内扎营。

  二月初,预备军团的组建工作在极端保密的情况下开始了。从各战区和国内各驻军,各哨所悄悄抽调的部队纷纷前往第戎和沙隆之间的索恩河谷集结,仿佛是为增援莱茵军团而准备的。
  整个战略行动计划的关键在梅拉斯将军(1729-1806),他是奥军总司令,必须把他尽可能长时间地钉死在皮埃蒙特的阵地上,以便预备军团得以从阿尔卑斯山背后对他迂回包围。这个极其重要的任务交给了马塞纳,他的意大利军团不仅装备低劣而且位置也极为不利。3月5日,第一执政写信给马塞纳:
  我正在第戎集结一个预备军团并拟亲自指挥。在八至十天内,我将派一名副官携未来战役的作战计划前往你处,届时你就会发现你的任务是重要的,也是你力所能及的。在三、四月间,假如我是你的话,我就要把兵力的五分之四,约四万人摆在热那亚。这样我就不怕敌人夺取热那亚了。

  这段话中的数字与事实有相当大的出入。马塞纳全军仅有战斗部队三万六千人,守卫着一条长达一百八十英里的战线,能用来防守热那亚战区的兵力不会超过三万人,而他所面临的奥军则多达九万五千人。事实上,马塞纳奉命扮演的不过是一只拴着的用以引诱老虎的肥羊角色而已。它可以使这只老虎更易于落入猎人拿破仑之手。
  三月间,一定有人提醒过第一执政注意这一事实:即西哀耶斯神父在新宪法中狡猾地塞进一条规定,使任何执政在战场指挥军队均为非法。因此,拿破仑在4月2日发布了一道新的执政令:
  任命陆军部长贝尔蒂埃将军为预备军团总司令。卡尔诺 [ 注:卡尔诺(1758-1823),原是一位很有能力的工兵军官,曾为五位督政官之一,果月十八政变(1797年9月4日)后被放逐。1799年12月,他获准回到了法国。 ] 继任陆军部长。

  这样,拿破仑就规避了新宪法对其军事行动的限制,并通过任命自己的亲信为名义上的司令而智胜了他的政治对手。事实证明,这次司令职务的移交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滑稽剧。
  按照拿破仑的原定计划(该计划已于3月22日通知贝尔蒂埃),预备军团应自日内瓦湖上溯罗纳河上游谷地,穿过圣戈塔德山口,再取道马乔列湖进入伦巴第平原(这与俄将苏沃洛夫1799年的那次行动路线正好方向相反)。然而,过了一周他就修订了这个计划,把圣戈塔德山口划给莱茵军团。
   4月6日,预备军团新任司令贝尔蒂埃命令参谋长杜邦将军 [ 注:杜邦(1765-1840),是一位有能力的军官,但1808年7月当他在西班牙指挥一个军时,不幸被西班牙人所围并被迫作有条件的投降。 ] 在第戎建立预备军团司令部,他自己则前往巴塞尔与莱茵军团司令莫罗会晤,以便协调在未来的攻势作战中各自的行动。指挥莱茵军团右翼的蒙塞奉命率一个师穿越圣戈塔德山口,与米兰附近的预备军团会师。与此同时,莱茵军团的余部则入侵黑森林并在那里与克赖将军指挥的奥军交战。
   4月18日,贝尔蒂埃从巴塞尔返回第戎,总揽了预备军团的指挥权。拿破仑早已在那里集结了三万二千人,组成了四个师分别由包德、沙布南、罗森和华亭指挥,而以缪拉指挥的骑兵师为核心。各部队都缺乏武器装备和运输工具并且都在成批招幕新兵以补充兵力。原来设想,预备军团兵力多达五万人,但当时却不能给这样规模的一支军队提供足够的马匹和装备。第一执政,有碍于宪法不允许他亲自指挥军队,现在简直象一位编外总军需主任通过卡尔诺向贝尔蒂埃下达一连串命令以纠正编组上的差错。
  作战计划的一个要点是选择预备军团翻越阿尔卑斯山的的路线。拿破仑急于行动愈早愈好,以便收到奇袭的效果。但当时仍大雪封山,阿尔卑斯山各山口均无法通过。拿破仑本人所刻意仿效的汉尼拔曾于公元前218年九、十月间越过地势较低的柯亭阿尔卑斯山,那时积雪已大部分融化。但是越过柯亭阿尔卑斯山只能威胁梅拉斯的右翼,而拿破仑的计划却是要攻击他的后方。因此,他必须在勃朗峰以东的某处越过阿尔卑斯山的主峰。这样,要使炮兵得以通过,他就只有两个山口可供选择:一个是大圣伯纳德山口(8,110英尺),另一个是辛普朗山口(6,590英尺),因为圣戈塔德(6,935英尺)已经划给莱茵军团的右翼了。三月间,第一执政派了一名参谋军官去侦察这两个山口。他回来汇报说,尽管辛普朗山口较低,但大圣伯纳德山口还是容易通行一些,因为该山口难行地段仅六英里左右,而辛普朗山口难行地段却长得多。于是拿破仑便决定走大圣伯纳德山口,这条路可直达都灵,而且从第戎基地出发,行军距离也较短。那位参谋军官还建议,如果把火炮装在特制的雪橇上,就有可能把这些炮都运过山口。拿破仑下令在巴黎制造十部装有滚轮的载炮雪橇,另一批则在奥松火炮工场制造。
  作战的第一阶段是要把全军向南移动一百二十英里到达日内瓦湖附近一个新的集结地域。然后再由那里沿日内瓦湖北岸行军五十六英里经洛桑到远端的维尔纳夫,辎重等军需品则用船从日内瓦运往维尔纳夫。独立的日内瓦共和国已于两年前被法国强行兼并,变成了法国的莱芒行政区。同时,十三个中立的瑞士州也被占领并被合并成了法国的一个卫星国,称做黑尔维谢共和国。因此,第一执政在瑞士境内可以为所欲为。
  当预备军团还在第戎集结时,第一执政的计划就被奥军采取的一个意想不到的主动行动所打乱。
   4月5日,梅拉斯以六万兵力向马塞纳的意大利军团突然发动进攻,而马塞纳当时只据守着热那亚以北利古里亚亚平宁山山脊。马塞纳虽然受到两倍于己的奥军进攻,仍英勇抗击,但由于其兵力已被一分为二,其右翼(一万七千人)由苏尔特指挥,已被逐回热那亚防线以内,其左翼(一万一千人)由絮歇指挥被压向了西边的尼斯。马塞纳虽发起一连串坚决的反冲击,但仍未能突破热那亚防线,在那里,陆上有奥特将军所率的奥军;海上则有基思勋爵指挥的一个英国海军中队,因此,他始终受到严密的封锁。五月初,另一支奥军在艾尔斯尼兹的指挥下把絮歇逐过了瓦尔河并攻占了马塞纳的基地尼斯。而梅拉斯在皮埃蒙特仍握有一个军的预备兵力即凯门指挥的三万五千人。
  这一不受欢迎的消息从热那亚前线传来使第一执政深为不安。4月24日,他给陆军部长卡尔诺下达了下述紧急指示:
  意大利军团正与奥军奋力拼搏。无论是输是赢,预备军团都必须立即行动。如果我意大利军团获胜,那末奥军势必受到相当的削弱而无力抗击我预备军团;而如果我意大利军团失利,那末我预备军团进攻皮埃蒙特或伦巴第以分散敌方兵力仍然是至关重要的。……因此,我请您命令贝尔蒂埃将军:

   1.将预备军团向日内瓦推进,越快越好;

   2.把在日内瓦搜集的一切弹药给养由水路运往维尔纳夫;

   3.以最快速度或经由大圣伯纳德山口,或经由辛普朗山口进入皮埃蒙特。

  请向莫罗将军重申前令,催其进攻敌军,向他强调指出他的延误正危及共和国的安全。

  同一天,他又直接命令贝尔蒂埃说:
  预备军团必须立即进入意大利,而不要再等待莱茵军团。

  为此,你有两个山口可供选择:圣贝纳德山口和辛普朗山口。……在意大利,你所拥有的四万人将所向无敌。

  对此,贝尔蒂埃颇为哀怨地复信说:
  我是在考虑由圣伯纳德或辛普朗采取行动。我应为马塞纳牺牲一切。如果我有足够的弹药和雪橇,我现在早已进入山地了。……我将在没有一发子弹的情况下与敌交战。……我的雪橇一直在大后方。因此,如果有敌来袭,我只能把部队调到日内瓦湖上或撤到瓦莱,但这就谈不上与敌交战。……我已竭尽全力适应局势的要求。做容易做的事情是无需声张的,但我要做的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你以为我有四万人,而实际上我最多只有两万五千人。……辛普朗对炮兵来说是无法通过的。

   4月27日,杜邦向卡尔诺报告说三师人马正强行军向日内瓦和洛桑运动。他补充道:“我们甚为忧虑的是炮兵力量单薄,而且几乎没有什么弹药。我们的运输工具也几乎等于零。”三天之后,仍在第戎的贝尔蒂埃致信拿破仑,对卡尔诺颇为不满:
  尽管我一再催促,粮草至今未到。陆军部长为何不采取必要措施?他为何取消我已签署的安排?的确,当我努力预测一切并组织各方面的勤务时,别人是不会高兴的。

  拿破仑此时正倾全力为预备军团物色他所信赖的指挥官。他指派他过去的副官马尔蒙上校以准将衔指挥该军团炮兵,缪拉将军指挥骑兵,缪拉四个月前已与拿破仑的妹妹卡罗列娜成婚。骑兵的状况也非常恶劣。5月1日,缪拉向他的妻兄报告说:
  昨天我视察了骑兵第七团,我发现该团的现状实在可怜,既无武器,又无马匹,团里的仓库空空如也。全团都是新兵,能够上战场的不过一百四十人,而且没有被服和装备。

   5月3日,贝尔蒂埃把他的司令部从第戎移到了日内瓦。他的四个师已经开拔。现在他又组编了第五师,由沙门巴克指挥。5月4日,拿破仑给贝尔蒂埃送去一份令人十分沮丧的通报:
  如果马塞纳被迫在热那亚投降,那末梅拉斯将军仅需八天时间就可以从热那亚赶到奥斯塔(全程二百五十公里)。他只要率两万人先于你到达,那么就阻止你进入意大利而言,他将处于一种极为有利的地位。

  贝尔蒂埃四天后回函说:
  我虽困难重重,但将尽力克服之。如果雪橇送达,我将尝试在5月10日和11日夜间越过圣伯纳德山口。那里仍有大量积雪,雪崩也时有发生,只有夜晚和正午时分通过才不致发生太大危险。……军医尚未到达,我们连一套外科手术设备都没有,一切都落后于计划。

   5月5日,拿破仑命令莫罗从莱茵军团抽调一支二万五千人的纵队越过圣戈塔德和辛普朗山口去增援预备军团。次日,第一执政离开巴黎并于5月9日到达日内瓦。
  此时,马塞纳在热那亚的局势日益危急。4月24日,他派法兰西斯基少校偷越英国海军封锁线向拿破仑求救。法兰西斯基于5月5日到达巴黎,并向第一执政呈交了马塞纳的急件。拿破仑交法兰西斯基带回的复信如下:
  预备军团正在急行军,我本人定于今夜启程。我希望你尽可能坚守,至少要坚持到5月30日。

  当拿破仑于5月9日抵达日内瓦时,领先的华亭师已到达索恩河上游的圣毛里斯;包德、罗森和沙门巴克三个师正沿日内瓦湖北面前进;而第五个师(沙布南师)则奉命从日内瓦经阿纳西和尚贝里南行,然后经小圣伯纳德山口(7,175英尺),翻越勃朗峰以南的阿尔卑斯山。拿破仑现在指示贝尔蒂埃派拉纳指挥前卫部队,并将其余四个师编为两个军,分别由迪埃斯梅和维克托任军长。
   5月12日,拿破仑由日内瓦进抵洛桑。在那里,他收到了马塞纳于4月29日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那是越过敌军防线偷送过来的:
  请看在上帝的份上救救我!守城陆海两面均受封锁。……我只有三十天的口粮。

   5月14日,拿破仑复信说:
  我到洛桑两天。全军正在急进。……你处境艰险;但令我放心的是有你在热那亚,此时此刻,你一个人可顶二万人。

  这也是马塞纳所收到的最后一封回信,该信到达他手中时已是5月27日,一周后,马塞纳的存粮全部吃完,结果被迫投降。
   5月14日,拉纳(以华亭师为前锋)的前卫部队到达了海拔5,360英尺的圣皮埃尔的布尔格,这是该山口脚下最后一个有人居住的村落。有轮的车辆已无法行进,但有一条崎岖的骡马小径,宽十八英寸,上行八英里便可抵达科尔(8,100英尺)的修道院寓所。步兵和骑兵可以成单行循此小径而上,弹药可用骡马运送,但火炮却上不去,因为事实证明特制的雪橇完全不适用。幸亏当地农民前来相助,教法国炮兵如何把火炮运过隘道。他们把松树干纵向地踞成两半,并截成5英尺长一根,再把当中掏空成槽,将炮管装进槽内,炮口朝后。然后用六十人拖拽系在炮尾环上的绳索,由一名炮手用木杠塞在炮口里,在后面把握方向。华亭师就是用这种方法在天黑前把十门炮中的六门运到了山隘的顶端。法军在修道院寓所休息了几个小时,受到了修士们的热情款待。5月15日凌晨二时,部队下山进入意大利。当到达山谷下面的艾陶布尔斯后,他们再把炮管取出来重新装在炮车上,那些车辆是用骡马驮运过来的。
  截至5月17日止,贝尔蒂埃已成功地把一万五千名步兵和一千名骑兵运过了山口,沙布南师毫无困难地通过了小圣伯纳德山口也到达了奥斯塔。拿破仑本人于5月16日离开洛桑,在20日清晨越过了大圣伯纳德山口,不过不是达维德 [ 译者注:达维德(1748-1825)法国古典派画家。 ] 所描绘的跨着一匹骠悍的战马,而是骑着一头骡子,由当地一位向导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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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法军实际上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拉纳率前卫从奥斯塔向夏蒂荣迅疾推进,直下多拉·巴蒂亚河谷。在途中还俘虏了三百名奥军和两门四磅炮。可是到了5月18日,这支前卫部队却遇到了比圣伯纳德山口要艰巨得多的一道障碍——巴尔德堡。
  从奥斯塔沿小河下行三十英里,有一个当纳兹村,多拉·巴蒂亚河在该村正北流进了一道狭窄陡峭的峡谷,陕谷里水流湍急,巴尔德堡就耸立在左岸一块隆起的三面临水的岩石之上,在直射距离内控制着道路。贝尔蒂埃在5月19日曾亲自侦察过该堡,并向拿破仑呈交了下述报告:
  我于今日察看了巴尔德堡,它的确是一大障碍。它耸峙在一块难以接近的岩石之上,有两道围墙,两层炮台,下层有火炮十二门,上层有五门。通过巴尔德村的道路一边是陡峭的悬岩,另一边是难以徒涉的小河。它被三座吊桥所截断,完全位于该堡炮火的控制之下。我们虽能把一些步兵送过去,但要想让大炮通过,就必须夺取该堡。

  华亭师设法循山上一个骡马小径而上,绕过了那个堡垒,但火炮却无法通过。该师在没有炮兵的情况下继续推进,并于5月22日夺取了重镇伊夫雷亚,俘敌三百并缴获十四门火炮。法军尽管以他们当时所能携带过来的十一门炮,对该堡昼夜不停地进行轰击,但直到6月1日攻破防护墙,四百名守军才最后投降。由于巴尔德堡里的奥军负隅顽抗,以致预备军团的炮兵阻滞于此达两周之久,仅有六门炮例外,这六门炮是采取消声措施利用夜幕偷偷运过去的。
  第一执政一直跟随着预备军团前进,并一路督促着弹药和给养的运输。到达奥斯塔后,他置宪法有关禁止执政指挥军队的条款而不顾,亲自指挥作战,但贝尔蒂埃仍为名义上的总司令,只不过把拿破仑的命令再传达给他的参谋长杜邦而已。5月25日,拉纳奉命率前卫往南向齐瓦索推进。齐瓦索在波河边,位于都灵东北十五英里处。据报梅拉斯正在那里集结兵力。其余的法军则以缪拉的骑兵和迪埃斯梅军为先导折向东南,朝韦尔切利推进。
   5月26日黄昏,拿破仑抵达伊夫雷亚,他肃清了阿尔卑斯山地区之敌,皮埃蒙特平原即展现在他的面前。如果他果真想去援救被困守在热那亚的马塞纳,那么现在他倒有机会作此尝试。热那亚位于正南一百二十英里处,仅八天的行程,如果没有敌人干扰,5月30日即可以到达热那亚,这正是他叫马塞纳坚守的最后日子。预备军团现有兵力四万,比梅拉斯广为散布的各部兵力中的任何一支都强大。但眼前另有一桌伸手可及的美味佳肴更具吸引力,那就是伦巴第的首都和梅拉斯军队的前进基地——米兰。米兰位于伊夫雷亚之东七十英里处,实际上毫无防御。马塞纳是可以牺牲的。
  第一执政没去理会在都灵的梅拉斯,而是率领大军经诺瓦拉东进,直扑米兰。缪拉的骑兵和迪埃斯梅军于6月1日强渡提契诺河,把弗卡索维奇率领的一个师的奥军赶到了东边的贝加莫。6月2日,现在担任右侧卫的拉纳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通过摩塔拉抵达帕维亚,他从那里向第一执政送去了下述报告:
  敌人仍封锁着热那亚,并不断进行炮击。如果你打算向该城进军,则需火速行动,不容迟缓。据我所知,该城已很难坚持下去了。

  这个情报是千真万确的,但第一执政却置若罔闻。当晚,他抵达米兰,在那里他一直待了七天。
  拿破仑晚年在圣赫勒拿岛时,曾就其东进米兰而不向南去解热那亚之围,作过极为详尽的解释。在其回忆录中,他对自己当时所面临的三种抉择是这样记叙的:
   1.他应当进军都灵并攻击梅拉斯以便与已经越过塞尼山口推进到苏沙的蒂劳师会合吗?这可以使预备军团打通一条取道格勒诺布尔和布里昂松通往法国的新交通线。

   2.他应当在齐瓦索渡过波河并进而援救热那亚吗?

   3.他应当把梅拉斯甩在后头,渡过提契诺河而直取米兰,以便与已经越过圣戈塔德山口的莱茵军团蒙塞军的一万五千人会合吗?

  拿破仑的回答是这样的:
  关于第一方案:如果这样做就会违反真正的作战原则,因为梅拉斯尚拥有可观的兵力,法军当时还未攻占巴尔德堡,没有可靠的退路,在这种情况下作战实属冒险。

  关于第二方案:这样做也太冒险。在波河与热那亚之间的法军,其交通线和退却线都会暴露在一支强大的奥军面前。

  第三方案最为有利。一旦占领米兰,法军就可以夺取奥军所有的补给基地和医院。与蒙塞会合后,还可以确保辛普朗山口和圣戈塔德山口这两条安全退路。

  要对拿破仑这样的战争艺术大师的战略决定进行批评未免有点冒昧,但他的决定也不是不可以讨论的。当拿破仑5月26日抵达伊夫雷亚而梅拉斯的兵力尚未收拢时,预备军团也许不应在齐瓦索渡过波河,因为那里离都灵太近,而应在比较安全的卡萨列或瓦兰察渡河,并在梅拉斯或艾斯尼兹得以驰援之前,就击败围攻热那亚的奥特军。至于攻占米兰以及最后攻占皮亚琴察,则可以留给蒙塞军去干,该军当时正在翻越圣戈塔德山口。可是,拿破仑却选择了牺牲马塞纳去赢得这一战役的第三方案,况且这一方案在很大程度上还要靠运气。
  起初,梅拉斯还以为预备军团不过是一个六七千人的军。可是当他发现后方的威胁比他所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时,他便努力把其分散的部队集中到亚历山大里亚地区。29日,他进抵阿斯蒂,随后又进抵亚历山大里亚,并命令奥特解除对热那亚的围攻,北上沃格拉以确保皮亚琴察的波河渡口。
  拿破仑在米兰立足之后,就想夺取位于瓦兰察和皮亚琴察之间的波河渡口以便切断奥军所有可能的退路。在帕维亚率领华亭师的拉纳奉命于6月4日渡过波河,并夺取斯特拉代拉;在皮亚琴察率领包德师的缪拉奉命就地渡过波河,然后西进以支援拉纳。此时,还组建了一个新师由加尔达内指挥。6月7日,拉纳和缪拉均渡过波河,只遇到了轻微的抵抗。拉纳还占领了重要的斯特拉代拉交叉路口。次日,拉纳奉命向西南方向通往亚历山大里亚途中的沃格纳推进。8月9日清晨,拉纳的法军前卫华亭师与奥特军的前卫遭遇,奥特是于6月5日离开热那亚,并奉梅拉斯之命夺取皮亚琴察处的波河渡口的。维克托率沙门巴克师前去支援拉纳,结果在卡斯特吉奥发生了一场持续九小时的激战。奥军大败并被逐回小村芒泰贝洛,丢下六门火炮,伤亡二千人,被俘者五千人。法军则伤亡五百人。
   6月10日,拿破仑和贝尔蒂埃渡过波河,并在斯特拉代拉建立了军团司令部。次日,拿破仑着眼于即将在托尔托纳地区进行会战而再次整编了他的部队。此时,德塞将军已从埃及回国并加入了预备军团。德塞是一位能征惯战的将军,1798年在上尼罗河谷战役中,他积极主动,战绩辉煌。这次,拿破仑把由包德师和莫尼尔师组成的一个军(八千九百人)交给他指挥。维克托军(九千人)由沙门巴克师和加尔达内师组成。而拉纳军(五千一百人)还是华亭那个师。这三个军(二万三千步兵)加上缪拉指挥的四个骑兵旅(共三千七百人),构成了拿破仑在波河南岸的打击力量。迪埃斯梅军(一万一千六百人)和蒙塞军(九千九百人)则布置在波河北岸保护法军的交通线。
   6月11日,拿破仑把他的打击力量二万七千人集中在沃格拉附近。沃格拉位于托尔托纳东北十英里处,是一座担任护桥任务的小要塞。沃格拉至亚历山大里亚的道路就是通过这座桥梁越过斯克里维亚河的。由于暴雨成灾,此时河水横溢。拿破仑认为奥军将会扼守该河,所以断定将在那里进行决战。因此,第二天,他下令以五英里宽的正面继续向斯克里维亚河前进。拉纳军在右,指向卡斯特洛诺;维克托军在左,指向托尔托纳;德塞军在蓬特库隆作预备队。每一个军都配属一个缪拉师的骑兵旅。蒙塞军的拉普师奉命从帕维亚进抵波河南岸,并加入德塞的预备队。军团司令部则从斯特拉代拉转移到卡斯特吉奥,接着又进至沃格拉。
   6月12日,大军进抵斯克里维亚河,未遇任何抵抗。于是次日继续向亚历山大里亚推进。拿破仑对于奥军的撤退深感困惑,他推断梅拉斯正在有意跟他兜圈子,以诱敌上钩,奥军或者将从瓦兰察渡过波河,或者将往南退至热那亚。不过,他认为后一种可能性更大。所以,中午他把德塞的预备队一分为二,莫尼尔师被派往拉纳军充实拉纳的预备队,而令德塞率包德师前往托尔托纳以南十二英里的塞拉伐里,封锁亚历山大里亚至热那亚的道路。与此同时,拉纳军和维克托军继续向博尔米达河蜿蜒曲折的河谷西进,目前这条河阻塞了通往亚历山大里亚的接近路。在亚历山大里亚东南两英里半处,有一个小村叫马伦哥,维克托军的前卫加尔达内师在那里受到了奥军一支后卫部队的拦阻。经过一场激战,奥军丢下了两门大炮和几百名战俘,于下午6时向亚历山大里亚逃遁。当晚,拉纳军和维克托军在卡斯特尔切利奥洛与马伦哥之间两英里宽的正面上宿营。拿破仑从沃格拉骑马来前线侦察,黄昏时分,他派了一名参谋去看看博尔米达河上的桥梁是否完好。这位军官谎报说该桥已遭破坏,这就使第一执政更加深信梅拉斯正在撤离亚历山大里亚。于是,他返回马伦哥以东七英里处的托雷第加诺伐利过夜。
   6月13日黄昏,当拿破仑期待着一场决定性的会战的到来时,他在斯克里维亚河与博尔米达河之间的马伦哥平原上已集结了维克托和拉纳的两个军(一万七千七百人)和缪拉的三千七百名骑兵。拉普师和第一执政的近卫军(共四千三百人)则留在蓬特库隆作预备队。所以,其总兵力为二万五千七百人,因为前一天他已将德塞所率的包德师(五千三百人)派往热那亚方向执行封锁道路的任务去了。
  他对于敌方的实力和意图仍一无所知。实际上奥军总司令已决定强行东进以便在皮亚琴察渡过波河。为此,他早已命令奥特军从热那亚向皮亚琴察运动,但这一企图已于6月9日被拉纳在卡斯特吉奥-芒泰贝洛所取得的胜利所挫败。梅拉斯现打算以其集中的全部兵力突破法军封锁,其兵力计有步兵二万三千三百人,骑兵五千二百人,因为,为阻截马塞纳和絮歇,他已往阿奎方向派去了一个骑兵旅(二千三百人)。所以,单就可动用的兵力而言,法奥双方基本上是势均力敌的。
  也许除了滑铁卢之外,马伦哥之战比历史上任何其他战役所引起的传说都多。法国官方在6月15日所发表的公报和拿破仑本人的回忆录都同样会使人误入歧途,因此人们只好根据其他官方材料对事件的始末加以综述。
  那天夜晚平安无事,所以拿破仑仍深信梅拉斯已经向北或者向南溜走。
   14日清晨,他命令在蓬特库隆作预备队的拉普师北渡波河,然后往西朝瓦兰察方向搜索。里伐德的骑兵旅也被派往位于沙里的右翼。同时,他还派人去通知德塞往西朝波佐罗-弗米加诺方向派出一支搜索队以探明敌人的行踪,德塞已于日前被派往罗维。这些命令刚一发出,会战就在上午九时左右突然爆发,奥军越过博尔米达桥出其不意地大举进攻。与拿破仑收到的报告正好相反,河上那座桥不但没有被破坏,而且另外还有两座浮桥通向一座严密设防的桥头阵地。从这里,三支强大的奥军直扑拉纳和维克托所据守的前哨阵地。一场殊死的战斗随即展开。经过两小时的激战,加尔达内师被逐出了马伦哥。维克托派沙门巴克师前往增援,但法军仍不能收复失去的阵地。位于右翼的华亭师也被逐出了卡斯特尔切利奥洛。上午11时,拿破仑以其唯一可动用的预备队莫尼尔师支援华亭师,因为拉普师已被他派到波河彼岸去了。他派一名副官去召回拉普,但是命令一直到傍晚才送到。莫尼尔师虽一度夺回了卡斯特尔切利奥洛,但最后还是被逐出。此时此刻形势极为严重:拉纳军和维克托军伤亡都很大,弹药也消耗殆尽;更为严重的是法军仅有十五门炮参战,而奥军却有近百门炮;由于炮兵远居劣势,法军的这两个军不得不且战且退;在三个骑兵旅反冲击的掩护下,他们一直退到四英里半外的圣吉利亚诺村。
  拿破仑和他的参谋们,这时骑马赶到了圣吉利亚诺,但由于已无预备队可用,会战看来败局已定。当天早些时候,在他意识到他正受到梅拉斯全部兵力的攻击时,他曾派副官布鲁耶尔斯到十二英里之外的塞拉伐里去传令德塞火速赶回圣吉利亚诺。下午5时,正当千钧一发之际,德塞率包德师赶到了。拿破仑、贝尔蒂埃和德塞匆匆在马背上紧急会商。德塞说,他在反攻之前必须有强有力的炮火准备,他带来了包德师炮兵的八门炮,加上马尔蒙仍在战场上使用的十门炮,共十八门炮,以此对胜利中的奥军纵队用霰弹实施近距离急袭。包德把他的两个步兵旅部署在亚历山大里亚道路的两侧,而德塞则身先士卒领导反冲击,但不幸重伤身亡。拿破仑命令克勒曼 [ 注:克勒曼(1770-1835),缪拉的骑兵旅长之一。瓦密之战(1792)的英雄弗兰西斯克利斯朵夫·克勒曼将军之子。 ] 支援反冲击,当时克勒曼的骑兵旅仅剩下四百人,另外再加上第一执政近卫军的两个骑兵连,克勒曼挥鞭向业已动摇的奥军纵队的左翼冲击,在通往卡西纳格罗萨方向杀开了一条血路。这个步、骑、炮三兵种的联合反攻似乎摧垮了奥军的士气。奥军惊慌失措,向桥头阵地仓皇撤退,纷纷夺路过河,人马乱成一团。当晚,法军在他们前一夜所据守的卡斯特尔切利奥洛至马伦哥一线宿营。

图5:马伦哥战役
  这一仗,双方的损失都很惨重。法军伤亡五千八百三十五人,而奥军则高达九千四百人,占梅拉斯全部兵力的三分之一。次日上午,梅拉斯派人持停战旗前往法军阵地请求休战。15日傍晚,贝尔蒂埃和梅拉斯签订了亚历山大里亚停战协定。双方同意在最后和约签订之前停止在意大利境内的一切敌对行动。同时,奥军应不迟于6月26日撤至波河以北和明乔河以东地区。为了隔离法奥双方的军队还应在齐斯河与明乔河之间划一个非军事区。
  从预备军团的前卫越过大圣伯纳德山口算起恰好过了一个月。意大利境内的战事现已结束。第一执政在国内战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亲自处理。他把预备军团并入意大利军团,并全部交给马塞纳统率,他自己则于6月25日启程返回巴黎。
  对于拿破仑翻过阿尔卑斯山从背后攻击意大利北部的奥军这一大胆的战略构想,人们是佩服的,但是在实施这一构想的过程中却出现了许多失误。这些失误有军事行政方面的,也有战略战术方面的,如同俄将苏沃洛夫一年前在类似尝试中所遇到的一样,几乎以失败而告终。说实在的,要不是在马伦哥会战高潮时交了一点好运,他必输无疑。
  自1799年11月雾月政变拿破仑成为第一执政后,他既要统率法国的陆、海军,又要治理一个拥有三千万人口且处于混乱之中的国家。当时,国库空虚,武库里的武器、弹药及装备库存也消耗殆尽。军队因在意大利战场屡遭失败而士气低落。尽管拿破仑接过的是一副烂摊子,但他不仅在莱茵河一线维持了一个十万人的军团,在阿尔卑斯山的滨海地区维持一个五万人的军团,而且还在四个月内为其大胆的计划创建一个全新的预备军团。所以,无怪乎这支大军越过阿尔卑斯山时,武器弹药匮乏,步兵和骑兵都未达到编制人数。拿破仑在贝尔蒂埃的协助下曾作出了巨大的努力,并且取得了如贝尔蒂埃所声称的“不可能取得的成就”。
  然而,翻越阿尔卑斯山的具体行动却没有精细地加以计划,对于实际困难也往往估计不足。拿破仑最初的意图是要部队翻越斯普流根山口和戈塔德山口来一个大迂回。直到4月初,梅拉斯进攻利古里亚亚平宁山区的马塞纳部时,立即取近道进兵才变得紧迫起来。于是,拿破仑命令贝尔蒂埃翻越辛普朗山口和大圣伯纳德山口。而最后,圣戈塔德山口和辛普朗山口却又都划给了莱茵军团的分遣部队。阿尔卑斯山各山口的预先侦察工作指定一名尉官负责,该尉官的任务实际上完成得很出色,但是对于炮兵翻山时的运输问题却欠考虑,而拿破仑所特制的运炮雪橇又证明毫无用处。要不是圣皮埃尔布尔格的伐木者帮忙,法军的火炮恐怕永远也运不过去。
  进军过程中的第二大障碍是巴尔德堡,那里出现的抵抗是事先不曾料到的。由于缺乏中型火炮对付它,致使该堡阻滞全军达十四天之久。
  当拿破仑5月26日终于抵达伊夫雷亚时,尽管马塞纳部已濒于饥饿的边缘,但拿破仑却仍完全放弃南下热那亚援救马塞纳的原定计划,调头东进,攻占米兰,并在那里逗留了一个星期。然而,他满可以把占领米兰的任务交给蒙塞军,因为该军当时正在通过圣戈塔德山口。拿破仑本人则应进军都灵,击败梅拉斯,因为后者在都灵仅有凯姆和哈迪克两个师共八千六百人,其他奥军师或在一百三十英里外的尼斯与苏尔特交战,或在一百一十五英里外的热那亚围攻马塞纳。作为另一种选择,拿破仑也可以放心地置都灵的梅拉斯于不顾,而南下解热那亚之围。但拿破仑对于马塞纳全军的命运却漠不关心,在米兰整整待了一周,他一心只想占领帕维亚和克雷莫纳之间的波河渡口以切断梅拉斯得以逃回曼图亚的一切退路。这固然是一个明智的预防措施,但如果用当时在米兰地区的蒙塞军(七千七百人),代替迪埃斯梅军去实现这个目的,也可以收到同样好的效果。结果,拿破仑在马伦哥最后与敌遭遇时,身边连一个战术预备队都没有。如果不派迪埃斯梅军去担负这种次要任务,拿破仑在会战当天本来有两师预备队(查博兰师三千四百人,洛伊森师五千三百人)可动用。
  会战前一天,拿破仑根据他对梅拉斯意图的妄自猜测,居然轻率到这种地步,以致把他最有才干的军长德塞以及战斗力最强的师之一(五千三百人)派往南方去作徒劳无益的搜索,而在会战当天,他又派拉普师(三千五百人)作反方向搜索,以致当天中午,在会战的关键时刻,他身边已无任何预备队可动用。要不是德塞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及时赶到,他是注定要失败的。
  在马伦哥,法军不仅缺乏步兵预备队,同时也缺少炮兵支援。在包德师下午5时赶到之前,马尔蒙只有十五门炮可投入战场用于支援四个步兵师。当时,这四个师正受到压倒优势的炮火攻击。这种缺乏炮兵支援的状况似乎很难原谅。因为法军在米兰、帕维亚、皮亚琴察等地的军火库中曾缴获了大量火炮。
  法军有四个骑兵旅,另外缪拉手中还有一个预备旅,总的说也使用得不甚得法。缪拉给每个步兵军都配属了一个骑兵旅,但他们参加步兵会战收效甚微。直到最后,克勒曼在卡西纳克罗萨附近英勇冲杀时,才给德塞发动反冲击助了一臂之力,给敌以致命打击。6月13日法军官方是这样记述的:
  法军所有的轻骑兵都奉命去搜索平原,步兵随后跟进,但仅仅是为了探明敌方的意图而已,并没想到要在马伦哥平原打一场恶战。

  这些侦察完全是徒劳无功的。拿破仑如果派骑兵旅分别代替包德师和拉普师去塞拉法尔和波河北岸,其结果也许会更好些。
  如果不是对拿破仑的情报工作的无能深感震惊,人们是不会去研究马伦哥会战的始未的。对于奥军的位置、兵力和奥军指挥官的意图,拿破仑似乎从未能作出正确的估计,尽管事实上他是在一个四年前即已被法军占领的国家作战。据奥国的资料宣称,拿破仑曾受奥军参谋长查赫所安插的一名双重间谍的欺骗。查赫诱使拿破仑相信梅拉斯正准备在瓦兰察和卡萨列处渡过波河以便在帕维亚迂回包抄法军。这也就是6月14日拿破仑派拉普师渡过波河并把里伐德的骑兵旅派往萨勒的原因之所在。当马塞纳于6月4日在热那亚最后投降时,拿破仑一直到8日才听到这个消息,而且也仅仅是从梅拉斯上呈维也纳的一个战报中获悉的,该战报在皮亚琴察为缪拉所截获。
  人们可以推断,拿破仑在马伦哥战投中一定吸取了许多有益的教训,因为在其后的战役中我们再也没有发现他在没有相当的步兵和骑兵预备队的情况下与敌交战。在后来的战役中,他广泛地使用轻骑兵担负搜索工作,而保留重骑兵供集中突击之用。同时,他还十分留意组织一个有效的情报机构。
  第一执政是幸运的,因为其对手是七十一岁高龄,毫无生气的梅拉斯。如果是一位较之强硬和敏捷的对手,那么对拿破仑所犯错误的惩罚就要比这严厉得多了。
第9章 从执政到称帝(1800-1805)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马伦哥会战转败为胜虽在瞬息之间,但对意大利战场,它却是决定性的。奥军根据亚历山大里亚停战协定已撤至阿迪杰河以东。不过,该协定对德意志战场没有约束力。在德意志战场莫罗的莱茵军团与查理大公和克赖将军在黑森林对峙。6月19日,莫罗在霍克斯塔特渡过多瑙河,重创克赖,接着又占领了奥格斯堡和慕尼黑。次月,法奥签订了帕斯多夫停战协定,至此,这个战场的敌对行动才暂告平息。
  但由于英国仍未被击败,奥国又宣称在1801年2月以前决不单独签订和约,国际政局复杂多变致使和约谈判一再拖延。法国当时的地位也不容乐观,被拿破仑甩下的征埃军团至今仍在埃及孤军奋战,无人问津,虽然眼下尚无危险,因为,3月20日,克莱贝尔在赫利奥波利斯曾给了土耳其军一次决定性的打击,但是在马伦哥会战的当天,克莱贝尔却在开罗遇刺身亡,接替他的梅努将军是一个能力较弱的领导人。9月间,基思勋爵攻占了马耳他岛,法国与埃及的交通因而进一步受阻。在这些挫折和拖延的激怒下,拿破仑遂于11月5日下令取消休战,并在两个战场同时恢复战争行动。
  拿破仑现有四个野战军团:在意大利有一个军团计七万人;在多瑙河,莫罗有十万人;在瑞士新组建的由麦克唐纳指挥的一个预备军团有一万四千人;此外,在莱茵河下游的美因茨还有一个高卢-巴达维亚军团,由奥热罗指挥,有一万四千人。8月,马塞纳被免除了意大利军团司令的职务,因为他受到贪污军饷的指控,代替他的是颇不称职的布律纳。11月底,战端重启,莫罗于12月3日在霍恩林登主动进攻,大败愚笨无能的约翰大公。结果三周之后,法奥签订了施太尔停战协定,多瑙河战场的敌对行动遂告一段落。
  在意大利战场,布律纳象以往一样缺乏干劲,进展不大,但拿破仑命令麦克唐纳在隆冬穿过施普鲁根山口,他却马到成功,从特兰提诺河推进到波尔萨诺,结果导致特雷维索停战协定的签订,以及最后于1801年2月9日,法奥两国在吕内维尔签订了正式和约。
  吕内维尔和约的签订结束了第二次反法同盟。对于领土问题,其处理方法与1797年签订的坎波-福米奥条约大致相同:即法国保留比利时和莱茵河左岸;在意大利,奥国则获得阿迪杰河以西的威尼斯领土作为补偿。伦巴第变成了意大利共和国,巴马、摩德纳和托斯卡纳等公园均并入其版图。巴达维亚、黑尔维谢、意大利和利古里亚共和国在名义上都承认为独立国家,但实际上均受法国支配。
  奥国既已退出战争,拿破仑现在仅剩下英国需要对付,但在这方面他却受困于英国的海上霸权。1801年3月,阿贝克隆比在亚历山大港的胜利终于使法国人在秋天撤出了埃及,从而最后打破了拿破仑向东方扩张的美梦。3月23日沙皇保罗遇刺和4月2日纳尔逊在哥本哈根摧毁丹麦舰队使拿破仑拼凑北欧同盟以损害英国商业利益的企图受到了挫折。因此,他转而巩固自己在国内的地位并重整法国的财经资源。
  拿破仑执政以来的地位一直都不稳固。他在雾月政变后夺权的专横手段使许多法国人都甚为反感。两股营垒分明的势力都反对他:其一是保皇党人,他们盼望恢复前国王的兄弟,即现已被放逐的普罗旺斯伯爵为代表的正统的波旁王朝。当时,保皇派在法国南部和西北部的活动尤为猖獗。在西北部,舒安分子甚至公开叛乱,因而遭到了无情的镇压。1800年9月,拿破仑曾致函普罗旺斯伯爵:“你不必考虑返回法国。否则,你将不得不从十万死尸上踏过去。”
  为了安抚国内比较保守的份子,拿破仑决定与罗马天主教会握手言和。在此以前,教会一直为革命所取缔。拿破仑本人是无意于宗教的,他其实是一个不可知论者。但他却有非凡的心理洞察力,他意识到教会可以左右民众的感情。当时,法国国内还有四万名教区教士,他们对人们的思想产生相当大的影响。1800年3月,一位新选出的教皇庇护七世取代了庇护六世,因为后者在1798年受到督政府异常粗暴的对待并被逐出了罗马。1801年7月,拿破仑与新教皇缔结了“政教协议”,根据这一协议,天主教重新成为法国人信仰的宗教,但不是国教,教会置于政府的控制之下。
  拿破仑专横地夺权也触怒了过激的共和派或雅各宾派人士,他们认为他的专制统治是对革命军队为之奋战的各项革命原则的否定。“政教协议”也引起了他们的愤慨,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对革命戒律的一种反动,是复辟旧王朝的一种先兆。1800年圣诞节前夕,在拿破仑乘车前往剧院的途中,有人试图用定时炸弹谋刺他未遂。尽管事后查明这一阴谋系保皇党人所为,但拿破仑还是以此为借口逮捕和放逐了一些最激进的雅各宾派人士。
  拿破仑的铁腕统治很快就重建了法律和秩序。他实行了许多行政改革并恢复了国家财政和经济的稳定,结果他的独裁政权又逐渐为人民所接收。在与英国政府进行了长期而艰苦的谈判之后,终于就和平条款达成了协议并于1802年2月25日正式缔结了亚眠和约。
   1802年5月19日,拿破仑颁令对为国作出杰出贡献者设立荣誉军团,以取代革命所废除的旧王朝的封爵制度。这一革新也激起了批评,因为他似乎与革命所提倡的“平等”精神相悖。不过,荣誉军团的设立无疑增强了第一执政在军人和文职人员中的声望,尤其是在军人之中的声望。第一批荣誉军团成员的名单一直到十八个月后才公布,总共二千二百三十八人,其中只有一百零四人是文职人员。
  与奥英两国缔结和约使法国在欧洲居于一种支配者的地位,也极大地提高了拿破仑的威望。1802年8月初,他被任命为终身执政,不过,并非无人反对。许多坚定的共和派将军如卡尔诺、马塞纳和莫罗都曾对这一议案投了反对票。
  亚眠和约维持的时间不长。人们很快发现这位法国统治者正千方百计地加强他对整个欧洲大陆的控制。1802年9月,他把皮埃蒙特并入法国,而未履行诺言给撒丁国王以补偿;同时,他又兼并了厄尔巴岛;尤其令英国政府恼火的是他拒绝撤出荷兰。1802年12月,在巴黎,他在接见一个瑞士代表团的谈话中将自己对瑞士中立所持的态度暴露无遗:
  就法国而论,象所有与法国毗连的国家一样,瑞士应当是法国的。

  结果,在内伊将军率十四营兵力压境的威胁之下,瑞士被迫接收了这一地位。接着,拿破仑又干预瑞士宪法的制订。1803年2月,他以消除瑞士内部各政治派别的不和为借口,颁布了一项“调停令”,结果便对该国建立了有效的控制。
  根据亚眠和约,英国人应撤出马耳他并将该岛归还给圣约翰骑士团,由一支那不勒斯驻军守卫。不过,英国皮特首相很精明,只要法国向其自然疆界以外的扩张还在继续,他就拒绝撤离该岛,尽管事实上亚眠和约并未提及这个条件。3月11日,拿破仑致书俄国沙皇和普鲁士国王,指责英国人背信弃义并寻求他们的支持。同一天,他下令在敦刻尔克和瑟堡组建两支由小型舰艇组成的“国民舰队”,共计有登陆艇五百二十艘。13日,他致信其海军部长德克雷中将:
  我要求你给我提供一份备忘录,说明如果马上发生海战,我们怎样才能使英国的商业遭受最大的损失。

  同一天,他与英国大使惠特沃思勋爵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很明显,他蓄意挑起战争。对于他当时的精神状态,法国历史学家梯也尔曾作过很好的描叙:
  此刻,他忽而为一种爱国热忱,忽而为一种个人的狂怒所左右,而且从此刻起,征服、羞辱、蹂躏和毁灭英国就成了他平生所渴求的东西。

   5月12日,惠特沃思勋爵离开了巴黎。16日,英国便向法国宣战。拿破仑俨然以罗马的统治者自居,而把英国当成了迦太基 [ 译者注:迦太基,原系北非的奴隶制国家,公元前7-4世纪发展为西地中海的强国。公元前3世纪开始与罗马争夺地中海西部的霸权,从而导致三次布匿战争,迦太基失败,沦为罗马一行政省。 ] 。
  拿破仑早在3月15日就对法国海军进行了动员,4月12日,他命令贝尔蒂埃使整个海峡沿岸,从索姆河口到斯凯尔特河口,都进入紧急战备状态。在英国宣战之后,5月29日,他命令海军部设计一种可运载一百人的平底驳船;6月3日,他又下令安放二十一艘新的大型战舰的龙骨(每艘六十四或七十五门炮);14日,他命令沿着海峡和大西洋沿岸设立六个训练营地,每个营地都能容纳一个军进行两栖作战训练。
  从6月份起,备战的步伐加快了。7月的第一周,拿破仑骑马巡视了从索姆河口到敦刻尔克的沿海地带,然后在比利时逗留了三周。经过这次视察,他进一步修订了侵英计划。他拟以布伦和埃塔普勒为主要出发港;另外,在布伦以北的安布里陶斯和温麦尔再建造两个辅助港。他拟建四个前进基地,每个容纳一个军:在乌得勒支为马尔蒙军,在布鲁日为达武军,在圣奥梅尔为苏尔特军,在蒙特勒伊为内伊军。他拟在布勒斯特建第五个基地,屯集奥热罗军,以便在爱尔兰作辅助性登陆;还拟在北海和海峡的所有港口建造二千艘登陆艇,并分别集中于上述四个基地内,由在布伦的布律克斯海军中将指挥。
  这些登陆艇分为三种类型:
第一类:炮舰,载三十名船员和九十名士兵
第二类:炮艇,载二十五名船员和五十五名士兵
第三类:驳船,载十名船员和六十六名士兵

  他们以师为建制,每师二十艘。每艘配备一门或几门二十四磅炮。部队经常演练装载和卸载动作,而且所有的军人都要学会划船。
   11月,拿破仑在布伦又逗留了十四天以推进准备工作并监督部队的训练。16日,他写信给他的同僚,另一执政康巴塞雷斯说:
  从安布里陶斯的悬岩上我可以清楚地看到英吉利海岸。……那不过是一道水沟,任何人只要有胆量试一试都可以一脚跳过去。

  一回到巴黎,他便给在土伦港的高级海军将领冈托姆将军写信说:
  我希望在1月的第一周在布伦应有炮舰三百艘,炮艇五百艘,驳船五百艘。每艘炮舰装三门二十四磅炮,每艘炮艇装一门二十四磅炮,每艘驳船装一门三十六磅榴弹炮。你对这支舰队的意见如何,盼告。你认为它可以把我们送到英格兰海岸上去吗?它可以运载十万人。只需八个小时的夜暗条件加上适宜的天气就可以决定世界的命运。

  荷兰政府也被迫在弗拉辛和特塞尔岛另外违心地奉献一支小舰队,计有舰艇四百艘,可运送六万人。
  要使入侵行动成功则至少要在十二小时内不让英国海军进入海峡,而且最好选择在夜间。拿破仑的原定计划是准备在1804年1月11日派一个海军中队从土伦出发驶往埃及,派另一个中队从罗什福尔驶往爱尔兰。其目的旨在制造假象以引诱担任封锁任务的纳尔逊和康华里在法军行动的相反方向上作错误的追踪。这时再派第三个中队从布勒斯特驶往海峡为入侵部队护航。拿破仑希望在2月20日采取行动,因为那时仍然是昼短夜长。12月7日,他和冈托姆将军研究这一计划的可行性,他补充说:
   2月20日,我将在布伦率领十三万兵力。分乘二千艘舰船。……我们把仅有的埃塔普勒、布伦、温麦尔和安布里陶斯四个港口的全部兵力都集中在一起。如果风向有利,我们仅要求海军提供十二小时的掩护。

   1804年元月1日,拿破仑又到布伦对舰队进行彻底检查并检阅了部队。2月1日,他写信给负责布鲁日兵营的达武说:“发起进攻的时间就要到了。”但是,一周之后,由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阴谋,整个入侵计划都被迫中断。这个阴谋是在外流亡的保皇党人策划的,他们密谋在拿破仑从巴黎前往圣克劳德或梅尔梅森的途中绑架他。共约四十名保皇党人分三组从英国出发,乘黑夜在法国特雷波特与迪埃普一带上岸。为首的皮什格鲁将军在1797年9月果月十八日政变后曾被放逐到法属圭那亚的卡宴,后来逃走并加入保皇党。2月13日,密谋者中有十四人被拿破仑的秘密警察兜捕。皮什格鲁于2月28日在巴黎被捕;另一头目乔治·卡杜达尔也于3月9日被抓获。出于报复,拿破仑于3月10日派了一个三百人的龙骑兵中队夜渡莱茵河,侵入中立的巴登领土,绑架了年轻的当甘公爵。当甘公爵是流亡国外的前保皇军总司令孔代亲王的孙子。这位不幸的青年军官囚禁于万森城堡,在军事法庭草草审判后,即以携带武器反对国家罪被判处死刑,并于3月21日被处死。皮什格鲁神秘地死于狱中,卡杜达尔和其他阴谋份子也遭处决。莫罗将军,这位霍克斯塔特和霍恩林登大捷的英雄,因被怀疑与皮什格鲁有过接触,也于2月19日被捕,但由于找不到他犯罪的证据,结果加以放逐。后来他加入了反法同盟 [ 注:莫罗将军(1763-1813)是一位有才干的指挥官。1795军曾统率莱茵和摩泽军团,1799年统率意大利军团,1800年统率莱茵军团。1813年加入反法同盟,死于德累斯顿战役。 ] 。拿破仑与莫罗一向彼此交恶。
  这次大阴谋使第一执政极为震惊。他决定建立世袭王朝,以一种更为明确的方式来巩固个人权威。经过精心准备,5月8日,他宣称自己为法国人的皇帝,号称“拿破仑一世”。七个月后,他在巴黎圣母院在教皇面前举行了加冕典礼。
  称帝的次日,拿破仑授予他的十八位将军以“帝国元帅”的荣誉头衔,实际上是旧王朝的法国元帅衔的翻版。其中现役的有十四位,另有四位是年龄在五十岁和六十九岁之间的退役老将军。现役元帅中最老的是贝尔蒂埃(五十一岁),而最年轻的是达武(三十四岁)。元帅的头衔也可以使他们每年多得一千六百磅的津贴。
  在平息二月阴谋引起的烦乱和称帝加冕之后,拿破仑继续积极准备其入侵英国的宏伟计划。当然,成功的关键仍在于适宜的天候以及数日内没有英国海军在海峡出现。不过,由于英国海军在数量和素质上占有优势,法国海军仍然处境不妙,并被严密地封锁在其土伦、罗什福尔、布勒斯特等本国港口之内。1803年10月9日,法国和西班牙结盟,这就使拿破仑的舰队又增加了三十二艘西班牙的大型战舰,因而进一步牵制了英国的海军力量,因为他们必须同时对西班牙的卡塔赫纳、加的斯和费罗尔港进行监视。
(本章未完)
拿破仑现在又构思了一个诱使英国舰队远离海峡以便他能乘虚入侵的新计划。他拟派拉图什-特雷维尔海军将军率地中海舰队的十艘战舰乘雾天躲过纳尔逊的封锁,溜出直布罗陀,在罗什福尔带上另外六艘战舰,然后越过大西洋驶往西印度群岛,这无疑会诱使纳尔逊去追赶他。在把人员和给养加强给法属马提尼克和瓜得罗普岛之后,该地中海舰队再返回费罗尔和布勒斯特,然后与那里的法国和西班牙舰队会合,一起进抵海峡掩护入侵。这个行动的最后阶段定在9月。7月2日,拿破仑写信给拉图什-特雷维尔说:
  请认真考虑你所从事的伟大事业。在我签署下达给你的命令之前请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在罗什福尔已有五艘战舰和四艘快速帆船准备启航。在埃塔普勒、布伦、温麦尔和安布里陶斯,我们有一千八百艘登陆艇,十二万人和一万匹马。只要我们能做六小时的海峡主人,那么我们就会是全世界的主人。如果你能骗过纳尔逊,他就会驶向西西里、埃及或费罗尔。你应于7月29日出海,绕爱尔兰的北面航行,并于九月份到达布伦附近海面。

  次日,他给在布伦指挥征英舰队的布律克斯海军中将下达了详细的命令,将登陆船只作如下分配:
-- 舰船 兵力 出发港口
右翼: 300艘(荷兰) 32营 安布里陶斯
后备: 180艘 12营 温麦尔
中央: 540艘 52营 布伦
左翼: 280艘 16营 埃塔普斯
合计: 1,200艘 112营 --

  此外,还有运送马匹和火炮的运输船652艘,其中75艘将从加莱启航。
   7月19日,这位法国皇帝亲临布伦,又在海峡沿岸过了六周,监督部队的训练,颁发荣誉军团勋章并演练装船动作。7月26日,他检阅了整个舰队。次日,他给出使君士坦丁堡的布律纳元帅写信说:
  我在这里大约集结了十二万人和三千艘登陆艇,只等顺风就可以把帝国之鹰送到伦敦塔上去。

  然而,他的登陆艇所等待的不仅仅是顺风,而且在等待封锁布勒斯特、罗什福尔和土伦的英国海军舰队的撤离。其中最重要的是在海峡西部入口严密封锁布勒斯特的康华里舰队。在地中海方面,纳尔逊对土伦的控制较松,因为他的方针是诱使法国海军出海,然后在公海上予以消灭。拿破仑对其海军将领的消极无为越来越不耐烦。5月底,他给他的海军部长写信说:
  在布勒斯特的屠古特将军一向消极,一直未曾尝试突破英国的封锁。应立即用一位比较积极的军官取代他。

  但屠古特早已辞职,因为他是一位坚强的共和党人,他对什么皇帝都不赞成。结果,比他小三岁的冈托姆取代了他,并晋升为中将。五年前,就是冈托姆用快速帆船把拿破仑从埃及送回国的。土伦方面也有变化,由于五十九岁的拉图什-特雷维尔于8月19日溘然长逝,四十一岁的维尔纳夫取代了他。此人是1798年尼罗河口之战中纳尔逊铁掌下的幸存者。
  时间一周一周地消逝,但法国海军仍被封锁在港内。在九月里入侵英国的一切希望化为乌有。9月6日。拿破仑想出了一个新计划,于是写信给在布勒斯特的冈托姆说:
  如果你和你的舰队能在雾月(10月23日-11月21日)从布勒斯特突围出港并把一万六千人和五百匹马送至爱尔兰登陆,那对我们的敌人将是致命的一击。请与爱尔兰的奥康诺将军商定登陆地点。

   9月27日,他写信给贝尔蒂埃:
  远征爱尔兰业己决定。你应与奥热罗元帅讨论此事。在布勒斯特的船只足以供一万八千人使用。另外,马尔蒙的二万五千人随时可以出击。他将在爱尔兰登陆并受奥热罗元帅指挥。在布伦的大军团也将同时登船,并尝试进入肯特。请告诉奥热罗他必须随机应变。如果爱尔兰难民和我派往爱尔兰的间谍所报告的情况属实,那么,当他登陆时,大批爱尔兰人都会加入他的队伍。届时他应随即向都柏林进军。希望海军能在10月22日之前作好准备。

  两天之后,拿破仑富有想象力的头脑又为他困守海港的舰队想出了一个更加复杂的计划。9月29日,他写信给他那备受折磨的海军部长德克雷海军中将说:
  我们必须派出三支远征部队:第一支从罗什福尔出发,以确保法属西印度群岛的马丁尼克和瓜德罗普岛的安全,并夺取多米尼加和圣路西亚;第二支从土伦出发,以攻占苏里南和其他荷属殖民地;第三支从布勒斯特出发,去夺取圣赫勒拿岛。土伦海军中队可于10月10日启航,罗什福尔海军中队11月1日启航,布勒斯特中队11月22日启航。

  但皇帝对远征爱尔兰仍耿耿于怀,同一天,他给海军部长德克雷又写了一封信:
  我同意你所建议的登陆地点,我认为北面和拉夫斯维利湾是最好的地点。……在爱尔兰登陆只不过是第一个行动。这支海军舰队应进入英吉利海峡并驶往瑟堡,以获取布伦大军团的消息。假如在驶抵布伦附近时,恰遇几天逆风,它应改赴特塞尔岛,会合那里七艘荷兰战舰和载有二万五千人的船队,然后护送他们前往爱尔兰。这两个行动中必有一个成功。不管我在爱尔兰有三万或四万兵力,也不管我是在英格兰或是在爱尔兰,我们都将赢得这场战争。

  但是,尽管有这么多混乱的构想和计划,法国海军在整个秋天始终被困在港内动弹不得。12月23日,皇帝急不可耐地写信给德克雷说:有利季节已经过去很多了,每一小时的损失都是无法补救的。
  他的确为海军作战拟定了最后计划,该计划拟于1805年春季或夏季对英国发动进攻。按照这个计划,维尔纳夫将从土伦突围出海,躲过纳尔逊,驶往西印度群岛;同时,米西埃西少将冲出罗什福尔在马提尼克岛加入维尔纳夫舰队。这样就可以分散英国的海军兵力,因为它们势将越过大西洋去追击法国舰队。然后这两个法国海军中队再甩开尾追而来的英军,溜回布勒斯特,并在那里解除英军对冈托姆海军中队的封锁。尔后,这支法国联合舰队即应驶往海峡,肃清英国海军在那里的兵力,为布伦入侵舰队扫清道路。
  米西埃西按照这一计划于1805年1月4日冲出罗什福尔,成功地抵达西印度群岛的马提尼克岛。维尔纳夫于1月18日冲出土伦却遇上了凶恶的风暴,不得不在启航三天之后又返回港口修补其破损的船只,这使拿破仑十分恼火,他于是把他最后的一张海军牌也打了出去。3月2日,他命令冈托姆率领二十一艘战舰和六艘快速帆船冲出布勒斯特前往费罗尔,与已在那里的四艘战舰,两艘快速帆船和一个西班牙海军中队会合,然后继续驶往西印度群岛的马提尼克岛并统一指挥土伦中队和罗什福尔中队。这样他就有四十艘战舰,以此实力驶回威珊岛,击败康华里舰队,并于6月10日至7月10日之间到达布伦附近海域,届时,拿破仑将在那里等待他。3月24日,冈托姆报告说,他已作好启航准备但在锚地外面却有十五艘英国战舰在恭候他。
  维尔纳夫在皇上三番五次的催逼之下,最后于3月30日率领十一艘战舰和八艘快速帆船冲出土伦。他的运气不错,居然躲过了纳尔逊舰队并于4月8日通过了直布罗陀。次日,在加的斯,他又添加了一艘法国战舰和六艘西班牙战舰。5月14日,他共率十八艘战舰成功地抵达西印度群岛的马提尼克岛。但此时米西埃西却没有在那里等他,而是在5月20日回到了罗什福尔。纳尔逊追击维尔纳夫,越过大西洋后又转身回赶,但由于受逆风影响而延误,始终没能追上。维尔纳夫虽会周旋,五个月后,在特拉法加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正当拿破仑焦急地等待其海战计划的执行结果时,欧洲大陆上的事态也在发展之中。4月11日,俄国沙皇与英国签订了同盟条约。这件事办得十分机密,所以当警察总监富歇在5月29日向拿破仑报告时,拿破仑甚至拒绝相信这一事实。不过,他早已着手加强对欧洲大陆的控制。5月26日,他自我加冕为意大利国王,在仪式上还用上了查理大帝过去戴过的伦巴第铁冕。十四天后,他让其二十三岁的继子欧仁·博阿尔内作为总督,代表他主持意大利的政务。6月4日,拿破仑兼并了热那亚共和国,将其并入他的意大利王国。法国皇帝在欧洲这样没完没了地扩张使奥地利人万分惊恐。因此,他们开始为一场复仇战争作准备并与俄国人进行秘密会谈。
  整个六月份,拿破仑都在意大利为巩固他对该国的控制而忙碌,但他又无时无刻不在焦急地等待其海上远征军的消息。6月14日,他写信给海军部长:
  我不知道纳尔逊现在何处,想必他己返回英国或地中海。他的舰船不可能进行长时间的远航。

  其实,纳尔逊此时正在特立尼达附近海域搜寻维尔纳夫。6月月27日,拿破仑从巴马写信给德克雷说:
  我的意图是在7月9日以后,在特塞尔的荷兰海军中队应进行一次出击然后返回,7月20日,全军应上船并一直待在船上。当然,三万人上船,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次日,他从皮亚琴察写信给贝尔蒂埃说:
  请注意每一件事——口粮、白兰地、靴子和装船的一切细节。装上充足的炮兵零备件,要知道在战争中这些东西经常是紧缺的。我将不得不围攻多佛尔堡、查塔姆,也许还有朴次茅斯。……命令我的近卫炮兵从拉费尔进抵温麦尔。他们7月14日到达那里即可。

   7月12日,拿破仑从意大利回到巴黎枫丹白露,但是其舰队的行动仍无消息。7月18日,他又写信给德克雷说:
  冈托姆为何还不从布勒斯特冲出去?他应驶向海峡直奔他的目标。

  两天之后,他写信给贝尔蒂埃说:
  在布勒斯特港外已有五天未见英国军舰出没了。请立即将所有弹药都装上船,以便远征军在接到通知后的二十四小时内即可启航。我的意图是要在四个靠近的地点登陆。内伊、苏尔特、达武和预备军每军都要选派一名旅长和几名军官分乘舰艇首批登陆。请告诉四位元帅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7月26日,拿破仑向维尔纳夫下达了如下命令:
  在加的斯和费罗尔会合西班牙舰队后,即应驶抵布勒斯特附近海域,再从那里驶往布伦,只要你能在布伦控制海峡三天,那么,凭借上帝的帮助,我就可以叫英国不复存在。

  十五万人已在布伦、埃塔普勒、温麦尔、安布里陶斯等四个港口分乘二千艘登陆艇,于埃塔普勒至格雷森一线停泊待命,如果幸运的话,仅凭你的航行,我们就可以成为英国的主人。

   8月2日,拿破仑离开巴黎前往布伦,在那里停留了整整一个月。9日,他终于听到了维尔纳夫在大西洋上游弋的消息。那不是什么好消息。6月9日,维尔纳夫率二十艘战舰离开西印度群岛前往费罗尔执行任务。7月22日,他在菲尼斯特雷角附近碰上了英国海军上将罗伯特考尔德爵士的一支较弱的,只有十五艘战舰的舰队。当时有雾,双方进行了一场非决定性的战斗,结果维尔纳夫损失了两艘西班牙军舰就躲进了费罗尔港。这样入侵英国的一切机会也随之化为乌有。8月22日,拿破仑写信给德克雷说:
  我认为维尔纳夫连指挥一艘快速帆船的资格都没有。他是一个既无决断能力又无魄力和胆量的人。

  然而,这位皇帝拒绝承认失败。同一天,他给维尔纳夫下达了最后一道指示:
  开航!不要浪费一分钟,率领我集结的海军进入海峡,英国就是我们的了。我们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东西都已装船。你只要露面二十四小时,便可大功告成。

  他草拟这项指示时,满以为维尔纳夫已到了布勒斯特,实际上维尔纳夫仍躲在费罗尔不敢动弹。次日,拿破仑决定取消侵英计划,因为他知道他现已受到奥俄同盟的威胁,他必须在他们会师之前打它个措手不及。8月23日,他写信给贝尔蒂埃说:
  请告诉马尔蒙将军,我的费罗尔海军中队已于8月14日启航。如果它及时到达,我将坚持进行远征。如果风向不利或我的海军将领在卡迪茨畏缩不前,我将把这次行动再推迟一年。我的想法是,他在接到新命令的二十四小时内应起岸并返回营地。然后尽可能秘密和迅速地向美因茨进军。我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三十万人投入德意志的心脏。

  拿破仑宏伟的侵英计划最后终于破产了。但是,在长达两年半的时间内,他却为之奉献了许多精力、时间和金钱。他认为其计划之所以失败完全是由于其海军将领们懦弱无能造成的。其实,他们固然不太优秀,但绝非懦弱无能之辈。而拿破仑对于陆战虽驾轻就熟,但从未掌握海战技术,也从未充分理解风向、潮汐和天气诸因素对海战的影响。朱利安·科比特爵士对于拿破仑试图调动其分散的海军舰队以对付英国的海上力量总结得很好:
  英国人只要不因迷信拿破仑神话而丧失判断力,都可以从中看到一个自以为是的海战外行的所作所为,一个对于陆上战略和海上战略的基本区别都一窍不通的伟大军人,也许还有一个拒不认输的恼怒的专制君主所特有的某些东西。
第10章 乌尔姆战役和奥斯特里茨战役(1805)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拿破仑的军事生涯在1805年夏季达到了顶峰,但十年之后他却在这个顶峰上跌落下来以惨败而告终。所以,在此对他以前所取得的军事成就作一简要分析是适宜的。
   1796年的第一次意大利战役,拿破仑以迅速击败皮埃蒙特和奥地利联军拉开战幕,的确是进攻战略的一大杰作。当时,皮奥联军的力量比他强大,他便在内线采取行动,先在两个结盟的敌手之间打进一个楔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各个击破。初战取胜之后,他便实施无情的追击,结果赢得了辉煌的胜利,尽管洛迪之战的胜利也许是不必要的。此后,当众寡悬殊而被迫采取守势时,他又乘奥军维尔姆泽部短暂分兵之机,迅速转入进攻。这样就使他在8月初赢得了卡斯蒂利奥内大捷。9月,再次对败敌穷追不舍又使他赢得了巴萨诺之战的胜利。而阿尔科拉防御战则是靠熟练地机动预备师而取胜的。
   1797年的胜利同样引人注目。战役在隆冬开始,先是防御战,打得非常艰苦。由于在利沃里实施了出色的战术性反击,结果赢得了胜利的桂冠,紧接着把战略目标又急骤地转移到曼图亚。此后,他长驱四百英里把胜利的意大利军团带到了距敌国首都不到一百英里的地方。
   1798年对埃及的远征是在完全不同的条件下进行的。敌人的战术训练和装备固然停留在中世纪水平,但在干燥气候中进行沙漠战却异常艰苦,这就要求在组织、训练和战术上及时采取应变措施,而拿破仑在这些方面都取得了显著的成功。他对官兵们的精神感召力也是非凡的,他以必胜的信念激励着他们战胜各种艰难险阻。诚然,部队在亚历山大港登陆的组织工作很糟,如果与他对阵的是一支有战斗力的欧洲敌军,那他必将一败涂地。其后,治理所征服的东方国家无疑发挥了拿破仑的组织才能,并为他后来治理法国这个更大的任务作好了准备。不过,他向阿克盲目冒进却是一个战略错误,因而也受到了失败的惩罚。
   1800年的马伦哥战役,作为一次战略机动,虽然构思十分出色,但由于侦察疏忽和战术计划失误几乎导致失败。这次决战暴露了拿破仑的领导能力也有失常的时候。他本来是输定了的,因为他没有保留能影响战局的战术预备队,其第一线步兵也缺乏适当的炮兵支援,他也没有保留任何骑兵预备队用于乘胜追击扩张结果。马伦哥之战纯属侥幸取胜,这主要是由于敌手无能而取得的。拿破仑对于马伦哥会战的指导,远不如他过去在意大利战役中所表现的那样果断和善于机变。
  现在,让我们再回到1805年的事情上来。8月9日,奥、英、俄三国为了防止法国主宰欧洲而结成了第三次反法同盟。拿破仑当时正和他庞大的侵英舰队一起呆在布伦,其大军团已经作好了上船的准备,只等维尔纳夫和冈托姆的联合舰队扫清多佛尔海峡便渡海远征。不过,他已意识到在其后方正在蕴酿一场战乱。7月31日,他写信给他的外交部长塔列朗说:
  我从意大利获得的情报都说明必有一战,其实奥地利人对此毫不隐讳。请准备一份致奥地利大使科本兹的照会,在适当的时候交给他。该照会应写得娓娓动听,入情入理。

  拿破仑仍急于先对英国发动一次致命打击,再对付其大陆上的敌人。但8月9日,他获悉维尔纳夫的舰队刚从西印度群岛返回便于7月22日在费罗尔港附近为考尔德所拦截,而冈托姆根本就未曾离开布勒斯特。他发动入侵的希望开始破灭。8月12日,他写信给塔列朗说:
  请告诉奥地利大使科本兹,我在等待他的答复。如果得不到答复,我将进入瑞士并撤除我在海峡沿岸兵营。不允许拖延搪塞,不允许在蒂罗尔有任何外军,奥军必须返回他们原来的驻地。否则,我就要开战。

  这本身就是一个狡诈的骗局,因为它企图使奥军相信法军将从意大利方向发起主攻。次日,他写信给康巴塞雷斯说:
  奥地利正在武装,而我希望它解除武装。如果它不按我的意愿去做,我将率二十万大军登门进行一次令它长时间都难以忘怀的访问。奥地利欲与我交战简直是发疯。现在欧州还没有哪支军队能与我匹敌。

  不过,他依旧没有离开布伦,他仍希望他的舰队在最后时刻会突然出现。最后一直到8月23日,他才完全放弃侵英计划,并决定在俄国援军赶到之前先进攻奥地利。那天,他写信给塔列朗说:
  我越考虑欧州局势,越迫切感到要采取决定性的行动。到四月份,我就会发现在波兰有十万领英国薪饷的俄国军队,在马耳他有一万五到两万英军,在科孚岛也会有一万五千俄军。到那时,我们的情况就危急了。

  为了一劳永逸地击败奥地利,拿破仑决心占领维也纳。通往奥地利首都的战略走廊一共有两条:一条是多瑙河谷,另一条是波河河谷。拿破仑在1796月和1797年的战役中,曾成功地取道波河河谷进军维也纳。而1800年马伦哥之战击败梅拉斯也是在这条河谷之中进行的。为了防止他沿这条战略轴线再次胜利进军,奥地利最高当局集结了一支九万五千人的部队据守阿迪杰防线,由奥地利最优秀的军事将领,34岁的查理大公指挥。就政治意义而言,由于奥地利希望收复伦巴第,所以波河流域对于奥地利也是比较重要的一个地区。为了阻塞多瑙河谷这条战略通道,奥军在因河一线即奥地利与巴伐利亚边境还集结了另外一支六万人的部队,由涉世未深的费迪南大公指挥。费迪南大公年方二十四岁,不过其参谋长却是五十三岁的老将麦克。由于俄奥的联盟,这支部队在十月份还将得到十万俄军的增援,后者正通过波兰和摩拉维亚西进。
  奥军的作战计划是这样的:查理大公对付法国的意大利军团,该军团当时正据守着阿迪杰河防线,即维罗纳至阿迪杰河与波河会合处一线。同时,费迪南大公则经上多瑙河谷前进到其支流伊勒河一线,以期谋取巴伐利亚选帝侯二万五千可用之兵的支援。奥军在那里应能牵制法军的任何进军直至俄国援兵到达,后者将使他们在数量上获得可观的优势以致足以入侵法国本土。
  这是一个十分稳妥的计划,而拿破仑只有靠行动迅速和反应灵活才能挫败它。拿破仑的主要目标是在俄军到达之前进攻多瑙河谷里的费迪南大公;但同时又要设法牵制住波河河谷的查理大公,不让他增援多瑙河战线。8月23日,他决定实行五百英里强行军,把整个大军团十七万六千人从海峡沿岸转移到多瑙河这边来。同时还把已退休的四十七岁的马塞纳元帅也请了出来,要他指挥六万五千人的意大利军团,以在维罗纳战线对抗查理大公。
  拿破仑思想敏捷,实施其计划不浪费一分钟。他所采取的第一个措施不仅是军事性的,也是政治性的。为了确保普鲁士在未来的战争中持中立立场,他于8月24日派他的宫廷大总管迪罗克将军前往柏林,与普鲁士国王就一项密约进行谈判。作为交换条件,他愿意将刚兼并的汉诺威割让给普鲁士。接着,他又以个人名义写信给巴伐利亚、巴登和符腾堡三位选帝侯以及黑森-达姆斯塔特的伯爵,对他们威胁利诱,要求他们与之结盟,他们勉强接受了他的要求。这样,他就获得了利用他们的领土作战场的权利,而且还为自己的军队弄到了四万援军,不过,其中只有巴伐利亚的二万五千人尚有一定的战斗力。
  处理完外交领域的事务的当天,拿破仑就要求贝尔蒂埃命令五个独立骑兵师(二万一千人)向莱茵河平行开进,扼守该河从纽夫布里沙赫到斯特拉斯堡之间的渡口。这些师将构成大军团的前卫。次日,他派其妹夫缪拉亲王,以“包尔蒙”上校的假名,对巴拉丁纳、巴伐利亚和黑森林作一次快速侦察,并就道路状况和河川的宽度提出报告。缪拉拟于9月11日回到斯特拉斯堡,届时,他将暂行代理大军团总指挥,皇帝到达后再统领骑兵军。
  拿破仑的工程兵高级军官贝特朗将军也被派往上述地区,对那里的一切桥梁、渡口以及徒涉场作更详细的侦察,特别注意了解多瑙河、因河、莱希河和伊萨尔河河岸的性质。皇帝的另一名亲信参谋萨瓦里将军则被派往符腾堡境内作类似的侦察。拿破仑指示贝尔蒂埃准备一种标示奥军各个部队及其最近所处位置的卡片索引,以便皇帝能逐日查看奥军的战斗序列。贝尔蒂埃在拿破仑尚未进军校之前就已经是一位训练有素的参谋军官,但这项命令典型地表明皇帝对参谋工作的每个细节都是关注的。
   8月26日,拿破仑指示贝尔蒂埃向大军团下达进军令。最北面的那个军是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当时正占据着汉诺威,他奉命9月2日出发,9月9日到达格丁根;马尔蒙的第二军从布鲁日出发,定于9月15日到达美因茨。然后两军均进至巴拉丁纳的维尔茨堡。在那里,他们将与符雷德将军指挥的巴伐利亚部队会合。第三、四、五、六军8月27日出发,定于9月26日,到达斯特拉斯堡和曼海姆之间八十英里正面上莱茵河各渡口。奥热罗的第七军在布勒斯特,因此,其行程也最远。他奉命在纽夫布里沙赫渡过莱茵河,占领弗赖堡地区以便封锁黑森林的出口。
  大军团从海峡沿岸到莱茵河边的行军,全程三百七十五英里,是历史上伟大的战略机动之一。它使人想起一个世纪前,马尔波罗由低地国家到多瑙河的进军,但拿破仑的兵力是马尔波罗的九倍。最后的进军令是8月29日从皇帝大本营发出的。当时,大军团是这样编成的:
  第一军(贝尔纳多特),2个步兵师(每师9个营),1个轻骑兵师,15,000人;
  第二军(马尔蒙),3个步兵师,1个轻骑兵师,20,000人;
  第三军(达武),3个步兵师,1个轻骑兵师,25,000人;
  第四军(苏尔特),3个步兵师,1个轻骑兵师,28,000人;
  第五军(拉纳),3个步兵师,1个轻骑兵师,26,000人;
  第六军(内伊),3个步兵师,1个轻骑兵师,21,000人;
  第七军(奥热罗),2个步兵师,14,000人;
  近卫军(贝西埃尔),1个步兵师,2个骑兵团,6千人;
  骑兵军(缪拉),5个骑兵师,21,000人;
  共计:20个步兵师,11个骑兵师,286门野战炮,176,000人。
  调集到各前进港的登陆船只都已全部集中到布伦港,由前线各团第三营组成的一支佯攻部队在布律纳元帅指挥下,留在原有营地以阻遏英军。9月4日,皇帝离开布伦前往马尔梅松。大军团已经开拔。除奥热罗军外,其他各军到9月26日均已抵达莱茵河前线。
  这支庞大的军队的饮食供应给后方勤务提出了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每人出发时仅携带了四天的干粮。此后,各单位就在他们途经之地征收粮秣给养,幸亏这些地方都十分富饶,而且正好秋收刚刚结束。
   9月13日,拿破仑还在巴黎,他获悉奥军在10日渡过了因河并已侵入巴伐利亚。其盟友巴伐利亚选帝侯约瑟夫已从慕尼黑撤至维尔茨堡,并在那里与贝尔纳多特军取得了联系。一周后,缪拉报告说,奥军正逼近乌尔姆并沿伊勒河一线构筑工事,该河正好在这个要塞区与多瑙河汇合。这个消息真是好得令人难以置信,因为如在乌尔姆下方越过多瑙河,那么拿破仑就能插入奥军和俄军之间,同时还可以切断他们与维也纳之间最便捷的交通线。他右手的两个军(拉纳和内伊)本来奉命向乌尔姆进军,现又奉命取道斯图加特和路德维希堡向海登海姆和甘德尔芬根(分别位于乌尔姆之北和东北)进军以探明敌军北翼的位置。第一、二、三、四军则继续向东南前进,在因戈尔施塔特和多瑙沃尔特之间渡过多瑙河,然后问慕尼黑和奥格斯堡推进。这样,他们就将横跨奥军主要交通线的两侧并把奥军与即将到达的俄军隔开。
  此时大军团正以每天十五英里的速度向莱茵河一线前进,因此拿破仑现在也就有点时间处理诸如海上战略方面的一些事情。9月13日,他写了一篇冗长而又不足以令人相信的备忘录,题为《我创建布伦舰队的目的》。在最终放弃侵英计划之后,他于14日又给维尔纳夫下达了一项新的指示。当时,维尔纳夫指挥着法国的主力舰队,拥有法国和西班牙大型战舰三十二艘,但被英国海军封锁在加的斯。维尔纳夫奉命冲破封锁进入地中海,在卡塔吉纳与另一支西班牙海军中队会合后,驶往那不勒斯,把法国的援军送到那里登陆,尔后再回到土伦整修。这一灾难性的命令结果使维尔纳夫的舰队一个月后被纳尔逊全歼于特拉法加。然而,由于对维尔纳夫已丧失信心,次日他又命令维尔纳夫把指挥权移交给罗西里将军,而罗西里刚到达马德里就听到维尔纳夫全军覆灭的消息 [ 注:维尔纳夫将军很不幸。他在特拉法加海战中被俘,一直到1806年双方交换俘虏时才返回法国,回国后因不堪冷遇而自杀。 ] 。
  为了使其剩下的海军继续发挥作用,拿破仑于9月17日又命令他的海军部长派六支小型海军远征队,分别出访圣赫勒拿、马提尼克、巴巴多斯、圣多明各、牙买加、卡宴、塞内加尔和毛里求斯,以炫耀法国国威,袭扰英国的商业活动并“劫掠爱尔兰海岸”。但由于法国在大西洋沿岸的所有港口都在英国的有效封锁之下,所以上述访问一次也未能成行。
  现在对奥战役日益要求拿破仑集中其全部注意力,因此他也就停止向他困守港内的海军乱发指示了。9月24日,他离开巴黎前往斯特拉斯堡去从事地面战争,而这方面他倒是驾轻就熟的。
  离开巴黎之前,拿破仑于9月17日曾下令各纵队的指挥官在25日渡过莱茵河并向东南方的上多瑙河挺进。其北面的六个军,以缪拉的骑兵军为前卫,在七十英里宽的正面上越过南德意志,象一条大章鱼的触手一样,四面伸张以捕食猎物。仅在乌尔姆附近,即奥军指挥官麦克的所在地,才遇到一点抵抗。
  夏季的好天气对于从海峡沿岸至莱茵河的进军还是非常有利的。但一进入十月的第一周,当法军穿过奥登瓦尔德和苏比亚侏罗时,雨水就多了,整个地区成了一片泥海。在其左翼的末端,原来集结在维尔茨堡的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和符雷德的巴伐利亚军,现已穿过安斯巴赫和魏森堡,在因戈尔施塔特渡过多瑙河并继续朝南向慕尼黑进军。在这次进军中,贝尔纳多特冒犯了中立的安斯巴赫公国。由于该国是普鲁士领土,所以普军非常恼火,而拿破仑也只好一再道歉,这才勉强使普鲁士国王没有投入奥地利人的怀抱。
  马尔蒙的第二军已在美因茨渡过莱茵河并且也集结于维尔茨堡。他沿着与第一军平行的路线经罗滕堡前进并在诺伊堡渡过多瑙河。该桥亦将供达武的第三军使用,当时他已在曼海姆附近渡过了莱茵河。位于中央的苏尔特的第四军则奉命经海尔布隆与第三军平行前进,在多瑙沃尔特渡过多瑙河后继续朝南向奥格斯堡进军。拉纳的第五军和内伊的第六军已分别在斯特拉斯堡和卡尔斯鲁厄渡过了莱茵河。他们原来奉命进军乌尔姆,由于现已得知该要塞为麦克的主力所扼守,于是改而穿过斯图加特和路德维希堡向北绕行,并奉命在乌尔姆下游二十五英里处的迪林根渡过多瑙河。
  拿破仑本人是9月24日清晨离开巴黎的,两天之后到达斯特拉斯堡,在那里他找到了他的近卫军。此后,他便把他的大本营依次移向路德维希堡、格蒙德、阿伦和诺德林根,并于10月8日,在多瑙沃尔特渡过多瑙河。至此,整个大军团都到达或者渡过了该河。法军现已稳稳当当地横跨在奥军交通线的两侧,所以尽管战斗还未打响,法军实际上已赢得了这次战役。

图6:乌尔姆战役
  奥军其实是由麦克指挥的,年轻的费迪南大公只不过是个傀儡而已。麦克现已陷入一种绝望的境地,他从未料到法军竟如此神速地包围了他的右翼,所以他仍然向西面对伊勒河,期待着法军从这个方向出现。在其右翼,金迈尔军正守卫着乌尔姆和多瑙沃尔特之间的多瑙河。10月8日,缪拉在马尔蒙和苏尔特两个军的支援下,把金迈尔向南逐往慕尼黑方向。然后,转而向西,在韦尔廷根(位于多瑙沃尔特西南十五英里)与奥劳伯格指挥的一个拥有十二营兵力的加强师遭遇,该师是奉麦克派遣增援金迈尔的。缪拉立即发起攻击,结果打退了这支部队,俘敌三千八百人。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接着追击金迈尔,于10月12日进入慕尼黑,在瓦塞堡把金迈尔赶过了因河,使其遭受严重损失。
  麦克率领的五万人现被压缩到乌尔姆附近,大章鱼的触手正步步向他进逼。拿破仑命令马尔蒙的第二军南进奥格斯堡,然后再向西进占俯控乌尔姆之南的伊勒河的山脊。达武的第三军则奉命移向东南的达豪(位于慕尼黑西北十四英里)充作预备队,一旦俄军到达就支援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苏尔特的第四军奉命穿过奥格斯堡南进,直抵兰茨贝格的莱西河谷,然后再转身西进梅明根,渡过伊勒河并切断乌尔姆与南部的交通线。拉纳的第五军和内伊的第六军则沿多瑙河两岸向西挺进乌尔姆。至此,对乌尔姆已构成合围之势。
  拿破仑知道,他只要一收网,麦克就完蛋了,但他也知道俄军正穿过摩拉维亚前进,一两周内即可到达慕尼黑。为了集中精力处理这一新情况,他于10月12日委派他的妹夫缪拉指挥一个特遣队去乌尔姆完成歼灭麦克的任务。缪拉除了自己的骑兵军外,还加强了拉纳和内伊两个军。内伊和拉纳两军分别从多瑙河左右两岸围攻这个陷入绝境的要塞。拿破仑在12日从奥格斯堡发给缪拉的最后指示表明他对作战细节无一不是深思熟虑的:
(本章未完)
缪拉亲王:苏尔特元帅已于昨天中午进抵兰茨贝格。今天,他正向梅明根前进,但一直要到明天很晚的时候才能到达那里。我的意思是,如果敌人坚守既有阵地并准备迎战的话,那么我方不应在明天而应在后天进攻,以便苏尔特军三万人可以参战。他将迂回并攻击敌之右翼,这一机动将确保我们取得决定性的成功。此时,你应在亚尔贝克对面,在尽可能接近你的战线的地方架设一座跨越多瑙河的桥梁,以便在亚尔贝克的内伊军与我方其余兵力连为一体。……命令你的将领们检查武器弹药,并召回所有护送辎重的人员。一切辎重车辆都应送出布尔高以外,停放在田野中以保持主要道路畅通无阻。确定骑兵和各步兵军弹药补给点的位置,并使每个点上都有充足而未遭雨水淋湿的弹药。同时,还要为每一个军确定其主要的急救站。我所指的并非野战医院,因为那些医院必须保持半英里以内的距离随前线部队跟进。这不是一个小冲突或遭遇战,而是一次大规模的进攻。敌人的数量也许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其成败与否事关重大。届时,我将亲临指挥。请把我的指挥所设在你认为最合适的地点。我将于明天到达那里。

  除了这种明确的指示外,拿破仑还训斥了他的妹夫,因为在他上次的报告中连发文地点,日期或时间都没有写——“这简直是岂有此理”。但缪拉毕竟不是贝尔蒂埃。
  当天,拿破仑还给已抵达兰茨贝格的苏尔特下达了下述命令:
  决战时刻到了。命令你的骑兵和乘骑炮兵向梅明根推进,你务必率你的先头师于上午九时前到达那里,到后立即向该地发起攻击,并限于明天内渡过伊勒河。……争取夺取位于基尔孟兹的那座桥梁。……与在魏森霍恩的缪拉亲王取得联系。……敌军的士气极其低落。我正派马尔蒙军去史龙巴赫,他将于明天到达伊勒河。……击败敌人是不成问题的,问题是决不能让一个人跑掉。

  如果明智地执行拿破仑的命令,是不会有一人漏网的。遗憾的是拿破仑所信托的缪拉元帅不堪当此重任。缪拉虽然是一位骑兵猛将,但却缺乏战略头脑。与皇帝的指示相反,他命令在多瑙河左岸古兹堡附近的内伊军渡至河右岸(即南岸),这就给乌尔姆要塞的东北面留下了一个空隙。侥幸的是内伊仅将该军的部分兵力调到了南岸,但这种部分调动为奥军让开了一条退路。麦克利用这个机会命令魏尼克军二万人保护费迪南大公向东北逃走。在亚贝克,内伊的一个师与奥军发生激战,俘虏奥军三千人。而魏尼克经朗根劳、海登海姆和内尔希海姆突围而去,事实上正好穿越法军的交通线。拿破仑派缪拉的骑兵追击,终于于18日在诺德林根附近将其包围,魏尼克被迫率八千人投降。费迪南大公置乌尔姆战役的指挥之责于不顾,率几百名骑兵经纽伦堡逃到了波希米亚。麦克的另一个师在斯潘根指挥下试图向南突围,但在梅明根为苏尔特所拦截,苏尔特俘敌五千并缴获大炮十门。杰拉齐赫军六千余人则早在合围之前就向南逃到了福拉尔贝格。
  拿破仑怒火中烧,一心要洗刷其未能入侵英国的耻辱。10月13日,他向全军发布了一个冗长而又夸夸其谈的公告,他预言最后决战将于次日发生:
  军人们,一个月前我们在海峡沿岸扎营对付英国,但是一个邪恶的同盟迫使我们飞到了莱茵河。……要不是你们面前的这个敌人,我们今天就已经在伦敦了。我们就已经洗雪长达六个世纪的耻辱并恢复海上自由了。

  军人们,明天将是一个比马伦哥大捷辉煌百倍的日子,敌人已被置于马伦哥战役同样的境地。你们在这次会战中的丰功伟绩定将流芳百世。

  缪拉的蠢举使奥军占领了埃尔欣根(位于乌尔姆东北六英里)附近的多瑙河大桥。该村有一座巍峨的修道院,俯控着宽阔的河谷。一万五千奥军配备四十门大炮据守于此。10月14日晨,内伊以无比的英勇向这个险要的抵抗中心发起进攻,经过一场激战终于拿下了这个据点并俘获了三千守军和二十门大炮,其余的敌人退守乌尔姆,至此,乌尔姆被围得水泄不通。

图7:包围乌尔姆
   10月16日,拿破仑炮轰乌尔姆并向麦克招降,同时威胁说,奥军若拒绝投降,就会落到雅法土耳其守军那样的下场 [ 注:1799年3月7日,拿破仑攻占雅法,曾大肆屠杀土耳其战俘。 ] 。拿破仑其实非常急于结束战斗,因为这时他的给养已经完全用光了。19日,麦克终于投降。20日上午,全体守军,包括十六位将军,三万三千官兵和六十门火炮,成纵队在法兰西皇帝面前依次走过并放下他们的手中武器。法军在这一战役中也有五百人阵亡,一千人受伤,大部分是内伊军在亚贝克和埃尔欣根中损失的。
  可是次日,维尔纳夫的舰队在试图执行拿破仑的命令时,却在特拉法加遭致全军覆没。
  拿破仑以轻微的代价取得了乌尔姆大捷,诚如他自己所说的,他的胜利是靠士兵的双腿,而不是靠他们的刺刀赢得的。现在,他们还要参加更为严峻的战斗,而在随即到来的这个战役中,我们可以看到拿破仑作为战场指挥官的才能真正发挥到了顶峰。
  拿破仑虽歼灭了麦克的主力,但如要达到其下一个目标占领维也纳,他还面临着许多不确定的因素。首先,他通往奥地利首都的进路为金迈尔军所阻遏。金迈尔有两万人,同时还得到库图佐夫 [ 注:库图佐夫(1745-1813),是苏沃洛夫的门徒,在俄土战争中名声大震。 ] 三万俄军的增援。这些兵力正扼守着因河下游及其支流萨尔察赫河一线。在因河的后面还有多瑙河右岸的一系列支流,如特劳恩河、恩斯河和伊布斯河。这些河流给奥方提供了良好的防御阵地而且难以迂回。杰拉齐赫师的六千人自乌尔姆南逃后,已与蒂罗尔的奥军会合。由于法军继续东进,其交通线势必延长,因而也就会暴露在南面敌军的攻击之下。在威尼西亚由查理大公统率的一支强大的奥军眼下暂时为马塞纳的意大利军团所牵制。后者于10月28日在维罗纳以东的卡尔蒂罗山脊向意大利军团发起攻击,激战中,双方各伤亡六千人。当查理大公听说麦克在乌尔姆惨败的消息后,立即北撤救援维也纳,但他已来不及阻止拿破仑的进军了。
  第二支俄军由巴克斯霍夫登将军指挥正经由摩拉维亚前进,所以拿破仑当即决定立刻下手,必须抢在俄军和查理大公之前进入维也纳。此外,由于普鲁士的态度变得日益敌对,这就构成了威胁他的另一个危险。大军团在10月26日即乌尔姆投降后一周开始东进。次日,缪拉的骑兵军仅遇轻微抵抗就渡过了因河,这样布劳瑙要塞连同其中储存的大批补给品和弹药都完好无损地落入法军之手。随缪拉跟进的是达武的第三军、苏尔特的第四军和拉纳的第五军。在右翼,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于10月30日进入萨尔茨堡,10月31日,在兰姆巴赫展开一场后卫战后又渡过了特劳恩河。此时,天气变得十分寒冷,地面已为积雪所覆盖。11月2日,俄军在恩斯河打了一场激烈的后卫战,但次日,库图佐夫却继续后撤。
   11月6日,拿破仑又组建了一个新军即第八军,由莫蒂埃元帅指挥,内含一个骑兵师和两个步兵师。该军奉命过河抵达林兹附近多瑙河左岸以构成一个左侧卫,内伊的第六军和马尔蒙的第二军已被派往因斯布鲁克和累欧本担任右侧卫,而奥热罗的第七军则在交通线上担任后卫。至此,拿破仑为一切不测事件都作好了准备。
  库图佐夫见维也纳己陷入绝境,遂决定于11月9日在冒顿渡过多瑙河,并向东北撤至摩拉维亚以便与此时已到达奥洛穆茨的第二支俄军会合。库图佐夫在冒顿摧毁多瑙河上的桥梁后,于11月11日在杜恩斯坦峡谷伏击了莫蒂埃的一个师并几乎将其全歼。其后,他又在霍兰布隆附近打了一场艰苦的后卫战,然后经克雷姆斯撤至跨越摩拉维亚边界的兹诺伊莫。
  此时,法军在多瑙河右岸的进军却势如破竹。11月13日,缪拉的前卫抵达维也纳城郊。然而,这是违背拿破仑的命令的,因为他早就告诉缪拉应渡过多瑙河追击库图佐夫。他言词尖刻地训斥他的妹夫道:
  我不能批准你的行军命令。你一个劲乱冲乱闯象个疯子,根本就不按我给你的命令办事。俄军并没有掩护维也纳,而是在克雷姆斯渡过了多瑙河。你既不了解敌人的计划又不考虑我的意图,就把我的军队困在维也纳一隅之地。但你是接到了我通过贝尔蒂埃给你下达的命令的,该命令要求你咬住俄军,紧追不舍。而你却莫名其妙地朝相反的方向实施强行军追击敌军。我感到你的行为简直不可思议。……如果你按我的命令行事,那么莫蒂埃军也不至于暴露在俄军面前而受到严重的损失。……你为了获得首先进入维也纳的虚荣,竟耽误了我两天时间。荣誉仅在那些充满危险的地方才能赢得,进入一座毫无防御的都城有何荣誉可言?

   11月14日,拿破仑进入维也纳并将其大本营设在宏伟壮丽的肖恩布鲁恩宫。奥皇及其朝臣则逃到了摩拉维亚的首都布尔诺。一周后,奥皇与沙皇亚历山大在此会晤。维也纳有二十五万人口,因此,经过长途跋涉的法军可以在那里获得充裕的补给。拿破仑命令不必从法国国内输送枪炮弹药,因为他在奥地利军火库里已经找到了他所需要的一切。
  拿破仑决定趁严冬未至和查理大公尚未从意大利前线赶回之机,毫不迟疑地深入摩拉维亚追歼逃敌。所以,他命令缪拉、拉纳和苏尔特三个军一鼓作气乘胜追击。达武被派往普雷斯堡抵御从东面来的危险。贝尔纳多特被派往布德维斯去监视西面的费迪南大公,而莫蒂埃则留守维也纳。在这些兵力调遣完毕后,大军团的实力明显地减弱了。
  拿破仑看到他的元帅们劲头不足,心里十分焦躁。11月15日,他斥责贝尔纳多特说:
  朕对于你在拉纳和苏尔特元帅离维也纳只有两天行程的地方发生战斗时按兵不动以致一个人也没有渡过多瑙河深为不满。朕期望,待朕派去的参谋返回汇报时,你会告诉他说你全军都已过河,而且正在追击俄军并正在用刺刀戳他们的屁股。

  同一天,缪拉又作了一件十分荒唐的事使拿破仑勃然大怒。缪拉的前卫受到巴格拉吉昂亲王 [ 注:巴格拉吉昂亲王(1765-1812),1799年曾在苏沃洛夫手下服役,后在艾劳战役和弗里德兰战役中屡建战功。1812年在博罗季诺之战受致命伤。 ] 师的牵制,该师当时在摩拉维亚边界以南十五英里的荷拉布仑附近据守一个后卫阵地,缪拉便自作聪明地向俄军指挥官提出休战,允许他安然无虞地撤入摩拉维亚,而自己则坐等法军步兵到来。俄军当然求之不得欣然同意,撤到了兹奈姆。这件事使拿破仑怒不可遏,他痛斥缪拉说:
  我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话来表达我对你的恼怒。你仅是我的一名前卫指挥官,没有我的命令根本无权作出休战安排,你毁弃了我的胜利果实。命令你立即停止休战,向敌人进军。告诉那位在协定上签字的俄国将军说他无权这样做,只有沙皇才有这种权利。

  此后,事态发展加快,库图佐夫已撤至布尔诺。11月17日,拿破仑在兹南姆设大本营。次日,他收到了有关特拉法加海战的消息,他写信给海军部长说:
  我已收到了你有关加的斯港外海战的报告。等收到你更详细的报告后我再就此事发表具体意见。同时,我郑重告诉你,这件事对我既定的海上突袭行动毫无影响。令人气愤的是这些行动未能在此事之前准备就绪,必须立刻行动,不得再行拖延。

   11月19日,俄军后卫撤出了布尔诺,缪拉随即进入,在那里发现了六十门火炮和大批弹药。次日,拿破仑进入布尔诺,而奥皇则撤至奥尔莫茨。在布尔诺以东十三英里处,有一个名叫奥斯特里茨 [ 注:奥斯特里茨是法奥当局所使用的摩拉维亚地名的德语译文。摩拉维亚语此地叫斯拉夫可夫(Slavkov)。特此注明,以便查阅现代捷克斯洛伐克地图。 ] 的小村,约四千奥军骑兵在小村前面的高地上挡住了缪拉的去路。
  奥皇此时已被逼到了最边远的国境线上,他派了两位全权使臣去谒见拿破仑,讨论议和条件。拿破仑却把他们送往维也纳,要他们去和塔列朗商谈,并声明其主要条件是把威尼斯并入意大利王国。把这些使节送回维也纳,只不过是拿破仑故意拖延的一个手段而己,因为他决心要在与奥地利议和之前,先彻底击败俄军。
   11月25日,拿破仑派其侍卫长萨瓦里将军打着休战旗前往奥尔莫茨,向年轻的沙皇亚历山大递交一封伪善的国书。然而,此行的真正目的是窥探敌方各军的位置。通过这次侦察,拿破仑对俄奥联军的意图有了清晰的了解。
  在此以前,拿破仑还从来有就战术程序向部队发布命令的习惯,因为业已证明标准的法军战斗训练,完全适应与奥军进行的战斗。然而现在,他们要对付的却是俄国人,俄军在突击行动中往往成密集纵队,挥舞刺刀而较少发挥火力。这是传统的俄国打法,源出于苏沃洛夫的教条。为了在肉搏之前先摧毁俄军的密集队形,拿破仑认为法军步兵应最大限度地发挥火力,同时还应保持坚强的团结以对付俄军的冲击。11月26日,贝尔蒂埃向各军军长下达了下述指示:
  皇上要我转告诸位元帅,在对待俄国人时只要有可能,请采取以下战斗序列:

  每个旅的第一团应成横队展开,第二团则保持密集的连纵队。第二团的第一营在右,位于第一团第一营的后方。第二团的第二营在左,位于第一团第二营的后方。炮兵置于前面两个营之间的间隙中,在两翼也应布置若干炮兵。如果某师有五个团,则第五团应留作预备队,置于后部一百码处。在每旅后面,都应有一个骑兵中队或至少一支骑兵队,以便在敌人溃败时穿过间隙实施追击,并对付哥萨克骑兵。

  采用这种战斗序列,你们既能以展开火力痛击敌人,又可以保持密集纵队应付敌之突击。

  拿破仑此时为决战进行兵力的最后集中。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原在波希米亚与费迪南大公的一万八千人对峙,现已被召回,他的任务则由符雷德的巴伐利亚军接替;达武的第三军也从普雷斯堡被召回;莫蒂埃的第八军仍留守维也纳。截至11月30日止,法军已在布尔诺集结了六万五千人。而与之对抗的俄奥联军则达八万二千人,其中俄军五万二千人,奥军三万人,分别由俄皇亚历山大和奥皇弗朗西斯亲自指挥。
   12月1日,拿破仑将全军沿一条叫做戈尔德巴赫的沼泽小河的右岸向东展开,其正面宽六英里。该阵地位于布尔诺以东六英里处并且在布尔诺镇和奥斯特里茨村的中途。法军阵线的左翼有一隆起的圆丘可为倚托,正好在布尔诺-奥斯特里茨大道的北边,法国人称之为桑屯。法军的右翼位于特尔尼茨的正南,有一连串冰冻的湖泊和戈尔德巴赫河流注的沼泽地可为护卫。不过,法军的中部却在一个地形起伏的高地的俯控之下,俄奥联军以普拉岑村为中心据守于此。
  法军阵地的左段,在桑屯圆丘与蓬托维茨之间,由拉纳的第五军和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扼守,缪拉的骑兵军,乌迪诺的掷弹兵师和贝西埃尔指挥的近卫军则在其后充任预备队。拿破仑的指挥所就设在这里,它正好在大道南边,离前线一英里左右。不过,从高丘上,他可以看到戈尔德巴赫河谷和对岸的普拉岑高地。法军防线的右段,从蓬托维茨沿戈尔德巴赫一直延伸到索科尼茨和特尔马茨,由苏尔特的第四军防守,其防线宽达三英里,兵力远较单薄。在特尔尼茨以西四英里的雷吉恩修道院有达武的第三军充任预备队,而那里根本看不到敌人。
  六十岁的库图佐夫在名义上是联军的总指挥,但根据议定书,他必须执行俄奥两国皇帝所制定的计划。而几天前,两国皇帝在维斯科会晤时,已一致接受库图佐夫的参谋长奥地利将军魏罗特尔提出的计划。该计划的依据是相信拿破仑已成强弩之末,因而即将退回维也纳。魏罗特尔的计划是牵制住法军的左段(即北段),而俄奥联军的主力则向西南直下利塔瓦河谷,迂回拿破仑的右翼,并切断法军通往维也纳的交通线。实际上,拿破仑根本就不想退回维也纳。他即使战败了,也只会向西退入波希米亚,因为那里可为他提供一条更为方便的退路直达莱茵河。库图佐夫和其他俄军将领强烈反对这个计划,他们宁可等待俄国援军到达,但他们的意见却未被采纳。
   12月1日,拿破仑向全军发布了下述公告:
  军人们,你们面前的俄军正准备替在乌尔姆战败的奥军复仇。他们正是你们在霍拉布仑所击败的那些部队,现在却跑到这里来了。

  我们所占据的阵地坚不可摧,如果敌人企图迂回我军右翼,就势必将其侧翼暴露在我们的面前。……

  这次胜利将结束我们的战役,我们可以住进冬季营房过冬,并将得到国内新建军团的增援。到那时,我所致力赢得的和平就将无愧于人民,无愧于你们和我自己了。

   12月1日天黑之后,拿破仑骑马沿着整个前线巡视了野营部队。他注意到了敌军的营火集中在普拉岑高地的后面和利塔瓦河谷。这进一步证实了他的预测,即敌人将试图迂回其右翼。当他从士兵行列中穿过时,他们用铺草做成的火炬为他照路并用作战时呐喊的“皇帝万岁!”来欢迎他。这一口号现已取代了马伦哥会战时的“共和国万岁!”的呼号。说也奇怪,敌军却把这一举动看成是法军为掩护退却而采取的一种欺骗行动。
(本章未完)

图8:奥斯特里茨战役
   12月2日拂晓之前,奥俄联军开始前进。他们分为六个纵队:北面的两个纵队由巴格拉吉昂亲王和列克敦斯坦亲王指挥,他们横跨布尔诺-奥斯特里茨大道两侧,负责攻击由拉纳的第五军和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据守的法军阵线的北段。在这两个纵队之后充当预备队的是康斯坦丁大公指挥的沙俄近卫军。在中部,柯罗华特的奥军二万五千人负责进攻在柯贝尼茨的苏尔特军。联军的主攻方向在普拉岑高地以南,承担这一任务的计三个纵队共三万三千人,由俄将布霍夫登指挥。他们负责进攻戈尔德巴赫河畔的苏尔特军的南段,该处现为莱格朗师所据守。
  这次进攻一开始,联军由于在数量上占优势,作战取得一定进展。特尔尼茨村和佐克尔尼茨村相继被攻取,法军被逐退到马克斯多夫和屠拉斯。拿破仑立即把在雷吉恩作预备队的达武的第三军调了上来,向俄军的左翼进行反冲击。经过一番激战,俄军伤亡惨重,并被逐往戈尔德巴赫河。联军总司令库图佐夫本应留在普拉岑高地,因为在那里他可以控制全局,但他却随柯罗华特军进攻位于蓬特维茨和柯贝尼茨之间的法军中部。
  上午七时三十分左右,谷地的浓雾开始消散,阳光透了过来。拿破仑从他的指挥所观察到普拉岑高地现在完全无人占领。他命令苏尔特率旺达姆师和圣希莱师去夺取这个要点。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完成了任务。这样,拿破仑便在联军的两翼之间打进了一个楔子。柯罗华特纵队在行进中遭到法军的侧击,溃不成军 [ 注:托尔斯泰的长篇历史小说《战争与和平》把这次战败的混乱场面描写得淋漓尽致。 ] 。由于跟随这个纵队前进的不仅有库图佐夫及其参谋人员而且还有沙皇亚历山大本人,所以联军的一切集中控制顿时土崩瓦解,联军的中央纵队也被逐回柯日森维茨。
  此时,在法军北段,据守在要地桑屯圆丘的拉纳步兵也顶住了巴格拉吉昂的反复进攻。苏尔特在普拉岑高地一站稳脚跟,拿破仑便命令整个左翼部队即拉纳军和贝尔纳多特军在近卫军和缪拉骑兵军的支援下向联军全线推进。巴格拉吉昂和列克敦斯坦在激战中败北。在南段,联军输得更惨。布霍夫登的三个纵队受到苏尔特(由普拉岑南下)和达武(由特尔尼茨东进)的两面夹击。俄军企图越过特尔尼茨和查特坎尼之间冰冻的湖泊和沼泽逃跑,但由于湖面上的冰被法军炮兵轰破,许多人溺水淹死。至此,联军已完全溃败。
  法军以六万五千人参战,伤亡八千八百人。奥俄联军参战人数达八万二千人,结果伤亡一万二千二百人,另有一万五千人被俘,一百三十三门火炮为法军掳获。次日清晨,奥皇向拿破仑请求休战。拿破仑虽表示同意,但条件是所有的俄军都要撤至波兰。接着在普莱斯堡举行和谈,12月27日,法奥签订了《普莱斯堡和约》,第三次反法同盟告终。奥地利把威尼斯割让给法国,拿破仑将其并入意大利王国。
  奥斯特里茨之战是拿破仑的军事杰作。其用兵无论在战略方面还是在战术方面,都是无懈可击的,而其反击的时机也选择得恰到好处。昔日在马伦哥所犯过的错误,这次一个也没有重演。由于在数量上明显地处于劣势,他便引诱敌人进攻其坚强的防御阵地,此后,当敌人犯了放弃中央高地的严重错误时,他立即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把敌人的两翼隔开。事先,他曾详细地侦察过地形,知道敌方的兵力部署并精确地预测了他们的计划。难能可贵的是,尽管他在数量上处于劣势,但他仍能保持适当的预备队以左右战局并实施追击。
  奥斯特里茨的胜利之日,正好是拿破仑加冕为法国皇帝一周年的纪念日,这次胜利使他赢得了欧洲第一名将的桂冠。在全德意志,这次战役被称为“三皇会战”。但无论在军事方面还是在政治方面,这位法国皇帝显然都凌驾于奥俄两位皇帝之上。
第11章 耶拿战役(1806)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奥俄联军在奥斯特里茨战败之后,欧洲大陆暂时沉寂下来,进入一个不稳定的和平期。在上次战役中,拿破仑之所以急于使普鲁士保持中立,是因为十五万普鲁士大军一旦加入奥俄联军的行列,势必使他面临一种十分严峻的局面。贝尔纳多特进军多瑙河期间,未经允许即穿越了普鲁士的安斯巴赫公国,曾使普鲁士当局甚为愤慨,几乎导致普鲁士参战,仅由于拿破仑贿以汉诺威才勉强无事。当然,假拿破仑之手将汉诺威割让给普鲁士是不合法的,但这一割让已为普法条约所确认,该条约是奥斯特里茨之战结束后十四天,拿破仑与豪格维茨伯爵在肖恩布鲁恩宫签订的。不过该条约在两个月后又修改得对法国有利了。懦弱无能的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在柏林受主战派的支配,而主战派的后台是路易莎王后。由于拿破仑要求把安斯巴赫交给巴伐利亚作为割让汉诺威的补偿,这就进一步加剧了柏林的反法情绪。
  至于法英关系,自皮特首相于1806年1月23日逝世,辉格党政府随即于二月份建立以来,紧张关系略有缓和,但和平谈判仍毫无结果,因为荷兰、西西里和海外殖民地等问题证明是难以解决的。6月,拿破仑之弟路易登上荷兰国王宝座使问题变得更为复杂。
  普莱斯堡条约在南德意志制造了一连串的法国卫星国:巴伐利亚和符腾堡已经变成了两个王国,其领土的扩大是以牺牲奥地利的利益为代价的。巴登和黑森-达姆斯塔特总督也被拿破仑封为大公。拿破仑还要求巴伐利亚国王把一个女儿嫁给他的继子欧仁·博阿尔内为妻。7月,这些莱茵河及其西部地区的德意志小国,未与普鲁士商议,就组成了一个依附于拿破仑的莱茵邦联,拿破仑的妹夫,缪拉元帅也被封为贝格和克累弗大公,这样他就控制了莱茵河在韦瑟尔的重要桥头堡。指向德意志的这些政治屏障不断得到依旧存在的压倒性的军事力量的支援。拿破仑的十九万二千人的大军团非但没有复员,反而继续作为军事力量驻扎在整个德意志西南部靠当地供养。法军的存在当然只会引起反感。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占领着安斯巴赫;达武的第三军和拉纳的第五军驻扎在苏阿比亚;苏尔特的第四军和内伊的第六军在巴伐利亚;而奥热罗的第七军则在法兰克福。马尔蒙的第二军已被派去征服达尔马提亚,而马塞纳在拿破仑之兄约瑟夫的麾下,正在蹂躏那不勒斯王国。
  拿破仑由于要在巴黎集中精力从事其政治和王朝的设计,便把大军团的指挥权交给正在慕尼黑的贝尔蒂埃代管。不过,他却要贝尔蒂埃完全明白他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临时代理人而已。2月14日,贝尔蒂埃接到了拿破仑下的一道十分唐突的指示:
  严格信守我下达给你的指示,并不折不扣地予以执行。所有人员都要随时待命,严守岗位,只有我知道该如何行动。

  奥斯特里茨大捷之后,这位皇帝更是深信自己一贯正确了。
   1806年的整个夏季,拿破仑所采取的军事预防措施和他按战时编制维持大军团的做法都只是为了防止奥地利东山再起并对维也纳朝庭起威慑作用。当时,他还正在与洛德代尔勋爵和亚尔默思勋爵率领的英国代表团讨论和平条款,所以无论如何他无意桃起普鲁士人的敌意。7月间,缪拉亲王毫无策略头脑地把韦尔顿的普鲁士驻军赶出了他新近获得的大公国。8月2日,拿破仑写信严历地斥责了他的妹夫:
  你所作的用武力把普鲁士人从他们现在所占领的地方赶走的决定真是愚不可及。你这样做就侮辱了普鲁士,并且完全违背了我的意图。我目前与该国的关系尚可,而且正打算停止与英国人谈判以便为普鲁士保住汉诺威。我不想用这类愚蠢的行为得罪她,我要和她保持良好的关系。你的任务是应尽量和普鲁士人亲善。

  当天,他指示塔列朗与普鲁士政府接触以平息这一事件。
  但是,在与伦敦的辉格党政府谈判时,拿破仑又空前狡诈地提出将汉诺威归还给英国,尽管在此以前,他已将该地割让给了普鲁士。这种口是心非,两面三刀的做法在7月底传到普鲁士政府的耳朵里,于是双方就势在必战了。
  奇怪的是,拿破仑似乎并不知道他的扩张政策在普鲁士已日益引起敌意。这种敌意的产生有两个来源:其一是普鲁士军官团浸透了腓特烈大帝的军事传统,一贯好战;其二是自从以维也纳为基础的旧日耳曼帝国瓦解之后,突然高涨的爱国热情开始在柏林产生聚合作用。普鲁士军队一向以自己在七年战争中曾战胜过奥军和法军而自豪,对于法国革命军队所发展的那套灵活机动的战术,他们一无所知。普鲁士军官死守腓特烈教条,拘泥于刻板的队形,缓慢的调动和有秩序的排枪射击,因为,半世纪前这种战法证明是十分有效的。他们对法军那宽松的散兵线和比较松弛的射击纪律极为蔑视。普军各战斗部队的机动性还受其补给系统和辎重纵队的拖累,没有这套保障,他们就寸步难行。
  在柏林,反法情绪日益高涨,以致到了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在8月9日被迫宣布总动员的程度,不过,他并未立即集结部队。8月25日,他召集了一个军事会议,会议决定成立两个军团,分别由不伦瑞克公爵和霍恩洛厄亲王指挥,另有一个独立军由吕歇尔将军指挥,总司令由七十一岁的不伦瑞克公爵 [ 注:1735-1806,普鲁士元帅,七年战争中战功卓著 ] 担任。
  次月,普军及其盟友萨克森的军队从容不迫地向南运动,9月底时,他们已在靠近普鲁士南部边境的一条七十英里长的防线上集结完毕,全军分成三个集团:
  右:吕歇尔军(三个师),二万五千人,艾森纳赫;
  中:不伦瑞克军团(六个师),五万八千人,哥达-埃尔富尔;
  左:霍恩洛厄军团(五个师),四万七千人,耶拿-萨尔费尔德;
  共计:十三万人。
  霍恩洛厄(二万名萨克森的军队也在他的指挥之下)已将陶恩青军推进到施勒兹和霍夫,以保护其左侧翼。普军的全部集结都是在丛林密布的图林根山林和弗兰肯山林的遮掩下进行的。那道长八十英里,高达千米的山峦构成了北边的易北河盆地与南边的美因河左侧支流之间的分水岭。图林根山是埃尔茨山脉向西的延伸部分,它将萨克森和波西米亚分隔开来。
  拿破仑根本没有料到普鲁士会有任何敌对行动。8月中旬,他还在考虑把大军团的大部分从德意志撤走的问题。7月20日,俄国代表已在巴黎与法国签订了一个和平条约。8月6日,他写信给正在布劳瑙密切注视奥军的苏尔特说:
  对俄和约以及我与英国人正在进行的谈判都使我深信一切都会很快地平静下来,而目前所进行的这些军事行动必将继之以持久的和平。

   8月17日,他写信给贝尔蒂埃说:
  我们应该认真考虑调回大军团的问题,因为在我看来,有关德意志的疑虑已经完全澄清。你也许会宣布大军团即将行动,但实际上,在我得知对俄和约批准之前,我是无意把布劳瑙交还给奥地利人的。此时,应停止一切战争准备,不要再让部队渡过莱茵河,所有人员都要作好返回法国的准备。

  但是,9月3日,拿破仑获悉沙皇8月24日已拒绝批准7月20日签订的条约,所以,他又打消了准备让军队退回法国的念头。不过,次日,他又给他的两个军长内伊和达武批了三周的假,因为他们两人的夫人都快临产了。贝尔蒂埃也被告之可以返回巴黎休假。
   9月5日,拿破仑收到了普军正向其南部边界移动的情报,于是立即征召1806年度的五万新兵和三万后备军。当天,他写信给贝尔蒂埃说:
  欧洲事态的新变化迫使我认真地考虑我军的处境。

  他指示贝尔蒂埃派工兵军官去侦察班贝格至柏林的道路,并要求大军团各军作好准备在八天之内在班贝格-拜罗伊特地区集结。
  我的意图是,八天之内,所有各军都应在克罗纳赫以远集结。我估计从班贝格边界的集结地到柏林大约有十天的行程。……我想知道萨勒河和埃尔斯特河在格拉的情况。……易北河在维滕贝格处的渡口情况又怎样?德累斯顿、托尔高和马格德堡等镇的设防情况如何?将在慕尼黑和德累斯顿所能弄到的最好的地图都收集起来。派情报官去德累斯顿和柏林弄清普军此次调动和集结的真实意图。你在搜集情报时务必非常慎重,因为我尚无意与柏林为敌;我之所以要这方面的详细情报,主要是以防不测。我以为马格德堡是班贝格与柏林之间的唯一要塞。

  不出一周,他就了解到普军意在一战,他在9月19日写信给贝尔蒂埃说:
  普军的行动依然十分奇怪。是得教训教训他们。明天我就把我的马先送走。近日内即命近卫军出发。如果情报证实普军的确发疯了,我将直接前往维尔茨堡或班贝格。

  他命令其御厩总管科兰古将其八匹马和所有的望远镜都先送走,但对外却扬言他不过是去贡比涅打猎而已。
   9月19日,拿破仑命大军团在10月的第一周内完成初步集结,其序列如下:
  第一军,贝尔纳多特,二万五千人,班贝格;
  第三军,达武,三万三千人,班贝格;
  第四军,苏尔特,三万五千人,安贝格;
  第五军,拉纳,二万三千人,柯尼学芬;
  第六军,内伊,二万一千人,安斯巴赫;
  第七军,奥热罗,一万六千人,法兰克福;
  第八军,莫蒂埃,一万五千人,美因茨;
  骑兵军,缪拉,二万人,维尔茨堡;
  近卫军,勒费弗尔、贝西埃尔,一万二千人,美因茨;
  巴伐利亚军,符雷德,八千人,纽伦堡;
  共计:二十万八千人。
  拿破仑以往还从未集结过如此巨大的兵力。此外,其弟荷兰国王路易还有一个约一万五千人的荷兰援军据守着韦瑟尔的莱茵渡口。皇帝的大本营设在班贝格。其交通线为斯特拉斯堡-曼海姆-美因茨-维尔茨堡-班贝格,而前进补给基地则设在福希海姆和维尔茨堡。整个战略集中由缪拉掩护,他的六个骑兵师部署在克罗纳赫-科堡-柯尼学芬一线,正对着图林根山林的各个出口。为了恫吓其右后方因河后边的奥军,拿破仑在布劳瑙要塞留下了一支法国驻军,这支驻军还可望得到南德意志一个巴伐利亚军(一万五千人)的支援。
  尽管对敌方未来的作战计划一无所知,拿破仑由于初步集结了大军团,因而作好了应付一切不测事变的准备。如果普军向西南进军,威胁他通往莱茵河谷的交通线,他可以优势兵力打击其左侧翼。反之,如果普军企图入侵巴伐利亚以求与奥军会合,他同样可以打击其右侧翼并将其逐入波希米亚。为了保护通往莱茵河的交通线,并充当总预备队,拿破仑又组建了第八军,含两个师,由莫蒂埃元帅指挥,驻扎在法兰克福。不过,在拿破仑的内心里,不管敌人的打算如何,他都要实现他的伟大战略计划,即闪击萨勒河谷和埃尔斯特河谷,包抄普军和萨克森军的左侧翼,从而切断他们与柏林和德累斯顿的交通线。一俟大军团于十月的第一周在图林根山林以南地区集结完毕,这个战略计划就立即付诸实施。
  拿破仑在离开巴黎赶赴前线之前的那一周特别忙碌。他实际上是他自己的参谋长,他亲自为大军团拟订一切调动和集结命令。贝尔蒂埃只不过是确保这些命令到达指定地点的一个邮局而已。例如,9月19日上午,他费了两个小时向克拉克将军口述作战命令,但要求他注意的还有财政、行政和政治等方面的许多事情,他给在那不勒斯的哥哥约瑟夫和在荷兰的弟弟路易以及在意大利的继子欧仁都下达了指示,他指责海军部长德克雷给海军发错了命令,他命令达武和内伊中止休假并在9月28日以前赶回各自的部队,为了改善布伦、基伯龙湾和安特卫普的海防,他还作了详细指示。这位皇帝甚至抽空给符腾堡国王写了一封信,要求他把女儿卡塔琳娜嫁给其最小的弟弟热罗姆,尽管热罗姆早已娶了一位美国小姐,而且还生了一个儿子。9月20日,在研究大军团送来的兵力统计表时,他发现贝尔蒂埃居然忘记组建舟桥中队,不禁非常生气,他愤怒地问道:“没有架桥设备,叫我怎样渡过易北河?”次日,他还接见了一位一百零二岁高龄的老兵,并赏给了他二千四百法朗。
   9月20日,拿破仑召见了第六军军部的一位瑞士籍的青年参谋军官安东-亨利·约米尼少校,此人作为一名研究军事史和战术的作家,当时已颇有名气。从此,年仅二十七岁的约米尼调进了皇帝的私人参谋班子,但令人遗憾的是,他却未能赢得贝尔蒂埃的赏识。
  所有这些急务,无分巨细,拿破仑都事必躬亲。9月25日他离开巴黎,并于三天后到达美因茨,10月2日,又进抵维尔茨堡,10月6日,到达班贝格亲自接管了大军团的指挥权。
  拿破仑对于敌人的行动、实力和意图仍不很清楚,他仅知道萨克森已和普鲁士结盟,所以他不得不对付他们的联合力量。他早已指示贝尔蒂埃派遣工兵军官去侦察穿过图林根山林前往普鲁士和萨克森的道路,而且他还拨给其军长们大笔经费用于搜集秘密情报,尽管在此以前他们所弄到的情报还是相当混乱的。9月29日,他从美因茨写信给贝尔蒂埃说:
  命令贝尔纳多特元帅进抵克罗纳赫并占领萨克森丘陵地区的出口,然后留在边界上,但要占领有利阵地以掩护进入萨克森的渡口,并侦察通往莱比锡和德累斯顿的道路。贝尔纳多特元帅必须秘密地进行侦察和行动,以便截断由艾尔福特通往霍夫的道路。……由于尚未宣战,所以我们的言语必须是和平的,不得流露任何敌意。

  当天,他给缪拉也去了一封信:
  你应派谍报人员去富尔达。必要时,你可以在某个地点越过边界,以占领有利阵地掩护进入萨克森的渡口。还应派工兵军官前往柯尼学芬和富尔达去仔细地踏勘那里的道路。

  次日,他又写信给贝尔蒂埃说:
  在迈林根和诺伊施塔特直至巴伐利亚边境的丘陵地带必须有我们的骑兵分队,以便时机到来时可用以掩护我方的行动。我的意图是在大批敌军占领萨尔费尔德之前抢先到达到那里。派一名工兵军官去侦察远至赫尔德堡和分水岭一带的巴伐利亚边境,我想那个地方已经过了柯堡。另外再派一名工兵军官去侦察迈林根和梅尔里赫斯塔德之间的分水岭。……我等待着这些侦察的结果,因为它们太重要了。

  这个新战区对法军来说是很不熟悉的,所以拿破仑坚持在尚未发动进攻之前,要尽量搜集有关地形的一切情报。10月1日,他写信给贝尔蒂埃说:
  我希望你把执行过道路侦察任务的工兵军官留在维尔茨堡,因为我要就地形的性质问题亲自询问他们。……务必在班贝格建一所能为八万人提供四天的口粮的面包房。班贝格是全军一切重大行动的中心。我希望在10月10日之前能够开战,如果我们被迫诉诸武力的话。

   10月3日,拿破仑一到维尔茨堡就召见了那些军官,他们握有极为有趣而又极为准确的情报。其中有一位布莱恩上校真是胆量过人!他借口去莱比锡市场购买地图,竟身着军服骑着马大模大样地通过了普军防线。普军哨兵以为他是萨克森军官就让他过去了,而他却经过柯堡、耶拿和萨尔费尔德一直到了瑙姆堡,在那里他发现了普鲁士国王和不伦瑞克公爵的大本营。在成功地探明普军的主力部队之后,他又安全地回到了法军防线。
  贝尔纳多特也能搜集到有价值的情报。他10月3日报告说,普军主力八万人依然在瑙姆堡,估计霍恩洛厄亲王10月1日在普劳恩,他有一个二千人的先遣队在霍夫由陶恩齐恩将军指挥。同一天,在左翼的第五军报告说在卡塞尔和富尔达之间没有普军,但普军正在艾森纳赫、爱尔富特和哥达集结。
  拿破仑通过所有这些情报工作对敌人的兵力部署有了颇为清晰的了解,现在他准备出击了。敌军显然是在艾森纳赫-耶拿一线展开兵力,仅以一支弱小的兵力掩护其弗兰肯山林的东翼。所以,如能迅速推进到萨勒河谷和埃尔斯特河谷,直指普劳恩、格拉和瑙姆堡,就可以迂回这个侧翼。大军团以缪拉的六个骑兵师为前导,构成其打击力量的六个军现编为如下三个纵队:
  右:苏尔特的第四军,内伊的第六军和巴伐利亚军:拜罗伊特-慕赫贝格-霍夫;
  中: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达武的第三军,近卫军:班贝格-克罗纳赫-洛本施泰因;
  左:拉纳的第五军,奥热罗的第七军:施魏因富特-柯堡-诺伊施塔特。
  这就使一支十八万人的打击力量在三十英里宽的正面上以三支平行的纵队向前推进。各军之间都处于相互支援的距离之内。
  这个包围普军的大“左旋转”运动的外翼将由苏尔特的第四军担任,苏尔特大胆的战术领导对奥斯特里茨战役的胜利曾作出很大的贡献。拿破仑这一次决心不让其部下对自己的战略计划再有任何误解,而上一次,缪拉的蠢举几乎断送了他包围乌尔姆的安排。因此,他在10月5日向苏尔特发出了下述指示:
  拜罗伊特至霍夫之间的地区不适于骑兵作战。我希望你能了解我的计划,以便在重要关头可以给你以指导。我的前进基地在维尔茨堡、福希海姆和克罗纳赫,我将兵分三路进入萨克森。你位居我右路纵队之首,内伊元帅的第六军在你之后约半天的行程,在内伊后面约半日行程则为巴伐利亚军一万人,以上总共五万余人。贝尔纳多特元帅的第一军领导我的中路纵队,在他之后是达武元帅的第三军以及骑兵预备队和我的近卫军,总共七万人。他将经克罗纳赫、洛本施泰因和施莱茨进军。我的左路纵队以第五军为前导,其后是奥热罗的第七军并将经柯堡、格拉芬肖和萨尔费尔德前进,总共四万人。在你到达霍夫之日,其他各路纵队也都将到达与你平行的位置。我通常在中路纵队的最前面。将这样巨大的兵力集中在如此狭窄的正面上,你应明白我决非冒险,无论敌人怎样部署,我都将以两倍于敌的兵力向他进攻。

  我相信骑兵是普鲁士陆军中最难对付的兵种,但是如能以你所握有的步兵设法构成方阵,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不过,在战争中任何预防措施都不可疏忽,你所属各师务必随时携带三千至五千挖掘工具以便必要时构筑防御阵地,甚至一条简单的壕沟也是有用的。

  如果你所遇到的敌人不足三万,那么你可以与内伊元帅会合,集中优势兵力攻击之;但如果是有准备之敌且据有既设阵地,你必须谨慎从事。到达霍夫之后,你的首要任务是与洛本施泰因、埃伯斯多夫和施莱茨建立联系。届时,我将在埃伯斯多夫。你离开霍夫之前所获得的敌情通报可以决定你下一步的行动,或是向我的中路靠拢,或是继续向既定目标普劳恩前进。根据我今天接到的报告,敌人似乎是在向我的左翼移动,因为其主力好象在埃尔富特。

  我在此重申,你在通往德累斯顿的路上所发现的一切情况都要经常向我报告,以便我了解敌情的变化。你很可能以为用二十万人的“营方阵”包围那个地方是一项卓越的成就。但那是需要某种技巧并采取大量行动才能实现的。

  从未有那一位总司令将其计划和方法向部下作如此清楚而透彻的阐述。这种“营方阵”的概念,三支平行纵队,每支五万人,在三十英里的正面上向前推进的战法是拿破仑战略的精华。如果在正面遭遇敌人,他可以用一个纵队迎敌,而用另两个纵队迂回;如果敌人在侧翼出现,两个军始终可以左右展开迎敌,而以其余兵力支援。这就是拿破仑在耶拿战役的基本作战原则。不过,由于拿破仑在战场上的一个判断失误,他的这种战法才未能完全如愿以偿。
   10月7日,拿破仑接到了普鲁士国王的最后通谍,那是在10月1日发出的,要求所有法军必须立即从德意志领土撤走。拿破仑无需进一步寻找借口了。战争即从那一天开始,尽管他宣称第一枪是普军放的。大军团开始通过人烟稀少的图林根山林北进。每人携带四天的口粮,而各军设在维尔茨堡、班贝格和福希海姆的面包房还为每人准备了十多天的干粮。拿破仑是从不忽视行政细节的。
  现在,我们再来看看普军的情况。在腓特烈大帝时代,普军象拿破仑的军队一样,曾是一位卓越的最高指挥官手中的工具。但他的侄孙,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却未继承这样的领导才能。现在,军队的高级指挥由一个军事会议负责,该军事会议由资深将领组成,不过,国王还是名义上的统帅。战场上的指挥则委托给年长的不伦瑞克公爵负责。在他的麾下,有普军的主力军团和吕歇尔将军指挥的一个独立军,以及由六十岁的霍恩洛厄亲王指挥的一个普鲁士-萨克森混编军团。后者由五个师组成:一个普鲁士师,一个萨克森师,其余三个师则各由二分之一的普军和二分之一的萨军组成。这样的混合建制是很难顺利合作的。此外,不伦瑞克和霍恩洛厄在战略和战术方面的分歧很大,而他们各自的参谋长沙恩霍斯特和马森巴赫相互间也不甚投契。
  尽管普军早在8月9日即已动员,并从容不迫地向边境进发,但不伦瑞克直到9月25日才向国王提交他的作战计划。他的意图是从艾森纳赫向西南方向的富尔达和维尔茨堡推进,以威胁法军的交通线。但霍恩洛厄反对这一计划,他希望在萨勒河右岸(即东岸)作战,进抵萨克森边界。10月5日,这个问题被提交到魏玛的一个军事会议上讨论,结果不伦瑞克的计划被采纳,不过作了某些修改。不伦瑞克的军团当时正集结在艾森纳赫-哥达-爱尔福特一线,他拟向西南前进,其左侧翼由封锁图林根山林出口的霍恩洛厄军团掩护。因此,由普鲁士的路易·菲迪南德亲王指挥的霍恩洛厄军团的前卫部队遂从耶拿南下至萨尔费尔德,而陶恩齐恩的萨克森师则向耶拿正南偏东四十五英里处的霍夫推进。不过,普军的这些调动是颇费时日的,由于他们尚未采用军的编制,所以总司令的命令不得不分别传达到十四个师,而拿破仑的作战命令只需传达到六位军长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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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普军的这种优柔寡断和迟钝无力相比,拿破仑的六个军所组成的营方阵却像压路机一样滚滚向前,当然也并非全是轻松悠闲的旅行。奥热罗的第七军不得不以平均每天二十四英里的速度,连续行军九天,而所有的纵队在穿过图林根山林的狭窄通道时都经历了艰苦的行军,并把敌军设在那里的前哨逐退。第一次冲突发生在霍夫,10月8日,苏尔特的前卫在这里与陶恩齐恩的萨克森师遭遇,萨克森师被逐退到北面二十英里的施莱茨,在那里,他们又碰上了贝尔纳多特的前卫,结果在前后夹击之下,萨克森师损失惨重。
  指挥霍恩洛厄军团前卫的路易·费迪南德亲王刚抵达鲁道尔施塔特就听到法军前进的消息,他南进至萨尔费尔德。10月10日,他在此与以拉纳为前卫的法军左路纵队遭遇,结果这支由普军和萨军参半的十个步兵营和十个骑兵中队组成的部队被彻底击败,年轻的路易亲王阵亡。
  初战败北的消息在不伦瑞克的司令部里引起极大的惊慌。他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因而向维尔茨堡推进,正好把自己的左翼和后部暴露在拿破仑的优势兵力之下,于是他决定立即退至马格德堡和易北河谷以掩护其与柏林的交通线。在右翼的吕歇尔军奉命退至魏玛,军团的大部分兵力定于11日在此集中,同时霍恩洛厄奉命将其兵力集结于耶拿以西的高原上以保护其左翼。但这又是一个大错误,因为理应命令霍恩洛厄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萨勒河上的渡口。
  在图林根山林以北,一片地形起伏的高原缓缓下降伸入易北河谷。这片旷野由于受到易北河的左岸支流萨勒河的横向冲刷,于是在这块石灰石高原上(尤其是在耶拿和瑙姆堡之间)造成了一道很深的沟壑,而萨勒河水就是在比高原水平面低几百英尺的这段沟壑中流过的。路易亲王的惨败和陶恩齐恩部的溃散,使拿破仑的营方阵在整个萨勒河以东地区可以长驱直入了。
   10月11日,以苏尔特的第四军为先导的法军右路纵队到达普劳恩;以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为前锋的中路纵队进抵奥马以北;而左路纵队的拉纳第五军也进入萨尔费尔德。9日晚,苏尔特送回的情报称敌军正从普劳恩向格拉撤退,这一报告使拿破仑误以为普军主力正在该地集中,并准备会战。但此后不久,缪拉报告说,他的骑兵已通过格拉,发现该地未被占领,萨克森军似乎已向西经由罗达撤往耶拿。此时,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也到达格拉,而拉纳的第五军则从萨尔费尔德进至诺伊斯塔特,随后而至的还有奥热罗的第七军。拿破仑此时已将各军成功地集中起来了,但对于敌之部署却仍一无所知。
   10月11日午夜,拿破仑在奥马接到了缪拉的一个报告,使他对敌人的行踪终于得到一点线索。在格拉以北抓获的萨军俘虏供称:“普鲁士国王在爱尔福特,有二十万人。”这种含糊和言过其实的说法从所截获的敌方往来信件中得到了部分证实。12日上午4时,拿破仑给两位军长去了信。在致拉纳的信中,先对他在萨尔费尔德的胜利祝贺了一番,然后他写道:
  所有截获的信件都表明敌人已晕头转向。他们昼夜磋商,不知如何是好。你应看出我军业己集中而且还封锁了敌军通往德累斯顿和柏林的道路。现在要做的就是碰见敌人就打,以求各个击破正试图集中的敌人。

  同时,他还给缪拉写信道:
  今天中午以前我将赶到格拉。你从我军的态势可以看出,我正在对敌实施彻底包围。但我必须获得有关敌人意图的情报。察茨的邮局也许可以向你提供若干情报。在前进中要大胆进攻所遇之敌。达武元帅正将其所有骑兵直接派往瑙姆堡。有骑兵相助你必将横扫整个莱比锡平原。

  拿破仑此时是如此自信,以致他写信给塔列朗说:
  这里的事态发展,每一个步骤,每一件事情都和我两个月前在巴黎所作的估计毫无二致。我还从未失算过。一切都使我深信普军绝无幸免的机会。他们的将领完全是一群白痴。

   10月13日凌晨二时,拿破仑在格拉抽空睡了几小时,便提笔给约瑟芬写了一封信:
  我的事进展顺利,而且与我所希望的一模一样。……我的身体好极了,自从离开巴黎以来,尽管每天或者骑马或者乘车要走四十五到六十英里,我的体重反而增加了。我每天八点入睡,午夜起床。

  拿破仑的意图是以第四、第五,第六和第七军进逼耶拿,渡过萨勒河,在16日进攻普军主力,他认为敌主力就集中在魏玛和爱尔福特之间。与此同时,缪拉的骑兵、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和达武的第三军则应夺取萨勒河在多恩堡和柯森(位于瑙姆堡以西)的渡口,以切断敌军向莱比锡或易北河谷的退路。上午七时,他写信给第五军的拉纳,此时拉纳的前卫已逼近耶拿,信中说:
  今天下午1点,我将抵达耶拿,途中将经过小镇罗达。届时,你务必让我了解你自己以及敌军行动的消息。我今天尚未向全军下达任何行动命令,我想让部队获得少许休息并尽量收拢。内伊元帅今天要进抵罗达,因此,他与你的距离大约在七英里以内。如果敌军向你进攻,你应立即向我报告。

  此后,拿破仑接到了达武在头一天晚上发出的一份重要的情况汇报,说他已占领了瑙姆堡,从战俘和逃兵的供词中确知普鲁士国王已于11日到达魏玛,其兵力集中在爱尔福特和魏玛之间,瑙姆堡和莱比锡之间没有敌军。这个报告使拿破仑进一步确信普军已全部就范,他决定立即实施包围行动,以其右翼切断敌军通往易北河的退路。上午9时,他口述了一封给缪拉的信:
  真相终于大白,敌军已开始向马格德堡退却。请尽快与贝尔纳多特军一起向耶拿和瑙姆堡之间的一个大村庄多恩堡运动。特别要带上你的龙骑兵和骑兵。……我想敌军或许会试图向在耶拿的拉纳元帅进攻,不然就会退却。如果他们进攻拉纳,你们就可以从多恩堡予以支援。

  他的意图向缪拉是解释得非常清楚的,但遗撼的是对第一军的贝尔纳多特就解释得不那么清楚,而后者在这次包围行动中充当了极为重要的角色。
   13日下午3时,拿破仑在离耶拿不到四英里的地方,收到了拉纳的一个报告,说他已占领了该镇并把一支约一万二千人的敌军逐往魏玛方向,另有一支三万人的敌军驻扎在耶拿以西三英里靠近魏玛的大路上。一小时后,拿破仑本人赶到耶拿并在该镇西北一英里半处的兰德格拉芬山与拉纳会合,他从那里侦察了敌军前哨所据守的阵地,那是一条叫做“德恩贝格”的长岭,朝北有一英里长,位于克罗斯维茨村和鲁茨罗达之间。事实上,这个阵地仅有霍恩洛厄的前卫即陶恩齐恩的萨克森师在据守,该师在霍夫和施莱茨曾二次遭受法军的痛击。然而,拿破仑却以为敌军可能于次日向他进攻。由于其他各军尚未到达耶拿,而且还必须在夜间从那里过桥,所以,他立即把近卫军派去支援拉纳。
  拿破仑在兰德格拉芬山他的临时宿营地抽空睡了几小时后,就在10月14日清晨口授了下述作战命令:
  奥热罗元帅(第七军)指挥左翼,他应将其先头师成纵队置于靠近魏玛的大路上,加赞将军已将在高原的炮兵阵地尽量前置,他在高原左段也应保持足够的兵力,与其纵队的先头部队平齐。此外,他还应沿着整个敌军战线在高地下来的各个路口布置散兵。一俟加赞将军前进,他就应将其全军在高原上展开,并相机前进,以构成整个军团的左翼。

  拉纳元帅(第五军)应在黎明前将其全部炮兵部署在其过夜的地方,构成火力线。

  近卫炮兵应部署在岭上,近卫步兵则应置于高原的后面,排成五列横队,第一列横队由轻步兵组成,据守山顶。

  位于我们右侧的村庄(克罗斯维茨)应以絮歇将军的全部师属炮兵进行轰击,然后立即攻占之。

  将由朕亲自发信号,所有人员都应在拂晓时准备就绪。

  内伊元帅(第六军)在黎明时应在高原的边沿就位,以作好准备,一旦该村被攻克则立即攀登高原向拉纳元帅的右方前进,然后从那里展开兵力。

  苏尔特元帅(第四军)应从右方已侦察过的那条小径展开,并继续留在该地附近构成右翼。

  各元帅所部战斗序列均应成两列横队,轻步兵横队不计在内,横队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二百码。

  各军的轻骑兵应置于最适当的位置,以便各军军长可以相机使用。

  重骑兵一到达就应进入高原上的阵地,并在近卫军之后充作预备队,视情使用。

  今天,当务之急是在平地上展开,以后我们再根据敌人的运动和兵力作进一步的部署以便将敌人从他们目前所占领而对于我方展开又十分必要的阵地驱逐出去。

图9:耶拿战役
  这道命令很有意思,它是拿破仑在半夜时借助于兰德格拉芬山上的营火口授的。由于大军团进展神速,一时未能弄到该地区的大型地图,所以这道命令既没有提供地图参照,又没有具体的地名,命令中所提到的地形特征——“高原”,“我们右侧的村庄”——都是拿破仑在天黑之前观察敌军阵地时匆匆记下的,当时已来不及仔细侦察并确定敌军的翼侧。这不是供拂晓时发动总攻用的作战命令,其意图仅仅在于发动营方阵展开初步行动,以逐退敌军前哨,进而在魏玛前方的平原上获得回旋的余地,这位皇帝想在那里包围全部普军。不过,拿破仑所处的位置的确是相当危险的。13日至14日的夜间,他在雄踞耶拿城北的那个高原的狭窄边缘上集结了四个军外加骑兵军和近卫军,总共八万多人。
  另一个有趣之点是对于缪拉骑兵军的使用,拿破仑现已改变了主意。他原来打算派缪拉指挥其右翼的迂回作战,这样缪拉将负责协调贝尔纳多特(第一军)和达武(第三军)以及他自己的骑兵军之间的行动。也许是拿破仑对于缪拉在乌尔姆包围战中贻误战机一事还耿耿于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现在他已把缪拉的骑兵军调到了萨勒河左岸,以便下一步用于追击溃败的普军,而让贝尔纳多特和达武独立行动,结果如我们在下文中将要看到的那样,贝尔纳多特军未能参加即将来临的会战。
   10月13日夜间至14日凌晨,大雾笼罩着萨勒河谷及其以西的高原。对于法军而言,这真是幸运之至。因为内伊、苏尔特和奥热罗通宵都在沿狭窄、蜿蜒的小道从耶拿奋力往高原上调动兵力。在把大炮拉上山顶的过程中,他们历尽艰险,拿破仑本人午夜时亲临现场进行监督。
  拂晓时,拉纳的第五军和跟在他后面的近卫军(这是当时在高原上进入阵地的唯一法军)向前推进,清除了克罗维茨和鲁茨罗达两村中的萨克森部队。霍恩洛厄于是将其余部和吕歇尔军从卡皮仑多夫调了上来,在高原上集结了约四万七千人。他依靠这些兵力攻占了依塞尔斯塔特和维尔柴恩-海里根之间的另一道山脊,激战随即爆发。上午9时,内伊率第六军赶到,此时晓雾已经消散。内伊本来奉命在拉纳(第五军)的右侧展开,但当他发现拉纳的左侧空虚时,他便象往常一样不顾一切地迅速冲到那里,一举攻占了维尔柴恩-海里根这个关键性的村落。至此,会战全面展开。苏尔特(第四军)在右翼展开,奥热罗(第七军)在左翼展开,法军从普军战线的两端同时进行包抄。拿破仑现已集中了七万五千人对付霍恩洛厄的四万七千人,并亲自指挥作战。普军作战虽然顽强,但动作迟缓僵硬,法军步兵在机动性和主动性方面都远胜普军一筹。法军炮兵的运用也较普军有效,与步兵的协同也较普军密切。到下午时间过去一半时,普军已溃不成军,缪拉的骑兵于是跟踪追击,直扑魏玛和爱尔福特。拿破仑以为他已击败了整个普军,但他错了,他只不过粉碎了担任不伦瑞克军团侧卫的霍恩洛厄部而已。
  由于普军在萨尔费尔德和施莱茨受挫,现在又受到法军右翼向格拉和瑙姆堡迂回前进的威胁,普鲁士国王和不伦瑞克公爵决定经梅泽堡和哈雷退回交通线。到10月13日夜,其主力从爱尔福特和魏玛向东北行军到达耶拿以北十四英里的埃卡茨贝加。从埃卡茨贝加通向东北的一条主要干道在柯森隘路处跨越萨勒河后再通往瑙姆堡。10月14日清晨,普军继续通过埃卡茨贝加和奥尔施泰特向瑙姆堡撤退。其前卫由施米图师和布吕歇尔的骑兵师组成。当晓雾升起时,普军前卫在奥尔施泰特东北四英里的哈森豪森村附近撞上了一支法军纵队的先头部队,随即爆发一场激战。原来,他们碰上了达武(第三军)的前卫。现在有必要追述一下组成法军右翼的两个军在过去两天内的行踪。
   10月12日傍晚,达武(第三军)遵命到达瑙姆堡,在那里,他的轻骑兵师俘获了普军架桥用的十二艘平底船及其运输船。次日,达武在瑙姆堡与贝尔纳多特(第一军)会合。拿破仑的意图是这两个军应越过萨勒河(第三军利用位于柯森的桥梁,第一军利用位于多恩堡的桥梁),然后向阿波尔达进军,在那里切断普军的退路。遗撼的是,在贝尔蒂埃下达的命令中未将此意图向两位军长作确凿无误的说明。
   10月14日凌晨3时,达武(第三军)在瑙姆堡接到贝尔蒂埃于头天晚上10时,从兰德格拉芬山拿破仑宿营地发出来的命令。该命令通知达武,皇帝已经探明普军位于耶拿和魏玛之间的高原上,拟于14日向普军发起进攻。第三军应从瑙姆堡向阿波尔运动并包围敌军左翼。这道命令接着说:
  如果贝尔纳多特元帅还与你在一起,你们可以一道行动,但皇上希望他已到达指定位置多恩堡。

  贝尔蒂埃忽略了单独给贝尔纳多特下一道命令。达武一接到贝尔蒂埃的命令便立即带着它去见贝尔纳多特,在请贝尔纳多特过目后,达武建议两军一同向阿波尔达进发,同时表示第三军愿接受贝尔纳多特指挥。但贝尔纳多特拒绝了这个建议,声称他先前只奉命向多恩堡进军,他仍执行以前的命令。这样,他就堵塞了缪拉三个骑兵师的道路。
  根据贝尔蒂埃的命令,达武于10月14日拂晓前从瑙姆堡出发。其先头师(古丁师)于上午6时,在狭窄的柯森隘路未遇抵抗即顺利地渡过萨勒河,两小时后抵达哈森豪森。当时大雾弥漫,不伦瑞克军团正在北撤,普军先头部队施米图师与达武军的先头部队古丁师在此遭遇。施米图师得到了布吕歇尔骑兵师的支援,后者向法军纵队冲锋,而法军纵队则组成方阵自卫,达武赶紧将后面的两个师调了上来,部署在哈森豪森和奥尔施泰特之间,战斗遂全面展开。在这关键时刻,不伦瑞克公爵赶到了。他立即派沃腾斯勒本和奥林奇亲王两个师增援施米图和布吕歇尔,这样普军便以其主力与达武一个军会战。然而,这位公爵却头部中弹倒下,施米图也同时阵亡。普王到达后指挥冲锋,但普军阵脚已乱。达武把火炮架在松纳贝格山山脊上对着奥尔施泰特谷地纵射,普军增援纵队像刈草一样纷纷倒下。于是,普王下令退往魏玛,但这样做反而增加了混乱,因为其撤退的队伍碰上了从耶拿战场败下阵来的几千名逃兵,他们正遭到缪拉骑兵的追杀。法军一直追击到很晚才收兵。


图10:耶拿战役和奥尔施泰特之战
  耶拿和奥尔施泰特的两次大捷使普鲁士陆军作为一个战斗实体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但拿破仑的这次成功却不象在奥斯特里茨时那样是靠高明的战术机动赢得的。他在敌军近在咫尺的情况下,冒险让四个军及其近卫军拥挤不堪地从狭窄的耶拿隘道通过是很不合理的。如果敌人机警而又有胆量的话,拉纳军或许已经被歼了,其他各军也有可能被各个击破。由于在兰德格拉芬山上,拿破仑自以为与其对阵的是普军的全部兵力,因此他对部队这种调度就格外危险。他以七万五千之众的有生力量击败霍恩洛厄分批投入的四万七千人的兵力也并非什么惊人之举。比较而言,达武在奥尔施泰特所取得的成就倒是值得赞叹的,他仅以二万六千人击溃了四万五千普军,这才是一场硬仗。在这场战斗中,法军死亡七千人,其中仅古丁师就损失了三千六百三十人,占其全部兵力的百分之四十以上。
  公平地说,拿破仑在耶拿战役中的成功主要是由于普军指挥官的无能。首先在战略上,普军将左翼和后方交通线都暴露在萨勒河谷和萨克森边境之间拿破仑所实施的迂回行动之下;其次在战术上,他们忽略了扼守萨勒河在耶拿和瑙姆堡之间的各个渡口。试想如果普军拼死抵抗,拿破仑是很难使其营方阵渡过水深流急的萨勒河的,而且如果普军夺取并守住了柯森隘路的话,那么达武也几乎不可能到达奥尔施泰特。
  这两次大捷的战利品是非常可观的,法军俘获普军二万五千人,野炮二百门,军旗六十面。此后,普军方面便几乎没有什么抵抗,而拿破仑终于在开战三周之后耀武扬威地进入了柏林。途中,他在波茨坦逗留了三天,从逍遥宫拿走了弗雷德里克大帝的宝剑和军功章,并将它作为战利品送给了巴黎残废军人院。
  在10月14日的会战中,唯一未赢得荣誉的法军将领是第一军军长蓬特-科沃亲王贝尔纳多特元帅。他在此次战役中的表现受到了拿破仑的严厉谴责。他在拒绝达武关于从瑙姆堡一道向阿波尔达行军的建议之后(该建议显然是皇帝的旨意),顽固地坚持前往先前指定的地点多恩堡。尽管那一整天他都可以听到从耶拿和奥尔施泰特两个方向传来的枪炮声,他又正处于两个战场之间,到两地的距离都只有七英里,但他却消极地在那里坐等,一直到下午4时战斗结束。若干年后,拿破仑在圣赫勒拿岛曾对此事有所披露:
  贝尔纳多特在耶拿的行为如此乖张,以致朕签署了逮捕令要把他送交军法审判。如果果真如此。他肯定会被判刑,因此军队的义愤极大。仅出于对蓬特-科沃亲王夫人的考虑,朕才在把逮捕令交给贝尔蒂埃元帅前的一刹那,把它撕掉了。

  在拿破仑遇见约瑟芬之前,贝尔纳多特的妻子德西里·克拉里曾是他的未婚妻,她也是他哥哥约瑟夫的小姨。拿破仑训斥其姨夫在战场上的行为,这既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他不止一次地宽宥贝尔纳多特,与其说是为亲王夫人着想,倒不如说是不愿败坏任何皇族成员的名声。
第12章 波兰和东普鲁士(1806-1807)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拿破仑不失时机地追击战败溃逃之敌。普军残部向其本土的东北角逃去,以便与正向其边境靠近的俄国盟友取得联系。普鲁士政府在10月初向拿破仑挑战实在是愚不可及,当时俄国人根本来不及援助他们。如果他们能再等两个月,拿破仑进行冬季战役就要面对远为强大的兵力。
  大军团此时象一群撒手的猎狗,四处追歼溃散之敌。霍恩洛厄亲王经马格德堡撤退,在普伦茨堡被缪拉截住,于10月28日率一万六千人投降。布吕歇尔虽较狡猾,但仍不敌贝尔纳多特和苏尔特经吕贝克的围追堵截,终于11月7日在波罗的海边的特拉弗明德附近,被迫与一万名普军一起放下武器。吕贝克被法军攻陷并遭洗劫。次日,克莱斯特也率二万守军连同马格德堡要塞向内伊投降。尽管普鲁士国王早已在休战协定上签了字,但拿破仑却不予理会,照样挥兵入侵普属波兰,以便对抗俄国人。

图11:波兰和西俄罗斯
  当时,俄国人正急于为奥斯特里茨战败雪耻,他们认为那次失败是奥地利人强加给他们的拙劣战略造成的,这种看法也的确不无道理。日益逼近的俄军有两支,一支由本尼格森 [ 注:本尼格森将军(1745-1826),汉诺威人,自1773年起就参加了俄军。 ] 率领,有五万五千人,现已到达华沙以北三十英里的普尔塔斯克;另一支由布克斯霍夫顿率领,有三万六千人,还远在后方。这两支军队均由卡门斯基元帅统一指挥,而卡门斯基年逾八十,早已不堪此任。普王及其朝庭此时虽已撤至东普鲁士的柯尼斯堡,但在战场上还有约一万五千人的一个军,由莱斯托克将军指挥,驻在托伦附近。
  拿破仑当时已经占领了远至奥得河口的整个德意志海岸,于是他抓住这个机会进一步打击英国的商业。他宣布全面封锁不列颠群岛,声称凡是在法国及其盟国占领区所发现的英国臣民或货物都一律予以扣留,任何船只若与英国或英国殖民地通商将一律予以没收。这些政令是1806年11月21日在柏林颁布的,因而意味着汉堡、不来梅、吕贝克和但泽等汉萨同盟诸城市的商人也要随之破产。1807年1月7日,英国政府也采取报复措施,宣布任何中立国船只载货进出法国港口者也一律予以扣留。
  拿破仑此时又新组建了一个军即第九军,由巴伐利亚和符腾堡的小部队组成。他把这支部队交给其最小的兄弟,既无能力又无经验的热罗姆指挥,并派往西里西亚去攻打那些至今困守未降的普鲁士要塞。
  为了确保自己的交通线在未来的对俄战争中安全畅通,拿破仑认为争取波兰人的友谊和合作是非常重要的。七年战争使波兰已为奥、普、俄三国所瓜分,其都城分设于克拉科夫、波兹南和华沙。拿破仑一向精于政治权术,现在他要从形形色色的后选人中为波兰的复兴物色一位未来的国家元首,以便使复兴后的波兰能充当对抗俄国侵略的缓冲国。他首先排除了爱国志士柯斯库兹科,因为尽管他是公认的波兰自由战士,但却太象是一位保利式的人物;他也否定了查尔托里斯基亲王,因为此人与沙皇亚历山大过于亲善。这样,他就选中了约瑟夫·波尼利托夫斯基亲王,因为此公不仅是一个显贵而且一向仇视俄国人的统治。
  在使波兰脱离俄国的这些政治准备完成之后,拿破仑便起兵再次迎击俄国人的威胁。尽管严冬将至,但他却不能等到春天再行动,因为若等到那时,俄国人就能集结一支庞大的军队,而奥地利也可能被诱而加入他们的阵营为复兴而战。11月的第一周,他派达武的第三军去占领波森,并要求贝尔蒂埃派四名测绘人员绘制其周围地区的地图。如果俄军进犯,他打算以那里为战场。但俄国人却行动迟缓。拿破仑亲自过问了施潘道、什切青和库斯特林的设防,以保护其交通线,并征集了1807年度新兵八万人以补充大军团。此后,他便于11月27日将大本营从柏林迁到了波森。次日,缪拉的骑兵进入华沙,并把俄军前卫从维斯杜拉河右岸的普拉加城堡逐了出去。
  在严冬到来之际,与一支实力和潜力都不清楚的俄军交战的确是一种可怕的军事冒险,但这里所涉及的战略问题与后勤问题相比则不值一提。大军团有十四万人,千里行军去进行一场艰苦的战役,不仅要为他们供应军粮,而且还要全部换装,为他们提供冬装,况且途中遍布森林湖沼,一片荒凉。然而拿破仑的组织能力丝毫不亚于其军事天才。他10月27日进抵柏林,12月26日与俄军主力首次遭遇,其间两个月,如果对他在这段时间内的往来信函作一番研究即可发现,他所处理的问题是何等的纷繁庞杂。他一定天生就具有无限刻苦耐劳的能力而且政府机器上没有哪个齿轮可以逃脱他敏锐的注意。
  耶拿之战的次日,拿破仑颁布了一道敕令,规定柏林城和每一个普鲁士属国诸如黑森-卡瑟尔和不伦瑞克所应缴纳的战争特别税额。大军团的军需总监,国务大臣达律 [ 注:达律(1767-1829),先在炮兵中服役,革命时期曾任过特派员,1799年,在瑞士任马塞纳的总军需官,曾表现了非凡的后勤管理能力,以后在马伦哥战役和奥斯特里茨战役中,作为拿破仑的军需总监也干得很出色。 ] 奉命在普鲁士各主要城镇制作二十八万件大衣和二十万双军靴;组建六座总医院其中包括治疗疥疮和性病的特种医院;在柏林制作六千个医用床垫,并将一万二千顶普鲁士帐篷裁开制成九千件医用床单。
  但拿破仑关注的还不仅限于军需后勤问题;他还命令海军德克雷将军建造新战舰,并使其在土伦、罗什福尔和洛里昂的海军舰队坚持冬季巡航,不得闲置。外交事务也被纳入了他的远景规划。他指示塔列朗力促西班牙国王派一万四千人占领汉诺威。为了牵制俄国的军事行动,他还怂恿土耳其苏丹和波斯国王入侵俄国在多瑙河下游和高加索方面的领土。一个由多姆布罗斯基将军和柴恩齐克将军指挥的波兰师也组建起来了,并装备以缴获的普军枪支。最后,他还诱使萨克森脱离普鲁士加入到莱茵邦联,并授予其选侯腓特烈·奥古斯塔以国王的称号。
  在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拿破仑便将注意力转向其军事战役。11月24日,他命令缪拉率达武、拉纳和奥热罗三个军以及他自己的骑兵共六万六千人组成的特遣队去占领华沙和普罗克之间的维斯杜拉河一线,并要缪拉确保布格河、纳雷夫河和乌克拉上的桥头阵地。这三条河在华沙以北二十英里的半径内汇入维斯杜拉河,而华沙城正是进入整个北波兰平原的要冲。在其左翼,内伊的第六军奉命渡过维斯杜拉河占领索恩,从而开辟了一条走廊直通东普鲁士马祖里亚湖地区。
  指挥俄军前卫的本尼格森将军见缪拉进逼,遂放弃华沙并北撤三十英里退往纳雷夫河边的普尔塔斯克。拿破仑立即命令缪拉向普尔塔斯克推进;12月13日,他又命令其余部队即苏尔特的第四军、内伊的第六军、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和近卫军全部越过维斯杜拉河,向另一道河川障碍乌克拉河一线推进。拿破仑本人于12月15日离开波森并于19日在华沙建立了大本营。是年冬季天气不寻常地暖和,但此时不巧下起了大雨。
  拿破仑亲自接管了作战指挥权,法军于12月23日开始全面推进。在左翼,内伊的第六军和随后的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从索恩相继东进六十英里,在比埃征渡过乌克拉河,并在此交手逐退了莱斯托克将军的普鲁士军。在中部,苏尔特的第四军在普罗克附近越过了维斯杜拉河,然后前进25英里到达普隆斯克。在右翼,拉纳的第五军,达武的第三军和奥热罗的第七军在越过布格河后,继续向塞罗克-纳希尔斯克进逼。法军的这种向心推进迫使俄军后撤十二英里退至哥利敏-普尔塔斯克一线。年迈的卡门斯基看到往北的交通线受到威胁,遂命令全线由纳雷夫河谷一直退到奥斯特洛伦卡,但其属下的本尼格森和布霍夫顿两位将军却坚不退却,决心固守。
  真正的战斗是12月26日打响的。法军右翼拉纳的第五军向本尼格森在普尔塔斯克的阵地英勇进攻,但由于俄军炮火猛烈,第五军的进攻被击退且损失惨重。于是,拿破仑以苏尔特的第四军,达武的第三军和奥热罗的第七军在更北边的哥利敏向布霍夫顿部所据守的地区猛攻。这次,俄军终于被迫退至马考,并在夜幕掩护下,继续向东北二十五英里处的奥斯特罗伦卡退去。大雨一直不停地下着,由于气候温和,无冰冻现象,所以沼泽式的纳雷夫河谷成为一片泥海。此时,法军伤亡已逾三千,而且也无法追击俄军,而俄军由于泥潭过深也不得不放弃几乎所有的火炮。12月29日,拿破仑在写给约瑟芬的信中说:
  亲爱的,我此刻正住在一间破谷仓里,只能给你写一两句话。我已击败了俄军并缴获了三十门火炮及其辎重,还俘虏了六千人。但天气坏透了,大雨下个不停,而且泥深过膝。

  这对于普尔塔斯克之战倒是一个十分简明扼要的描叙。拿破仑在那里一直待到月底才返回华沙过冬。
  普尔塔斯克之战虽是法军的胜利,但赢得并不漂亮。拿破仑是正面攻击俄军并将其主力置于右翼,然而,由于纳雷夫河谷和乌克拉河谷当时已成了一片泽国,因而无法进行战术机动。如果他把主攻方向放在地势较高的左翼,从索恩进攻姆拉瓦和奥斯特罗伦卡,他也许能予敌以较为决定性的打击并切断其退路。
  此时,大军团的士气非常低落,由于道路状况极坏,经过长途跋涉后部队疲惫不堪。拿破仑骑马从他们身旁经过时,哀怨之声不绝于耳,已无人象奥斯特里茨时那样向他欢呼“皇帝万岁”。在大地封冻之前泥泞使任何进一步的军事行动都无法进行,于是双方都只好宿营过冬。俄军在沃姆扎和马祖里亚湖之间扎营,而法军则宿于维斯杜拉河以东,华沙和埃尔平一线。此时卡门斯基元帅已被免职,本尼格森继任俄军总司令。普军当时仍据守着维斯杜拉河下游的但泽和格劳登兹两要塞。为对付他们,拿破仑组建了第十军。该军由勒费弗尔元帅指挥,基本上由波兰部队构成。
  大军团的左翼是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和内伊的第六军,当时,他们分别驻扎在埃尔平和奥斯提罗德以南的吉根堡。内伊素来莽撞,他发现这个人口稀少的地区难以供养部队,便想向北面远处较富饶的地区发动一次突袭。他于1807年1月的头一周开始行动,一下子就深入东普鲁士境内六十余英里。在亚里河上的巴滕施泰因附近,他与普军莱斯托克军遭遇,结果被迫由原路折回。不过,内伊此举却使本尼格森误以为这就是法军进攻的开始。他立即率六万三千人西进,以便把内伊和贝尔纳多特赶过维斯杜拉河下游。1月25日,俄军反攻抵达莫仑根,在那里,即为贝尔纳多特所阻。
  拿破仑对内伊惹起的麻烦十分恼火,他原打算在此过冬使部队得以休整,但本尼格森的推进却使他为索恩前进基地的安全担心,因为法军第一军和第六军都靠这个基地补给。另外,他发现俄军西进已使其左翼暴露在南来的攻击之下。所以,拿破仑在1月27日决定主动出击。他命令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后撤,以诱使俄军向维斯杜拉推进。大军团的其余兵力则经阿伦施泰因北上以切断其退路。命令立即下达到第三军、第四军、第六军、第七军和骑兵军,令其2月1日拔营北上并在姆拉瓦和阿特尔斯堡一带集结。
  作战计划的这种突然变化打乱了法军的运输和供应体系,因为在此以前它们一直是以华沙为基地的。拿破仑立即将主要前进基地迁至索恩;这样法军就获得了一条通往柏林的较为近便的交通线。同时,他还恢复了仓库补给系统。2月2日,他从维伦贝格给在柏林的军需总监达律写信说:
  形势急迫,使我不得不恢复仓库系统。柏林送来的大衣和军靴毫无用处。莱比锡送来的大衣短得可笑,有些仅及膝部……军靴,尤其是柏林送来的,质量极差。

  此时,大雪纷飞,但由于地面冰冻,部队反倒易于行动。拿破仑本人以惊人的速度将大本营前移。1月30日上午6时,他由华沙启程,31日中午即抵达维伦贝格,急进八十余英里。2月3日,又进至阿伦施泰因,同时大军团也到达指定地域,完成了集结,随时可以出击。但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却发生了意外,尽管这在战争中屡见不鲜,却使拿破仑丧失了以压倒优势的兵力攻击俄军左翼的机会。贝尔蒂埃派去给贝尔纳多特下达作战命令的一位参谋在途中被哥萨克巡逻队捕获,这样不仅贝尔纳多特未能协同进行预定的向心攻击,而且连皇帝的全盘计划也泄露给了俄军司令。本尼格森立刻意识到其处境危险,遂赶紧北撤,向柯尼斯堡(现加里宁格勒)逃去。
  拿破仑从华沙北进时,发现拉纳生病,便派其高级副官萨瓦里将军代其指挥第五军,同时以该军为右侧卫在纳雷夫河谷监视俄军艾森将军指挥的一个军,这支俄军当时正在东边集结。大军团其余各军均北进以追击本尼格森,唯独贝尔纳多特的第一军按兵不动,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接到命令。
  由缪拉的骑兵军和苏尔特的第四军组成的法军前卫,在海尔斯贝格渡过阿勒河后,于2月7日在一个名叫普鲁希-艾劳的小镇追上了俄军,一场激烈的遭遇战随即爆发,该镇当时由巴格雷辛亲王率领的俄军后卫据守(此地现已改名为巴格雷辛诺夫斯克,位于柯尼斯堡即今加里宁格勒以南二十四英里处)。巴格雷辛在奥斯特里茨会战之前曾在霍拉布仑挫败过缪拉的追击。苏尔特军展开并迂回俄军侧翼。后者则在天黑之后撤往其主力所据守的一个支撑点,该处长约四英里,位于艾劳镇以东的一个山脊上。拿破仑于当晚赶到,随即亲自指挥。他命令苏尔特的第四军和奥热罗的第七军在拂晓时从艾劳发起正面攻击,由近卫军进行支援;达武的第三军迂回俄军左翼,内伊的第六军咬住俄军右翼即莱斯托克指挥的那个普鲁士军。
  翌日晨,会战以炮战开始,俄军火力较强。接着,奥热罗军从艾劳向前推进,攻击俄军阵地,但一阵迷眼的暴风雪骤然而至,使奥热罗的官兵们迷失了方向,结果遭到了俄军密集炮火近距离的纵向射杀。奥热罗本人当时患急性风湿病,也受了轻伤,他的一个师长阵亡了。该军伤亡惨重,只得后撤。俄军乘机反击,夺取了艾劳;不过,拿破仑从近卫军中调去一营兵力又把他们逐出了该镇。双方殊死争夺,结果都损失惨重。最后,还是达武的迂回包抄扭转了局面。夜幕降临时,本尼格森率全军向柯尼斯堡撤去。
  法军此时已筋疲力竭无法追击敌军。法军八万人参战,损失一万五千人 [ 注:由于从法国军事历史档案中找不到拿破仑战争的总伤亡数字,所以人们只好累计各参战部队的伤亡数字以求出总和。但各历史学家所估计的数字出入颇大,而拿破仑战报中所提供的数字又全是捏造的。 ] ;俄军损失则更为严重,七万三千人参战,损失达一万八千人。这在拿破仑所进行过的战役中是流血最多的一次。尽管法军仍控制着战场,却很难认为是法军的一次胜利。大军团眼下已无力再战,第四军和第七军的损失尤为严重,有些单位由于兵员锐减以致不得不予以取消。拿破仑认为其步兵的战术错误是迎面扑来的迷眼大雪造成的,而风雪却并不妨碍俄军炮兵发挥杀伤力。
  次日,缪拉率领一些尚未参战的骑兵慢腾腾地尾随俄军到达离柯尼斯堡不到五英里的地方,但发现敌军已在普里格河右岸进入支撑点。拿破仑于是将其残部向西南后撤五十英里,在帕萨尔格河、阿勒河和奥穆莱夫河以西宿营过冬。十四天后,拿破仑在奥斯提罗德建立了大本营,4月1日,又移至马林韦尔德以东二十英里的施乐斯芬肯斯泰因。大军团后来在那里得到休整并恢复了元气。由于拉纳仍未痊愈,拿破仑便将马塞纳从南意大利召回并要他在普尔塔斯克接任第五军军长的职务。
  拿破仑利用这段休战时机重新整编了其疲惫不堪的军队,并巩固了他在所占领的德意志北部的地位。奥热罗的第七军,由于在艾劳损失过重,遂予解散。全法国1808年度的新兵被提前征集,八万人中有二万五千人被分配到大军团以补充缺额。莫蒂埃的第八军奉派去占领当时属于瑞典的波美拉尼亚和施特拉尔松,其后还得到了由罗马纳将军指挥的三万西班牙军队的增援。位于维斯杜拉河下游的但泽和格劳登兹,以及波罗的海边的柯尔堡等三座普鲁士要塞仍未攻克。其中但泽要塞有普军一万二千人和卡尔克鲁斯将军指挥的俄军三个营据守,因而最难攻克。攻夺该城的任务交由五十一岁的勒费弗尔元帅负责,他所指挥的第十军由法国人,德意志人和波兰人混合编成。勒费弗尔未能如上司所期待的那样有生气,所以常常受到责备,但泽要塞在俄军试图从海上援救失败之后,终于于5月24日投降,第十军也随即解散。5月5日,拉纳病愈归队,受命指挥一个新组建的预备军,兵力达一万五千人。
  当大军团在艾劳会战后撤至东普鲁士的西南角时,俄军就慢慢地跟了上来,现在两军又在帕萨尔格河上对峙。
  拿破仑在夺取但泽之后再次变更了交通线。由于索恩离南方太远,他便将其前进基地移至但泽,现在其交通线可经马林堡、马林韦尔德和埃尔宾向前延伸。
   6月4日,兵力已增至十万人的本尼格森开始发动攻势,向内伊军进攻,当时内伊军正据守在古茨泰特和阿伦施泰因之间一个暴露的突出部。内伊被迫撤至帕萨尔格河彼岸,但拿破仑当即以第一军、第三军、第四军、第七军和拉纳军反击,结果挽回了局势。在这次战斗中,贝尔纳多特负伤,拿破仑遂派其心腹爱将维克托将军 [ 注:维克托(1764-1841),1793中在土伦之役作为一名炮兵中士崭露头角,与拿破仑建立友谊。1807年授元帅衔,1808年封为公爵。 ] 接任第一军军长。现在,拿破仑决定主动出击,把俄军一举赶出东普鲁士。全军以缪拉的骑兵军和苏尔特的第四军为总前卫于6月8日向前推进,但俄军在海尔斯贝格已构筑了一个坚固的设防营地,6月10日,双方在此交战,法军伤亡惨重。不过,拿破仑推进其左翼以迂回本尼格森的右翼,切断其与供应基地柯尼斯堡之间的联系。俄军被迫退出海尔斯贝格向巴滕施泰因撤去。6月12日,拿破仑进占海尔斯贝格并于次日抵达艾劳,该地正是四个月前双方损失惨重又胜负未决的战场。本尼格森继续向弗里德兰撤退,可供他渡过阿勒河的地点就剩这最后一个,阿勒河在流经弗里德兰以后便在韦劳与普雷格河汇合了。
  弗里德兰,俄国人现已改名为普拉夫丁斯克,是位于柯尼斯堡东南二十七英里,艾劳以东十五英里的一个小镇。拿破仑迅即决定夺取这个战略要点以阻挠俄军撤退。他现有两条阻截路线可供选择:一条在阿勒河西,另一条在阿勒河东。西路较短也较容易,可直达俄军的前进基地柯尼斯堡,他们在那里囤积了大量的给养装备。但从战略眼光看,这条路线仅能把本尼格森逐回其通过里加和科弗诺的交通线,而拿破仑又不能深入俄国腹地去追击他们。但东路,虽绕道弗里德兰,却可以切断俄军在柯尼斯堡和提尔西特之间的交通线,将本尼格森赶入宽十七英里,背靠波罗的海的柯尼斯贝格半岛,使之困守一隅。当时曾充任幕僚在拿破仑帐下供职,尔后成为著名的军事评论家的约米尼认为,拿破仑本该取东路进军,可实际上他却选择了西路,沿阿勒河的左岸进军。当然,如果走东路作大迂回运动,部队会多走弯路,其右翼也必然会暴露在敌方的攻击之下,同时也大大增加了补给方面的困难。
  但无论选择哪条路线,弗里德兰均为首要目标,拿破仑遂决定从巴滕施泰因以其主力直取弗里德兰,而派缪拉的骑兵军,达武的第三军和苏尔特的第四军组成左翼负责将莱斯托克军往北逐至柯尼斯堡。拿破仑本人随主力东进弗里兰德,本尼格森的主力正在那里扼守着阿勒河的渡口。这次东进,莫蒂埃的第八军为左翼,内伊的第六军为右翼,拉纳居中,近卫军和维克托的第一军在中路军之后作总预备队。
  次日,即6月14日,恰值马伦哥会战七周年纪念日。拿破仑多少有点迷信吉兆,便决定在那一天给本尼格森以迎头痛击。上午3时,他就进攻本尼格森在弗里德兰的桥头堡向各军军长发布了下述作战命令:
  内伊元帅为右翼,从波兹南直趋索特拉克,……拉纳元帅居中,从内伊元帅的左侧,海恩里希多夫向左散开直到波兹南村对面。乌迪诺的掷弹兵突击队暂为拉纳的右翼,但要逐渐移至其左翼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拉纳元帅应尽可能将其所属各师疏开配置,以构成两条作战线。莫蒂埃元帅为左翼,扼守海恩里希多夫和柯尼斯堡的道路,并从那里疏开与俄军的右翼对峙。但莫蒂埃元师则无需前进,因为整个迂回行动是以左翼为枢轴而由右翼实施的。

  埃斯佩恩将军的骑兵和格鲁希将军的龙骑兵与左翼的骑兵协同,以便敌军一旦在我右翼兵力的强大攻势下被迫后撤,即乘胜追击予敌以最大限度的杀伤。

  维克托将军和近卫军的骑兵和步兵在格隆霍夫、波的克姆和波兹南之后构成预备队。

  拉豪塞的龙骑兵师由维克托将军指挥;拉图尔-莫堡的龙骑兵师由内伊元帅指挥,南苏蒂的重骑兵师配属于拉纳元帅,并与拉纳预备军的骑兵协同动作。

  我将和预备军在一起。

  整个进军由右翼发起。至于进攻的进展,由内伊元帅掌握,内伊必须听候我的命令撤离。

  右翼的攻势一开始,凡我方参战炮兵应以恰当的阵列迅速开火以掩护右翼进攻。

  这道命令言简意赅,令人叹为观止。一方面,他将其计划晓谕各军军长;另一方面,他又授予他们相机行事的权力,以确保其计划的实施。上述村庄既已被法军占领,因此其村名也为各单位所熟悉。拿破仑手上还握有一支有份量的预备队,同时各兵种间的密切协同也得到充分的保证。
  拿破仑很快就看出了本尼格森的俄军阵地的战术弱点。敌桥头阵地毫无纵深可言,五万俄军挤在一条狭窄的河谷之中,其后只有一座桥梁,同时,这条河流也不利于防御,由于阿勒河逶迤回环,形成了几个突出部,这就使法军炮兵可以纵射俄军阵地的各个地段。
  拿破仑在中午时分将其指挥所移至预备队阵线的中央,内伊、拉纳和莫蒂埃三个军也完成了进攻的部署。下午五时三十分,拿破仑发出了前进信号。内伊指挥其突击纵队向弗里德兰教堂进攻,但一接近俄军阵地就遭到俄军毁灭性炮火的迎击,内伊军畏缩不前,结果尽管拉图尔-莫堡的龙骑兵在俄军翼侧英勇冲杀,法军的攻势仍毫无进展。这时,指挥维克托军炮兵预备队的塞纳尔蒙将军将其三十六门大炮一起投入战斗,他把这些大炮推进到阿勒河边的一个拐角处,向弗里德兰的那座桥梁纵射。三十六门大炮一齐开火,对下面河谷里的俄军纵队顿时产生了震撼作用。内伊率领他的军无比英勇地从右翼直扑敌阵,拉纳军则从中央向前推进予以支援。下午八时许,内伊军拿下了弗里德兰。是夜,本尼格森的残部向北,朝普雷格河边的韦劳退却,法军骑兵则乘胜追击。
  弗里德兰大捷是拿破仑极其辉煌的军事成就之一。这次不同于奥斯特里茨,因为事先他没有机会侦察战场,对于敌人的意图也一无所知。但是,他从骑兵的报告中已弄清了敌人的位置,并获得了有关地形的充分情报,从而使他能以娴熟的技巧调兵遣将,指挥裕如。尽管从战略角度看,他只不过把俄军赶回到了他们的交通线,但他在弗里德兰的战术胜利事实证明具有决定性意义。次日,本尼格森在韦劳渡过普雷格河并向涅曼河上的提尔希特撤退。交战双方都伤亡惨重:俄军参战四万六千人,损失了一万人;法军八万六千人中损失了一万二千人,但拿破仑的近卫军和维克托军的主力,除其炮兵外,都未参战。俄军还有八十门大炮落入法军手中。
  同日,缪拉与苏尔特和达武也将莱斯托克的普鲁士军从艾劳往北一直赶到了柯尼斯堡,并在普鲁格河左岸立住了脚。普军继续撤退,缪拉又继续追击,一直追到提尔希特。
  弗里德兰会战是意义深远的。6月19日,本尼格森请求休战,拿破仑立即接受。他无意也无力深入俄国腹地,因为其交通线延伸得越远就越脆弱。现在除涅曼河以北的梅梅尔地区外,他已占领了整个普鲁士领土。同时,他也急于同沙皇亚历山大达成协议以先发制人,对付奥地利可能的敌对行动。6月25日,拿破仑和亚历山大在涅曼河中游一只设有篷帐的木筏上举行会晤。塔列朗抵达但泽,也奉召参与拟订和平条款。经过十四天的谈判,拿破仑终于在7月7日与沙皇签订了和约,两天之后又与普鲁士签订了和约,到月底返回巴黎。根据提尔西特条约,他重建了中欧和东欧。在普俄之间,它建立了一个华沙大公国作为缓冲国,由萨克森的傀儡国王弗里德里希·奥古斯塔统治。在易北河以西的普鲁士领土上,他又建立了一个名为威斯特法利亚的王国,由他那不成材的小弟热罗姆·波拿巴充任国王。然而,尤为重要的是,俄国也被他拉了过来,成了他对英贸易战中的一名盟友。
第13章 帝国的鼎盛时期(1807-1808)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提尔西特条约的缔结使拿破仑一跃而成为欧洲大陆的独裁者,从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地位。欧洲自查理曼 [ 译者注:查理大帝(公元768-814年)。 ] 以来,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霸权。法兰西帝国现在从比利牛斯山延伸到易北河,直线距离达九百余英里;往南,它已扩张到了意大利靴尖,往东则伸抵达尔马提亚海岸。控制如此广阔的地区,施政于如此众多的各民族人民,这是一般统治者力难胜任的。尤其是一个统治者既注重细节又不愿授权下属,象拿破仑这样,那就更难了。
  对于拿破仑而言,仅军事方面的难题就够大的了。虽然在过去三年内,他一连击败了欧洲大陆上的三个主要敌人:奥地利、普鲁士和俄国。但为了使他们屈服,仍有必要维持强大的军事力量。至于其宿敌英国,由于地处海岛,所以自从法国舰队在特拉法加被摧毁以来,他已鞭长莫及。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通过“大陆封锁政策”来彻底绞杀英国的海外贸易进而迫使英国屈服。然而,如果不能有效地控制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漫长的大西洋海岸线,这种贸易封锁就不可能严格实施。西班牙诚然是法国的盟国,但却貌合神离,尤其是特拉法加海战以来更是如此;至于葡萄牙,除少数亲法派以外,则一概明确地站在英国一边。因此,提尔西特条约签订后不到三周,拿破仑就决心征服整个伊比利亚半岛。7月29日,作为第一步,他命令陆军大臣在法西边界的巴约纳组建一支有二万人和四十门野炮的军团。
  然而,全盘征服西班牙和葡萄牙是极其荒谬的,这一决定正是拿破仑垮台的开始。他在中欧之所以能轻易得手,主要是由于其敌人过于无能。现在他已陶醉于自己所取得的成就,因而深信自己无论在战略上还是在策略上都是一贯正确的。他业已证明自己是欧洲最伟大的军事家,而且其大军团也是所向无敌的。他曾智胜过欧洲最精明的外交家,并迫使那些古老王朝的君主们向他屈膝。胜利冲昏了他的头脑,致使其军事判断力和政治敏感性也日趋退化。
  罗马帝国是建立在古罗马军团的战斗力之上的,拿破仑帝国也只能靠大军团来维持。但大军团是他亲手锻造的一件兵器,因而也只有他本人才能运用自如。这是他蓄意采取的策略,因为他曾研读过古代史并熟知多少罗马皇帝均被其悍将掌握的罗马军团所废黜。他在称帝的当日,曾一口气晋封了十八位帝国元帅。提尔西特和约后,他又将其密友维克托将军加进了这个名单。他们绝大部分是优秀的战术家和带兵人,至少在他亲自指挥时是这样的,但除了马塞纳,达武和苏尔特之外,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有能力指挥一个独立的军团。事实上,除上述的例外,这些元帅都是些军事上的庸才。拿破仑也从不鼓励他们独立思考或试图采取战略行动。他仅要求他们盲从他个人的领导。由予慷慨分封,重奖厚赏,他也能确保广大官兵仅效忠于他一人。拿破仑迄今为止所成功建立起来的帝国大厦,实际上是一个倒立的金字塔,其整个结构都置予他一人之上。因此,要是在奥斯特里茨、耶拿或弗里德兰的某次会战中他被一发流弹击中,这个帝国恐怕早就土崩瓦解了。
  由于把战场扩展到伊比利亚半岛,拿破仑这次则犯了两线作战的兵家大忌。诚然,俄国此刻是他的盟友,而普鲁士刚被击倒暂时还爬不起来。但迹象表明奥地利对两年前的战败之耻仍耿耿于怀,正暗中作再战的准备。拿破仑注意到了这种危险,便于1807年8月12日指示其新任外交大臣香巴尼(他刚刚接替了塔列朗的职务)审慎措辞致函梅特涅就奥地利备战一事提出警告。不过,拥有二十万人的大军团此时并未遣散,而是分为六个军区依旧占领着普鲁士和波兰:
   1.达武,司令部设于华沙;
   2.苏尔特,司令部设于什切青;
   3.莫蒂埃,司令部没于布雷斯劳;
   4.维克托,司令部设于柏林;
   5.贝尔纳多特,司令部设于汉堡;
   6.布律纳,司令部设于汉诺威;
  总司令部由贝尔蒂埃领导设于柏林。
  达武驻华沙,离奥地利边界最近,他曾就从维也纳了解到的敌情向拿破仑发出过警报,但拿破仑对这一危险却宁可信其无。10月13日,他写信给达武说:
  与奥作战的谣传是荒唐无稽的。你的言词务必尽可能平和,千万不要提及“战争”。你要把奥地利军官当朋友一样看待。

  这颇象是一种驼鸟政策,但拿破仑却以为单凭实力外交即可不战而吞并整个伊比利亚半岛,而大军团仍可留在东欧吓唬奥地利。这一决定导致拿破仑犯下了平生第一大政治战略错误。他一方面粗暴对待西班牙国王和费迪南王储,另一方面又与其权奸戈多伊首相 [ 注: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1748-1819),是一个懒惰的而且近乎低能的统治者,他把一切事情都交给首相戈多伊经办。其子阿斯图里亚斯亲王于1808年继位,号称费迪南七世,但他比其父更无能,更堕落。戈多伊首相(1767-1851)是王后的情夫,但也取得了国王的宠爱。1792至1808年间,实际上是他在统治西班牙,他与拿破仑密谋策划了半岛战争。1795年,他在西法和平条约谈判之后被封为“和平亲王”。 ] 暗中勾结,这就激怒了西班牙人民的爱国本能。奇怪的是,年轻时曾斗志昂扬地参加过科西嘉反法民族主义运动的拿破仑,此时竟如此低估西班牙人民炽热的爱国热忱。在他看来,西班牙不过是他攫取葡萄牙的一块垫脚石,至于西班牙本身,他靠贿赂拉拢即可获得。
  拿破仑与戈多伊秘密商定,法军可自由通过西班牙领土进入葡萄牙,然后由拿破仑指定的人选将葡萄牙瓜分之。作为个人报酬,戈多伊本人将分得塔古斯河以南的全部葡萄牙领土。9月8日,拿破仑致函其盟友西班牙国王说:
  首先,我们必须使葡萄牙脱离英国的影响,然后再迫其求和。

  同日,他还写了一封威胁信给葡萄牙的摄政王,警告他留意继续与英国结盟所产生的后果。
  此时,一支英国远征军由卡斯卡特勋爵率领在丹麦登陆,并摧毁了法俄两国密谋攫取的丹麦舰队。这使拿破仑勃然大怒,遂决定立即采取行动。10月12日,他写信给西班牙国王说:
  过去十六年来,葡萄牙无耻之极,就象是英国的一个封臣。里斯本港一直是他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现在是向他们关闭波尔图和里斯本这两个港口的时候了。我预计朱诺将军的部队最晚11月1日可抵达布尔戈斯,与陛下的军队会合。然后,我们就可以武力进占里斯本和整个葡萄牙。届时,我当与陛下会商对该国的处置,但无论如何,宗主权是您的。

  同日,他给其外交大臣香巴尼写信说:
  我认为我与葡萄牙已处于交战状态,我军最迟将于11月1日抵达布尔戈斯。如果西班牙需要更多的部队,只要她提出请求我即派遣。至于葡萄牙,我看冬季是最便于行动的季节。朱诺将军的军约近二万人。

   10月22日,拿破仑向葡萄牙正式宣战。27日,他签署了由他本人和西班牙国王商订的不可告人的枫丹白露密约,根据这一条约,葡萄牙及其殖民地将按拿破仑的意志瓜分,西班牙只享有名义上的宗主权。
   10月31日,拿破仑就朱诺军二万二千人取道西班牙进占葡萄牙一事向他下达了详细的命令。他估计从巴约纳至里斯本约五百英里(实际为五百六十余英里),按法军正常行军速度每日行程十四英里计,如果葡萄牙不抵抗,朱诺在12月1日可抵达里斯本;如果葡萄牙摄政王以其一万五千兵力抵抗,那么迟至12月10日朱诺也可抵达。但决不可使任何葡萄牙要塞落入西班牙人之手。实际上,法军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因此朱诺军于11月30日到达里斯本,不过到达时,全军已疲惫不堪。法军在进占该国之后,强令收缴了一亿法朗的战争特别税。葡萄牙摄政王则早在法军到达前三天就乘船逃往巴西了。
  但掠夺葡萄牙并不是拿破仑的唯一目标。他已获准派兵进驻西班牙,而且数量不限。现在,他决定利用该国在怠惰无能的君主的统治下呈现的混乱状态将其并入自己的帝国,然后立其家族中的一个成员为王。十三年前,当年轻的拿破仑准将在陆军部计划处任参谋职务时,他曾为救国委员会撰写过一份战略备忘录,在这份备忘录中他写道:“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会梦想夺取马德里。”但是,拿破仑称帝后由于野心越来越大,反倒较少权衡利弊,他没有意识到过度的军事扩张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11月的第一周,拿破仑下令在巴约纳组建一个“吉伦特观测军”约三万人,由杜邦将军 [ 注:杜邦将军(1765-1840),是一位很有能力的师长,1805年的乌尔姆之战和1807年的弗里德兰之战时他在内伊军里屡建战功。但五个月后,他在西班牙却遭受挫折。 ] 指挥。此后,该军即诡称支援朱诺的“葡萄牙军团”而越过了比利牛斯山,然而其实际使命是穿过西班牙进抵加的斯,以便占领这个重要的大西洋海军基地。而杜邦军也就是即将组建的“西班牙军团”的前锋。随即跟进的第二个军是蒙塞元帅的军。在此以前,蒙塞军负责监视海峡和大西洋沿岸。到1808年1月底时,杜邦已抵达巴利亚多利德,而蒙塞则逼近布尔戈斯。2月,由迪埃斯梅将军指挥的另一个军(含两个师)也从比利牛斯山靠地中海的一端进入西班牙并占领了加泰罗尼亚;与此同时,梅里师则夺取了重要的潘普罗纳要塞和交叉路口。2月20日,缪拉受命作为拿破仑皇帝的代理人统率驻西班牙的全部法军,并奉命在维多利亚设立司令部。3月5日,拿破仑给其在那不勒斯的兄长约瑟夫写信吹嘘道:
  我在马德里方圆七十五英里的范围内有八万兵力,朱诺在葡萄牙还有三万人。……尽管如此,我却未从大军团抽调一兵一卒,在波兰和奥德河上我仍握有三十万大军。

   3月9日,拿破仑通知其外交大臣香巴尼说,法军五万人将于24日进入马德里,并指示他向西班牙政府解释法军此举只不过取道加的斯围攻直布罗陀。这种露骨的厚颜无耻的行为激起了西班牙人的极大愤慨,以致3月18日在马德里以南二十五英里的阿兰胡埃斯爆发了民众暴动。戈多伊被当作卖国贼抓了起来,查理四世也被迫让位其长子,也就是即位后号称费迪南七世的阿斯图里亚亲王。这当然不合拿破仑的口味,所以他干脆摘下了假面具。3月24日,缪拉率蒙塞军和杜邦军进驻马德里,贝西埃尔则率近卫军进至布尔戈斯以作后援。4月5日,拿破仑抵达波尔多,14日进至巴约纳,然后从那里继续指挥侵占西班牙的行动。
  现在,拿破仑在西班牙已派驻了十一万法军,这些法军分为三个集团:贝西埃尔为右翼,在布尔戈斯有三万人;缪拉为主力在马德里及其周围有五万人;迪埃斯梅为左翼在加泰罗尼亚有三万人。拿破仑依旧认为,这样大军压境炫示武力,足以预防任何认真的抵抗。他对自己的心理直觉一向是颇为自信的。就在此前不久,他还写信给弟弟路易说:“就洞悉人类而言,我可是个老手。”但由于对西班牙人民独立自尊的个性以及不屈不挠的精神和力量估计过低,拿破仑终于铸成大错。4月15日,他从巴约纳给缪拉下达了这样的指示:
  在西班牙如有战事很可能与我们在埃及所遇到的情况相似。因此,你务必使部队保持相对集中,而且一定要保护好你的补给纵队。

  次日,他指示贝西埃尔说:“千万不要设置孤立的哨所,这点非同小可。”这个忠告是中肯的,但在西班牙这样的国家里很难办到。缪拉军团的战线已达四百余英里,交通线也达二百五十余英里,而且还在继续延伸。
  尽管费迪南已宣布即西班牙王位,但拿破仑却无意让这个愚笨而又难以驾驭的青年人接替其颇为驯顺的父亲。他拒不承认费迪南的称号,他把全体王室成员都召集到巴约纳。在那里,他先是强迫费迪南把王位交还给他的父亲,进而威吓查理四世再次退位以便把王位移交给拿破仑之兄约瑟夫。约瑟夫被迅即从那不勒斯召到马德里。马德里的民众这次终于忍无可忍,结果在5月2日酿成公开起义,即著名的五月事变。三万民众拥上街头,有的人从窗户里向法军士兵开枪。但群众被法军两营步兵和一个近卫军骑兵团所驱散,两千西班牙平民死于非命。缪拉因镇压这次事件所表现的魄力而受到了拿破仑的嘉许。约瑟夫于6月6日被封为西班牙国王,7月21日便迁入其新的首都。
  自从查理四世把国家拱手让给拿破仑以后,西班牙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在军事上都失去了集中领导,但这是一个民族自豪感很强的国家。反法起义迅速向各省蔓延,从西北部的加利西亚到远在南方的安达卢西亚,到处都燃起了民族战争的烽火。在每一个地区,抵抗运动都是以省政务会(西班牙语称“洪达”)为核心。尽管从法律意义上看西班牙与英国仍处于战争状态,但早在5月份,就有好几个省政务会吁请英国援助。与此同时,散布在各地装备粗劣的西班牙军队也在各自为战。地区性的领袖在各省涌现。拿破仑一直未曾料到会有这样顽强的抵抗。5月6日,他写信给塔列朗说:
  我看最棘手的工作已结束。尽管还会有小的动乱,但刚给予马德里的狠狠的一顿教训足以让他们安静下来。

  最初出现的那些零星起义,事实上没怎么费劲就被扑灭了。6月16日,迪埃斯梅向塔拉戈纳进军,杀死了一千五百个农民,焚烧了六个村庄。6月25日,一些英国海军陆战队在桑坦德登陆以支援义军但被逐退。
  拿破仑现在在其兵力散布很广的情况下,正试图从三百英里以外的巴约纳来控制作战。在左翼,一万四千法军在萨拉戈萨受阻,遭到了西班牙巴拉弗克斯将军的顽强抵抗;在右翼,贝西埃尔已西进至莱昂以对付布莱克的加利西亚军团;在南部,杜邦军在进军加的斯的途中已越过了希拉莫雷纳山并洗劫了科尔多瓦。7月13日,拿破仑将他对战略形势的分析口述给萨瓦里发给其兄约瑟夫,后者当时正在前往马德里的途中,陪同前往的是他那不甚高明的参谋长儒尔当元帅。拿破仑分析道:
  贝西埃尔现驻麦迪纳(位于巴利亚多利德西北二十五英里)有一万五千人,至少他还需八千人。……其次是杜邦的状况,他目前的兵力已超过需要,即使遭受一次挫折也无关大局。他只须重新翻过那些山头就行了。增强杜邦将军的真正途径,不是给他增派更多的部队,而是把这些部队送给贝西埃尔元帅。

  拿破仑的战略判断在此已全然错了。就在第二天,贝西埃尔进攻了拥有三万五千人和四十门炮据守坚固阵地的加利西亚军团,但西班牙人不堪一击,结果损失了数千人和全部大炮,而法军仅伤亡三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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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迪纳告捷,从而改变了整个形势。一周后,即7月21日,拿破仑又下达了一道新的指令:
  今天的唯一要点是杜邦将军。如果敌人夺取了希拉莫雷纳山隘,就很难将其赶走。因此,我们必须增援杜邦,使其兵力达到二万五千人。

  但拿破仑这一考虑已为时过晚,西班牙的卡斯特罗将军率二万五千人已经确实无误地拿下了那些山隘,从而切断了杜邦与马德里的交通线。由于弹尽粮绝,饥渴难耐,不幸的杜邦 [ 注:杜邦将军这次一回到法国即被高级法庭定为懦弱和背叛罪,被当众贬黜并褫夺军衔,判处两年徒刑。 ] 已在前一天率一万九千人在马德里以南一百六十英里的拜兰被迫投降。这是法军所受到的最严重的挫败,也是拿破仑战略上的一大污点。把这个军推进到离马德里如此遥远的一个贫瘠地区,又不采取任何措施保护其供应线,真是愚蠢之极!但是拿破仑当然不愿意为这次惨败承担责任。8月3日,他给在巴黎的陆军大臣写信说:
  我把这些文件送给你,仅供你一阅,如果参照地图看,你就会发现,有史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愚蠢,如此无能,抑或如此懦弱的行为。迄今所发生的这些事情只有愚不可及的蠢材才干得出来。

  约瑟夫国王本来就不愿意离开那不勒斯的安乐窝到马德里这个坩埚来,这次抵达其新都时正值惨败的次日。因此,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重新打点行装向北逃去。8月5日,拿破仑在从巴约纳返回巴黎的途中写信给陆军大臣说:
  昨天我已向你通报杜邦将军惨败的消息。国王认为应当撤出马德里以靠近其军队,他想必已于8月2日撤离。……我已命令大军团的第一军、第六军和两个龙骑兵师返回美因茨,请安排他们从美因茨至巴约纳的行军。

  拿破仑终于意识到他正面临着两线作战的可能性。
  拜兰惨败导致拿破仑决定在他得以从大军团抽出若干精锐部队之前,在半岛上采取一种比较谨慎的防御战略。他在8月5日的一项备忘录中提出了这项政策。西班牙军团仍分为三个军:主力三万人在中央,由国王约瑟夫直接指挥,其司令部设在马德里以北九十英里的阿兰达;右翼由贝西埃尔指挥,拟占领阿兰达以西五十五英里的巴利阿多里德;左翼则据守洛格罗尼奥和图德拉之间的上埃布罗河谷以掩护潘普洛纳。备忘录中指出:
  如有可能,第一个目标是收复马德里;其次是使连接葡萄牙的交通线保持畅通;第三是据守埃布罗河一线,第四是维护穿越潘普洛纳和圣塞瓦斯蒂安的我方交通线,以便大军团一到达即可迅速击败并歼灭所有的反抗者。

   8月15日,拿破仑回到了巴黎。两天后,他命令第一、第五和第六军以及三个骑兵师强行军从德意志转移到西班牙;同时在巴约纳集结一个装备有二十磅炮十二门,六英寸榴弹炮十二门和八英寸臼炮六门的攻城纵队。
  此时,一个新的因素增加进来从而打破了拿破仑指望轻而易举地征服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计划。6月,英国政府决定派一支远征军去伊比利亚半岛,以阻止拿破仑向大西洋进军。8月1日,英军中将阿瑟·韦尔斯利爵士率为数一万人的一个军在葡萄牙的蒙德戈河口登陆并向里斯本进军。8月17日和8月21日,韦尔斯利先后在罗利萨和维米耶罗大败朱诺的葡萄牙军团,随即又得到增援。8月30日,英法两军签订了“辛特拉停战协定”,根据这一协定,朱诺的全部军队由海路撤回法国的拉罗舍尔。英军在葡萄牙的兵力此时已达三万五千人。约翰·穆尔爵士接过了指挥权。穆尔奉命与西班牙军队协同作战把法军逐出半岛。英国海军由于握有制海权,所以能从比斯开湾和大西洋各港口输入足够的武器弹药来维持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抵抗运动。
  拿破仑一回到巴黎便给当时正在米兰的继子欧仁亲王写信说:
  西班牙的事态日趋严重,英军登陆人数已逾四万。……我在西班牙的部队一直所向无敌,准独在一个倒霉的地方,杜邦铸成大错破坏了我的全盘计划。

  此时,他只能采取缓兵之计,以待其精锐部队从德意志赶来,再一劳永逸地收拾西班牙的残局。9月16日,约瑟夫突然宣称他要在潘普洛纳、圣塞瓦斯蒂安和布尔戈斯派军驻守,然后以五万兵力直取马德里。他请求皇帝批准。不料这一请求遭到拿破仑一顿极为尖刻辛辣的嘲讽。9月22日,拿破仑回复其兄说:
  你建议以五万之众挺进马德里,而放弃你目前通往法国的交通线。须知战争艺术的某些原则是任何人都不能违背的。改变交通线是一种需要天才的行动,而失去交通线则是一种极为严重的错误,一个将军若是如此,那就等于犯罪。但是现在,如果你在既无任何完备的基地又无适当的仓库,而翼侧和背后又有敌军的情况下,硬要把自己封闭在西班牙中心腹地,那么你就会干出世界上无与伦比的蠢事。

  拿破仑现在正受制于自己蓄意制定的政策,如果他本人不能亲临战场,他没有称职的副手可以代行指挥之责。把约瑟夫和儒尔当搭配在一起业已证明是灾难性的。缪拉病了,眼下正在比利牛斯山的一处温泉治疗。马塞纳刚刚在枫丹白露举行的一次射击比赛会上被拿破仑误伤,一只眼睛失明。而达武,这位东线最有才干的元帅,又必须留在那里指挥大军团。因此,除非拿破仑本人来亲自指挥,否则西班牙战场将毫无作为。但是近来,他不断收到报告说奥地利正在秘密地重整军备,所以他特地约请新结的盟友沙皇亚历山大在埃尔富特会晤以确保在该方向上不致受到攻击。
   10月8日,法俄双方签订了一个秘密协定,该协定进一步确认了两国在提尔西特所建立起来的同盟关系,并同意协力对付英国。但沙皇谨慎地表示,如果法奥两国再次爆发战争,俄国不承担参战的义务。部分是由于从埃尔富特协议中再次得到了保证,拿破仑遂命令自10月15日起解散大军团,仍留在德意志的七万五千人的部队改称莱茵军团,由达武元帅指挥。贝尔纳多特军留在汉堡以守卫汉萨诸镇,但苏尔特军和拉纳军则奉命开往西班牙前线。在削减东线的兵力之后,拿破仑转向西线。11月5日,拿破仑在近卫军的拥簇下到达维多利亚,并开始直接指挥其西班牙军团。该军团现改编如下:
  维克多(第一军),二万九千人;
  苏尔特(第二军),二万人;
  蒙塞(第三军),二万四千人;
  勒费弗尔(第四军),二万三千人;
  内伊(第六军),三万人;
  圣西尔(第七军),三万人;
  贝西埃尔(近卫军和骑兵预备队),三万五千人;
  合计:十九万一千人;
  此外,莫蒂埃的第五军和朱诺的第八军正在法国集中,可再增加四万三千人。这是一个庞大的阵容,看来粉碎散布在西班牙中部各地的十一万五千正规军和民兵似乎绰绰有余。西班牙军队装备差,纪律也令人大失所望。其武装力量分裂为五六个独立的部队,既无集中的指挥又没有参谋机构,各地的指挥官还彼此猜忌,不能很好地合作。
  拿破仑确定其首要目标当是收复马德里,与此同时,还要确保己方经维多利亚和圣塞瓦斯蒂安至法国的交通线。因此,他决定用其右翼(由维克多的第一军,苏尔特的第二军和勒费弗尔的第四军组成)开始向西大举扫荡,把布莱克的军队逐回莱昂。位于中央的内伊军经布尔戈斯和阿兰达南下,整个运动以位于上埃布罗河谷的洛格罗尼奥地区的左翼为枢轴,在那里两个军统归拉纳指挥。该翼与巴拉弗克斯和拜兰之战的胜利者卡斯特罗指挥的两支西班牙军遭遇。内伊和拉纳遂合围夹击这两支西班牙军。11月23日,西班牙人在埃布罗河的图德拉惨败,三千人被俘,二十六门火炮为法军掳获。接着法军主力从布尔戈斯乘胜南下,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直到瓜达拉马山前才停了下来。该山高六千英尺,象一道城墙耸立于平原之上,是马德里的北部屏障。尽管西班牙军有一万二千人在此据守,维克托的第一军在11月30日还是强力攻下陡峭的索莫西亚山隘(四千六百九十英尺),缴获了十六门火炮,捕捉了许多俘虏。拿破仑随即向马德里进军,该城12月4日在法军炮火的威胁下终于向拿破仑投降。
  拿破仑命令在北面布尔戈斯的苏尔特军经卡里昂德洛斯康德斯西进至莱昂,以便把得到洛马纳侯爵军增援的布莱克的军队逐入加里西亚。他派南面的维克托的第一军据守从托莱多至塔拉韦拉的塔古斯河谷,而他本人则打算率四万二千人朝同一方向入侵并征服葡萄牙,因为他获悉一支英军正在那里集结。
  其实,英军中将约翰·穆尔爵士 [ 注:约翰·穆尔爵士(1761-1809),是一位杰出的军人和有才干的战术家,他曾把英国轻步兵团的效率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1809年在科鲁尼亚受致命伤。 ] 奉英国政府的指示率领一支三万人的远征军以里斯本为基地,已经进入了西班牙。穆尔自10月27日由里斯本出发,分数路纵队东进。到11月13日时,其主力已在萨拉曼卡完成集结。其右路纵队主要由骑兵和炮兵组成,在约翰·霍普的指挥下进一步往南迂回,到达塔古斯河以南,远至塔拉韦拉,然后再调头北上在萨拉曼卡附近与穆尔会合。穆尔未能获得西班牙地方武装的援助,他们既不给他提供给养和运输,也不在军事上主动与他配合。
  尽管如此,12月10日,在霍普与他会合后,他仍决定北上进击位于巴利阿多利德以北五十英里卡里昂的苏尔特的孤立之军。苏尔特仅有一万八千人,而穆尔此时即有二万八千人和六十六门火炮,因此形势对后者有利。穆尔的部队顶着恶劣的天气北进,12月15日,在萨莫拉和托尔迪西拉斯之间渡过杜罗河,在路上还意外地抓获了苏尔特军弗朗西斯基骑兵师的一些俘虏。12月21日,英军骑兵抵达巴利阿多利德以北五十英里的萨哈贡,英法骑兵在此遭遇,经过一场激战,英军击败了法军。但是,23日,穆尔获悉拿破仑的军队正在北上,企图切断他与葡萄牙之间的联系。因此,事不宜迟,次日穆尔即下令部队西移,开始向科鲁尼亚撤退。
  拿破仑此时正在马德里忙于改组西班牙政府,并准备进军塔古斯河谷,以便把英军一举赶出葡萄牙。12月12日,他听说他的前卫骑兵指挥官拉色利在塔拉韦拉捕获属于穆尔军的(确切地说是霍普的南路纵队里的)一名汉诺威骑兵巡逻兵。一周后,令他更加惊奇的是他从审问穆尔部队里三名法国出生的逃兵中获悉萨拉曼卡已被一万六千名英军占领。当天晚些时候,他收到了苏尔特从北部送来的一份报告说,12月13日,他的骑兵在鲁埃达与一支强大的英军遭遇,该地位于杜罗河上的托尔迪西拉斯以南八英里处。这些报告打乱了拿破仑的所有计划和部署,他迅即决定朝西北巴利阿多利德方向进军,以便把“豹子”赶进大海。他留下约瑟夫国王率维克托的第一军和勒费弗尔的第四军守卫塔古斯河谷,他本人则于12月22日以内伊的第六军为前卫,亲率四万二千人向西北方向前进支援在莱昂的苏尔特。
  拿破仑的军队冒着迷眼的暴风雪极其艰难地翻过瓜达拉马山隘(五千英尺)。次日,他抵达马德里西北五十二英里的比利卡斯廷,然后强行军于12月25日傍晚在杜罗河上的托尔迪西拉斯建立了大本营,该地位于马德里西北一百一十五英里。这是四天之内的一次快速机动。此时拿破仑从审问几个英军掉队者中获悉穆尔正在向科鲁尼亚撤退,他于是派内伊前往里奥塞科去和苏尔特取得联系以尽全力截击撤退的英军。12月27日,拿破仑写信给其兄约瑟夫国王,要他在西班牙报纸上宣布他已包围了三万六千英军,但约瑟夫却设法回避过去了。12月31日,拿破仑抵达埃斯拉河上的贝纳文特,并在那里停留了一周,以便使筋疲力竭的部队稍事休息。1月4日,他意识到穆尔已逃出了他的手掌,便把追击的任务交给了苏尔特并令内伊予以支援。他本人则于两天后回到了巴利阿多利德。
  眼看不能结束这场战争,拿破仑遂于1月1日下令征召1810年度新兵八万人 [ 注:1809年度新兵早已被拿破仑用于补充其西班牙兵团的员额。 ] 。同时,他对奥地利的意图也深感不安。1月9日,他写信给外交大臣香巴尼说:
  告诉巴伐利亚人,如果奥地利继续扩军备战,我将令乌迪诺军在奥格斯堡和因戈尔施塔特一带集结。正告他们,我在德意志还有十五万大军。

   15日,他写信给正在埃尔富特指挥莱茵军团的达武说:
  立即调乌迪诺军至奥格斯堡集结待命,其中包括其步兵团、三个骑兵团及其十八门火炮。该军应佯作向意大利运动。在三月份内,其兵力应增至三十六个步兵营和七个骑兵团。

  拿破仑此时感到中欧局势异常险恶,遂决定立即返回巴黎。他指示贝尔蒂埃仍留在巴利阿多利德负责指挥,直至英军登船退走为止,此后再由约瑟夫国王接管西班牙军团的指挥权。同一天,他写信给约瑟夫说:
  欧州的局势迫使我返回巴黎三周。如无意外,我大约在二月底即可回来。由波尔图和加利西亚同时攻入葡萄牙的计划,贝尔蒂埃将会告诉你。我预计1月21日可到达巴黎,大部分路程都要骑马。关于我离开这里的事务必保密十四天,就说我去萨拉戈萨了。

  次日,他给在卡塞尔当威斯特伐利亚国王的小弟热罗姆写信说:
  西班牙的事情已经了结。……奥地利皇帝若敢轻举妄动,倾刻之间就会丧失帝位。这一点是非常清楚的。至于俄国人,我们与他们的关系从未象今天这祥友好。

  他于当天离开了巴利阿多利德,并于一周后回到了巴黎。他说西班牙的事情已经了结,其实他错了。英国人那天在打了一场英勇的后卫战后的确开始登船撤离科鲁尼亚,但他们却无意放弃控制伊比利亚半岛的争夺战。
第14章 第二次多瑙河谷战役(1809年)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穆尔所率英军自科鲁尼亚撤走之后,拿破仑便以为他已排除了英军再次干涉西班牙的一切可能性。诚然,葡萄牙仍有待征服,但此事可以放在彻底打败奥地利以后再说。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竭尽全力攻占奥地利首都。通往维也纳的捷径是经由多瑙河谷。1805年,乌尔姆大捷之后,他就是由此打到维也纳的。
   1月24日,拿破仑从巴利阿多利德一回到巴黎,便立即开始为新的多瑙河战役组编部队。他认为奥军在4月15日之前不会行动,所以觉得有充裕的时间作准备。2月15日,他命令当时正在巴利阿多利德镇守西班牙北方各省的贝西埃尔把近卫军送回巴黎。其后一周,情报部门向他呈交了一份奥军最近兵力部署报告。当时奥军编为九个军,由查理大公指挥:
  右翼位于波希米亚计有:贝利加德伯爵,柯罗华特伯爵,罗森贝格亲王,十二万人;列支敦士登的约翰亲王,四万五千人。
  左翼位于施蒂里亚和卡林西亚计有:冯·席勒男爵,卡斯特勒将军,盖雷将军,九万五千人;
  合计:二十六万人。
  另有两个军作预备队,计十万人,一支在加利西亚由费迪南大公指挥,另一支由路易大公指挥保卫维也纳。
  查理大公的打击力量显然大大超过了法军在德意志境内可调集的兵力,因为把达武、乌迪诺和贝尔纳多特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九万人。所以根本不存在拿破仑象1805年那样立即采取主动进攻的问题。对此,拿破仑明智地决定采用攻势防御战略,聚集兵力,后发制人,待敌暴露意图后予敌以打击。所以,在战争初期,他只命令德意志境内的部队在多瑙河谷的雷根斯堡附近集结,静观奥军行动。当务之急是增强德意志兵团的兵力,但由于西班牙的局势仍不太稳定,他也难以从该战区抽调过多的部队。
   2月21日,拿破仑令其陆军大臣克拉尔克派人召请马塞纳元帅,要他指挥一个新组建的“莱茵观测军”,因误伤失明的马塞纳此时已经康复,该军由四个步兵师和一个轻骑兵师组成,预定3月12日以前在斯特拉斯堡集中。拿破仑接着便向莱茵邦联的德意志诸国(巴伐利亚、符腾堡、萨克森、巴登和黑森-达姆施塔特)发出警告,说他们的自由正受到奥地利侵略的威胁,因此他们必须进行动员并将他们的军队在3月20以前交他调遣。这样,他就获得了大约十万人的增援,其中仅巴伐利亚军颇有战斗力,其他德意志军队只适用于维护交通线。这些仆从国君主身不由己,只好俯首听命。巴伐利亚国王马克西米连·约瑟夫请求让其王储指挥巴伐利亚军,但拿破仑不予批准,而是把指挥权授予但泽公爵勒费弗尔元帅,此公由于缺乏能力,刚被拿破仑从西班牙军团撤换下来。贝尔纳多特则从汉堡调到德累斯顿,奉命接替指挥萨克森国王所提供的军队。
  有关奥军在因河右岸集结的报告不断送至拿破仑手中。3月24日,他命令用马车把近卫军从西班牙运回巴黎,以便他们一天能完成三天的行程。贝西埃尔从西班牙北部地区调来指挥德意志军团的骑兵军,因为缪拉已被晋封为那不勒斯国王。贝西埃尔原来的职务则由克勒曼将军接替,后者在马伦哥战役时表现突出,调任前一直与朱诺一起在葡萄牙作战。
   3月28日和30日,拿破仑就德意志军团的编成和部署,向贝尔蒂埃下达了极为详尽的长篇指示。他预料奥军将在4月15日发起进攻。因为奥地利驻法大使梅特涅 [ 注:梅特涅(1773-1859)是奥地利外交的一个反动支柱。他1803年出任驻柏林大使,1807年出任驻巴黎大使,1809年继图古特之后出任外交大臣并于1813年晋封为亲王,他在1814-1815年的维也纳议会中曾起过主要作用。 ] 仍在巴黎,尚未申领归国护照。如果奥军在4月10日前进攻,那么法军就应在莱希河之后集结,右翼置于奥格斯堡,左翼置于因戈尔施塔特和多瑙沃尔特之间的多瑙河谷上,皇帝大本营设在多瑙沃尔特。斯特拉斯堡将作为主要的补给基地,奥格斯堡和因戈尔施塔特则为前进补给基地。此外,要在多瑙河上组织船运,输送弹药给养,还要大量烘制面包干粮。总医院应设在乌尔姆、奥格斯堡和多瑙沃尔特。德意志军团编成应如下:
  第二军,拉纳 [ 注:拉纳元帅在西班牙夺取萨拉戈萨时战功卓著,此时已离开西班牙,正在前往德意志的途中。 ] :三个步兵师40,000人,一个半骑兵师6,000人,火炮57门;
  第三军,达武:四个步兵师45,000人,二个骑兵师6,000人,火炮66门;
  第四军,马塞纳:四个步兵师30,000人,一个骑兵师5,000人,火炮68门;
  第七军(巴伐利亚军),勒费弗尔:三个步兵师30,000人,一个骑兵师4,000人,火炮60门;
  骑兵军,贝西埃尔:四个骑兵师6,000人;火炮6门;
  合计:十四个步兵师145,000人,九个半骑兵师27,000人,火炮257门。
  该军团在近期内还可望得到近卫军的增援,计有一万八千步兵,四千骑兵和六十门大炮。为了保卫交通线,还正在组建第八军,由奥热罗指挥;第九军萨克森军,由贝尔纳多特指挥;和第十军,由热罗姆国王指挥。
  不过,拿破仑现在被迫陷于两线作战的境地,这是他始料不及的。3月21日,他曾写信给其兄约瑟夫,痛斥他把西班牙战事搞得不可收拾。拿破仑对下属将领一贯控制过度,集指挥大权于一身,他现在正开始自食其果。他的将军们如果仅仅具有领导者的独立工作能力并不能升任元帅,而必须在他的眼皮下执行他的命令表现出热情和主动精神。在其十八位元帅之中,唯有马塞纳和达武有能力指挥一个军以上的兵力。马塞纳在1799年曾娴熟地指挥黑尔维谢军团而拯救过法国;达武也曾完全靠自己而赢得奥尔施泰特战役。但是,内伊在埃尔欣根,苏尔特在奥斯特里茨却都是直接在拿破仑的亲自指挥下作战。他们的确是优秀的战术家,但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战略天才。因此,当拿破仑无暇兼顾西班牙战场的军事行动时,其指挥系统的弱点便暴露无遗。
  在西班牙的那些元帅们极为蔑视他们名义上的总司令,庸碌无为的约瑟夫国王以及他那无能的参谋长儒尔当元帅,后者甚至比不上拉纳、内伊、苏尔特、莫蒂埃和维克托,连公爵都不是。由于地理因素把该国分成了若干相隔甚远的防区,因此这些防区里的元帅们对马德里来的命令往往置若罔闻,比这更糟的是,他们还互相嫉妒倾轧从而妨碍了相互间的一切合作。此后由于拿破仑再也没有回到西班牙坐镇指挥,西班牙战场的这种不幸局面一直延续了四年,而这也正是拿破仑未能征服伊比利亚半岛的一个主要原因。
  拿破仑在1月份离开西班牙之前曾指示苏尔特,一俟英军撤走,就应从加利西亚入侵葡萄牙并进占波尔图和里斯本。维克托军则应由巴达霍斯,直下瓜迪亚纳河谷,然后转入塔古斯河谷进抵里斯本,以支援苏尔特的进军。拉庇塞师由萨拉曼卡前出,负责两军之间的衔接。然而,苏尔特既未得到维克托的支援又未得到拉庇塞的呼应。最后他总算是克服了葡萄牙民兵的抵抗,于3月29日攻占了波尔图。不过六周后,他又被阿瑟·韦尔斯利爵士撵出了葡萄牙。至于内伊军,因在加利西亚为西班牙拉罗曼纳的军队所牵制,根本无法动弹。4月2日,拿破仑怒气冲冲地写信给约瑟夫:
  西班牙的局势日趋严重。你怎能这么长时间不问埃尔欣根公爵(内伊元帅)的音信呢?而且,尽管拉罗曼纳在加利西亚和卡斯蒂利亚之间活动,同时在阿斯图里亚斯也出现了叛乱,你又怎么能把拉庇塞师派往南方而不把它用于北方呢?我真不明白你在干些什么?我只知道麻烦还在后面。……你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恢复与埃尔欣根公爵的联系。

  但西班牙的事情并非拿破仑的唯一烦恼。一段时间以来,他对教皇的态度也一直不满,因为他认为教皇一直在煽动奥地利人起来反对他。4月5日,他写信给在那不勒斯的缪拉说:
  我已下令就此了结罗马的事情,捣毁这个暴乱的温床。……收到此信后,即请在边境集合部队并闪击罗马。……我想要萨利切蒂继续留在罗马作缪利斯将军的顾问,他们必须组织一个新政府。你可以向人们保证教皇依旧是主教,只不过他再也不能干预世俗事务罢了。

  但继续令这位皇帝恼怒的还是西班牙战场的那些将领们的作为。4月9日,他指示陆军大臣:
  请写信告诉儒尔当元帅,就说我对他指挥不力极为不满。如此缺乏主动精神势必导致灾难性的后果。命令克勒曼将军进军比利亚弗兰卡简直是胡闹,因为他只有骑兵。他完全可以进军阿斯托尔加和贝纳文特,而绝不该把他拴在山区。调走他的炮兵是一个严重错误,这位将军现在恐怕连摧毁一幢房屋的手段都没有。正如你曾多次做过的那样,你要向他(指儒尔当元帅)重申,他的首要目标是立即与埃尔欣根公爵取得联系。这样无动于衷,这样忽视战争的首要原则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但是,东线正在发生的事情更为重要。4月20日,拿破仑给在斯特拉斯堡的贝尔蒂埃写信说:
  我看奥皇马上就要发动进攻。请立即赶赴奥格斯堡并按我的指示行事。如果敌军于15日前进攻,你务必把部队集中于奥格斯堡和多瑙沃尔特。命近卫军开赴斯图加特并把我的马也带去。

  几小时后,他又用旗语发了一份更为紧急的通报:
  维也纳送给梅特涅的情报已被我方截获,他要求发给护照一事无疑表明奥地利即将采取敌对行动,即使在此以前他们尚未如此的话。利沃里公爵(马塞纳元帅)应率军向奥格斯堡运动,而且你本人也应赶去。……奥尔施泰特公爵(达武元帅)应将其司令部设在尼恩贝格。如果奥军在15日之前进攻,各部均应退至莱希河一线。

  正当拿破仑为西班牙战场指挥失当而烦恼,同时又拟对罗马教皇发动进攻之际,奥军实际上却暗中抢先了一步。4月9日,查理大公未经宣战即率四个军共十四万人在帕绍和布劳瑙之间越过了因河边境线。康特·科鲁华特将军率第五个军为其右翼,自多瑙河北部向雷根斯堡推进。查理大公指挥的奥军主力向西推进至多瑙河和伊萨尔河谷。其左翼则直指慕尼黑。奥军的入侵使法军措手不及。拿破仑当时仍在巴黎,代理拿破仑指挥部队的贝尔蒂埃也在后方的斯特拉斯堡。达武的第三军依照拿破仑早先的命令正从纽伦堡往南向雷根斯堡运动。乌迪诺军原定由拉纳从西班牙赶来接管,此时远在西南七十五英里处的奥格斯堡。勒费弗尔率领的巴伐利亚军在慕尼黑以北,前哨设于兰茨胡特附近的伊萨尔河谷。马塞纳的第四军正从斯特拉斯堡经乌尔姆向奥格斯堡开进。贝西埃尔的骑兵军也在大后方。这样,法军各个军就分布得很散。而如果查理大公向兰茨胡特和慕尼黑快速推进(只不过三天的行程),他就满可以在拿破仑离开巴黎之前把法国的这个德意志军团各个击破。然而,值得拿破仑庆幸的是其对手奥军是一支结构臃肿,行动迟缓的军队。
  拿破仑曾指示贝尔蒂埃把军队集中于莱希河后方,并在多瑙沃尔特设立大本营。贝尔蒂埃直到4月11日才离开斯特拉斯堡,然后才移至奥格斯堡。当其元首不在场时,他可不是那种在危急时刻胜任指挥的人才。4月6日,他接到达武4月3日写的一个报告,说波希米亚境内的奥军已移至多瑙河南岸并正向边界集结。贝尔蒂埃疏忽之中未将此报告转呈拿破仑,结果拿破仑直到奥军越过边界的第二天才惊悉奥军的进攻已经迫近。就此而论,拿破仑本人也并非无咎可引,因为既知奥军正在策划战争,他就应该派出骑兵警戒部队守护边境,以及时掌握敌军动向。拿破仑还曾指示贝尔蒂埃“无论情况如何”也要把达武军集中在雷根斯堡,这也是严重的失误,因为它置达武军于法军左翼的暴露地带,尤其是当他命令其余部队均撤到莱希河后面时更是如此。贝尔蒂埃在离开斯特拉斯堡行军途中曾给达武写了一封奇怪的信,这封信更增加了达武的混乱。他在信中说:
  根据实际情况,皇上关于在雷根斯堡集结的计划似乎无法执行,因为圣海赖尔将军的骑兵师很可能已经从那里撤走了。今晚(4月13日)我将到达多瑙沃尔特,因而可听到有关军队态势的消息。我将与乌迪诺将军的军一起进至诺伊堡(在多瑙河上,位于因戈尔施塔特以西十英里处)。如果皇上不能及时赶到,我们现在就应考虑集中军队向敌人开战。如果我们采取行动,它肯定是一场决战。难道我们不能在诺伊马克特和贝尔恩格利之间找一块有利的阵地吗?

  贝尔蒂埃在写这封信时,很可能一时精神失常,因为贝尔恩格利位于雷根斯堡以西三十英里,多瑙河以北二十英里,而诺伊马克特甚至更偏北,位于通往尼恩贝格的路上,如果这个计划付诸实施,那么法军沿多瑙河谷的交通线就会被完全切断。
  拿破仑后来在概述贝尔蒂埃的能力时说:
  他缺乏决断力,根本不宜于当总司令,但却具有一个好参谋长的一切素质。

  拿破仑在此关键时刻任命贝尔蒂埃为副总司令,即便只有几天,也已危害了全军的安全。当时,无论是达武还是马塞纳都能胜任掌握全局之责,但拿破仑一贯不愿让一个元帅去指挥另一个元帅,除非此人碰巧是其家族中的一个成员,如缪拉。
  在这种忧柔寡断,莫衷一是的混乱中,拿破仑终于动身赶赴前线。他4月13日离开巴黎。两天以后到达斯特拉斯堡,接着向路德维希堡推进。他与符腾堡国王在路德维希堡稍事停留,在此收到贝尔蒂埃于13日签发的军情报告,阅后勃然大怒。16日凌晨他写信给贝尔蒂埃说:
  我刚刚收到你的来信,获悉你已将乌迪诺军调往雷根斯堡。你勿须向我解释是什么诱使你采取这一离奇的步骤,因为它已经削弱并分散了我的兵力。……至于命令巴伐利亚军占领兰茨胡特,我认为毫无意义。勒费弗尔元帅将其部队集中于慕尼黑是十分正确的。我不明白你13日晚所写的那封信字里行间的意思,我倒是希望听到我的军队在因戈尔施塔特和奥格斯堡之间集结,并与部署就绪的但泽公爵(勒费弗尔元帅)的巴伐利亚军在防线内互为呼应,直至我们弄清敌人的意图为止的消息。你必须严格执行我的命令,集结兵力,引而不发。也就是说与你现在所做过的正好相反。

  拿破仑然后迅速口述命令给马塞纳要他将所率领的那个军和乌迪诺军向奥格斯堡集中,他本人则赶赴多瑙沃尔特,抵达时间是4月17日凌晨4时。
  拿破仑到得一分钟也不算早,因为就在当天,锡根堡和阿本斯贝格(位于诺伊施塔特东南)之间的巴伐利亚军的前哨已经遭到了查理大公奥军主力的前卫部队的攻击,这部分奥军当时已渡过伊萨尔河并缓慢地朝西北方的雷根斯堡推进。而部署在那里的达武军本来就面临着多瑙河北岸奥军柯罗华特部右翼的威胁。这样一来,处于这个钳形攻势的钳口之中的达武随时有被奥军粉碎的危险。拿破仑自十二年前的里沃利战役以来,还从未遇到过如此严峻的军事形势。这主要是他自己的过失,为了应付西班牙的乱局他从这个重要战场抽走了大军团的主力。其近卫军正用马车从比利牛斯山运往莱茵河,现尚在途中,而其骑兵军还尚未集结。在多瑙河战场,达武军和勒费弗尔的巴伐利亚军相距三十五英里,且正受到两倍于他们的一支奥军的进攻。他唯一可动用的预备队是在因戈尔施塔特的南苏蒂的重骑兵师以及正在奥格斯堡集中的乌迪诺和马塞纳的两个军。这两个军共达六万四千人,但由于长途行军均疲惫不堪。凡是普通的指挥官都会命令全军退至莱希河后方,即拿破仑原定的集结地域。可是拿破仑积极的创造力却立即拟定了一个转败为胜的计划。达武奉命从雷根斯堡慢慢退却并与勒费弗尔的巴伐利亚军在多瑙河以南地形复杂的丘陵地带会合,这两个军应并肩作战,坚守阵地,顶住查理大公的正面进攻。与此同时,乌迪诺和马塞纳则从奥格斯堡东进,强行军抵达弗赖辛和兰茨胡特,以打击正在进攻雷根斯堡的查理大公主力部队的左翼,并切断其交通线。这次“兰茨胡特行动”是拿破仑最卓越的战略构想之一,在拿破仑晚年时,还被他视为他平生最伟大的杰作。与奥斯特里茨会战的计划不同,这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仓促采取的应急措施,它要求部队无论是在行军中还是在战斗中都要最大限度地付出体力。
  拿破仑在4月17日上午到达多瑙沃尔特时,其可动用的兵力分布如下:
  第三军(达武):步兵48,600,骑兵8,600,总计57,200,位于雷根斯堡;
  第二军(乌迪诺):步兵16,000,骑兵5,300,总计21,300,位于奥格斯堡;
  第四军(马塞纳):步兵34,800,骑兵2,800,总计37,600,位于接近奥格斯堡;
  第七军(勒费弗尔):步兵22,500,骑兵4,500,总计27,000,位于盖森费尔德与诺伊施塔特一带;
  重骑兵师(南苏蒂):骑兵5,100,位于诺伊堡;
  共计:步兵121,900,骑兵26,300,总计148,200;
  头一件要做的事是令第三军和第七军会合以避免他们被敌人各个击破。上午10时,他派其高级副官萨瓦里将军在骑兵护送下到雷根斯堡,传令达武沿多瑙河右岸向诺伊施塔特(位于雷根斯堡西南28英里)撤退,并与勒费弗尔的巴伐利亚军取得联系。勒费弗尔则奉命将所部集中于锡根堡和阿本斯贝格之间以掩护达武撤退。马塞纳奉命会同乌迪诺军一道,于次日拂晓前从奥格斯堡向爱查赫和普法芬霍芬运动。马塞纳部每人应带四天的面包和四天的口粮。拿破仑还派了几名副官去搜集敌军动向的情报,并确定其左翼的位置。当晚,他获悉四个军的奥军己在兰茨胡特和弗赖辛之间渡过了伊萨尔河。
  令人遗憾的是,达武直到18日上午才接到拿破仑的命令,而其部队隔了二十四小时后才开始行动。在他穿越多瑙河南岸的山林行进时,他又与奥军霍亨佐伦、罗森贝格和列支敦士登三个军的前卫发生激战。勒费弗尔虽遵命朝东北阿本斯贝格方向转移,但他派去与达武联络的军官却为奥军所俘。
  马塞纳以乌迪诺各师为前导,于18日中午到达爱查赫,这时,他又接到了拿破仑的指示,在全面综述形势后,这份冗长的指示写道:
  明天(19日),你们两个军中,凡到达普法芬霍芬的部队部应出动,进攻查理亲王的后尾部队,或弗赖辛和莫斯堡之间的部队。一切迹象表明德意志战事在18、19和20日之间即可告终。……我认为如果乌迪诺军和你的三个师于拂晓前出发,而且如果在此关键时刻你们能有力地指导我所有部队应该如何行动,那么敌人必败无疑。……你们此次行动至关重要,因此我本人可能随同你们一道行进。

  信末,拿破仑又附记:积极,主动,迅速!
   4月19日,拿破仑将其大本营前移三十七英里至因戈尔施塔特,他原来预料那一天会发生主力会战,但形势发展比他预想的要慢,这部分是由于他下达给达武的命令被耽搁了,部分是由于奥军结构臃肿行动迟缓。查理大公在达武和勒费弗尔防守正面(位于雷根斯堡和锡根堡之间)部署了四个军,且由席勒指挥的另一个军则在伊萨尔河谷构成其左翼。现在法军已与敌军全线接触,马塞纳的前卫,在从普法芬霍芬向弗赖辛推进时,已俘虏了席勒军四百人。中午时分,拿破仑给马塞纳又下达了一道命令:
  将乌迪诺军推进到奥和弗赖辛。我将根据今天获得的情报再指挥你们从奥和弗赖辛推进到兰茨胡特。这样,查理大公就会发现其交通线被切断,由于他们有伊萨尔河作屏障,我们将攻击其左翼。……所有这些都必须在今天之内予以解决,时间宝贵,分秒勿失!

   4月20日,拿破仑将其大本营又向前推进了十二英里到达多瑙河上的沃堡,距前线不足十英里,战况正在发展。拉纳和贝西埃尔从西班牙赶到了皇帝的大本营。拉纳奉命指挥由达武的两个师临时编成的一支部队,贝西埃尔则奉命指挥马塞纳的前卫骑兵。上午6时,拿破仑给马塞纳又下达了另一份指示:
  今天上午收到的所有报告表明敌人正全线溃逃。战场上敌尸横陈,而法军到目前为止仅两个军和一个巴伐利亚师投入战斗。我正要骑马去侦察前哨阵地,如发现敌军仍在某处顽抗,则予以攻击,如发现敌军正在撤退,则予以穷追。我希望你争分夺秒,在伊萨尔河渡口——最好是在兰茨胡特,但至少要在莫斯堡将敌截住。

  这是对战局的一种过分乐观的估计,因为战斗还刚刚开始。拿破仑一向过于自信,而且他也总是喜欢用这种盲目自信来激励部下。
  迄此法军遭遇的仅是奥军的前卫部队,但到20日黄昏时,奥军右翼已拿下了雷根斯堡,这是因为达武在那里只留了一小支后卫部队。查理大公的主力现正从雷根斯堡起在正南方向宽20英里的正面上展开,但在其北面的四个军和席勒的那个军之间即兰茨胡特西北10英里处却出现了一个缺口。马塞纳率领四个步兵师和两个骑兵师经过艰苦行军终于按拿破仑的命令在弗赖辛和莫斯堡之间完成了集结。
   4月21日一整天,查理大公对在雷根斯堡和埃克缪尔(位于雷根斯堡以南16英里处的格罗斯-拉贝河谷)之间的达武和勒费弗尔发起了强大的攻势。在丛林密布的河谷之中,奥军的攻势失去了内聚力,只能零星地逐次投入兵力,而法军和巴伐利亚军,尽管在数量上远居劣势,却不仅守住了阵地,而且还能适时反击,逐退敌军。
  拿破仑仍以为伊萨尔河谷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所以他将拉纳军和勒费弗尔军的一部分南调兰茨胡特以加强其右翼。到黄昏时分,这支兵力会同马塞纳从莫斯堡开进的兵力终于将席勒军逐出了兰茨胡特。贝西埃尔率两个骑兵师乘胜追击,把奥军一直追到东南的盖森豪森。
  拿破仑本人骑马行军二十五英里于4月21日下午7时抵达兰茨胡特。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把席勒军往南逐过因河恰恰放过了在雷根斯堡地区歼灭查理大公的奥军主力这个主要目标。次日凌晨2时,他收到了达武的报告说他正受到奥军三个军的重压而且缺乏弹药。拿破仑当即决定驰援达武。凌晨三时,他向贝尔蒂埃口授了下述命令:
  命令符雷德将军率所属师支援贝西埃尔元帅自盖森豪森出击,将敌一举逐过因河。巴代利亚师则于上午4时出发。

  命令利沃里公爵(马塞纳)将其三个师连同火炮和埃斯佩恩的骑兵师调集到兰茨胡特和埃尔哥丁(兰茨胡特东北四英里处)之间。其先头师应沿伊萨尔河左岸成纵队队形,并准备在上午6时出动。利沃里公爵应率其三个师兵力向埃克缪尔开进,并包围敌军。朕将与他一道前进。

  同时,他还命令乌迪诺率两师生力军北进以增援达武。随后,他派其副官之一勒布伦将军给达武送去了这样一封信:
  现在是凌晨4时,我想立即出发并于中午时分赶到埃克缪尔,以便能在下午3时对敌发起猛烈攻击。我将随带四万人。……我下决心在今天或最迟在明天消灭查理大公的奥军。此信同时致但泽公爵(勒费弗尔),请传他一阅。

  埃克缪尔(这是法军的叫法)是一个小村,位于格罗斯-拉贝河的左岸,在雷根斯堡以南16英里,兰茨胡特以北按道路计25英里。拿破仑从达武的报告中得知查理大公的左翼就在该村,而且在他骑马与马塞纳和拉纳一同带领部队北进时,他可以听到达武抵抗六万六千名奥军进攻的枪炮声。下午2时,拿破仑的先头部队进入格罗斯-拉贝河谷,抵达埃克缪尔并向查理大公的左翼进攻。与此同时,达武和勒费弗尔也向东发起反击。奥军全线均遭卷击,夜幕降临时,奥军朝雷根斯堡的多瑙河大桥溃逃。拉纳率两个骑兵师在月光下乘胜追击,一直追到桥头堡。
  法军步兵由于长途行军早已疲惫不堪,因而未能勇猛追击。到次日时,查理大公已将主力撤到了多瑙河左岸(即北岸),席勒军三万人在兰茨胡特败北后,也撤过了因河并沿多瑙河南岸的维也纳大路退却。查理大公留下一支强大的后卫部队据守雷根斯堡的桥头阵地,然后便向东北朝波希米亚山区退去。
   4月23日,拉纳率强击队用云梯攻上雷根斯堡城墙,占领了该城。拿破仑在观看拉纳的壮举时,在一个观察哨被一颗乏弹击穿靴子。创伤疼痛难忍。这是他在土伦战役中被英国海军陆战队的一名士兵刺中大腿以来头一次在战斗中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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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没有达到其主要目标,即消灭奥军并切断其通往维也纳的退路。然而,继4月20日、21日、22日和23日四天艰苦行军和作战后,他还是取得了实质性的成功,象“阿本斯贝格”、“兰茨胡特”、“埃克缪尔”和“雷根斯堡”这些胜利,后来都分别记录在巴黎凯旋门上。他已将奥军劈为两半,奥军由多瑙河南岸通往维也纳的捷径现在只由席勒指挥的较少的那一半兵力掩护。拿破仑仅伤亡了五千二百人,却使敌军遭到了六千人和十六门火炮的损失。“埃克缪尔之战”不象奥斯特里茨之战那样是事先精心谋划的战略行动,而完全是危急关头临机应变的产物。他的部队当时已被敌人冲散且毫无准备,这是由于贝尔蒂埃未能实现集中造成的,当然他本人对此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在这种极为不利的情况下,他反应迅速,行动坚定,不仅扭转了形势而且转败为胜,这正是其杰出的军事天才的一个鲜明例证。
  拿破仑迅速地重新组织力量向维也纳进军,因为他急于抢在查理大公之前赶到那里。多瑙河南岸的主要道路在奥地利边境帕绍要塞处穿越因河,再往东去六十英里便在林茨以南较易防守的艾贝尔斯贝格大桥越过特劳恩河。从艾贝尔斯贝格过去,维也纳仅一百一十英里之遥,中途几乎没有天然障碍需要跨越。马塞纳奉命指挥前卫,对席勒军穷追猛打,拉纳随后跟进,达武则奉命在帕绍守卫交通线直至贝尔纳多特率萨克森军从南面的德累斯顿前来接替。勒费弗尔奉命向南经库夫施泰因隘道至因斯布鲁克以充当右侧卫,并镇压在蒂罗尔出现的任何反抗。欧仁亲王在威尼西亚正与约翰大公指挥的一个奥地利军交战。
  马塞纳4月27日于帕绍强渡因河时没有遇到任何困难。但5月2日他在艾贝尔斯贝格强渡特劳恩河时,却遭到席勒后卫的顽强抵抗。该河在此流经一狭窄的峡谷,峡谷之上有一座长二百码的木桥。奥军密集的炮火可以纵射该桥。拿破仑曾命令马塞纳不惜一切代价向前推进,而这位元帅也几乎不折不扣地照命令行事,结果导致一场血战。在这场血战中,法军伤亡五千人,而奥军伤亡则在六千人以上,后者还被迫放弃了阵地。拿破仑在战斗结束之前赶到了战场,但他并没有试图用拉纳军迂回敌人侧翼。在匆忙之时,他对于战斗导致的伤亡一向不屑一顾,更何况此刻他急于抢在查理大公之前到达维也纳。
  席勒在艾贝斯贝格阻滞马塞纳之后在茅特豪森渡过了多瑙河,并在维也纳以北与查理大公的军队会合。马塞纳继续前进,沿途几乎没有遇到抵抗。他于5月7日抵达阿姆施特滕,5月11日占领维也纳西郊。奥军守卫部队,在二十六岁的马克西米连大公的指挥下在内城进行了一番象征性的抵抗。拿破仑在市中心西南三英里的肖恩布鲁恩宫建立了大本营,5月12日下令炮轰内城。经过四小时的炮击,这个奥地利首都便投降了,法军遂于5月13日上午正式占领了该城,正好是在奥军入侵巴伐利亚一月之后。这是拿破仑在四年之内第二次占领奥地利首都。他向三十万居民发布告示说:
  对良民我将提供特别保护,但对于骚乱不法分子我将严惩不贷。

  拿破仑此时才发现自己对于敌军的行踪茫然无知,而且更使他恼火的是其参谋机构对他正与之作战的这个国家也未提供任何情报。他在写信给巴黎的陆军大臣克拉尔克将军的信中,愤慨地说:
  你竟然未曾向我提供丝毫关于尼科尔斯堡和奥斯特里茨地区及维也纳附近的地图或地形报告,对此我极为不满。在我现有的地形资料中怎么也找不到我曾亲自命令你们搜集的那些情报。你只给我送来了一些有关因河的侦察报告,可这些东西对我早已无用了。你们按某些荒谬的规定只给我送正式抄本,而正式抄本费时费事,那些地图也未及时送达,不掌握关键性的情报,我只能受人摆布,……作战部门如果不能给指挥官们提供作战所必需的侦察报告,要它还有何用?马上传达我的命令在二十四小时内把有关摩拉维亚、波希米亚、匈牙利和奥地利的所有地图、计划、侦察报告和各种记录的原件都给我送来,我不要抄件。

  拿破仑一向厌恶繁文缛节和办事拖拉。
  在奥皇逃往波希米亚以及查理大公的军队也在多瑙河北岸销声匿迹之后,拿破仑现在的问题是促成第二次奥斯特里茨会战,一劳永逸地粉碎奥地利的军事力量。其第一步便是要在黑森林和巴伐利亚阿尔卑斯山区冰雪消融,河水泛滥之际,把全军送过多瑙河,然而此时奥军已破坏了河上的一切桥梁。5月11日,贝尔蒂埃给炮兵司令桑给斯 [ 注:在法军中,当时所有的架桥作业都由炮兵承担,桑给斯将军(1761-1810)比拿破仑早五年在炮兵任职,他曾在拿破仑指挥下在意大利服过役,1799年在围攻阿克时战功卓著,1809年6月健康状况恶化,一年之后病逝。 ] 发出了下述指示:
  将军,皇帝的意图是明天或后天在多瑙河上架桥。因此,您务必通知舟桥部队尽一切可能搜集船只、绳缆和锚链。皇上希望将桥架在普雷斯堡(今捷克的布拉迪斯拉法)和维也纳之间。据信,多瑙河在菲什恰门德处(维也纳下游十八英里)是无岛屿的单水道。因此,您要派一名军官到该地去现场勘察或其它您认为适当的地方勘察。您派遣的军官应向利沃里公爵(马塞纳)报告,公爵的司令部设在通往普雷斯堡公路上的锡默林。所派军官可以请求派一支强大的骑兵护卫队掩护其侦察行动。

  拿破仑指派马塞纳负责整个架桥行动。

图12:阿斯佩恩和艾斯林之战
  但是,在洪水泛滥期试图将全军都送过多瑙河以追歼十万行踪不明的敌军,拿破仑此举的确是人们可以想见的最危险的军事行动。他一向是个大胆的赌徒,迄今为止在孤注一掷的战争赌博中他还一直是个赢家。在与博利厄、柯里、维尔姆泽、阿尔文齐、梅拉斯和麦克等一连串奥军将领较量时,他都大事讹诈,以求一逞。而现在他又只带十万人过河去追歼查理大公。
  多瑙河在维也纳和普雷斯堡之间这段长四十英里的河道,在洪水泛滥的春季特别容易成为一种十分可怕的军事障碍。上一个世纪时,它还不断得到普遍的防护疏浚,但到1809年时,这段河道却变得蜿蜒曲折并被大小岛屿分割成无数条航道。虽然航道多就要额外多架设些桥梁,但作为补偿每座桥的长度和河水的流速也相应减下来了。拿破仑在接到侦察报告后决定将桥址选在凯泽埃伯斯多夫村对面,该村位于多瑙河右岸(即南岸),维也纳下游六英里处。多瑙河在此被一个地势低洼的江心岛洛鲍分成两大航道。主航道(即南边航道)宽720码,当中有一个沙质小岛可为架桥作业提供便利。洛鲍岛有三英里长,二英里宽,这就为大部队集结提供了充裕的场地。此外,还有一条宽仅140码的侧航道,其流速比主航道慢得多。
  马塞纳的炮兵和工兵开始争分夺秒地进行架桥作业。他们从维也纳弄来木料、绳缆和船只,很快就把一座浮桥从多瑙河右岸架到了洛鲍岛。由于缺乏浮舟、锚链,他们便将炮弹箱系在缆索上沉入河中。主航道上的第一座浮桥于5月19日建成。拿破仑也于当天下午到达凯泽埃伯斯多夫。20日拂晓,马塞纳四个师中的第一批一个师过桥抵达该岛。随后过桥的是四个轻骑兵师和马塞纳的另一个步兵师。在另一条侧航道上,法军用虏获的奥军浮船也架起了浮桥。马塞纳进而占领了离多瑙河左岸(即北岸)两英里的两个内陆村庄阿斯佩恩和艾斯林。
  至此,法军仅遭到奥军警戒部队的轻微抵抗。其实,这正是查理大公设的圈套。查理大公已将军队集中在多瑙河北岸的平原上,而将右翼置于河边的阿斯佩恩村。他的企图是先让法军渡向北岸,然后乘其半渡之际,将他们一举赶下水去。他的陷井布置得很好,法军果然中计。
   5月21日拂晓,马塞纳的四个师和拉萨尔的两个骑兵师已在对岸艾斯林和阿斯佩恩之间展开,拿破仑本人也从洛鲍岛过了河。下午约近2时,查理大公发起进攻,把法军赶出了阿斯佩恩。拉萨尔的骑兵进行反击,整个下午双方都为这两个村庄而展开了激烈的争夺。随之,拿破仑的军事行动遭到自然灾害的打击。由于洪水骤至,河面陡涨四英尺,把主桥的一些锚链扯断,浮舟被洪水卷走。孤立在对岸的三万法军既得不到生力军增援又得不到弹药补充。而奥军在查理大公的亲自率领下仍在不停顿地进攻。法军经过拼死努力一直到午夜才将舟桥修复。
  拿破仑并未被这一灾难吓倒,他决定次日继续争夺。他命令贝西埃尔指挥全部骑兵,并以拉纳军和近卫军增援桥头阵地。拿破仑还差人去召唤达武军,该军当时正在监视维也纳上游的多瑙河渡口。但不等达武军到来,灾难又接踵而至。奥军从上游放下了满载着石头和熊熊燃烧的木材的火船,火船直冲主桥,将主桥再次毁坏。左岸的部队此时已完全精疲力竭而且弹药也快耗尽。22日下午2时,拿破仑命令左岸的部队全部撤到岛上,由马塞纳担任后卫部队的指挥。撤退一直到夜幕降临还在进行,就在这次撤退中,拉纳受致命伤。
  下午7时,拿破仑在岛上与元帅们举行了一次军事会议。贝尔蒂埃主张放弃进攻,但拿破仑却决定在洛鲍岛上掘壕据守以待水势减退后用新增援的部队再作一次进攻尝试。至此,交战双方都损失惨重:法军伤亡更大一些,它被迫丢弃了大部分伤员,损失人数已逾四万四千人;奥军伤亡共二万三千人。这是拿破仑平生所曾遭受过的第一次真正的失败,此外他还失去了一个最英勇善战的元帅。
  不过,他仍占据着他称之为“拿破仑岛”的洛鲍岛,作为他第二次进攻的起跳板。他把马塞纳军留下据守该岛并积极准备进行更大规模的渡河作战。他将自己的大本营撤至埃伯斯多夫,而让人在岛上修建了一座以树林作掩蔽的高高的了望塔,这样他就可以由此观察到河岸。在马塞纳的陪同下,他对该段河川作了一次彻底的侦察,为了不致引起奥军前哨的注意,两人还特意扮成士官模样,经过这番侦察,他决定在上次架设浮桥的地方从岛的北端向艾斯林和阿斯佩恩实施佯渡以迷惑敌人,而将实际渡河点选定在洛鲍以东的一个小岛上(他称之亚历山大岛),该岛位于下游,离原渡河点约三英里。从该岛,他将把在上游准备好的浮桥于渡河的前夜架至左航道对岸。同时,在右航道对着埃伯斯多夫以粗大的木料架设一座有三排桥桩的木桥。由于主航道那一段深达25英尺,所以打桩颇费功夫。为了保护该桥,特意在上游修建了一座坚固的水栅。
  在为渡河作了这些周密的准备之后,拿破仑遂将大本营迁至肖恩布鲁恩宫,并着手整编军队。在战斗中遭受重创的各军由于获得了来自法国本土的增援又都恢复了元气。欧仁王子率意大利军团在把约翰大公的奥军逐入匈牙利后,已奉召赶到维也纳,同时马尔蒙军也从达尔马提亚被召了回来。由于拉纳在5月31日因重伤身亡,乌迪诺奉命接任第二军军长。在获得这些部队的补充增援之后,拿破仑到7月4日的预定渡河日时已成功地集结了一支拥有25个步兵师,10个骑兵师和544门大炮的打击力量。其编成如下:
  近卫军(瓦尔特):11,000;
  第四军(马塞纳):30,000;
  第二军(乌迪诺):24,000;
  第三军(达武):35,000;
  第九军(贝尔纳多特):18,000;
  欧仁王子所率部队:31,000;
  马尔蒙军:10,000;
  骑兵军(贝西埃尔):9,000;
  巴伐利亚师(符雷德):7,000;
  共计:175,000;
  此外,他还有勒费弗尔的第七军和旺达姆的第八军作侧卫,驻守维也纳和保卫交通线。
  整个六月份拿破仑都极为密切地关注着为其伟大的军事行动所作的一切准备工作。6月13日,他给工兵主任贝特朗将军写信说:
  在召见了那位主持岛上工作的军官时,我发现他是一个可怜的家伙,他既无这些岛屿的地图又无平面图。他之所以令人同情是因为每个步兵军官都有地图。看来工兵勤务执行得并不好。负责维也纳城郊防御工程的工兵上校应该备有所有这些岛屿的平面图,应该通过勘察不断修订。应该尾随敌人运动,每天报告,在拂晓时还要对每个要点抵近侦察。但是你的工兵军官却不是这样,他们什么都没看,也什么都没做。

  他对马尔蒙军从达尔马提亚经卢布尔雅那和格拉茨慢吞吞地开往维也纳与他会合也十分生气。他于6月28日给马尔蒙写信说:
  你直到27日还未到达格拉茨,你犯下一个将军可能犯的最大的军事错误。你本应于23日子夜抵达那里。……你拥有我军最精锐的部队,我要你来此参战,而你却迟到数天之久。与你现有状况相比,战争似乎要求具有更大的主动性和机动性。

   6月30日傍晚,拿破仑用马塞纳军的一个师在阿斯佩恩以南的旧桥址发动佯攻。令拿破仑惊诧的奥军实际上未作抵抗,结果马塞纳得以将奥军前哨逐回阿斯佩恩并架起了一座架柱桥。事实上,这正是在按查理大公的作战计划行事。查理大公已将其十三万人和四百门炮的兵力部署了一个长12英里凹入的半圆形阵地。其右翼以多瑙河畔的阿斯佩恩为依托,由三个军组成,据守布雷滕利-聚森布仑-亚德克拉-多伊茨-瓦格拉姆一线;其左翼也由三个军构成,从多伊茨-瓦格拉姆沿鲁斯巴赫河左岸一直延伸到马尔格拉夫-新锡德尔。查理大公想把拿破仑全军都诱入这个圈套之内。为此,他还命令其弟约翰大公在普雷斯堡的那个军(有14,000人,相距有三天的行程)向西移动,封闭马尔格拉夫-新锡德尔以南的缺口,从而对法军完成合围之势。这的确是一个深思熟虑的作战方案,而且在阿斯佩恩-艾斯林业已证明是成功的。
  拿破仑对查理大公的作战计划和兵力部署一无所知,他自恃兵力强大,认为只要渡过多瑙河即可轻易取胜。7月2日,他发布了渡河作战令。7月4日黄昏,两营轻步兵在炮火掩护下(左岸奥军炮火被压制)乘筏子从亚历山大岛出发渡过了左航道。在米尔勒腾和格罗斯恩泽斯多夫之间一个名为汉斯格兰德的低洼浅滩建立了桥头堡,尔后将浮桥架过对岸并予以紧固。全军渡河作战分为三波:
  第一波(从右至左):达武,乌迪诺,马塞纳。
  第二波(从右至左):欧仁王子,近卫军,贝尔纳多特,马尔蒙和符雷德(巴伐利亚军)。
  第三波:贝西埃尔所率骑兵预备队。
  雷尼埃将军率一个师步兵和113门火炮留守洛鲍岛,以便万一失利可掩护退却。全军从桥头阵地依照上述战斗列展开并以马塞纳在阿斯佩恩的左翼侧为枢轴向北迂回。
  这个精心拟定的计划取得了完全成功。7月4日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暴风雨分散了奥军的注意力,加上查理大公的主力在北边七英里远的地方守候他们,所以法军渡河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法军过河后即击退了奥军前卫按预定计划向左实施大规模的迂回运动。这是参谋作业的一个巨大成就,因为它仅在一夜之间就把十五万大军连同其战马,火炮和弹药送过了欧洲最大的一条河流。不过,拿破仑还是责备了贝尔蒂埃,因为他下达的行军表不准确,致使达武军本该由右边桥梁通过却走了中间一座桥梁,这就使部队的展开延误了数小时。
  在维也纳和普雷斯堡之间的多瑙河北岸绵亘着一块东西长四十英里,南北长二十英里名为马尔赫费尔德的肥沃平原,其北部与摩拉维亚山地相连。马尔赫河和多瑙河左岸一些支流从平原流过给以灌溉之利。在这些较大的支流中,有一条叫鲁斯巴赫。查理大公的左翼部队已沿该河左岸在多伊茨-瓦格拉姆和马尔格拉夫-新锡德尔之间长约四英里的地段掘壕据守,该翼包括罗森贝格、霍亨佐伦和贝尔加德三个军。查理大公的右翼在多伊茨-瓦格拉姆处与其左翼结合,该翼先向西,逐渐折往西南,经阿德克拉村、苏森布伦村、布雷滕利村至阿斯佩恩村,构成一条长八英里以多瑙河为依托的弧形防线。这一翼由克里劳军、柯罗华特军和列支敦士登亲王的部队据守。克里劳是一天前刚接替席勒任军长的。
  头天夜里,雷电大作,骤雨倾盆,但到7月5日拂晓时,天却开始放晴并转热了。法军在下午3时完成了扇形接敌运动并抵近奥军布防的四面弧形阵地。但查理大公此时却不急于交战,因为其参战各军尚未完全展开,其弟约翰也相距甚远,约翰如到达即可构成合围。本来查理大公如果在拂晓时乘法军半渡之际发起攻击,他可能已将法军彻底歼灭。
  马塞纳军的四个师在阿斯佩恩和阿德克拉之间构成整个法军的左翼,从一开始他就与克里劳军在阿斯佩恩附近展开了激战。拿破仑直到下午6时才将其近卫军和重骑兵预备队集中到拉斯多夫附近其中心点的后方(位于多伊茨-瓦格拉姆以南4英里)。经过阵前侦察,他决定攻击奥军在水深流浊的鲁斯巴赫河一线的左段。这次攻击是由达武和乌迪诺从正面发起的,但到处受挫,伤亡惨重。一些指挥官由于很晚才接到命令,因此他们的进攻都是零星发起的,而奥军则猛烈反击。结果不但没有攻下任何敌军阵地,位于中部的贝尔纳多特所指挥的萨克森军反而被逐出了阿德克拉村,狼狈而回。由于夜幕降临,拿破仑命令停止战斗,打算次日继续进攻。
  岂料7月6日清晨,查理大公竟率先发动进攻,这不禁使拿破仑大吃一惊。马塞纳的四个师在阿德克拉和阿斯佩恩之间长达7英里的正面上,被迫抵御奥军主力克里劳军和柯罗华特军的冲击。其右边的萨克森军再次被击溃,而其左边的布尔代师则被逐出阿斯佩恩村,其火炮也损失殆尽。形势看起来十分危急,因为,如果奥军沿多瑙河岸推进,法军就会被切断退路。面临着这种危险,拿破仑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将其预备队也调过河来支援其受威胁的左翼;要么对奥军的中路和左翼实施反击。前一种方案困难在于距离太长,调动复杂,拿破仑遂决定打击瓦格拉姆,因为这是奥军左右翼的接合部和中心要点。与此同时,他还可以用右翼部队席卷鲁斯巴赫敌军全线。
  拿破仑要马塞纳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左翼,然后命令洛里斯托纳和德鲁奥把近卫军的六十门火炮投入战斗,集中炮轰瓦格拉姆和阿德克拉之间的奥军中心。经过长时间,大规模的炮击之后,贝西埃尔率领重骑兵师向业已动摇的奥军步兵冲去。接着,麦克唐纳所率欧仁的二十营步兵以及随后跟进的马尔蒙和符雷德的部队相继突破了奥军中部。同时,右翼的达武在马尔格拉夫-新锡德尔以南渡过鲁斯巴赫河,席卷整个奥军左翼之后也向瓦尔格拉姆合围。战斗异常激烈,奥军的抵抗十分英勇。但是,当查理大公在下午4时获悉其弟约翰的部队离战场还有10英里远时,他这才意识到其围歼法军的计划已告失败,同时感到即使把这场屠杀继续下去也于事无补,遂命令部队脱离战斗向北撤入摩拉维亚山区。


图13:瓦格拉姆之战
  奥军的撤退井然有序,仅丢下重伤员和一些被打坏的火炮。法军精疲力竭无力追击,拿破仑已经把所有预备队都用光了。在近程炮战中双方都投入了四百门以上的大炮,因此伤亡惨重。法军伤亡可能高达三万余人,奥军也可能有二万六千人。对于拿破仑而言,瓦格拉姆之战虽不象弗里德兰之战和奥斯特里茨之战那样可称之为压倒性的胜利,但结果证明它同样是决定性的。查理大公的军队在夜间以数路纵队向北撤退。法军于次日才不紧不慢地追击。7月10日,马塞纳在兹诺伊莫追上奥军后卫,两军交手,马塞纳取胜。此后,奥皇感到自己的军队不能再承受更大损失,遂于11日派列支敦士登亲王向拿破仑请求休战,拿破仑欣然同意。他远离法国本土,况且从西班牙传来的消息也不容乐观。战争行动虽已告终,但经过了三个月的艰苦谈判,双方才于10月14日在肖恩布鲁恩宫最后签订了和平条约。
  瓦格拉姆之战后,拿破仑把失宠的贝尔纳多特遣送回国,他对这位元帅指挥萨克森军不力甚为不满。麦克唐纳、马尔蒙和乌迪诺则分别授予元帅衔,达武晋封为埃克缪尔亲王,马塞纳晋封为艾斯林亲王。
第15章 两线作战(1810-1812)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德意志军团在拿破仑的亲自领导下在对奥战争中节节胜利,而西班牙军团在其无能的兄长约瑟夫有名无实的指挥下在半岛战争中却少有进展。由于集所有的权威于一人之手,一旦拿破仑本人不亲自出马,其指挥系统便顿时土崩瓦解。从维也纳经巴黎至马德里,距离一千四百英里,加上西班牙战争非常复杂,遥控指挥是难以作战的。不仅约瑟夫国王不是真正的军人,给他当助手的参谋长儒尔当元帅也是一个庸才。军长之中虽不乏称职能干者,如苏尔特和内伊,但他们却分散在西班牙和葡萄牙各地,负责平剿当地的叛乱。他们不仅对马德里下达的命令置若罔闻,彼此之间也互相猜忌,拒绝合作。
  就在为拿破仑进军维也纳打通多瑙河谷的埃克缪尔大捷后的第三天,阿瑟·韦尔斯利爵士率领了一支英国生力军在里斯本登陆。三周之后他就把苏尔特彻底地赶出了葡萄牙。当拿破仑于6月12日在维也纳的肖恩布鲁恩宫听到这一不幸消息之后便写信给克拉尔克将军说:
  请派一位参谋去西班牙传令内伊、莫蒂埃和苏尔特三军组成一个军团,归苏尔特指挥。这三个军应并肩战斗,对英军穷追猛打直到把他们赶下海去。我之所以授权苏尔特指挥没有其他的考虑,主要是因为他资历较深。这三个军总共应有五六万人。如果能够立即集中这样一支兵力,英军是可以被打垮的,西班牙的事情也可以就此了结,不过他们必须协同作战,不得分散兵力。

  但这个命令还未生效,韦尔斯利就在塔拉韦拉击败了维克托和塞巴斯蒂亚尼。拿破仑在听到这第二个不幸的消息之后立即罢免了儒尔当 [ 注:儒尔当后来又恢复了参谋长职务,苏尔特则奉调指挥安达卢西亚军团。 ] ,而以苏尔特取代之。内伊拒绝听命于苏尔特,结果被调回了巴黎。圣西尔也因未能满足皇帝的期望而为奥热罗所接替,后者同样无所作为。这样,西班牙战争便拖了下去,二十五万人陷入没完没了的游击战中,对于法国的军事资源构成了一种经常性的消耗。
  拿破仑在签订肖恩布鲁恩和约,结束对奥战争之后,回到了巴黎,继续致力于巩固其幅员广大却不甚稳固的帝国。既然现在业已从奥地利事务中脱身,拿破仑感到有必要亲临西班牙前线指挥作战,毫无疑问,如果他早把德意志军团的主力调到西班牙并亲自指挥作战的话,他征服半岛的目的早就达到了。威灵顿的三万英军和类似数量的葡萄牙军是抵挡不住拿破仑亲自指挥的二十万大军由罗德里戈城和巴达霍斯同时发起的进攻的。这的确是拿破仑的想法。9月26日,即肖恩布鲁恩和约签宇之前三周,他告诉苏尔特说他想亲征里斯本。11月23日,他向陆军大臣克拉尔克进一步证实了这一想法,拿破仑命令他将近卫军兵力增至二万五千人并配齐军医,运输工具和野战锻炉,准备于1月15日左右向西班牙开进。12月1日,贝尔蒂埃改任西班牙军团参谋长并奉命往半岛增派十万人。12月3日,拿破仑在立法机构的一次演说中自负地宣称:“一旦我在比利牛斯山的那一边露面,那头受惊的‘豹子’为了逃脱羞辱、战败和灭亡就要到大西洋里去寻求安全。”
  拿破仑虽有此雄心,但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却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在肖恩布鲁恩宫居住期间,一位年青的萨克森激进分子企图行刺他,这使他突然想到他还没有一个合法的继承人,他不希望他的政治遗产法兰西帝国,象亚历山大和查理大帝的帝国一样在其身后分裂。约瑟芬皇后无生育致使他无后嗣可继承王位。他的兄弟们也都不适宜当他的继承人。于是他决定与约瑟芬离婚,另娶一位年轻的新娘以便能为他生一个儿子。1809年12月15日,大宰相康巴塞雷斯宣布了经立法院批准的与约瑟芬离婚判决书,并由国家发给她一笔两百万法朗的赡养金。但难办的是要找一位门当户对的新娘,因为只有具有皇族血统才能维持其帝国的尊严。选择是在俄国的罗曼诺夫王室和奥国的哈布斯堡王室之间进行的。他先是想向沙皇的一个妹妹求婚,不管是女大公凯瑟琳还是其十四岁的妹妹安娜都可以,但沙皇拒绝了这一提议。拿破仑遂而转向他刚刚征服的维也纳。经过与施瓦岑贝格亲王和梅特涅谈判,他终于获得奥皇的同意将其十九岁的长女玛丽·路易丝女大公嫁给他。1810年2月23日,拿破仑写信给他的母亲说:
  我要赶紧告诉您的是我与奥皇长女玛丽·路易丝女大公之间的婚约已于本月16日在维也纳得到认可。

   4月2日,在罗浮宫为婚礼举行了隆重的宗教仪式。翌年三月,新皇后遂生一子,拿破仑授予这孩子以“罗马王”的称号。
  现在,西班牙战争在拿破仑的整个计划中已降到了次要地位,他也放弃了亲征西班牙的念头。婚后两周,他组建一个新的葡萄牙军团,该军团仅含三个军即雷尼埃的第二军,内伊的第六军和朱诺的第八军。他要马塞纳任军团司令,但马塞纳此时日趋衰老且体弱多病,他极为勉强地接受了拿破仑的任命。结果,其使命以完全失败而告终。这是因为无论拿破仑还是贝尔蒂埃都未采取任何适当的措施以协调马塞纳与其他元帅如贝西埃尔、苏尔特、莫蒂埃之间的行动,这些元帅在邻近防区都是握有兵权的。1810年9月27日,马塞纳在布萨库遭受一次严重的战术挫折,此后向里斯本进军又为威灵顿 [ 注:阿瑟·韦尔斯利爵士在塔拉韦拉之战(1809年7月27日至28日)后被晋封为威灵顿子爵。 ] 的托里什·韦德拉什防线所阻。由于拿破仑忽视为马塞纳的交通线提供安全保障,致使马塞纳于次年春被迫撤出了葡萄牙,最后于1811年5月3日至5日在富恩特斯·德奥尼奥罗被威灵顿彻底击败。在其后两年中,由于拿破仑致力于一项更加野心勃勃的军事行动,结果半岛战争依然久施不决,法军一再受挫,人力消耗数不断上升。
  其实,拿破仑此时已为其亲手创建的庞大帝国所掣肘。由于东征西伐,奴役异族,劫持教皇(结果他自己反倒被逐出了教会),粗暴践踏许多国家的利益,使他变成了欧洲最令人痛恨的统治者。更有甚者,他无情地实施大陆封锁政策,禁止所有国家与英国通商,从而使包括俄国在内的北海和波罗的海沿岸诸国的贸易受到了严重损失。根据肖恩布鲁恩和约(1809年10月14日),奥国被迫割让加利西亚,但拿破仑却立即将其并入华沙大公国,这就打破了俄国西部边界上的政治均势,最后在1811年1月,拿破仑又违反提尔西特条约,吞并了与俄国联姻的奥尔登堡大公国。然而这也并非拿破仑与沙皇不和的唯一原因。
  他与沙皇决裂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复杂的。他的主要动机是他不能容忍在其帝国的边界上有一个对他不是十分恭敬从命的国家存在。由于在战场上击败过俄国人,所以拿破仑对俄国的领导人物是鄙视的。一旦最后击败他们,他就可以建立一个强大的波兰作为法国的缓冲国和卫星国。不幸的是,拿破仑尚未成功地征服西班牙便决心征服俄国。
   1811年年底,拿破仑着手准备征俄战役。12月4日,他与陆军大臣研究“新大军团”的炮兵编制,拟在炮兵部队中配备512门火炮,另将176门火炮配属给步兵。12月16日,他命令贝西埃尔将在西班牙服役的近卫军悉数带回,并让他们为参战作准备。近卫军将编为三个步兵师配备128门野炮,两个骑兵师,配备48门骑炮。三天后,他密令在波兰购马三千匹,在符腾堡购马一千匹,在汉诺威和威斯特伐利亚购马二千匹,在奥地利购马四千匹。同一天,他还命令其图书管理员将可搜集到的所有有关俄罗斯和立陶宛的地志以及查理十二在波兰和俄国的战役史等书籍都给他送去。
  拿破仑的政治顾问们,例如象出任过驻俄大使的科兰古,都强烈反对与俄国开战,其军事顾问也指出了战略上的困难,但拿破仑一概置之不理。1812年2月26日,法国与普鲁士签订了同盟条约,3月又与奥地利签订了同盟条约。对于其西部边界的这种新的威胁令沙皇惊慌不已。4月24日,他要求法国撤走其在普鲁士和西里西亚要塞的驻军。拿破仑拒绝了沙皇的这一要求并开始集结部队。5月9日,他与皇后一起离开巴黎,并于5月16日在德累斯顿设立了他的大本营。其后两周他一方面在那里大宴宾客,举行各种庆祝活动;另一方面却积极调兵遣将,将大军团部署在维斯杜拉河一线。
  至此,拿破仑已集结了欧洲历史上最强大的兵力,其编成如下:
  老近卫军(勒费弗尔)和青年近卫军(莫蒂埃):40,000
  第一军(达武):70,000
  第二军(乌迪诺):42,000
  第三军(内伊):40,000
  第四军(欧仁亲王):45,000
  第五军(波兰人,波尼亚托夫斯基):35,000
  第六军(巴伐利亚人,圣西尔):22,000
  第七军(萨克森人,雷尼埃):16,000
  第八军(威斯特伐利亚人,朱诺):16,000
  第九军(德意志人,维克托):32,000
  第十军(普鲁士人,麦克唐纳):32,000
  第十一军(预备队,奥热罗):50,000
  奥军(施瓦岑贝格亲王):32,000
  骑兵预备队(缪拉,四个军):38,000
  共计:510,000
  整个军团包括40个步兵师和25个骑兵师。其中至少有一半不是法国人,但大多数外籍军都配有一个法国师作为骨干。
  沙皇可动用的兵力没有这样吓人,因为俄国当时仍在比萨拉比亚与土耳其交战。其主力军团十五万人由出身于苏格兰世家的一名拉脱维亚人巴克莱·德·托利将军指挥,集结于涅曼河之后。第二个军团五万人由巴格拉季昂亲王指挥,掩护着涅曼河与布格河之间的缺口。普拉托夫率八千哥萨克骑兵集结于格罗德诺地区。
   5月29日,拿破仑在德累斯顿起程,先后经由波森、托伦和但泽抵达东普鲁士边境。6月22日,他抵达波兰立陶宛的维尔考伊斯基,然后于6月24日,在柯夫诺越过涅曼河进入俄国国境。他并未低估他这支庞大的军队在比较荒凉的立陶宛和白俄罗斯地区所存在的补给困难。5月26日,他从德累斯顿写信给达武说:
  由于我四十万大军的活动往往集中于一个地方,所以我们不能指望在该国找到任何东西,因此我们不得不把所有的东西都带上。

  但他却根本没有预见到会在俄国打一场冬季战役。他指望尽早与巴克莱指挥的俄军主力在维尔纳附近的开阔地带交锋,并一举将其击败,然后迫使沙皇接受他的条件,这样他就可以一跃而成为欧洲至高无上的独裁者。他计划从科夫诺直指维尔纳,以突破俄军那拉得很长的防线,与此同时,另以两支辅助兵力,各含三个军,分别由欧仁亲王和热罗姆国王指挥,在其右侧翼之后梯次配置,保卫交通线。
  法军未遇抵抗渡过了涅曼河,6月28日,拿破仑进抵维尔纳,而沙皇仅在几天之前才从那里撤走。拿破仑原打算以其右翼包围巴格拉季昂的军队,而以其主力进行决战,一举击败巴克莱,但这一计划却由于热罗姆犹豫不决,行动迟缓而告吹。俄军避而不战,继续东撤。不过就俄军而言,这并非真是他们预先构想的计划,而是由于他们没有任何固定的政策,加上各指挥官之间互相猜忌,缺乏合作所致。
  抵达维尔纳之后,拿破仑停留了十八天。尽管有许多充足的理由可以解释这种滞留,但它对于整个战役而言却具有致命的后果。事态现在开始严重恶化。热浪和大雨正侵害着全军的健康,从皇帝到士兵都苦不堪言。接着,痢疾也开始折磨部队。此外,由于燕麦不足,只好给骡马喂黑麦,结果军马数以百匹计地倒毙。由于挽曳火炮的骡马严重缺乏,法军被迫抛弃了一百门火炮和五百辆弹药车。
  此时,位于右翼的达武第一军,已于7月8日到达了明斯克,但巴格拉季昂又逃脱了。拿破仑对热罗姆行动迟缓甚为不满,遂命令达武指挥包括其兄弟在内的整个右侧卫。热罗姆听说要受制于达武,一气之下便于7月16日回到他在卡塞尔的王国。达武则继续朝第聂伯河上的莫吉廖夫推进。
  巴克莱此时已北撤到德维纳河上的德里萨设防营地,意在掩护通往圣彼得堡的道路。这样,在俄军的两个军团之间就留下了一个缺口。拿破仑利用这个缺口向维捷布斯克推进并于7月28日抵达该地。至此,沙皇才看出拿破仑以莫斯科为目标,遂命令巴克莱放弃德里萨,退往斯摩棱斯克,同时命令巴格拉季昂去那里与巴克莱会合并接受巴克莱指挥,尽管巴格拉季昂的资历比巴克莱还深。巴格拉季昂在达武的紧逼之下退到斯摩棱斯克并于8月3日与巴克莱会合。
  抵达维捷布斯克之后,拿破仑这才发现其军队推进过快,补给跟不上,全军处境维艰。尽管全军实力已减至二十三万人,仍未能迫使敌人接受会战。次日,他写信给指挥右翼的达武说:
  朕的主要意图是,让部队休息七、八天以整顿补给系统,假如敌人不迫使朕作其他安排的话。

  但当他获悉俄军的两个军团已在斯摩棱斯克会合时,他决定继续前进以便与敌交战。8月12日,他写信给达武说:
  所有的情报使我断定我们要在斯摩棱斯克打一场大仗。

   8月16日,内伊率前卫部队赶到斯摩棱斯克对面的第聂伯河岸,发现俄军在大块砖石砌成的城墙上坚守。拿破仑到后命令立即攻城,结果被俄军击退,伤亡惨重。次日,法军继续强攻,战斗异常激烈。由于城内建筑系木质结构,被法军炮火击中后即起火燃烧,因此双方都损失惨重。17日至18日,俄军在一支强大的负责守城的后卫部队的掩护下,夜间撤离了该城。斯摩棱斯克一仗,法军虽损失惨重,但仍未取得决定性的战果。这就迫使拿破仑面临着困难的抉择:要么完全放弃整个战役,要么继续追逐躲闪的俄军。如果选择后者,这就意味着要将脆弱的交通线继续危险地向前延神。从柯尼斯堡的前进基地算起,其军团已向前开进了480英里,若继续向莫斯科进军则意味着还要向前推进240英里。然而,由于拿破仑身上的赌徒心理占了上风,因此决定继续前进。
  斯摩棱斯克战役之后,沙皇对其军队后撤甚为不满,另一方面,巴格拉季昂与巴克莱之间日趋严重的倾轧也使他坐卧不安,因而勉强决定将最高指挥权交给老将库图佐夫。库图佐夫时年67岁,是奥斯特里茨会战后被免职的,虽然老迈但目光敏锐。他继续坚持战略撤退,但决定在维亚泽玛和莫扎伊斯克之间选一便于防御的阵地打一仗看看。他所选定的阵地是俯控科洛恰河 [ 注:科洛恰河是莫斯科河的一条支流,它掩护着俄军的右翼。法军称这场博罗季诺战役为莫斯科河战役。 ] 右岸的一道山脊,从斯摩棱斯克通往莫斯科的大路在博罗季诺村越过该河。他在这道山脊上筑有若干个土木结构的棱堡,其左侧翼虽未得到科洛恰河的保护却倚托在一个独立的小丘之上,并筑有坚固的防御工事,称为舍瓦尔季诺棱堡。
   9月5日,缪拉的骑兵前卫在博罗季诺村为俄军所阻。位于法军右翼的达武经过强攻于夜幕降临时拿下了舍瓦尔季诺棱堡,这样,由巴格拉季昂指挥的俄军左翼就撤到了博罗季诺和谢苗诺夫斯克之间那道山脊的主阵地之上。第二天,拿破仑对俄军阵地进行了仔细的侦察,然后命令达武和内伊于次日上午向主山脊上的俄军发起正面进攻,命令右翼波尼亚托夫斯基尝试迂回敌人的左翼。
   9月7日,拿破仑起得很早并将指挥所移至舍瓦尔季诺棱堡,但由于感冒发烧,很不舒服,所以他在下令开战之后,就很少直接参与指挥战斗。上午6时,法军在炮兵集中火力猛轰俄军棱堡之后遂大举进攻。俄军则予以还击,顿时全线都爆发了激烈的战斗,谢苗诺夫斯克棱堡附近的战斗尤为激烈。波尼亚托夫斯基试图迂回巴格拉季昂的左翼未果,但却把巴格拉季昂本人打成重伤。法军对在中央阵地顽强抵抗的俄军发起一波接一波的正面进攻。下午6时许,法军依仗其数量上的优势终于攻克了棱堡。双方损失都极为惨重:法军伤亡二万八千人,俄军则达四万。但是俄军坚强不屈,他们在被攻克的棱堡后方再度聚集起来。这时,拿破仑的元帅们建议他投入近卫军作最后的冲击以便一举粉碎俄军的战线,但为拿破仑所拒绝。也许他认为在莫斯科城下还会有一场恶战,所以他要保全近卫军的实力。
  库图佐夫在战场上留下一支后卫之后便于次日向莫扎伊斯克退去。拿破仑仍感身体不适,缪拉也未穷追。由于俄军未进一步抗击,缪拉的骑兵遂于9月14日开进了莫斯科,拿破仑于9月15日也进占了克里姆林宫。他发现他占据的几乎是一座空城。由于法军和俄国酒徒的劫掠,入夜之后城内四处起火。该城房屋多系木质结构,所以克里姆林宫墙外的大部分地区都渐渐化为灰烬。
  库图佐夫在放弃莫斯科后并没有继续东撤,而是将兵力调至西南一百英里的卡卢加。这一着非常高明,不仅可以保护重镇图拉——那里有俄军的一个重要兵工厂,而且离法军交通线上的要冲维亚泽玛不到九十英里。库图佐夫在此整编军队并将兵力扩充到十万多人。拿破仑获悉马尔蒙已在萨拉曼卡为威灵顿所击败以及威灵顿进入马德里的消息。当前他自己的处境也是每况愈下,朝不保夕。为了保护其生命线,他不得不向南北两个方向派出大量的掩护兵力。这样,在莫斯科城内和周围地区,他手上的兵力不足十万。缪拉的骑兵向南构成一道屏障,监视库图佐夫。往来斯摩棱斯克与莫斯科之间的运输车队常遭哥萨克骑兵的袭击,因此拿破仑不得不告诫在斯摩棱斯克的朱诺:任何车队若无一千五百人的军队护送均不准启程。
   9月20日,拿破仑向沙皇派去一位和平使节进行试探,结果没有反应。他继而向库图佐夫试探,也毫无成果。10月18日,库图佐夫突袭在莫斯科西南50英里的塔鲁蒂诺的缪拉。缪拉措手不及,被迫撤退,结果损失了一些兵员和火炮。拿破仑终于意识到此地不可久留。10月13日,开始下雪,这是继温暖的秋天之后的第一场雪。10月19日,拿破仑的大军团即开始撤离莫斯科。
  由于缪拉在塔鲁蒂诺受挫,拿破仑有必要予以支援。因此,大军团的撤退方向一开始是向西南的。10月20日,库图佐夫在马洛-雅罗斯拉维茨拦截法军,在此展开一场厮杀,法军损失了五千人,大部分系欧仁亲王的意大利军。法军此时处境艰难,幸亏库图佐夫突然中止作战向西撤去。不过,他仍威胁着法军的退路。拿破仑遭此挫折便心神不宁,遂折向西北以便经维亚泽玛和斯摩棱斯克这条近路继续撤退。
  大军团的撤退,现在变成了一个做不完的恶梦。大军团的兵力已锐减至六万五千人,其中包括一万五千名骑兵。现在,不仅侧卫,甚至主力纵队每天都会受到哥萨克骑兵的袭扰,他们对每一个掉队者都不留情。法军被迫放弃许多伤员,连满载着战利品的运输车辆也都甩掉了。11月初,内伊奉命指挥后卫,其本部仅剩六千人。由于库图佐夫紧迫不舍,结果11月3日,两军在维亚泽玛恶战一场,法军伤亡五千。11月5日,首降大雪,这就加剧了撤退的痛苦。次日,巴黎传来了马莱谋反的惊人消息,说的是一个名叫马莱的将军因政治问题被监禁四年后,于10月23日,在医院治疗时脱逃,他宣称拿破仑已死于俄国,并逮捕了拿破仑的警察总监萨瓦里将军。然而马莱很快就被抓获并经军事法庭审判之后处决。
  现在,几支俄军都在向撤退中的法军逼近,在北面,维克托军已被掩护圣彼得堡通道的俄军维特根施泰因部逐出了波洛茨克。11月7日,贝尔蒂埃奉命用明码将下述命令传达给维克托:
  陛下命令你立即集中你部六个师进攻敌军,将敌逐过德维纳河并收复波洛茨克,不得延误。

  继而用密码说:
  此次行动事关重大。不出几天,哥萨克人就会在你的后方潮水般涌来。明天大军团和皇帝将抵达斯摩棱斯克,但马不停蹄地行军三百英里之后必定疲惫不堪。你务必采取攻势,全军安危在此一举,任何拖延都将铸成大错。军团骑兵已无坐骑,马匹全都冻死。前进!这是皇帝的命令。除此以外,别无他择。

  其实并非严寒冻死了法军的马匹,而是因为法军未象俄军那样在马蹄上加钉防滑钉,以致法军战马越过冰冻的江河湖沼时,常常摔断马腿。
   11月9日,拿破仑到达斯摩棱斯克,大军团残部到13日也相继汇集那里。法军生还者仅五万,骑兵仅有寥寥几匹战马,此外有二百门火炮被丢弃。斯摩棱斯克本是法军交通线上的一个主要兵站,但维克托军团看守基地医院和补给仓库驻此达二月之久,结果将存粮消耗殆尽,以致全军现在找不到任何可吃的东西。
   11月14日,拿破仑离开斯摩棱斯克,岂料,欧仁的前卫部队于11月16日在克拉斯诺为库图佐夫所阻,俄军现在挡住了法军的退路。一场激战随即爆发,但拿破仑相当果敢,立即将近卫军和达武军拉上去,库图佐夫再次退走。内伊率领的后卫部队与主力的联系一度被俄军切断,经过一番苦斗,内伊才杀出重围与主力会合,使其六千人的部队生还者仅剩八百。
  大军团此时正面临着极其严峻的考验。拿破仑本想退往其最近的补给兵站明斯克,但11月22日,他获悉明斯克已被俄国海军上将奇恰戈夫占领,而这支俄国生力军是俄土和约缔结之后,俄军从摩尔达维亚抽出来的。因此,拿破仑被迫取道更北面的一条路线退往维尔纳。在这条退路上,横卧着第聂伯河右岸的一条支流别列津纳河的沼泽河谷。跨越该河的唯一桥梁位于鲍里索夫,此处原有一个波兰师据守,但11月21日,俄军奇恰戈夫部奇袭鲍里索夫时焚毁了该桥。乌迪诺军虽夺回了鲍里索夫,但由于奇恰戈夫仍在对岸,法军重建该桥是不可能的。此外,由于天气骤然转暖,冰化河开,别列津纳河泛滥的河水夹着大块大块的浮冰自上游流下,法军步行过河也是不可能的。于是,拿破仑派了一个名叫埃布勒的炮兵将军去北边更远一点的一个地方架桥。正是这个埃布勒将军在任马塞纳军炮兵司令时,曾为瓦格拉姆会战成功地完成过在多瑙河上架桥的任务。这次,他在鲍里索夫以北五英里的斯图蒂杨卡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架桥点,该处的渡口仅有少量哥萨克巡逻队在看守。埃布勒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在11月25日建起了两座长一百六十码的高架桥:一座供步兵通过;另一座供火炮和运输车辆通过。这样,在其后两天内,全军都渡过了该河。
  然而,这两座桥上的拥挤情况是骇人听闻的。11月22日,拿破仑曾下达过下述简短的军令:
  必须减少辎重。所有将领和参谋军官凡有几辆辎重车的应烧去一半,将马匹送到停炮场,交炮兵使用。 [ 注:在根据这一命令予以焚烧的车辆中,有一辆装载的是拿破仑的私人图书。 ]

  但是许多人违抗命令,结果桥上竟被一群群乱哄哄的男女和骡马车辆挤得水泄不通。此刻俄军正从三面杀来:奇恰戈夫在南,维特根施泰因在北,米洛拉多夫克与库图佐夫前锋在东。俄军炮火也从俯控高架桥的山脊上射来,更加剧了桥上的混乱。维克托率后卫三千人于11月29日晨过桥后即将桥焚毁。法军损失约二万五千人。
  抢渡别列津纳河是大军团的“天鹅之歌” [ 译者注:天鹅之歌:西方古代传说中,天鹅临死时发出的美妙歌声。 ] ,因为它从此便丧失了战斗力。12月3日,拿破仑在莫洛杰奇诺写下了其著名的第29号公报,该文颇为真实地记叙了11月6日以来各次作战的情况。它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
  我们的骑兵已无马可骑,以致我们不得不把那些还有一匹马的军官召集拢来组成四个连,每个连一百五十人,由将军任上尉,上校当军士。这支神圣的骑兵队伍由格鲁希将军指挥,直接听命于那不勒斯国王(缪拉),在一切行动中随待皇帝左右。陛下的身体从未这样健康。

  两天以后,拿破仑在斯莫尔冈把军队交给缪拉指挥,自己则由科兰古陪同乘车奔赴巴黎。12月18日,他回到了杜伊勒里宫。
  拿破仑这样做是不无道理的,因为其大军团作为一支战斗力量已不复存在,而其新交的盟友,就是明天的敌人,倒戈在即,他的帝国眼看陷入绝境。12月30日,统率普鲁士军的约克将军一抵达东普鲁士,便与在陶拉格的俄军签订了停战协定。率领奥地利派遣军的施瓦岑贝格亲王也单独与俄军奇恰戈夫上将签订了停战协定。1月17日,缪拉抵达波森(波兹南),这时他突然想起他是那不勒斯国王,于是赶紧把军队交给欧仁亲王指挥,自己回温暖地带去了。
  西班牙军团此时早已交给无能的约瑟夫国王任其摆布。威灵顿7月份在萨拉曼卡战胜马尔蒙迫使约瑟夫仓皇撤离马德里,这就大大地激励了西班牙国民的士气。拿破仑在俄国一败涂地的消息传来后,进一步增添了他们的勇气。西班牙军团也注定要完蛋,因此拿破仑两头落空。
  事后指出拿破仑在征俄战役中所犯的军事错误是容易的。其第一亦即最大的错误莫过于尚未征服西班牙就踏上了征俄的险途。他原想孤注一掷,企图夏天在立陶宛平原一举击败俄军,而不必另找麻烦率领多国联军穿越白俄罗斯荒原。但当俄军避而不战,先后从北面、东面和南面溜走时,大军团就已经在劫难逃了。这种规避并非俄军在战略上有什么高招。事实上,完全是由于其将领们优柔寡断,缺乏合作之所致,诚然其结果是一样的。8月底,任命肥胖且缺乏生气的库图佐夫接任总司令一事确保了这种规避战略得以继续。唯有一次,尽管是勉强的,库图佐夫的确打了一场对阵战。而那次,拿破仑又碰巧生病,加上犹豫不决,致使那次战斗发展成为对一支沉着应战的守军所进行的一次正面进攻。拿破仑在战斗中所作的唯一的一次决定是在紧要关头拒绝投入其近卫军,结果丧失了一次获得决定性胜利的机会。
  如果在决定越过斯摩棱斯克继续行军之前,把交通线组织得好—些,并且在给官兵提供冬装,为军马加钉防滑钉方面都预有准备的话,那么从莫斯科撤退的痛苦也许会减轻一些。拿破仑惯于采用的因粮于敌的那套做法在俄罗斯的荒原上根本行不通。认为他的这次惨败是由于非同寻常的严寒所致也是错误的。事实上,那年冬天较往常温和,至少在11月中旬以前是如此。拿破仑的空前厄运恰恰是由于那年11月的最后一周,已经封冻的别列津纳河突然解冻而带来的。
  拿破仑对征俄战役的指导表明,其军事才能已开始衰退,不过还远未衰竭。
第16章 覆亡的开端(1813)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尽管拿破仑的征俄之战遭到了惨败,但他却无意善罢甘休,一回到巴黎,便立即着手组建一支“新大军团”,以迎击敌人的反攻。他预料这一反攻很快就会到来。现在关键在于抢在数量上占压倒优势的俄军得以在普鲁士边境集中之前迅速采取行动。拿破仑不可战胜的神话已经彻底破产了,如果再让时间溜走,那么那些勉强凑集起来的卫星国诸如奥地利、普鲁士、萨克森和巴伐利亚都会脱离运行轨道而去。
  毕竟,事情还不像表面所看起来的那样严重。征俄之战中伤亡的半数并非法国人,主要损失是那些被强迫征入大军团的巴伐利亚人、符腾堡人、萨克森人、普鲁士人、波兰人和意大利人。如今这些仆从国又被号召在人员和马匹上作出新的奉献。为了补充法军骨干,拿破仑提前征召1814年度和1815年度新兵入伍,此举给拿破仑增添了三十万新的生力军。他先前曾组建一支“国民自卫军”(本土军)作为军队的后备力量。这支部队各部编成也有别于正规军的团队,而且根据宪法只应在法国国内服役。但现在他们却被大批地转为正规部队。
  由于下级军官极为缺乏,二百名军校在校学员被提前派到军中任职,一百名服役十年以上的士官被提升为少尉。但在征俄战役中损失最严重的兵种还是骑兵。2月26日拿破仑命令陆军大臣为进行1813年战役而重建整个骑兵,其编成如下:
  德意志军团:255个中队,58,600人
  西班牙军团:89个中队,19,700人
  国内部队:116个中队,26,700人
  共计:400个中队,105,000人
  上述骑兵中有二万七千人是1814年度和1815年度新兵。宪兵队军官奉命协助训练新入伍的骑兵和军马。
  与此同时,在东线,欧仁亲王那支被打得七零八落,余下不到二万人的军队,在库图佐夫的俄军前卫维特根施泰因军的进逼下被迫后退。拿破仑派人给他的这位继子下达紧急命令,要他坚守维斯杜拉河一线。但等命令送达时,欧仁早已被逐到了奥得河。到一月底,他已退至易北河一线的后方,而俄军则进入了柏林。拿破仑忘记了在隆冬季节波兰和东普鲁士早已坚冰复盖,哥萨克骑兵可以自由驰骋,对法军据守的桥头筑垒阵地进行翼侧包围。他对欧仁的溃退极其恼火,一再严厉斥责:
  你要尽可能长时间留在柏林,以身作则,维护军纪。无论是普鲁士的城镇还是乡村,以至柏林,如有任何反叛迹象,即可付之一炬。假使你不得不撤往易北河,那么不应再往后退……骑兵部队正在法国国内大规模重建,但我们仍需要争取整个四月份的时间。到五月份,我就可以集中美因军团三个军以及近卫军和大量的炮兵、骑兵。那时我就可以将俄军赶回涅曼河。

  更使拿破仑怒火中烧的还是前线消息不灵。3月7日他给业已退至维腾贝格的欧仁写了一封信:
  我无法给你下达任何命令或指示,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履行任何职责。你从不向我呈送详细战报和兵力报告,你没有告诉我只言片语。不仅仅是你,连你的参谋人员也都对我装聋作哑。甚至连指挥各军的将军到底是谁?他们现在何处?我都一无所知。对你们目前的军事态势我如在雾中,也不明了你的炮兵状况如何。我得不到丝毫情报,完全置身于黑暗之中。你叫我如何对部队发号施令?

  现在的困难在于留下来辅佐欧仁的贝尔蒂埃由于在俄国劳累过度,心力交瘁而病倒了,拿破仑自己身边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参谋长,只好由宫廷大臣迪罗克将军暂时代行其职。
  拿破仑为1813年战投拟定的战略计划是以其左翼即欧仁指挥下的“易北军团”迟滞俄军行动;同时在弗朗科尼亚重新组建一支称之为“美因军团”的打击力量,该军团拟穿过图林根森前进,在萨勒河一线展开,并在那里与易北军团会合,然后并力向东横扫,将俄军一举驱逐出萨克森和东普鲁士。三月初,拿破仑在写给他的盟友符腾堡国王弗雷德里克的信中曾要求他把部队集中于维尔茨堡,信中还就其计划作了如下概述:
  我已晓谕各部,可暂让俄军推进,对于即将打响的战役,我已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必须对图林根山区实施掩护以确保莱茵邦联的心脏地区免受哥萨克骑兵巡逻队的袭扰。尤为重要的是陛下应当集结数千骑兵于维尔茨堡。

  哥萨克骑兵巡逻队的袭扰的确使整个德意志北部惶惶不安。3月12日两百名哥萨克骑兵竟然袭击了汉堡,当地的法军指挥官劳里斯顿和圣西尔命令法军仓皇撤退,为此拿破仑怒不可遏。他给欧仁的信写道:
  劳里斯顿将军似乎性格不稳,极易激动,我极其担心,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当一个指挥官。

  其实,劳里斯顿和圣西尔是拿破仑刚刚委任为军长的。由于劳里斯顿曾经在瓦格拉姆指挥过近卫炮兵,所以被允许继续留任军长,而圣西尔则由麦克唐纳取而代之。
   3月12日,拿破仑发布命令,确定新大军团编成如下:
  第一军,达武
  第二军,维克托
  第三军,内伊 [ 注:内伊元帅因在博罗季诺和莫斯科撤退期间表现英勇被封为莫斯科亲王。 ]
  第四军,贝唐德
  第五军,劳里斯顿
  第六军,马尔蒙
  第七军,雷尼埃
  第八军,波尼亚托夫斯基
  第九军(巴伐利亚人),奥热罗
  第十军,拉普
  第十一军,麦克唐纳
  以上各军共包括四十一个步兵师和十一个骑兵师。此外在莫斯科撤退中损失最轻的近卫军被改编为两个师,分别由莫蒂埃和贝西埃尔指挥,共有一万二千名步兵,三千名骑兵和六十门火炮。军团骑兵共编一百七十二个中队,分属三个骑兵军。
  经过拿破仑三个月坚持不懈的努力,这支新军开始初具规模,尽管编制尚未臻完善,特别是由于军马不够,骑兵缺编严重。事实说明,这对于获取敌人行动的情报是一个极为不利的因素。
  到三月底,当贝尔蒂埃回到指挥岗位时,拿破仑已在弗朗科尼亚集结了一支共约八万五千人的打击力量,即由第三、第四、第六军、近卫军和一个骑兵军组成的“美因军团”。这在数量上已经超过了正在奥得河一线集结的普俄联军,后者只不过大约五万人。
  得知法国守军撤离汉堡的消息,拿破仑曾命令欧仁派达武去那里挽回败局。正在德累斯顿与普军相峙的达武接到命令后即炸毁了易北河上的桥梁,撤出了萨克森首都。这又激怒了拿破仑。3月28日他对欧仁写道:
  这位元帅(达武)在德累斯顿撤退期间的所作所为说明他的战争观念何其荒谬和愚蠢。

  四月中旬,这支打击力量(美因军团)开始穿过图林根森林沿着1806年10月耶拿战役开始时大军团所走过的同一道路北进。事实上它同时穿越昔日扎尔费尔德、耶拿和奥尔施泰特等旧战场。4月14日拿破仑离开巴黎,经过四十个小时的跋涉于4月17日抵达美因茨。美因茨是全军右翼的主要补给基地,拿破仑在那里逗留了一个星期,视察部队后方勤务。这里的所见所闻,都难以使他称心。到达美因茨的当天,他曾给在巴黎的财政大臣莫林伯爵发去一函,他气急败坏地写道:
  我们的财政体制完全乱套了。我不得不浪费数小时去清理这团乱麻,并和那些低级官员打交道。我已告诉过你美因军团与易北军团要完全分开,各军团均应有各自的军需官。你只要费点神看看地图就会发现马格德堡的军需官正处在激战之中,根本无暇顾及美因茨方面的事情。我们这里并不缺少金钱,我们缺少的是健全的体制。

  同一天他还抽空就战斗训练问题给第六军军长上了一课。马尔蒙是炮兵出身,拿破仑也许认为他在步兵战术方面不甚精通。他在信中指出:
  我坚持认为最重要的战术动作就是组成营方阵。营连指挥员必须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实施这一机动。这是对抗敌人骑兵冲击和救助全团的唯一办法。依我看,你的军官们的动作没有一个不是慢吞吞的。应每天向他们讲解这一原则,把它灌输到他们的脑海里去。

  决不能给你的西班牙营以逃跑之机。决不能派他们去执行分遣队、前哨和警卫等分散勤务,必须使之经常保持集中状态,并置于法军各营的监视之下。

   4月25日拿破仑进至埃尔富特,29日抵瑙姆堡,30日将大本营设于魏森费尔斯。此时他又从贝唐德的第四军抽调了两个师组建了一个新的第十二军,由乌迪诺指挥。乌迪诺还另外得到了两个巴伐利亚师,而贝唐德则补充了一个意大利师和一个符腾堡师。
  此时,拿破仑早已命令欧仁将易北军团主力南移至哈雷和梅泽堡之间萨勒河下游的左岸集中。因此到4月30日,美因军团(八万五千人)即与易北军团(六万人)会师。先头军随即奉命跨过萨勒河向东开赴莱比锡。
  由于缺少骑兵,拿破仑难以确知敌人的兵力及其部署。事实上敌军广为分散而且颇为混乱。库图佐夫元帅不久前还因其战功被封为斯摩棱斯克亲王,3月25日即患伤寒于西里西亚去世。当时停辕于德累斯顿的沙皇下令维特根施泰因伯爵继任联军总司令。维特根施泰因正在将其军团主力向莱比锡以南十五英里皮高附近的埃尔斯特河集中。他意识到莱比锡将是拿破仑的第一个打击目标,他企图在法军渡过萨勒河后攻其右翼。眼前,联军可动用的兵力有俄军三万五千人,布吕歇尔指挥的普军三万三千人,另外还有一部兵力在克莱斯特率领下据守莱比锡。这样,在数量上,拿破仑占有二比一略强的优势。
   5月1日上午,法军渡过萨勒河,在魏森费尔斯至梅泽堡之间以十英里宽的正面向东挺进。内伊的第三军和贝西埃尔的近卫骑兵为右路纵队前部,马尔蒙的第六军殿后。左路纵队从梅泽堡前进,以麦克唐纳的第一军为前锋,劳里斯顿的第五军殿后。贝唐德的第九军和乌迪诺的第十二军在两个纵队之后跟进。这一行军序列是拿破仑营方阵战略路线的出色范例。它可以随时与正面之敌或翼侧之敌进行遭遇作战。
  渡过萨勒河不久,近卫骑兵就在里巴赫小溪与敌前哨遭遇。俄军第一次炮火齐射就击中目标,贝西埃尔被一颗炮弹炸死。他是第二个在战场上牺牲的拿破仑的元帅 [ 注:第一个战死的是拉纳元帅,1809年在阿斯佩恩-艾斯林战役中受伤而死。 ] 。
  夜幕降临时,拿破仑随内伊前卫到达吕岑。这是莱比锡西南十二英里的一座小镇,1632年11月16日著名的吕岑会战的古战场,瑞典国王古斯诺夫·阿道夫就战死在这里。往北再去四英里之地,欧仁的先头军,麦克唐纳的第十一军已抵达马克朗斯泰特,最左端劳里斯顿的第五军已奉命向莱比锡进军。
  与此同时,维特根施泰因已将联军集中于皮高,在吕岑东南方向不过八英里之遥。5月2日上午联军励兵秣马,准备在此迎战拿破仑。拿破仑对联军的接近似乎预有所闻,因为他于当日清晨四时曾命令内伊向该方向派出强大的搜索兵力。上午十一时,他的一个先头师停下来点火做饭时,遭普军前卫截击。普俄联军动作迟援,没有及时抓住这一战机,以至战斗在吕岑南面和东面全面铺开。格罗斯戈斯岑和卡加等村庄数易其手。当时在吕岑的拿破仑本来希望战斗最好在更北面一点的莱比锡附近爆发,但当他一听到南面传来隆隆炮声时,就跨马飞驰,直驱三英里,赶到格罗斯戈斯岑,亲自指挥作战。内伊的第三军奉命不借一切代价坚守阵地,牵制住敌人;马尔蒙的第六军奉命靠拢,在内伊的右侧投入战斗;在更南面的贝唐德的第四军奉命攻击联军左翼,近卫军也奉命向炮声集中的方向前进。整个下午,战斗异常激烈,你进我退,杀得难解难分。内伊军伤亡惨重,呈现不支之势。然而拿破仑却毫无顾忌,将身体暴露在战场之上,亲自督战,激励斗志。拿破仑命令德劳特将八十门大炮集中使用,重施瓦格拉姆战役故伎,朝着联军中央猛烈轰击,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随即拿破仑以十六个营的青年近卫军由缺口发起进攻。
  但是联军的队伍依旧岿然屹立,布吕歇尔的骑兵还有力地发起了几次冲击。当夜幕低垂时,作战双方都已筋疲力竭,各自暂且在阵地上露宿歇息。双方伤亡都很严重,拿破仑承认法军方面连死带伤达万人之多,而联军损失也当在此数。布吕歇尔的参谋长沙恩霍斯特将军重伤致死,其职务由尼西劳接替。
  此时,北翼劳里斯顿的第五军已将克莱斯特逐出了莱比锡,为此维特根斯泰因不得不把他那支受到重创的部队向东撤往德累斯顿。法军由于缺少骑兵也未予追击。
  拿破仑在吕岑会战中身先士卒,表现卓出。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亲自指挥,表现了极大的勇气。在他的部队里刚入伍的新兵和无经验的军官所占比例尽管如此之高,但仍能取得这样的战果,无疑应归功于他充满活力的领导。会战的第二天,拿破仑以非同寻常的言辞向部队发布了嘉奖令:
  将士们:对你们的表现我表示由衷的喜悦!你们没有辜负我的期望!由于你们自觉服从命令,英勇作战,完成了所赋予的一切作战任务。在举世闻名的五月二日,你们打垮了俄皇亚历山大和普鲁士国王指挥的俄普联军。你们给法国光荣的鹰旗增添了新的光彩。吕岑会战将高踞于奥斯特里茨、耶拿、弗里德兰和莫斯科诸战役之列……我们要把那些鞑靼人毫不留情地赶回他们也许永远走不出来的严寒地带。让他们永远呆在他们坚冰覆盖的不毛之地,过着奴隶般的、野蛮的、腐臭的生活,在那里人类堪与野兽同伍。

  吕岑会战后,联军向东退至德累斯顿,拿破仑之所以未能实施强有力的追击,有如下几个原因:他一直缺少骑兵,许多部队军纪涣散,加之补给工作也准备得不充分。联军在撤退时得到了米罗拉多夫克率领的一支俄军生力军和布吕歇尔的普鲁士军的有力掩护。此外,法军追击之所以中途受挫,拿破仑的继子,一直指挥着左翼部队的欧仁亲王的无能也是一个原因。五月四日拿破仑给贝尔蒂埃下令说:
  告诉欧仁亲王,他的行军速度太慢了!他的纵队间隔距离太大,以致妨碍整个部队的行动。他的部队车辆太多,而且毫无纪律。他必须明白要严格执行各项规定。先头师行军时不得携带任何辎重。

  欧仁平庸无能,屡屡失误,拿破仑为此十分恼火。一星期后,拿破仑解散了“易北军团”,将他这位继子送往一直平静无事的意大利前线指挥部队。
  作为一个炮兵专家,拿破仑对供给部队的炮弹质量之差极为不满。5月5日他写信给陆军大臣:
  在上一次会战期间,令我最为恼火的是眼看着三分之一以上的炮弹不能爆炸。这是至关重要的一件大事。这是由于在仓库储存时间过久的缘故,它决不是偶然的。对于炮兵部队如此玩忽职守,决不能用“但是”、“假如”一类的话予以原谅。我亲眼看到许多这样的炮弹躺在战场上,他们虽有引信,但没有起爆药……作为一个炮兵总监竟然将这样不能用的弹药送到战场上来,应当依照军法枪决!

  把欧仁赶走以后,拿破仑对部队进行了改编,组建了一个新的左翼集团,由内伊领导,包括内伊自己的第三军、维克托的第二军、劳里斯顿的第五军、雷尼埃的第七军和塞巴斯蒂安指挥的一个骑兵军,共约十万人。拿破仑的主力则包括贝唐德的第四军、马尔蒙的第六军、麦克唐纳的第十一军、乌迪诺的第十二军、莫蒂埃的近卫军以及拉图尔莫博指挥的一个骑兵军,共计十万余人。
  联军放弃德累斯顿,继续向东撤退。拿破仑5月8日进入萨克森首府,恢复了弗雷德里克·奥古斯塔斯王位。法军遭到据守德累斯顿附近易北河右岸的俄军后卫部队的强烈抵抗。易北河对岸地区山峦起伏,树林密布,对于敌人的意图拿破仑大惑不解。5月13日他写信给内伊说:
  我正着手收集若干骑兵,我已给拉图尔莫博将军四个师,约一万二千人。近卫骑兵有四千匹马,还可望随时得到大量增援。我至今还看不出普军意欲何为?诚然,俄国人正在退往布雷斯劳,但普鲁士军是否如他们所宣称的也会向布雷斯劳退却?抑或会冲向柏林以掩护其首都呢?这后一种可能性似乎是顺理成章的。这些就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翌日,他得到确切的情报说布吕歇尔、克莱斯特和约克指挥的普军已取道柯尼斯堡退至通往布雷斯劳的公路上的包岑。因此,柏林已处于无防护状态。
  联军打了几场激烈的后卫战,且战且走,退至德累斯顿以东三十五英里包岑附近的施普雷河上游之后。在这里,他们占领了右岸一个坚固的设防阵地,控制了沿河一线。阵地从包岑向北延伸,长达七英里,并得到东西三英里远处沿山脊平行修筑的第二道防线的增援。山脊俯控一道小山谷,山谷里有克雷克维茨、普雷蒂茨和格莱纳等村庄。这道双重防御阵地由八万五千名联军据守,巴克利指挥的一支俄军生力军为右翼,布吕歇尔、克莱斯特和约克居中,另一支俄军为左翼(南翼),此外沿施普雷河还有一道警戒线予以掩护。联军阵地在战术上是坚强的,但在战略上却颇为不利,因为在包岑以南二十英里即为波希米亚边境。奥地利至今保持中立,如果普俄联军被迫退入波希米亚就有被扣留的危险。
   5月19日在侦察敌人阵地后,拿破仑决定以乌迪诺的第十二军、麦克唐纳的第十一军和马尔蒙的第六军发起正面攻击,牵制包岑附近的联军左翼,同时由内伊直接指挥四个军,在包岑以北七英里半的克里克斯渡过施普雷河,然后向普雷蒂茨村发起攻击,迂回联军右翼。因此,5月20日上午法军右翼向前推进,逐退了据守河岸的敌军前哨。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法军在河上架起了高架桥,并在右岸获得了一个立足点。于是拿破仑命右翼暂停前进,以便将内伊从左侧拉上来。拿破合用铅笔匆匆草拟了一份命令派人送给内伊,要他从普雷蒂茨向东南方向前进,以切断敌人的退路。显然内伊对这一命令并没有理解。这到底是贝尔蒂埃的过错还是内伊的参谋长约米尼的过错,抑或是拿破仑的笔迹潦草 [ 注:拿破仑的笔迹极难辩认,另一次,在滑铁卢会战中也因其字迹模糊不清而引起混乱。 ] 的缘故,尚不清楚。然而由于约米尼长期与贝尔蒂埃不和,在这次会战后,他就投奔到联军方面去了。
  经过艰苦奋战,内伊于上午十时到达普雷蒂茨村,但按命令他应在上午十一时到达。因此,他停下来坐等而不是继续推进。由于发现其右翼和退路受到威胁,联军悄悄地撤离阵地,向东退往戈尔利茨。整个撤退得到骑兵和炮兵的掩护,秩序井然。法军既没有抓到一个俘虏,也没有缴获一门火炮,而且由于其骑兵薄弱,也未能坚决实施追击。这次战斗十分激烈,法军损失一万三千五百人,联军损失约二万人。拿破仑在包岑的战术性胜利只不过是一场肥皂泡式的胜利。他的战争指导是软弱无力的,他下达了一些含混不清的命令,而且他给内伊的自主权也太多了,内伊虽然是一名果敢的猛将,但他并没有真正的战术眼光 也没有指挥一个军以上的兵力的能力。
  包岑失利使联军处于一种不妙的境地。他们在吕岑之战和包岑之战中接连遭受重大损失,普俄之间也开始出现纷争。沙皇以巴克莱取代了维特根施泰因。巴克莱认为目前难以取得军事胜利,坚持将俄军从西里西亚撤到波兰。于是,拿破仑6月1日占领了布雷斯劳。但是拿破仑的战略形势同样不容乐观,他现在正置身于一个对他充满敌意的国度里。他的交通线过度延伸,日甚一日;他缺少弹药,伤病员也急剧增加。他紧靠奥地利边境,而奥地利的态度近来日趋强硬,倘若他们加入俄普联盟,拿破仑的处境就会更加险恶。交战双方都急欲争取一段喘息之机。于是6月4日双方在普列斯维茨达成休战协议,休战期限为6月底,后又延至8月17日。
   6月2日,拿破仑曾向陆军大臣解释自己的观点:
  这次休战干扰了我的胜利进程。我之所以作出这一决定是基于以下两个理由:一是我缺少骑兵,使我难以实施强有力的打击;二是奥地利的敌对态度……我认为,休战将持续到整个六月份和七月份……假如可能,等到九月份我将实施一次决定性的打击。我希望到那时我将处于一种足以摧垮敌人的有利态势。

  许多权威人士,包括约米尼在内,认为签订休战协议是拿破仑整个一生中所犯下的最大的一个错误。这段喘息之机,也许更有利于联军,而不是法军,而另一方面,拿破仑的处境则极其危险。6月10日拿破仑在德累斯顿设立了大本营,并在这里挖掘战壕,修建一个强大的兵营,作为下一步作战的基地。然后,他着手改编军队,增强各部实力。他又在汉堡组建了第十三军,由达武指挥,该军在驻地修筑了强大的设防工事,成为防卫北德意志及其左翼的支撑点。
(本章未完)
7月1日,拿破仑获悉驻西班牙法军在维多利亚遭到威灵顿的毁灭性打击,立即将一直指挥其近卫军的苏尔特派往西班牙统一指挥驻该国的法军,试图坚守埃布罗河一线,顶住威灵顿。
  到七月底,拿破仑又重新调整了军队部署,以应付奥地利一旦加入反法联军可能带来的危险,这一可能性正一天天变为现实。拿破仑的主力部队已超过二十万人,集中在易北河至博伯尔河之间的德累斯顿-包岑-戈尔利茨-洛文贝格地区,面对波希米亚边境。另一个独立集团由第四军、第七军、第十二军和第三骑兵军组成,计七万二千人,在乌迪诺指挥下,集中于易北河和施普雷河之间的维滕贝格至卢考地区,准备向柏林发起冲击。
   8月12日,奥地利向法国宣战,加入反法同盟。这就使联军在人数上获得了对法军的明显优势。但他们也有战略上意见不一的弱点。沙皇、奥皇和普王成立了一个联军司令部,以协调战略方针。战场上的最高指挥权则交给了施瓦岑贝格亲王,因为他们认为拿破仑将极力把战争引向波希米亚。施瓦岑贝格现年四十二岁,并没有多少军事才干,但他性格随和,易于相处。他有一个很精明的参谋长拉德茨基将军。
  奥地利加入联军阵营严重削弱了拿破仑的战略地位,因为一支部队如果通过埃尔茨山口走出波西米亚就可以从南面迂回易北河一线,直指莱比锡和德累斯顿。事实上这正是联军的计划。联军组成了三个军团:西里西亚军团,九万五千人,由布吕歇尔指挥,从布雷斯劳向戈尔利茨前进,牵制法军右翼;波希米亚军团,二十三万人,由联军总司令施瓦岑贝格直接指挥,从布拉格向西北方向运动,跨过埃尔茨山,从南面进攻德累斯顿;同时由拿破仑的表兄弟,现已立为瑞典王储的贝尔纳多特指挥北路军团,计十一万人,威胁易北河下游维滕贝格、马格德堡和汉堡附近的法军守卫部队,并掩护柏林。奥、普、俄、瑞四国联军总计四十三万五千人,因此数量上超过了拿破仑三十七万五千人的打击力量。
   8月17日,一俟停战期满,战端重启,联军即将其计划付诸实施。拿破仑没有首先去考虑如何对付联军的攻势,他感到呆在易北河一线后面还算安全,他的部队主力已预先集中于德累斯顿至戈尔利茨一带。他已采取防范措施,在德累斯顿南面出口修建了强大的设防兵营,使之成为一个可靠的支撑点,以对付联军的进攻作战,但他的政策则是静观联军的攻势如何发展。无疑,他应首先倾其全力摧垮布吕歇尔,然后挥兵南向,对付出现在埃尔茨山口的施瓦岑贝格指挥的波希米亚军团。如果是1796年的拿破仑,他势必采取这一计划,并以闪电般的速度予以实施,然而1813年的拿破仑却犹豫不决,终至失败。
  拿破仑所采取的措施是将部队分为两支:一支由乌迪诺(这并非最佳人选)指挥,包括第四军、第七军、第十二军和第三骑兵军,计七万二千人,集中在德累斯顿以北六十五英里的卢考附近,以攻占柏林;另一支由麦克唐纳(同样是一名平庸无奇的指挥官)指挥,包括第三军、第五军、第十一军和第二骑兵军,计十万零二千人,负责进攻布吕歇尔。拿破仑给后一支部队下达的指示如下:
  该部主要目标是牵制敌人的西里西亚军团,一是防止敌军进向齐陶从而切断我交通线;二是防止敌军向柏林推进,以攻击乌迪诺。我希望该部将敌人逐过乔尔,然后坚守傅伯尔。

  不幸的是,这两支部队都遭到了惨败。乌迪诺突入到离柏林约十二英里处,8月23日在格罗斯贝伦遭到普军的猛烈反击,并被逐回卢考,损失三千人和二十三门火炮。麦克唐纳的遭遇更惨,8月26日在奥得河支流卡兹巴赫河上被布吕歇尔彻底击败,狼狈而逃,损失二万人和一百零三门火炮。在整个战役的危急关头拿破仑派遣这两支部队去独立地大范围地执行战斗任务共消耗了六个步兵军和两个骑兵军,使他自己的打击力量减少到二十万零一千人,以致完全丧失了内线集中所赋予的主动权。
  拿破仑在这次战役中的战略弱点从他8月23日口述给贝尔蒂埃的一份记录中进一步得到证实:
  告诉麦克唐纳我的大本营今天移至戈尔利茨,我的作战行动取决于敌人的行动。假如23日或24日敌人确实向德累斯顿前进,我打算把主动权让给敌人,立即向德累斯顿的设防阵地运动,在那里进行一场对阵战。假使这样的话,敌军将背靠莱茵河,而我们则将依托奥得河。因此,如我们不能取胜,我可以撤进设防营地里去,在最坏的情况下,我也可以跨过易北河到达右岸,维护我的交通线。我将视情况在托尔高、维滕贝格或马格德堡采取渡河行动。假如敌人不采取明确的攻势行动,我则很可能于今天或明天发动攻势,向布拉格进军。

  显然他把赌注押在乌迪诺一举攻占柏林上面。事实上,拿破仑将乌迪诺和麦克唐纳两支部队拱手奉献给贝尔纳多特和布吕歇尔,任其宰割,充当了无谓的牺牲品。
  但是,与应该取得的战绩相比,拿破仑还是获得了较大的成功。8月22日,施瓦岑贝格的二十三万大军越过波西米亚山脊,开始推进。26日,尽管还未完全展开,施瓦岑贝格就向拿破仑在德累斯顿设防阵地南面的环形防线发起进攻。对于防御工事的状况拿破仑甚为不满。25日他责备工兵司令罗格里拉将军说:
  目前的战争棋局是复杂的。我们必须与之作战的敌军在数量上令人生畏。假如你计划中的三个据点业已建成,假如街垒已经筑起,假如皮尔纳渠彻底挖好,对于德累斯顿的实力我就有更大的信心,就有希望在此坚守十至十二天。那么,我就可以嘲弄敌人,并将进军波西米亚。但就该城眼前的状况而言,实在无法象我期待的那样给我以信心。

  拿破仑惯于在事情弄得一团糟的时候寻找替罪羔羊,而野战防御工事则是最好不过的借口。
  施瓦岑贝格于26日下午四时发起攻击,俄军在右,奥军在左,普军居中,但是联军之间的协同差,而且是逐次投入兵力。圣西尔军和内伊、莫蒂埃指挥的近卫军展开强大的反攻,打退了所有点上的敌人。27日维克托军和马尔蒙军于夜间赶到,冒着滂沱大雨,继续战斗。双方展开一场血战,但联军始终未能突入法军防御阵地。黄昏时分,施瓦岑贝格下令向波西米亚边境全线撤退。联军约伤亡三万八千人,损失26门火炮,法军损失也达万人。对于溃退之敌,法军没有实施有力的追击。拿破仑浑身湿透,下午6时返回德累斯顿的王室城堡,除了命令缪拉、马尔蒙和圣西尔向西南和南面追歼逃敌以外,他似乎失去了进一步采取积极行动的兴趣。
  对于向山口撤退的联军拿破仑未能实施无情的追击,这表明他的领导能力和战略活力正在衰退。假如他不曾把四个骑兵军中的两个骑兵军抽调给乌迪诺和麦克唐纳的话,施瓦岑贝格的军队很可能在到达山岳掩蔽地带之前就已被彻底摧垮了。德累斯顿战役是一次胜利,而且也是他在外国土地上的最后一次胜利,但象包岑之战一样,这次战役没有取得战略成果。
  拿破仑听任他的军长们自行与退却之敌打交道,而他自己却留在德累斯顿。这又导致另一场灾难。8月28日旺达姆的第一军,三万人,奉命“突入波西米亚”,并摧垮了构成施瓦岑贝格的联军右翼的俄军。旺达姆在毫无援助的情况下遂行这一任务。8月30日上午旺达姆被克莱斯特的普军诱入库尔姆附近埃尔茨山的一条峡谷,以致全军覆没,损失了所有火炮和装备,旺达姆本人也被俘。
  乌迪诺、麦克唐纳和旺达姆接连遭致惨败,再次表明如果没有拿破仑本人对作战行动的积极控制,他的整个指挥系统就会彻底瘫痪。他的部属充其量都不过被训练为一部机器上的齿轮,自然也就毫无独立行动的能力。
  德累斯顿会战前两天发生了一个意外事件,动摇了拿破仑对其德意志邦联各部队的可靠性的信心。威斯特伐里亚国王热罗姆送给大军团作为贡礼的两个轻骑兵团,途中携带全部武器、马匹和团运输工具投敌。这虽然还不是根本性的军事灾难,但它不祥地预示着更严重的倒戈事件就会到来。
  由于未能打垮在德累斯顿与之列阵对抗的敌军,昔日从莫斯科撤退后所曾面临的战略问题如今又摆在了拿破仑的面前。夏季眼看就要过去了,每一个星期的消逝,就意味着更多的增援的俄军生力军的到来。而拿破仑的兵力问题则日益严重。他早已将1814年度新兵征召入伍,而乌迪诺、麦克唐纳和旺达姆造成的人员和火炮的损失又是无法弥补的。他仅有的预备队是奥热罗的第九军,正守卫着通过巴伐利亚的交通线。8月30日拿破仑在德累斯顿回顾其战略形势时曾口述了一份冗长的备忘录,其中部分内容对于展示拿破仑心理上的变化是颇有意味的:
  我必须在两项作战计划之间作出抉择:其一是利用战胜奥地利的有利形势向布拉格挺进,但我难以先敌抵达布拉格,而且这是一个坚固的设防城市,我不可能攻克它;另外,如果波西米亚发生叛乱,我势必陷入一种极其困难的境地。我虽可以据守布拉格至海岸一段的易北河,但它太长了。只要有一点被突破,就敞开了通往威斯特伐里亚的大门,并将迫使我退入我的版图内最薄弱的部分。

  其二是:进军柏林。这样我就可以立即取得一项重大成果。可以保护汉堡到德累斯顿一线,而我将居于这条防线的中心,能在五天之内抵达防线两端;并可以救援什切青和库斯特林,还可马上把俄奥两军分割开来;可在柏林找到大量食物,尤其是马铃薯,这样就可把这场战争打下去。这场对奥战争只能以十二万人在德累斯顿和霍夫之间采取守势,这将给我军提供一个整编的机会。

  对形势的这一坦率评论,展示了拿破仑的战略观念中的一套新思想:他不再醉心于以蒙特诺特、耶拿、弗里德兰和奥斯特里茨诸战役的方式无情地摧毁敌人的军队;他思想上已迷恋上了地理目标——布拉格、柏林。更糟糕的是,在这次战役中,他已放弃了那些他迄今一直严格遵循并经常不断地向部下强调的基本作战原则:“集中你的兵力”,“切勿将它们分割开来”,“保持相互支援的距离,以纵队行军”,“无情地追击敌人”,所有这些训示都已置诸脑后。他赋予乌迪诺和麦克唐纳的战斗目标两者相去一百二十英里。旺达姆被派往埃尔茨,离他最近的支援部队(莫蒂埃的部队)在后方二十英里的皮尔纳。营方阵的辉煌思想也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乌迪诺在格罗斯贝伦的失败拿破仑颇为不满,遂派内伊前去挽救危局,并试图重新进攻柏林。但他同样演出了一场悲剧。9月6日在于特博格西南四英里的邓尼维茨村法军与普鲁士的比罗和陶恩岑军遭遇。内伊在战术上犯了一个大错误,以致被彻底击溃,损失二万四千人和八十门火炮。普军损失约六千人。
  使拿破仑更为恼怒的是麦克唐纳在卡兹巴赫为布吕歇尔所败。他气急败坏地大发了一顿雷霆。9月5日他亲往包岑,企图以生力军控制和挽回局势。然而布吕歇尔小心翼翼地撤走了。两天后拿破仑又返回德累斯顿。其后数周,大军团一直采取守势。在德累斯顿与埃尔茨之间的平原上两军彼此对峙,双方均派出了强大的侦察部队以探悉对方的意图。拿破仑亲赴前线视察,对部队的警戒状况极为不满。9月19日,他发布了如下军令:
  朕对轻骑兵团执行警戒勤务的状况十分不悦。戈布尔赫将军指挥的第一骑兵军,负责掩护全军翼侧,却没有布置警戒,所有战马均无管束。按照军法这种玩忽职守的行为可以处死。

  朕发现一个骑兵警卫班长在皮尔纳附近执行警戒任务时松缰放马,陛下命令该班长降为普通士兵。

  凡驻部队翼侧的骑兵将领如违反现行命令,忽略派出警戒,使部队暴露在敌人的突然袭击之下,一律送交军事法庭审判并处以死刑。

  下一步到底应该如何行动,拿破仑依旧举棋不定。在其后的数周里,他曾下令调动某些部队,但随后又取消了这些命令。他开始意识到,尽管他赢得了三场会战的胜利,但他已经输掉了整个战役。战争的主动权已经转移到了联军手中,他们的资源比他远为丰富。他很难决定到哪儿去过冬。一月份易北河即将封冻,哥萨克骑兵和普鲁士枪骑兵可以畅行无阻。驻汉堡、马格德堡和维滕贝格的法军以及什切青、库斯特林和法兰克福各处奥得河上的桥头阵地都将有被切断的危险。德累斯顿东部地区的补给日益短缺。部队的口粮减少到每人每天仅八盎司面包、八盎司肉和三盎司 [ 译者注:1盎司=28.35克。 ] 大米。9月23日拿破仑写信给庶务总长说:
  军中无可食之物,要找点东西出来简且是幻想。

  这些困难的存在促使拿破仑考虑从德累斯顿撤住供应状况较好的莱比锡。同时他还开始为自己的退却线的安全而担忧。9月17日他派遣一名军官给维尔茨堡的奥热罗送去一份密码文件,要求奥热罗立即将第九军推进到科堡和耶拿一带以掩护萨勒河上的渡口。
  正当拿破仑在各种行动方案之间踌躇不定的时候,联军却发起了攻势行动。布吕歇尔在其精明能干的参谋长格奈森诺的支持下,极力说服三国君主,使他们确信发动巨大的钳形攻势,包围大军团的时机业已成熟。布吕歇尔本人率六万五千人,与易北河平行向西北方向前进,在维滕贝格渡过易北河后,挥师南下,直指莱比锡。在他的右翼,贝尔纳多特于德绍渡过易北河后也向南运动;施瓦岑贝格则构成这把铁钳的南牙,杀出埃尔茨山,从东南方向挺进莱比锡。这是一个明智稳妥的作战计划,在军事思想上,颇有拿破仑的风格特点。
   9月26日布吕歇尔开始运动,10月3日在维滕贝格上游十英里处的瓦尔滕贝格渡过易北河。逐退了贝唐德的第四军,双方均受到相当大的损失。贝尔纳多特率七万人,在德绍渡过易北河下游,未遇抵抗。到九月底,施瓦岑贝格率十三万人也穿过埃尔茨山,向克姆尼茨开进。
   9月27日,拿破仑开始对联军行动有所觉察。他下令派出强大的侦察部队,同时命令在易北河左岸再增修一倍的碉堡。这样在皮尔纳至维滕贝格之间,每两英里半便能有一座堡。但是,他动手太晚了!联军已经渡过了易北河。如今他生活在自欺欺人的阴暗气氛之中。当惊惶不安的谣言从四面八方传来时,他还于10月3日斥责贝尔蒂埃:
  一个人决不应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大惊小怪,决不能让妖魔鬼怪吓得丧魂落魄。一个人必须意志坚定,明察秋毫。

   10月6日拿破仑终于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不顾一切将打击力量集中于迈森,迈森对面之敌似乎正在集结威胁着他通往莱比锡的主要退却线。翌日,他离开德累斯顿,偕同萨克森国王与王后,前往迈森。但他仍旧拒绝承认正在放弃萨克森首都。他留下圣西尔的第十四军防守该城,并在迈森给圣西尔下达了一份语无伦次的指示:
  我希望诱使敌人会战。10月8日全天务必守住皮尔纳前面的阵地。我将于明天最后作出决策。如果还有诱使敌人交战的一线希望,我的意图是坚守德累斯顿。准备好面包,加修工事,撤走一切可以后送的伤员。连德累斯顿的水果车也可用来运送伤员。请民众放心,告诉大家我从未考虑过撤离德累斯顿,你有五万人在守卫它。

  随即,拿破仑将大本营后移四十英里,设在通往莱比锡的公路上的乌尔岑,在这里又向部队发出了一系列矛盾百出的命令。此后,他再也没有返回德累斯顿。
   10月10日拿破仑又将大本营移至莱比锡以北二十英里的杜本,宣称他的意图是率主力在维滕贝格渡过易北河,歼灭布吕歇尔的军队。他甚至考虑放弃莱比锡向马格德堡和柏林北进。但是就在同一天,他又告诉缪拉在打败西里西亚军团后,他很可能于13日返回莱比锡。他的敌人现正在从三个方向朝他逼近,就连畏首畏尾的贝尔纳多特也小心谨慎地从德绍推进到了哈勒,切断了拿破仑与马格德堡的联系。10月12日拿破仑最后断定他必须集中全部兵力于莱比锡进行一场决战。缪拉奉命在该城东南的山丘上阻击施瓦岑贝格,内伊则退至东北方向陶哈附近阵地迎战布吕歇尔。10月14日拿破仑将大本营从杜本回移至莱比锡东北方不到两英里的一个小村庄罗伊德尼茨。
  在德意志领土上进行的这最后一场激战,拿破仑所选择的战场是再糟不过了。事实上,他是被驱赶到这里来的,因为他固执己见,自欺欺人,总以为可以发动一系列攻势行动打败敌人。两个月前当联军还极其分散的时候,他也许可以这样做,但现在已为时太晚了。他率领的十九万人马,连日长途行军,饥渴顿踣,被三十万联军无情地围进了一个狭窄的圈子里,毫无机动余地。当年的莱比锡和现在一样,是一个繁华的商业城市,位于艾尔斯特河、普来泽河和帕尔他河交汇处的浅沼低洼地的中央。从北面、东面、南面向莱比锡会聚的七条大道均被联军封锁。西南方向上尚敞开着一条唯一的退路,经过一座石桥,穿过艾尔斯特沼泽地,沿上萨勒河谷可达埃尔富特、戈塔和美因茨。


图14:莱比锡战役
   10月16日,联军发动向心攻击,“民族会战”开始了。拿破仑将其兵力的大部分包括第二、第五、第八、第九、第十一和第十二军,部署在莱比锡东南五英里的一座低矮的山脊上,正面抗击施瓦岑贝格的进攻。在其后则是近卫军和缪拉的骑兵军。防御圈的北面均归内伊统一指挥。马尔蒙的第六军被布吕歇尔逐回距莱比锡约两英里的默克恩。马尔蒙的右邻是雷尼埃的第七军和苏汉的第三军。所有通往西南方向的出口均由位于林德瑙村的贝唐德第四军把守,古雷的一个奥军师正对其发动猛攻。天气寒冷,薄雾蒙蒙,骤雨阵阵,施瓦岑贝格在南面的进攻开始发展顺利,法军被逐出瓦肖和马克勒堡等村庄。拿破仑急忙赶到那里,集中了大量炮火,粉碎奥军的进攻。此后,缪拉还率万名骑兵发起一次蔚为壮观的冲击,但是法国骑兵失去了凝聚力,被联军的反击逐回。北面战场同样发生了一场激战,布吕歇尔将马尔蒙驱出默克恩,缴获了五十三门火炮。一天过去,胜负难分,交战双方各伤亡约二万人。
   17日,双方喘息休整。拿破仑请求休战,并以此作为和谈的预备性步骤。但联军未予理睬,因为他们对于拿破仑的外交伎俩早就领教够了。但他们也不急于重新开战,因为本尼格森率四万俄军生力军即将到达,科洛雷多率领的奥军也正在途中,勉强从命的贝尔纳多特看到会战胜利在望,终于将其六万人马在莱比锡东北方的陶哈一带展开。与贝尔纳多特的部队一起的还有一支英国皇家乘骑炮兵的火箭队,装备有康格雷夫火箭 [ 注:在欧洲大陆战争中,皇家炮兵支队1810年11月在塔古斯首次用火箭对付马塞纳的葡萄牙军团。 ] 。
   10月18日战斗继续进行。拂晓前,拿破仑视察了战场各个地段。上午七时,联军发起攻击,法军尽管顽强抵抗,但终因众寡悬殊渐渐被迫退守莱比锡郊区。下午雷尼埃指挥的萨克森和符腾堡部队投向联军。法国炮兵几乎把所有炮弹都消耗光了。这一天,双方损失都在二万五千人左右。夜幕降临时,拿破仑被迫放弃战斗,下令向西南撤退。这一天恰好是拿破仑莫斯科撤退的一周年。
  幸好贝唐德将古雷从林德瑙赶走,从吕岑到魏森费尔斯和萨勒河谷的退路尚未封闭。19日,大军团开始撤退,但是一路上险象丛生,各种灾难接踵而至。狭窄的道路拥塞不堪。由于一位工兵少尉的错误,艾尔斯特河上的一座石桥在后卫部队得以通过之前就被炸毁了。在一片混乱之中,两天前刚刚被封为法兰西元帅的波兰亲王波尼亚托夫斯基落水而死。另外两名军长劳里斯顿和雷尼埃连同三万三千名官兵和二百六十门火炮全部落入联军手中。假如施瓦岑贝格不是只派一个奥军师去封闭林德瑙这个出口,而是将本尼格森的整个军都派到林德瑙去,那么拿破仑本人以及全部法军就可能都已成为阶下囚了。
  拿破仑残部夺路逃往莱茵河,联军并没有十分积极地对其袭扰。10月30日,快接近法兰克福时,拿破仑发现雷德指挥下的四万名巴伐利亚军挡住了他的去路,此时,巴伐利亚国王已经转而效忠联军方面。德劳特指挥五十门火炮投入战斗,将对方打退。11月2日拿破仑抵达美因茨,留下马尔蒙率三个军为后卫,自己则于7日启程回巴黎。
  莱比锡的惨败应由拿破仑本人负责。他出于维持易北河一线以此作为帝国东部边疆的政治需要,固执地无视这一事实,即面对在数量上占优势的联军,要在军事上坚守易北河一线是不可能的。他的棋盘已经铺得太大了,而他思维的灵活反应能力却正在衰退。从汉堡到德累斯顿的直线距离为二百四十英里,而江河线则更是长得多,只要下决心,许多地方都可越过。然而拿破仑却让最优秀的军长达武率领三万之众坐守汉堡孤城。在这条线的另一端他同样让圣西尔和穆顿率三万人闲居在德累斯顿。假如拿破仑能像威灵顿那样选择适当的防御阵地予以占领,将上述六万人充分利用起来,并由精明强干的将领指挥,那么他很可能会赢得莱比锡会战的胜利。但事实不是这样,他把自己推入了绝境。拿破仑的军事天才最终为其政治野心所葬送。
第17章 穷途末路(1814)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莱比锡战败后拿破仑回到巴黎,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他决心先夺取一次重大胜利再来谈媾和问题,但这意味着要从头组建和装备一支新军迎击迫在眉睫的联军对法国的入侵。他从德国仅勉强带回五万六千名残兵败将,而且大部分丧失了武器装备。因此,拿破仑又面临着1813年撤出莫斯科后大体相似的处境,所不同的是这次他要进行的战斗是在法国土地上。他曾被迫留下十万人在德国驻守莱茵河、易北河和奥得河上一座座孤立要塞,如今这些法国守军均受到联军的围困,其中包括驻汉堡的达武军三万人在内。由于他依旧在进行两线作战,另有十万人在苏尔特、絮歇率领下,分别在加斯科涅河谷和加泰罗尼亚抗击威灵顿的英军。施瓦岑贝格、布吕歇尔和贝尔纳多特指挥下的入侵军至少可集中三十五万人,尽管这支部队在法国边境全部展开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通过搜罗各团留守人员以及提前征召1815年度新兵,到1814年1月初,拿破仑已将其野战军的兵力增至十万人,其中骑兵仅一万二千人。他国库空虚,而且他还发现立法院采取不合作的态度,不愿给予更多的拨款。法国人民对战争已感到厌倦,因此,还必须努力提高国民的士气,激励他们继续进行战斗。
   1月1日,联军前卫渡过莱茵河,拿破仑留下部分兵力防守梅斯和默兹河上的要塞,而将野战部队的主力集中于夏龙附近马恩河弯曲部后面。维克托军奉命向前推进,扼守南希。1月4日拿破仑下令在邻近东部边境的十二个县实行全民动员,所有身强力壮的男子均被召为游击队员,开展游击战,袭扰入侵者。同时还下令在巴黎筑城设防。虽然名义上玛丽·路易丝皇后为帝国摄政,但拿破仑仍指定其兄以约瑟夫国王的头衔作为他在巴黎的代表。
  一月份拿破仑在马恩河畔夏龙完成集结的野战部队,其编成如下:
  老近卫军(莫蒂埃):11,000
  青年近卫军(内伊):16,000
  第二军(维克托):12,000
  第五军(麦克唐纳):8,000
  第六军(马尔蒙):14,000
  第七军(乌迪诺):12,000
  第一骑兵军(杜默克):3,000
  第二骑兵军(埃克尔曼):2,000
  第三骑兵军(阿里希):2,000
  第五骑兵军(米尔豪德):5,000
  共计:85,000
  在北部迈森的第一军计一万六千人,勉为其难地试图阻止贝尔纳多特经由比利时进军。在南翼,奥热罗约有二万人组成徒具虚名的里昂军团。为了获得更多增援,拿破仑命令苏尔特从比利牛斯前线抽调了两个师,絮歇从加泰罗尼亚抽调了一万人。
  拿破仑估计,到一月中旬联军为对付他可以调集的兵力有:
  比罗指挥的二万人,由比利时开进;
  布吕歇尔指挥的六万人,由洛林开进;
  施瓦岑贝格指挥的十万人,由阿尔萨斯和瑞士开进;
  共计十八万人。
  要想对付在数量上占优势的联军,拿破仑唯一可取的办法,就是趁上述敌军得以联合起来对巴黎实施向心攻击之前,将其各个击破之。

图15:1814-1815年诸战役
   1月17日布吕歇尔的前卫进抵南希,在此据守前进阵地的维克托撤离了该城,退至圣迪齐埃。维克托为此遭到拿破仑的严厉斥责。拿破仑下令解除他的指挥职务,但后来又缓和下来,因为他的指挥官奇缺。在北面的迈森要求从安特卫普撤至里尔,也遭到了申斥。到1月23日,施瓦岑贝格已经占领了朗格勒、肖蒙和塞纳河畔的夏蒂荣。两天后,拿破仑离开巴黎,赶赴战场,亲自指挥集中于马恩河畔夏龙的法军。
   1月26日他给贝尔蒂埃下达了第一份指示:
  令人气愤的是维克托撤离了圣迪齐埃,假使他亲临前线督阵,倾其全军兵力,是完全可以扼守这一要点的。在巴黎我即指示他必须坚守该地,如果只留一支后卫,摆出一副弃城而走的样子,是不可能守住一寸土地的。

  我意明天进攻……维特里是一个小镇,筑有城墙,可作为桥头堡。我亟须了解圣迪齐埃的敌情。敌指挥官是谁?兵力如何?倘若敌人只有二万五千到三万人,我们就可以打败它,而且此举一旦成功,整个局势就会扭转过来。……征用维特里三十万瓶葡萄酒和白兰地,今明两天发给部队。假如只有香槟酒,也如数征用,拿给我们喝总比送给敌人喝要好。

  香槟酒是配发下去了,但是进攻却未能实现,因为布吕歇尔向南运动,力图与施瓦岑贝格取得联系而避开了这次战斗。拿破仑与敌人的首次遭遇战发生在对他来说十分熟悉的布里埃纳,即他三十五年前的就读之地。他将维克托和莫蒂埃部署在布里埃纳东南四英里的拉罗蒂埃的一道山脊上,其右翼以奥布河为依托。布吕歇尔目前已与施瓦岑贝格会合。2月1日联军以绝对优势兵力向法军进攻,将法军逐退,并掳获三千名战俘和七十三门火炮。双方各伤亡约五千人。夜间,拿破仑将左翼撤至瓦里河后面的莱斯蒙特,右翼撤至特鲁瓦。这是本次战役一个不祥的开端,但敌人并未实施追击。
  然而,联军此时却决定分兵两向:布吕歇尔进军西北,直指巴黎;施瓦岑贝格则取道塞纳河畔巴尔和桑城向正西开进,尔后沿塞纳河谷经枫丹白露至巴黎。此举正中拿破仑下怀。拿破仑迅速利用敌人分兵之机,决定首先打击对巴黎直接构成威胁的布吕歇尔。2月3日拿破仑移至特鲁瓦,并撤往塞纳河谷的诺让,以便与增援部队会合。拿破仑将莫蒂埃、内伊和乌迪诺集中于诺让和普罗万之间,命马尔蒙退回塞赞,左翼的麦克唐纳则从夏龙撤到马恩河谷的埃佩尔内。
  此时,布吕歇尔正穿越马恩河和塞纳河中间的香槟地区向西北挺进。2月9日,由萨肯的俄军组成的前卫到达离巴黎仅六十英里的蒙米赖。拿破仑命令马尔蒙摸清敌情。马尔蒙8日抵达塞赞,报告萨肯已于6日通过该城,正向蒙米赖进发,在其后跟进的是苏费耶夫师和克莱斯特军,而在北面的约克则已将麦克唐纳从埃佩尔内逐到马恩河谷的夏托蒂埃。
  施瓦岑贝格此时位于塞纳河以南,布吕歇尔位于塞纳河与马恩河之间,而拿破仑则处在施瓦岑贝格与布吕歇尔的中间。拿破仑立即抓住战机,命维克托与乌迪诺留守塞纳河防线,抗击施瓦岑贝格,自己则亲率莫蒂埃、内伊及其骑兵迅速北进塞赞,支援马尔蒙。他的打击力量共约四万五千人。2月10日凌晨他以马尔蒙为前锋,从塞赞北上,上午九时法军先头部队到达塞赞以北十二英里的尚波贝尔,法军在这里对俄军苏费耶夫师侧翼发起攻击,将其歼灭。
  当晚拿破仑向约瑟夫通报说:
  今天我于尚波贝尔攻击敌军。敌方计十二个团和六十门火炮。敌指挥官苏费耶夫及将校尉各级军官连同火炮、辎重全部被俘。到目前为止,共掳获战俘六千人,火炮四十门,战车二百辆。该师已彻底覆灭。我军正向蒙米赖开进,预计今晚十时到达该地。明天拂晓前我将亲率二万人攻击萨肯。

  这是一次彻底的胜利,但这份通报却多少有点言过其实。苏费耶夫师事实上只有四千五百名步兵和二十四门火炮。
  翌日上午5时,拿破仑转而攻击此时已完全处于孤立状态的萨肯军。萨肯实际已西进至拉费尔,离巴黎仅四十英里,在此即为马恩河右岸的麦克唐纳军阻于马恩桥。于是,萨肯又折回蒙米赖,在该镇以西四英里处,与莫蒂埃的前卫遭遇。两军拼死厮杀,血肉横飞,战斗整整持续了一个下午。萨肯被彻底击败,被迫向北逃窜,以与约克的普鲁士军会合。约克一直尾追麦克唐纳,直下马恩河谷,此时位于夏托蒂埃以北十五英里处。拿破仑立即乘胜前进,迅速扩张战果,将萨肯和约克往北逐过马恩河,并给敌以重创。
   2月12日,他向约瑟夫通报其压倒性的胜利说:
  我现正在夏托蒂埃城郊。我已对敌后卫实施追击,业已切断其通往夏龙的道路,整个敌军已被迫跨过马恩河到达苏瓦松公路。我已俘获敌军后卫全部,包括四个俄军营、三个普军营、三门火炮,以及指挥该部的俄军将领。今天我们又抓了二千名俘虏。马尔蒙将从埃托吉开赴埃佩尔内或夏龙。假使麦克唐纳元帅能如我所希望的那样在马恩河谷右岸克尽职守,那么一个敌人也休想漏网。不过,我们已俘获了八千到一万战俘,其中包括五六名将官,他们明天将解赴巴黎。我们几乎掳获了敌军所有火炮和辎重,大量敌军被击毙。为数三万五千人的敌军如今剩下还不到一万二千人。敌人已陷入了灭顶之灾。

  的确,萨肯军和约克军已被实际歼灭,其残部烧毁了夏托蒂埃的桥梁,向北退往苏瓦松。
  在尚波贝尔、蒙米赖和夏托蒂埃的三次会战中,拿破仑打败了西里西亚军团的前卫和侧卫,但他仍然必须对付布吕歇尔的主力。拿破仑留下莫蒂埃向北跨过马恩河追歼萨肯和约克的溃退之敌,即于2月14日清晨挥师东进,支援马尔蒙,当时马尔蒙面对布吕歇尔的压力已退至蒙米赖以东四英里的沃尚。天气森冷可怖,道路泥泞,积雪难行。马尔蒙正处于四面楚歌之中,拿破仑于14日上午八时赶到,局势立即为之改观。拿破仑命马尔蒙坚守阵地,自己则于正午率领近卫军发动攻击,同时德劳特将近卫炮兵的全部火炮投入战斗,格鲁希的骑兵师也奉命向尚波贝尔和埃托吉迂回,以切断敌人的退路。不过,布吕歇尔的部队还是杀开了一条血路,向东突围。当晚,拿破仑写信给约瑟夫,对这次胜利是这样描述的:
  现在是晚上九时。我提笔向你通报沃尚之战振奋人心的战况。布吕歇尔远离部队,将司令部设于凡尔梯,从德意志赶来的克莱斯特将军二十四个营和一支俄军新军十二个营与之会合后共达三万人。13日他抵达埃托吉和尚波贝尔。马尔蒙闻讯,不战而退。今天凌晨三时,我离开夏托蒂埃,进抵蒙米赖,敌军也大体到达这里。敌已占领沃尚村附近阵地,我迎敌展开,将敌打败,俘敌八千,缴获三门火炮和十面军旗,将敌逐回埃托吉。敌死伤当逾四千。而我仅损兵三百。之所以取得这一伟大战果,主要是由于敌人没有骑兵,而我则拥有六千至八千名极其优秀的骑兵。我百炮齐发,榴霰弹在敌头上倾泻,整整持续了一天。

  从2月10日到14日一连串的辉煌胜利表明拿破仑正处于最佳状态。他又重新焕发了年青的拿破仑早年在意大利战役中曾经表现出来的激情与活力,而毫无当年在博罗季诺、包岑和德累斯顿诸战役中使其才智黯然失色的那种死气沉沉、犹豫不决的精神状态。同时值得注意的是蒙米赖周围的这几场战斗都是他亲自指挥的。名义上虽然内伊仍在现场指挥近卫军,但拿破仑却将所有命令直接下达给各师师长。
  此时南面的情况却不太妙。他曾留下维克托和乌迪诺计三万二千人和九十门火炮扼守塞纳河渡口,对抗施瓦岑贝格。在沙皇催促下,施瓦岑贝格的一支纵队在塞纳河上的布雷对维克托发起攻击,夺取了该地的桥梁。维克托北退十五英里到达楠吉,这样就敞开了通往巴黎的大门。拿破仑急如星火,先前他曾派麦克唐纳军南下塞纳河前线,现在他留下莫蒂埃和马尔蒙监视布吕歇尔后,又亲率近卫军匆匆取道拉费尔和莫城前往救援。16日,他抵达吉纳,希望在此迎击奥军。但实际是在南面的楠吉与敌人相遇,将敌逐回塞纳河对岸,扭转了战局。19日他从蒙特罗写信给约瑟夫,当时约瑟夫见施瓦岑贝格直下塞纳河谷,进逼巴黎,不禁大惊失色。拿破仑写道:
  昨天我击败了奥地利将军比安奇和符腾堡指挥的两个预备师。敌损失惨重。我军缴获几面军旗,俘敌三至四千人。尤其值得庆幸的是在敌人炸桥之前我一举夺占了该桥。我已罢免了乌迪诺,他因循怠惰,玩忽职守,令人十分不快。

  施瓦岑贝格未能渡过下塞纳河,陷入绝望之中。他退往特鲁瓦,向拿破仑请求休战。拿破仑轻蔑地拒绝了这一要求。在写给约瑟夫的信中,拿破仑说:
  施瓦岑贝格刚才派来一名谈判代表要求暂时停止战争行动。简直是一个胆小鬼!……稍遇挫折这些可怜的家伙就跪下了双膝!在他们退出我的领土之前我是不会同意休战的。

  拿破仑现在自以为稳操胜券,于是对其怯弱的敌手穷追不舍,从塞纳河一直追到特鲁瓦,2月24日到达该地。尽管施瓦岑贝格的部队在数量上两倍于拿破仑,却不战而走,一直退至奥布河之后。但是时间却有利于联军,而不利于拿破仑。由温津罗德、沃隆佐夫和斯特洛戈诺夫指挥的贝尔纳多特的三个军在比罗的率领下现正从北面向布吕歇尔靠拢,以加强该部。在它们尚未到达之前,布吕歇尔即已乘拿破仑不在之机,穿过马恩河与塞纳河的中间地带向塞赞推进,威逼巴黎。拿破仑立即派内伊北上迎敌,他本人也随即跟进,3月2日抵达拉费尔附近的马纳河衅。拿破仑现在才开始意识到布吕歇尔是他最危险的敌人。布吕歇尔避而不战,在拉费尔悄悄溜过马恩河,并炸毁了桥梁。由于没有舟桥纵队,拿破仑受阻达三十六小时之久。
  春寒未消,布吕歇尔向北疾进,在苏瓦松附近与比罗的生力军会合,该地的法国守军3月3日投降。这使拿破仑大为震怒。布吕歇尔现在已经拥有一支高达十万余人的队伍,但他仍旧向北继续撤退,一直退至拉昂。该地占据着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势,俯控着周围地区。拿破仑将乌迪诺和杰拉尔德(他已接管维克托军)留在奥布河牵制施瓦岑贝格,自己率其余兵力渡过马恩河和埃纳河,向北推进,追击布吕歇尔。
  在拉昂以南九英里,有一片显著隆起的陡峻山脊,长二十英里,东西走向,与埃纳河平行,距河的北岸四英里。这就是著名的“贵妇之路”,1917至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鏖战之地。为扼守这道山脊,布吕歇尔将俄国的沃隆佐夫军部署在山脊之上,其左翼以克朗村为依托。3月7日内伊指挥法军前卫,对这一坚固阵地发动正面攻击,双方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血战竟日。直至拿破仑将近卫骑兵和近卫炮兵拉上去以后,俄军才退至拉昂另一道几乎同样坚固的阵地。双方各伤亡约七千人。
  翌日,拿破仑进至拉昂阵地,冀图决战,最终摧毁布吕歇尔。然而他在战术上却错误地将进攻力量分为两股,分别由苏瓦松和兰斯的公路前进。“贵妇之路”北部森林密布的丘陵将两支部队分隔开来,内伊在左,取道苏瓦松攻击拉昂;马尔蒙在右,自兰斯方向前进。由于布吕歇尔的哥萨克骑兵在两条公路之间巡逻,这两支部队无法进行通信联络。内伊的进攻在拉昂西南受阻,而右翼马尔蒙军遭到约克和克莱斯特的夜间突袭。法军惊惶不安,全军被逐回埃纳河,损失二千五百人和四十五门火炮,在极度的疲劳和紧张之中,法军难以支撑,开始崩溃。拿破仑给约瑟夫写信说:
  我察看了拉昂的敌军阵地。它实在太坚固了。攻击它势必招致重大伤亡。因此,我已决定退回苏瓦松。如果不是马尔蒙全线溃退的话,本来敌人很可能在进攻的威胁下撤离拉昂。马尔蒙的表现活像个一少尉。敌已遭受巨大损失,昨天向克拉西发起五次进攻,均已被我击退。

  青年近卫军正如冰雪般消融。老近卫军则岿然未动。我的近卫骑兵也正在解体……你务必着手在蒙马特构筑棱堡。

  布吕歇尔的韧性战斗终于拖垮了拿破仑。南面五十英里外的塞纳河前线也传来了令人沮丧的消息。施瓦岑贝格又重新活跃起来,将乌迪诺和麦克唐纳从奥布逐回普罗万附近地区,巴黎又处在危险之中。拿破仑迅速东进,向兰斯扑去,3月13日在此打败圣普里斯特的俄军,然而,他也开始意识到大势已去。3月16日他从兰斯写信给约瑟夫说:
  如敌军以压倒之势进军巴黎,一切抵抗均告无望时,务必将摄政王(玛丽·路易丝)和我的儿子连同所有宫庭官员向卢瓦尔方向撤走。切勿离开我的儿子。记住,我宁可让他淹死在塞纳河中,也不愿听其落入敌手。

  次日,在一份颇为有趣的备忘录中,拿破仑列举了三条可供选择的战略路线:
   1. 南进奥布河上的阿尔西,攻击施瓦岑贝格的右翼;
   2. 向西南进至塞赞与普罗万,从而插入布吕歇尔和施瓦岑贝格之间;
   3. 退回莫城,以防止布吕歇尔进犯巴黎。
  他决定采取第一方案,因为该计划最为大胆,而且最有可能产生深远的效果。他在给约瑟夫的信中说:
  我期望我的行动产生巨大的效果。假如敌人仍然在特鲁瓦,那么这一行动将使敌后方梯队和司令部陷入极大的混乱之中。

  拿破仑让莫蒂埃率一万人留在兰斯,马尔蒙率七千人留在贝里以牵制布吕歇尔,自己则于18日动身南下,两天后到达阿尔西以西八英里,普兰西附近的奥布河。该处有奥军重兵把守。敌阵坚若磐石岿然难撼,为争夺阿尔西,双方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拿破仑损失了四千人,余部精疲力竭撤到了塞赞。在撤退之前,他口述了一封致莫蒂埃和马尔蒙的信:
  布吕歇尔不可能采取任何攻势行动。万一他这样做,那么莫蒂埃和马尔蒙就应退至夏龙和埃佩尔内。这样,我们就可以全部集中起来并与部分骑兵分队一起掩护通往巴黎的道路。在目前情况下。布吕歇尔如果采取任何严重步骤那简直是发疯。

  这完全是一厢情愿!布吕歇尔一点也没发疯。他和施瓦岑贝格决定:既然拿破仑已经分散了兵力,那么就无须理会他的行动,而应协力并进,直驱巴黎。在这一关键时刻,拿破仑恰恰丧失了心理上的平衡。他构想了一个从布吕歇尔和施瓦岑贝格两军间隙东进,直抵圣米耶尔附近的默兹河畔的冒险计划。意在救援摩泽尔河上游梅斯和蓬塔穆松各处被围困的法国守军,以获得新的力量加强他那支疲惫不堪的部队。他认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改善自己的处境,可威胁奥军的交通线并迫使胆小的施瓦岑贝格退往莱茵河。这是一个近乎狂妄的计划,按这一计划莫蒂埃和马尔蒙将率一万七千人留守巴黎,抗击布吕歇尔的十万大军。
  为实施这一计划,3月22日拿破仑开始东进。在维特里勒弗朗索瓦发现有奥军重兵把守后,便改而在其南面渡过马恩河,继续向东开赴圣迪齐埃。不幸的是在写给玛丽·路易丝皇后的一封信中他泄露了这一计划:
  我决定东进马恩河以迫使敌军远离巴黎,并将敌吸引到我的要塞附近来,今晚我将驻扎在圣迪齐埃。再见,亲爱的!吻我的儿子。

  这封信为布吕歇尔的哥萨克骑兵所截获,因此,拿破仑的全盘计划悉为联军掌握。联军抓紧时机,继续联合行动,直逼巴黎。施瓦岑贝格留下一支八千人的骑兵牵制拿破仑四万人的东进部队,即于3月25日向西挺进,在香槟一带与莫蒂埃和马尔蒙遭遇,一举将其击溃,法军损失九千人和五十门火炮。向西南方向运动的布吕歇尔则一路畅行无阻,未遇任何抵抗。联军27日在莫城渡过马恩河下游。约瑟夫遵照拿破仑事先指示偕同帝室和宫廷成员逃往朗布依埃。
  此刻,联军以压倒之势,兵临巴黎城下。马尔蒙率领那支七零八落的部队,走投无路,不得不于30日签署了投降书。次日,联军进入巴黎。路易十六幸存的长兄普罗旺斯伯爵被宣布为法兰西国王,号称路易十八。1814年战役就此告终。
  与此同时,已着手向东进行军事冒险的拿破仑于29日获悉马尔蒙与莫蒂埃在香槟地区惨遭失败,这才认识到由于未能对巴黎采取充分的防护措施,已经铸成大错。但他觉悟得太晚了。他取道特鲁瓦实行强行军,于30日晚抵达巴黎以南十二英里的儒维西(今为巴黎郊区,在奥利机场正南)。在这里他得知巴黎已于几小时以前投降,联军比他抢先了一步。他精神彻底崩溃,无可奈何地南退三十英里,撤往枫丹白露。4月2日巴黎的元老院和立法院宣布拿破仑业已退位。
  但他并不甘心就此罢休。他仍旧拥有达九千人的忠实的近卫军,尽管经过长途跋涉已疲惫不堪,他依然打算率领他们进军巴黎。科兰古和元帅们(贝尔蒂埃、内伊、乌迪诺、麦克唐纳、蒙塞和勒费弗尔)坚定地向他指出这只不过是一种无谓的牺牲。拿破仑终于让步,同意退位。但提出拥立年幼的儿子,并由皇后摄政。联军拒绝了这一条件。最终于4月11日正式批准并为枫丹白露条约所确认的退位令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一点。前几天,苏尔特也在图卢兹向威灵顿投降。
  人们不能不叹服拿破仑在1814年初继续进行这场力量悬殊的斗争的勇气和决心。他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将十万人投入战场,到三月的第一周,比罗增援布吕歇尔之后,联军与法军的兵力对比三比一还有余。就像一名孤注一掷的赌徒,拿破仑希望在战场上取得一场决定性的胜利,以强迫联军接受自己的条件。整个二月份,他本来随时都可以谈判一项合理的和平解决办法,而且有可能保住他的帝位。事实上,2月5日在塞纳河畔夏蒂荣即已开始和谈,其间曾暂停一周,后一直进行到3月19日。干练多智的维琴察公爵科兰古担任他的谈判代表,但每当科兰古与联军代表达成一项合情合理的协议时,拿破仑都予以否决。随着战场上一次次胜利,拿破仑的态度就变得愈益强硬,他始终坚持荷兰和意大利是法国不可分割的领土,不能割让。自然联军难以接受这种过分要求。
  从军事观点来看,1814年战役是一项令人惊异的成就。拿破仑以维克托和乌迪诺牵制施瓦岑贝格,而在蒙米赖地区对布吕歇尔实施快速打击,的确是一大战略杰作。然而,由于维克托无能,他又不得不匆匆杀回塞纳河下游,以挽回颓势,另一方面,两星期后,拿破仑向北追击布吕歇尔远达拉昂则是一大战略错误,因为它使通往巴黎的道路陷入毫无防护的状况。拿破仑以巨大的代价换来的“皮洛士式的胜利” [ 译者注:希腊国王皮洛士公元前279年以极大牺牲打败罗马军队。 ] 是经不起这种损失的,而联军却可以承受类似损失。拿破仑最后孤注一掷,试图与默兹河和摩泽尔河的守军会合,这无疑是一个致命性的错误,以致最后输绰了战争,丧失了帝位。
  人们很难说在1814年战役中拿破仑的元帅们有什么出色表现。但是,这些元帅们之所以缺乏独立执行任务的能力,主要是由于拿破仑自己平时对待和训练他们的方法造成的。正如3月6日拿破仑写给约瑟夫的信中哀叹的:
  没有人比我更倒霉,在特鲁瓦我留下一支出色的部队和出色的骑兵,但却缺少灵魂……更糟糕的是虽有一位军长,却是一个病夫。

  他把问题归咎于麦克唐纳,因为在关键时刻他的身体垮了。
  指挥青年近卫军和老近卫军的内伊与莫蒂埃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拿破仑的眼皮底下活动,因此没有多少犯错误的机会,但他们并不出色。奥热罗在里昂独当一面,但他因循怠惰,死气沉沉,拿破仑对他深为失望。2月19日拿破仑曾给陆军大臣写信说:
  告诉奥热罗,让他不要老是想着已经五十六岁,而要记住卡斯蒂利奥内的辉煌时刻。

  除贝尔蒂埃以外,奥热罗在现役元帅中年纪最大。在这次战役中最有成就的元帅也许要数最年轻的马尔蒙。不幸的是当普军夜间对他突然袭击时,他所率领的军队惊慌失措,四散逃命,马尔蒙似乎对部队完全失去了控制。最后于2月30日不无耻辱地签署了投降书。拿破仑对此一直不予原谅,一直把他视为叛徒而耿耿于怀。不过,这一责难并不公平,因为马尔蒙当时别无他择。
  法军方面唯一的卓越的领导者只有拿破仑自己。他现年四十四岁,身体渐渐发胖。尽管如此,他还是表现了令人惊异的活力和忍耐力。只是在最后,当他决向东冲击时,他的战略意识才失去了平衡。无疑,部队的忍耐力被他用到了最大极限,最后难免成为联军的手下败将。
第18章 从厄尔巴岛到滑铁卢(1814-1815)
詹姆斯·马歇尔-康沃尔 [英国]
[出自《作为军事统帅的拿破仑》] 1967




  拿破仑退位给欧洲带来不到一年的和平。退位的第二天他曾试图服毒自杀,但毒药未能生效。根据枫丹白露条约,拿破仑仍然被允许保留其皇帝头衔,但其住地和主权却只限于厄尔巴岛。该岛位于意大利大陆与拿破仑的故乡科西嘉岛之间,离托斯卡纳沿岸不过几英里之遥,岛上共有十一万二千人,比英国的怀特岛略小。
   1814年4月20日,这位被废黜的皇帝对他的老近卫军发表了一篇感人的告别词,然后携带一小部分侍从,在奥、英、普、俄特派员的护送下坐车南下。后者负责他的安全。在波旁势力比较强大的普罗旺斯,他遭到了敌视性的对待,有一次竟不得不乔装打扮,以免于伤害。4月28日在圣拉斐尔登上英舰“无畏号”,5月4日在他的流放地厄尔巴岛的首府波托费拉约上岸。枫丹白露条约只允许他携带四百名武装警卫,但许多老近卫军坚持随待左右。三个星期后,七百名老近卫军在康布罗纳将军的率领下,由陆路行军到达厄尔巴岛,伴随他一起生活。
  拿破仑将其全部精力和热情倾注在他这个小小的王国的治理上。他修筑道路,奖励农桑,改善环境卫生,振兴凋敝的铁矿业,自伊特拉斯坎时代以来铁矿业一直是该岛的主要财源。以其过问具体细节的惊人能力他彻底复兴了该岛的经济。从一切迹象看来,他已经毫无重返法国领兵作战或干预欧洲政治的野心。
  然而,有几个因素扰乱了这一平静趋势。首先,枫丹白露条约保证每年付给他二百万法朗的年金,波旁政府却分文未给,答应发给他家族的年金也杳无音讯。事实上他不得不依靠与他一起生活的母亲和妹妹保琳公主的慷概接济来维持岛上的开支。其次,使他分外伤感的是奥地利宫廷不准玛丽·路易丝皇后和他三岁的儿子到岛上与他团聚。皇后实际上不久就另寻新欢了。
  越来越多的消息开始表明波旁政权在全国日益丧失民心。路易十八信誓旦旦表示要实行民主宪政,但空有其言,而未见其行。老近卫军已被撤消,而重新建立了一支旧贵族警卫军。宫廷里又重新过着革命前那种骄奢淫逸,浮华成风的生活,拿破仑时代的元帅夫人在这里不免受到冷遇。
   1815年2月13日,拿破仑会见了一名来访的青年文官,这位不速之客煽起了他心中郁积的满腔怒火。此人是法国国内包括忠实的巴萨诺公爵马雷在内的拿破仑的支持者派来的密使,名叫弗勒里·德·夏布隆。他乔装成意大利水手,在波托费拉约上岸,前来谒见厄尔巴岛的统治者。他们想要告诉这位昔日的领袖,他重返法国的时机现已成熟,全国上下都将揭竿而起,推翻波旁王朝的统治。恰好这时岛上唯一负责监视拿破仑的同盟国特派员尼尔·坎贝尔上校 [ 注:尼尔·坎贝尔上校(1776-1827)在半岛战争中作为轻步兵军官崭露头角,1814年战役配属俄军亦战功卓著。1814年10月2日封为爵士。 ] 三天后即离开厄尔巴岛到佛罗伦萨休两个星期的假。拿破仑立即抓住这一机会,迅速作出决定。经过暗中周密准备,2月26日天黑以后,他与贝唐德、德劳特、康布罗纳三位将军和一千零五十名官兵登上了他的“无常号”和几艘小船。
  这支小舰队躲过了英国和法国监视该岛的军舰,3月1日下午于昂蒂布和戛纳之间的儒安港抛锚。贝唐德和德劳特建议在土伦上岸,但这是一个设防港,到底能否成功登陆,拿破仑表示怀疑。可作登陆点的最近海港是昂蒂布的卡雷港,离他只有三英里。拿破仑派一名军官率一个排的卫兵上岸侦察,结果全部被俘。马塞纳元帅在马赛指挥第八军区,相去约百英里,但对于拿破仑的出现他究竟会作何反应,也毫无把握,因为他们从未达到亲密无间的地步。因此,拿破仑决定,从戛纳上路,在格拉斯锡斯特龙和加普附近穿越下阿尔卑斯,进抵多芬省的格勒诺布尔。这里波旁王朝的势力与南方省相比较为薄弱。这一着棋是很高明的。
  拿破仑带领八百卫士和四门野炮穿山越岭,向北前进,一路无人问津。3月7日抵近马尔香德的第七军区驻地格勒诺布尔。马尔香德派出步兵第五团一个营在该城以南十五英里拉弗雷隘道阻止拿破仑。该团是当年跟随波拿巴进行意大利战役的团队之一。军官下令对前来的队伍开火,拿破仑翻身下马,迎着瞄准的枪口走上前去,他解开上衣,露出胸脯,高喊道:“第五团的弟兄们,你们不认识我吗?”士兵们放下武器,报之以热烈的欢呼:“皇帝万岁!”
  从这时起,拿破仑的北进变成了一次凯旋式,各地守军纷纷扔掉白色的波旁帽章,加入到拿破仑的行列里来。3月10日他抵达里昂,驻此的麦克唐纳元帅和阿图瓦伯爵已闻风而逃。通往巴黎的道路畅行无阻。18日,贝桑松第六军区的内伊元帅在奥塞尔投入拿破仑阵营。就在一个星期前,内伊还向国王路易十八声称要用“铁笼子”把拿破仑带回巴黎。内伊 [ 注:内伊元帅于1815年12月6日以叛国罪判处死刑,次日上午在卢森堡宫外被枪决。 ] 一贯鲁莽冲动,反复莫测,如今他已丧失其心理上的平衡。
   3月20日傍晚,拿破仑踏进巴黎的杜伊勒里宫,国王路易十八及其宫廷人员已于前一天晚上从宫中撤出,逃往比利时。在三个星期内拿破仑即实现了他在厄尔巴岛放逐期间草拟并在法国南海岸登陆后颁发的告全体将士书中所作的预言:“带着三色旗的雄鹰将从一个钟楼飞到另一个钟楼,一直飞到巴黎圣母院的塔顶之上”。
  到达巴黎之后,拿破仑立即抓紧一切时间致力于恢复权势以及赖以安身立命的军事力量。连续第三年,他又面临着刻不容缓地建立一支野战军的周期性问题。波旁王朝统治的十个月里,由于经济原因,军队大幅度裁减。大批军官只付给一半薪水,数以千计的军士和士兵复员回乡。路易十八为了收买人心,废除了征兵制。出于同一考虑,拿破仑不敢贸然恢复这一制度。所以他唯一可行的是重新号召业已复员的军士和士兵以及遣返的战俘归队,以补充骨干队伍,同时召集国民自卫军,但后者依照宪法只能在国内履行卫国之责。
  他最为缺乏的还是有能力的指挥官。包括麦克康纳、乌迪诺和圣西尔在内的九位元帅已拒绝为他效劳,4月10日他又下令将贝尔蒂埃、马尔蒙、维克托、佩里格隆、奥热罗和勒费弗尔从元帅名单上清洗出去。回到巴黎的当天,他任命忠诚的达武为陆军大臣。在马赛担任军区司令的马塞纳,现年五十七岁,已不适于服现役。所以仅剩下苏尔特、内伊、莫蒂埃、絮歇和布律纳可作为战场指挥官。
   4月15日,拿破仑将一柄元帅官杖授予格鲁希将军。格鲁希现年四十八岁,是一名优秀的骑兵将领,在俄国和1814年战役中表现卓出。目前他正在法国南部镇压保皇党人的叛乱,由于迫使昂古莱姆公爵投降而被封为元帅。
  在波旁政府统治下武器弹药储备消耗殆尽。为此,拿破仑于3月23日下令立即生产十五万支1777年型步枪,要求蒂尔和凡尔赛兵工厂的产量在原有基础上再增加两倍。他甚至授权立即“向英国或瑞士”购买二十万支步枪。3月底达武又受命将骑兵扩充至三万四千五百人。
   4月30日,拿破仑颁令组建四个新军团(北方军团、摩泽尔军团、莱茵军团和阿尔卑斯军团),并组建三个“观测军”保卫侏罗、瓦尔和比利牛斯边境。其中北方军团为主力军团,将由拿破仑亲自指挥。它由四个军(第一、二、三、六军)和三个骑兵师组成。5月1日达武奉命在巴黎周围修建一条要塞防御带,这也许是拿破仑的欺敌计划的一部分,意在给世界各国特别是给法国国内以这样的印象,即他的意图纯粹在于防御。
  然而,拿破仑真正的战略计划却是尽早发动攻势。诚然,他只能这样做。一接到拿破仑在法国登陆的消息,在维也纳的同盟国的政治家们也立即采取行动。3月7日得到消息,13日八个同盟国即停止了相互之间有关领土问题的内部争吵,发表了一项联合宣言,宣布被放逐的拿破仑为“世界和平的扰乱者”而不受法律保护。五天以后,肖蒙条约又重申这一立场,奥、英、普、俄四大盟国同意各自出兵十五万参战,粉碎这个篡位者。4月4日威灵顿公爵从维也纳到达布鲁塞尔,受命指挥英荷联军,这支联军的有关费用由英国支付。
  拿破仑估计奥俄两国的军队六月底以后才有可能渡过莱茵河,因此对巴黎的最直接威胁来自比利时西部的威灵顿的部队和占领该国东部的布吕歇尔的普鲁士军队。
  这一次,他决意不再重演1814年复辙,被迫打一场防御战,作困兽之斗。他决定先发制人,以快制敌,对最近的两个敌手,布吕歇尔和威灵顿轮流实施打击,在六月底以前务必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以便届时能腾出手来对付俄奥两军。
   5月21日拿破仑任命苏尔特元帅为北方军团的参谋长。这是一项不幸的选择。尽管苏尔特是一个颇有能力的指挥官,在奥斯特里茨大捷中也作出过卓越的贡献,但他懒散怠惰,缺乏条理,并曾两次惨败在威灵顿手下。作为参谋长,他与谨慎精细的贝尔蒂埃比起来不免相形见绌。只是后者在跟随拿破仑十八年后已经叛离了他的主人。拿破仑的确缺少高级军官,但他若起用达武或者絮歇也许更合适一些,让絮歇指挥阿尔卑斯军团的确浪费了人才。
  北方军团当面的联军,出于给养上的考虑,散布在整个比利时境内。布吕歇尔的下莱茵军团占据着比利时的东半部,以马斯特里赫特和亚琛为基地;威灵顿的尼德兰军团以奥斯坦德为基地,驻西半部。从北到南,经布鲁塞尔和沙勒罗瓦的一条分界线将两部分开。拿破仑的战略计划很简单:拟于六月的第一周将北方军团集中于比利时边境正南桑布尔河与默兹河之间的地区(1815年该边境线在沙勒罗瓦以南,从东到西约十英里),并预计6月15日在沙勒罗瓦渡过桑布尔河,挥戈向右,粉碎布吕歇尔军团,将其逐回莱茵河,次日再回师向左,摧毁威灵顿所部,将威灵顿从布鲁塞尔逐回奥斯坦德。在两支联军之间打进一个楔子将其分割开来,然后于6月17日占领布鲁塞尔。
  拿破仑也可以采用另一套方案,即经由莫伯日-蒙斯-哈尔直驱布鲁塞尔,首先打败威灵顿,然后再回头对付兵力更为分散的布吕歇尔。如取这一方案,他就可以切断威灵顿与其基地之间的交通线,也可以犁庭扫穴,荡平在威灵顿羽翼庇护下躲在根特的路易十八及其宫廷。但是这一行动方案有可能将威灵顿驱往东北方向,使之与布吕歇尔会合。如果这两支联军合为一股,则法军在人数上就会处于明显的劣势。威灵顿认为拿破仑有可能采取这后一方案,因此,他按这一估计部署兵力,以昂吉安为中心将部队集中于布鲁塞尔西南地区。

图16:1815年战役
  六月中旬,双方兵力编成如下:
  北方军团:
  近卫军(德鲁奥):步兵及野战炮兵14,600人,骑兵及乘骑炮兵5,000人,火炮118门;
  第一军(德鲁埃,戴尔隆伯爵):步兵及野战炮兵17,800人,骑兵及乘骑炮兵1,800人,火炮46门;
  第二军(雷耶):步兵及野战炮兵21,800人,骑兵及乘骑炮兵1,800人,火炮46门;
  第三军(旺达姆):步兵及野战炮兵16,000人,骑兵及乘骑炮兵1,000人,火炮38门;
  第四军(吉拉德):步兵及野战炮兵13,900人,骑兵及乘骑炮兵1,600人,火炮38门;
  第六军(穆东,洛鲍伯爵):步兵及野战炮兵10,100人,火炮32门;
  第一骑兵军(派加尔):骑兵及乘骑炮兵2,800人,火炮12门;
  第二骑兵军(埃克曼):骑兵及乘骑炮兵3,300人,火炮12门;
  第三骑兵军(克勒曼):骑兵及乘骑炮兵3,700人,火炮12门;
  第四骑兵军(米豪德):骑兵及乘骑炮兵3,000人,火炮12门;
  共计:步兵及野战炮兵94,200人,骑兵及乘骑炮兵24,000人,火炮366门,工兵等2,000人;
  总计120,200人。
   6月13日拿破仑已将这支部队秘密集中于菲利普维尔至博芒特之间十五英里的正面上。
  该地段现由布吕歇尔的下莱茵军团的警戒部队所据守,该军团具体部署如下:
  下莱茵军团:
  第一军(齐曾):步兵及野战炮兵29,700人,骑兵及乘骑炮兵2,300人,火炮88门,位于沙勒罗瓦;
  第二军(皮尔齐):步兵及野战炮兵27,500人,骑兵及乘骑炮兵4,900人,火炮80门,位于那慕尔;
  第三军(提里曼):步兵及野战炮兵22,700人,骑兵及乘骑炮兵2,500人,火炮48门,位于锡奈;
  第四军(比罗):步兵及野战炮兵28,300人,骑兵及乘骑炮兵3,700人,火炮88门,位于列日;
  共计:步兵及野战炮兵108,200人,13,400人,火炮304门;
  以上布吕歇尔的部队共十二万一千六百人,与拿破仑的实力大体相当,但其步兵较强,而骑兵和炮兵较弱。
  威灵顿的部队在数量上比布吕歇尔和拿破仑都少,共编为二个军和一个骑兵军,另外,还留有一支总预备队。
  尼德兰军团:
  第一军(奥林奇亲王):步兵及野战炮兵28,000人,骑兵及乘骑炮兵3,400人,火炮66门;
  第二军(希尔勋爵):步兵及野战炮兵25,100人,火炮44门;
  预备队:步兵及野战炮兵23,000人,骑兵及乘骑炮兵1,200人,火炮28门;
  骑兵军(尤布里奇勋爵):骑兵及乘骑炮兵12,000人,火炮36门;
  共计:步兵及野战炮兵76,100人,骑兵及乘骑炮兵16,600人,火炮174门;总计92,700人。
  上述部队中大约只有三分之一是英军,其余由汉诺威、布伦斯威克、拿骚和荷兰-比利时的部队混编而成,而且其中许多是新兵。
   6月7日拿破仑命令莫蒂埃元帅到苏瓦松报到,负责指挥近卫骑兵,但后者因患坐骨神经痛而始终未曾到职。6月11日拿破仑给达武下达了一份多少有点奇特的命令:
  请派人转告内伊元帅,如果他想参加首场战斗,通知他14日到阿韦纳我的司令部来。

  这种在战场上调用仅存的资格较老的元帅的方式的确是不够严肃的。拿破仑知道内伊反复无常,不堪信任。尽管在乌尔姆、弗里德兰以及征俄之战中,内伊表现出极大的个人勇气,但在耶拿战役中由于他鲁莽轻率,几乎葬送了这场战役,而在包岑之战中他的拖拉战术则使这场会战未能获得圆满成功,在邓尼维茨会战中,作为独当一面的指挥员,遭到了普军的沉重打击。他在滑铁卢战役中的所作所为更是一场灾难的前兆。
   6月12日凌晨4时拿破仑离开巴黎,当晚于拉昂过夜。在这里,他找到了正努力组建骑兵预备队的格鲁希。对于四个骑兵军至今尚未开赴边境,拿破仑十分恼火,因为苏尔特没有给他们下达任何指示。13日,拿破仑抵达阿韦纳,口述了一份关于15日开始前进的预备命令。要求部队切实加强营火管制,以免被敌人发现,每个人都应携带五十发子弹,四天的面包和半磅米。四个骑兵军先行,担任前卫。
   6月14日,拿破仑进至博芒特,颁布了一份详细命令,要求每个军于次日拂晓开始行动,夺取沙勒罗瓦和特万之间的桑布尔河上的桥梁。雷耶的第二军和戴尔隆的第一军在左侧于马西耶纳和特万过河,其余部队包括四个骑兵军预计在沙勒罗瓦过河。“陛下的意图是于午前渡过桑布尔河。”
  但实际渡河花的时间要长得多。桥头的普军前哨虽然很快就被打垮了,但是在沙勒罗瓦只有一座桥,而绝大部分部队必须由此通过,晨雾之中,部队拥塞不堪。洛鲍的第六军从博芒特向沙勒罗瓦开进,撞入旺达姆的第三军的露营地,当时他尚在梦中酣睡,没有接到任何行动命令。由于所属第十四师师长包弗蒙特中将夜间率其全部参谋人员投敌,吉拉德的第四军也因此延误了行动。直到下午十二时三十分,法军工兵炸毁了普军在沙勒罗瓦桥上设置的障碍物,部队才开始渡河。下午三时,拿破仑本人到达沙勒罗瓦,在此发布了新的命令,命雷耶的第二军为先头部队,戴尔隆的第一军跟进,向北进至哥西里斯,消灭该地的一切敌人。
  此时,指挥普军据守桑布尔河防线的齐曾,从沙勒罗瓦撤到东北六英里处的弗劳拉斯,在哥西里斯留下一个旅以掩护警戒部队撤退。布吕歇尔元帅获悉法军欲抢渡桑布尔河,于是立即下令全军在沙勒罗瓦东北十二英里的桑布里费集中。这对于齐曾的第一军和皮尔齐的第二军来说并非难事,因为从沙勒罗瓦和那慕尔到桑布里费距离都只有十二英里,但在锡奈的提里曼的第三军则要走三十二英里的路程,而驻列日的比罗更是远在五十二英里之外。布吕歇尔对法军的入侵虽然反应很快,但它把远在前方的桑布里费作为分散部队的中心点则是失策的。如把中心点选在瓦弗也许更恰当一些,因为在这里他可以与威灵顿保持更密切的联系。假如普军意欲向前进击,那么就应该在桑布尔河上选定适当的防御阵地予以坚守,该河流经一条狭窄的深谷,构成一道巨大的天然军事屏障。
  拿破仑高明地将部队集中于菲利普维尔和博芒特之间,并在沙勒罗瓦渡过桑布尔河使威灵顿大上其当。正如威灵顿公爵自己所承认的,他一直以为法军会取道莫伯日和蒙斯向布鲁塞尔进军。普军也遭到突然袭击,6月12日布吕歇尔的参谋长格奈森诺还给陆军大臣写信说“一场进攻的危险几乎烟消云散”。
   6月15日下午,一直闲着没事的内伊元帅来到沙勒罗瓦向拿破仑报到,拿破仑从凌晨二点一直步行,现小憩刚起,他随即口头命令内伊指挥部队左翼,向北进至哥西里斯,扫荡据称驻于该地的普军后卫。这个命令含糊其词,直到第二天也未用文字进一步明确。内伊立即遵命行事,进至哥西里斯,普军向东退至弗劳拉斯。内伊的骑兵则通过弗拉斯尼斯向北推进到卡特尔布拉斯农庄,从尼维尔到那幕尔的大道与从沙勒罗瓦通往布鲁塞尔的主要公路在此交汇。他们发现威灵顿军团的一个拿骚旅在萨克斯-魏玛的贝恩哈德亲王的指挥下已占领了这个村庄。经过一场短暂的小规模战斗,法国骑兵撤回弗拉斯尼斯,内伊当晚在哥西里斯过夜。
  拿破仑也给格鲁希元帅下达了类似命令,令其指挥右翼,兵力包括旺达姆的第三军、吉拉德的第四军和一支庞大的骑兵。虽然桑布尔河的桥上依旧挤成一团,但格鲁希的部队还是在东北方向有所进展。齐曾的后卫经弗劳拉斯退走。不过,布吕歇尔打算尽可能集中部队,在弗劳拉斯和桑布里费之间的林尼再行较量。

图17:林尼和四臂村之战
   6月16日清晨四时拿破仑就起来了,对前一天给内伊和格鲁希下达的口头命令进一步用文字形式作了肯定。在给内伊的命令中,他写道:
  我正令格鲁希元帅率第三军和第四军前往桑布里费,并将近卫军部署于弗劳拉斯,我将于午前抵达该处。我将攻击一切遭遇之敌,扫清道路,直达耿布劳斯。在那里,根据事态的发展,将于下午三时或傍晚再作出有关决定。我的意图是一旦作出决定,你必须准备好向布鲁塞尔进军。我将以近卫军支援你,届时近卫军可能位于弗劳拉斯或桑布里费,而我则希望明晨进驻布鲁塞尔。你的先头师应在卡特尔布拉斯以外五英里,其余六个师则应在其周围地区……在这次战役中我所采取的总方针是将部队分为两翼和一个预备队。你这一翼将由第一军的四个师、第二军的四个师、两个轻骑兵师和克勒曼骑兵军的二个师组成,共约四万五千至五万人。格鲁希元帅将指挥右翼,其兵力大体相当。近卫军担任预备队。我将视情况在两翼之间来回移动。

  类似指示也由随从参谋送达格鲁希。这些指示十分清晰地说明了拿破仑的计划。他想象着格鲁希一定能够将普军逐至马斯特里赫特,而他自己则将以内伊为前卫胜利进军布鲁塞尔。
  当上述命令发出后,收到了格鲁希于下午五时签发的一份报告。该报告称:兵力强大的敌军已于夜间由那慕尔方向抵此,并在林尼附近展开。左翼也报告敌军正在卡特尔布拉斯集结。拿破仑立即给内伊送去一份指示,令其集中两个军和骑兵攻击和消灭他所遇到的一切敌人。随即,他骑马前往格鲁希处,上午十一时到达弗劳拉斯,侦察了林尼的敌军阵地。拿破仑以为在他正面只有齐曾一个军,于是决定对其进攻。此时旺达姆的第三军和吉拉德的第四军均已赶到,加上由雷耶军抽调的吉尔拉德师,因此拿破仑可支配的兵力计三万八千人和八十四门火炮。下午三时,拿破仑发起攻击,但普军在所有点上进行顽强抵抗。普军的近程炮火使法军遭受惨重损失,布吕歇尔亲自指挥,而且由于皮尔齐的第二军和提里曼的第三军一齐增援齐曾的第一军,因此他在战场上集中有七万大军。拿破仑很快就意识到普军的兵力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于是,他接连给内伊送去几份紧急通知,令其在卡特尔布拉斯退出攻击,转移到普军右翼。下午渐渐逝去,法军依旧在林尼村未能推进一步。
  拿破仑手里还留有洛鲍的第六军,驻在八英里外的沙勒罗瓦郊区。无法解释和不可饶怨的是他根本就没有使用它,的确,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最后,他把青年近卫军拉上去增援业已精疲力竭的部队,因为根本看不到内伊来援的丝毫迹象。下午七时半,青年近卫军终于以坚强的进攻突破了林尼的普军中央。布吕歇尔亲自率领普军骑兵不顾一切地数度发起冲击,企图挽回颓势,但是部队已经彻底衰竭了。夜幕降临时,他们拖着沉重的脚步撤离了战场,损失了一万六千人和二十一门大炮。法军伤亡也同样严重,损失共达一万一千余人。此时拿破仑似乎为一种罕见的疲惫和困倦所征服,天黑以后,他骑马离开了战场,没有给格鲁希留下任何关于追歼已遭重创的敌军的指示。
  与此同时,西北六英里处内伊指挥下的法军左翼也正忙于作战。拿破仑曾口头指示内伊扫除卡特尔布拉斯的一切敌对力量,向布鲁塞尔挺进。内伊执行这一指示满不在乎,慢慢吞吞,从哥西里斯前进了三英里到达弗拉斯尼斯。上午十一时他在这里收到了拿破仑于上午六时发出的一份冗长的书面指示。于是,他命令先头军军长雷耶立即展开部队将据守卡特尔布拉斯十字路口的敌军驱逐出去。但是事情已经太晚了。前一天傍晚和夜间敌增援部队赶到,对佩庞歇尔指挥的荷兰-比利时师予以支援,威灵顿本人也于上午十时从布鲁塞尔赶来亲自指挥。雷耶小心翼翼地前进,到下午二时尚未发起进攻,那时他在在数量上已经属于劣势。内伊派人通知戴尔隆军增援雷耶,但令他气愤不已的是戴尔隆不知去向。下午四时十五分,当内伊先头军及骑兵枉费心机地企图突破卡特尔布拉斯的英军方阵时,他又收到了苏尔特下午二时从弗劳拉斯发来的命令:
  皇帝指示我通知你,敌军已在桑布里费和布尔埃之间集结,格鲁希元帅将于下午二点三十分以第三军和第四军发起攻击。陛下的意图是你应大胆攻击当面之敌,将敌逐退后,即移师支援右翼,协助围歼敌人。

  内伊又恼怒又困惑。他的先头军激战方酣,难以撤回,其预备军又无影无踪,叫他如何执行命令呢?显然,发生了意外情况。拿破仑的随从参谋之一拉贝多瓦埃将军曾送来一份拿破仑用铅笔草书的命令,要求戴尔隆军向东运动,对利尼的普军阵地实施迂回,这位参谋在半路上把命令传给了戴尔隆,令该军按拿破仑要求的方向行动。
  据戴尔隆的回忆录称,拿破仑那封潦草的用铅笔写的手令是拉贝多瓦埃传达给他的。据说这份手令要求戴尔隆军进到林尼西北二英里处的华格尼里(Wagnelee),并从该处迂回普军右翼。拉贝多瓦埃可能把地名读成了汪格尼斯(Wangenies),这是华格尼里以南三英里的一个小村庄,在旺达姆军的后方。这份手令现已遗失,拉贝多瓦埃两个月后也被枪决,因此戴尔隆的反常行动始终是一个历史的不解之谜 [ 注:拉贝多瓦埃上校(1786-1815)在拿破仑于格勒诺布尔登陆时,任驻该地第七步兵团团长。他是由王室投向拿破仑的首批军官之一,后被擢升为将军,任拿破仑副官。滑铁卢战役后被捕,被军事法庭以叛国罪于1815年8月19日枪决。他一直没有机会就传令戴尔隆一事进行解释。 ] 。
  此时内伊又收到一份苏尔特下午三时三十分从弗劳拉斯发出的进一步指示:
  一个小时以前我曾通知你皇帝将于下午二时三十分攻击位于圣阿曼德和布尔埃之间的敌军阵地,现在战斗正在激烈展开。陛下指示我令你立即行动,迂回敌军右翼,并竭尽全力袭击敌人后方。只要你动作迅猛,敌必败北。法兰西的命运在你手中。为此,要坚决执行皇帝的命令,向布尔埃和圣阿曼德之间的高地前进,决战决胜,不得有任何迟疑。在敌试图与英军会师时,我们已将其截住。

  读到这份命令时,内伊完全丧失了自制力,他立刻派一名军官去召戴尔隆回到弗拉斯尼斯。戴尔隆接到内伊的命令已是下午后半晌了。当时他正抵近林尼战场。的确,由于远处戴尔隆军的出现,在旺达姆的部队中引起一阵惊慌,他们误以为是普军。于是,戴尔隆又顺原路折回卡特尔布拉斯。整个下午,他率领二万人和四十六门大炮在两个战场之间往返奔波。如将这支兵力投入任何一个战场本来是可以产生决定性战果的。显然,拿破仑指导战争的能力已经衰竭了。
  黑夜将临时,戴尔隆才回到内伊的指挥控制之下,但已太晚了,无法继续作战。威灵顿的增援部队源源而来,内伊损失四千余人,被迫退往弗拉斯尼斯。威灵顿的伤亡略高于内伊。
   6月17日上午,拿破仑没有急于拼搏进取之意。事实上,他的情况十分不妙。夜间格鲁希曾派遣派加尔的骑兵军向东与退却中的普军保持接触,凌晨四时,他回报说,敌军正向那慕尔全面溃退,他已截住敌军后卫,缴获八门大炮。其实,他弄错了,落入他手里的只是一个炮兵连,他们在寻找弹药场时迷了路。除少数掉队者外,整个普军实际上向北穿过耿布劳斯开往瓦弗。
  派加尔的报告于上午七时送到拿破仑手里,当时他正在弗劳拉斯附近的派克斯别墅进早餐。这份报告更坚定了他这一看法:布吕歇尔正通过那慕尔和列日向马斯特里赫特溃退,而威灵顿的部队现在可以听其摆布了。他同时还收到内伊为自己未能占领卡特尔布拉斯而辩解的一份报告:“戴尔隆伯爵的失误夺去了我获得一次辉煌胜利的机会。”对此,拿破仑回答说:
  问题在于你零敲碎打,逐次用兵。假如戴尔隆军和雷耶军一直在一起行动,你当面的英军就不会有一人漏网;假如戴尔隆伯爵执行了朕向圣阿曼德机动的命令,普军可能已被彻底摧垮,我们也许已抓获三万俘虏……朕意你必须向卡特尔布拉斯运动。

  上午九时,拿破仑骑马巡视了林尼战场,慰问了绷扎所的伤员,检阅了部分部队。天色已晚,又给格鲁希下达了一份作战命令:
  率派加尔将军的骑兵军、第四轻骑兵军、埃克曼将军的骑兵军、从第六军抽调的特斯特将军师以及第三、第四军继续向耿布劳斯前进。你应向那慕尔和马斯特里赫特派出侦察力量,追踪敌军,查明敌军退却方向,报告敌人行踪,这样我就可以判断敌人意图。我的大本营即将移至卡特尔布拉斯,今晨该地仍有英军据守。

  这里,拿破仑犯了整个一生中最大的灾难性的战略错误,这一错误最终导致他的垮台。虽然他认识到布吕歇尔的军队已被击败并正向莱茵河撤退,但他仍然单纯为了侦察敌情而派出了三万三千人和九十六门火炮,几乎占其可动用兵力的三分之一,尽管他是十分勉强地派出这支兵力的。其实,一个骑兵军再配属一个步兵师是完全可以完成这项任务的。拿破仑随即动身前往卡特尔布拉斯,从此,他再也没有见到过不幸的格鲁希。
  拿破仑的意图是以其左翼追击并摧垮威灵顿的军队。由于内伊在6月17日整个上午消极怠战,这一意图大大落空。尽管戴尔隆军已与拿破仑会合,尽管拿破仑已下令向卡特尔布拉斯强行推进,但直到下午二时,拿破仑已抵近卡特尔布拉斯,而内伊的部队依然停在弗拉斯尼斯附近的宿营地。过了一阵子,内伊和戴尔隆才赶到。内伊辩解说他之所以未能占领卡特尔布拉斯是“因为威灵顿全军占领了该地”。事实上,当威灵顿最后获悉布吕歇尔在林尼遇挫时,曾于上午十时,令其步兵撤入滑铁卢以南二英里处,他预先选好的防御阵地。而卡特尔布拉斯的阵地现仅由尤布里奇勋爵的六个骑兵旅组成的后卫据守,每个旅均配属有一个皇家乘骑炮连。
  眼看到手的猎物从身边溜走,拿破仑不禁大发雷霆,他一扫上午的沉闷空气,亲自出马进行追击。他身先士卒,催动那头灰色的阿拉伯快马,率领米豪德的两个骑兵师,直奔卡特尔布拉斯。离他最近的一个英军炮兵连(皇家乘骑炮兵G连)以一连串的炮火迎接他。随后,尤布里奇即命令其骑兵旅退往滑铁卢。此时,一场罕见的大雷暴雨突然大作,骤雨倾盆而泻,地面顿成泽国,骑兵只能在修筑的公路上行进。往前走三英里,是热纳普,布鲁塞尔公路在这里穿过一条名为迪勒的小河。英军骑兵开展后卫战阻滞尾追的法军,但阻滞时间不长,法军仍继续追击六英里多路,直至最后撞到圣让山脊威灵顿的炮兵阵地的炮口上才停了下来。
  当晚拿破仑在距威灵顿的前沿约两英里的勒凯卢农庄过夜。部队犹如落汤鸡,吃的也没有了,靠在热纳普背后的公路两旁露宿,苏尔特未就宿营问题作出任何安排。18日凌晨二时,一名军官携带格鲁希的一份报告来到拿破仑的大本营,这份报告是四小时以前从耿布劳斯送出的:
  三万敌军继续退却……普军似分为两个纵队:一支很可能已取道华汉走上瓦弗公路;另一支似已直驱佩尔维兹。由此可以推测,其中一部分兵力可能与威灵顿会合,中路的布吕歇尔部队则有可能退往列日。弗劳拉斯战斗以后,有一支普军已取道耶慕尔公路。

  格鲁希指挥两个骑兵军经过整整一天的侦察所作出的这份报告并不是十分清楚的。但它还是暗示了至少有部分布吕歇尔的部队试图与威灵顿会合的可能性。尽管当时对这位传令官表示请立即给以答复,并让他把新的指示带回去,但是拿破仑一直毫无动静,直到八个小时后苏尔特才奉命给格鲁希下达了下述指示:
  皇帝已收到你从耿布劳斯送来的第一份报告。你仅仅向陛下报告有二支普军纵队穿过索维尼埃和华汉,但我们获悉还有第三支颇为强大的纵队在瓦弗方向穿过热里和让廷。皇帝指示我通知你他现打算进攻在苏瓦纳森林附近的滑铁卢布阵的英军。因此,陛下希望你指挥部队向瓦弗运动,以便向我部进一步靠拢,保持作战联系,沟通我方交通线,驱逐你前面已侵入该方向并可能已在瓦弗附近停步的普军,你应尽快地到达该地。

  你应派若干轻骑分队,跟踪你右侧的敌军,以便观察敌人动向,捕获其掉队的士兵。

  很清楚,拿破仑并未要求格鲁希提供任何增援,他确信普军正在溃逃中,而格鲁希的任务是赶到瓦弗,插入普军与滑铁卢之间。


图18:滑铁卢之战
   6月18日上午,雨霁天晴,拂晓前拿破仑与苏尔特外出视察战场。他指示前线各军的集结地点为贝尔同盟旅社附近的缓坡前面,与威灵顿的阵地平行,与之相距约一千四百码——炮火轻易可抵的射程之内。他下令部队上午九时吃过早饭后完成进攻准备。这项命令用意虽好,但各部队早已无米下锅了,因为运输队还远远掉在后面。
  上午八时,拿破仑与参谋人员一起在勒凯卢共进早餐,情绪颇为乐观,使他特别高兴的是终于迫使威灵顿交战。他对身边的参谋人员声称:“我们获胜的机会至少是百分之九十,而失败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十。”苏尔特、雷耶和戴尔隆都曾在西班牙半岛与威灵顿交过手,所以并不像他们的领袖那样乐观。由于许多部队尚未展开,加之德鲁奥也报告地面泥泞,火炮无法进入阵地,为此进攻发起时间被迫推迟。
  拿破仑在战场上共集中了七万二千人,同时还有二百七十门火炮的支援。这样,与威灵顿的六万八千人和一百五十四门火炮相比,他就占有明显的优势,特别是在炮兵方面。由于威灵顿一直但心拿破仑可能试图迂回其右翼,并切断其通往奥斯坦德的交通线,为保险起见,公爵曾特地派出一支一万七千人和二十门火炮的部队据守蒙斯-布鲁塞尔公路上的阿尔以南的一个预备阵地,该阵地位于滑铁卢以西八英里处。公认的战略权威富勒将军曾谴责这次分兵是威灵顿所犯下的“头等大错”。然而,面对拿破仑这样不同凡响的指挥官,威灵顿公爵采取上述防范措施,也许是明智的。假使拿破仑把格鲁希的三万三千人和九十六门火炮用于左翼,而不是闲置右翼,则滑铁卢之战的后果也许就大不一样了。
  上午十一时,拿破仑给各军军长发布了最后的作战命令:
  一俟全军下午一时左右按战斗序列部署就绪,皇帝即令内伊元帅发动攻击,夺取交叉路口的圣让山的村庄。为支援这一行动,第二和第六军的十二磅重炮连应与第一军的十二磅重炮连集中使用。上述二十四门火炮向据守圣让山的敌军开火。戴尔隆伯爵应率领其左翼师率先进攻,必要时,由第一军的其余各师予以支援。

  第二军应与戴尔隆伯爵并进。第一军的工兵连队应准备立即在圣让山上设防。

  在这项计划里并没有多少富有灵感的招数。它只不过是中世纪式的僵化刻板的战术动作,它试图以密集方阵突破敌军中央。如以此对付马穆鲁克人,也许尚能得手,但用来对付坚固严整而且得到训练有素的炮兵支援的步兵方阵那就注定要失败了。由于拿破仑过于自负,一向轻视英军及其指挥官,因此他深信只需用它宠爱之至的十二磅炮先进行炮火准备,随后以一支楔形纵队向布鲁塞尔公路疾进,即可突破威灵顿的中心,一举摧垮他的军队。拿破仑也就可以在近卫军的拥簇下悠哉游哉地前行十二英里,进驻布鲁塞尔。老近卫军的背包里早已装好了届时举行阅兵式的礼服。
  威灵顿的阵地是经过精心选择的。它沿着一条低缓的山脊延伸,长约四千码,夏尔鲁瓦-布鲁塞尔公路从其中部穿过。在其右前方六百码处,有一座霍古蒙特(今称古蒙特)农庄和别墅,四周为一座长方形果园和灌木林围墙所环绕。距阵地中央正前方三百码是拉海圣庄园,这些建筑物都已匆匆设防,作为前哨阵地。
  由几个国家部队拼凑起来的联军沿着整个前线审慎地与英军混杂在一起。关系重大的右翼即霍古蒙特北面交给了库克的第一师,其兵力由英国近卫军四个步兵营组成。各骑兵旅作为中央预备队,部署在前线与圣让山之间,另有两个英国骑兵旅构成左翼顶端,那里地势比较平坦。二十四个乘骑炮和野炮连中的大部分占领了夏尔鲁瓦公路以西山顶一线的阵地。从这里可以扫射前面的斜坡。炮兵根据威灵顿的指示,置敌方炮兵于不顾,而集中炮火对敌之步兵和骑兵实施近程射击。
  拿破仑将部队在贝尔同盟岭的前坡上展开,面对着威灵顿的阵地。戴尔隆的第一军从夏尔鲁瓦公路向东延伸约二千码,而公路左侧雷耶的第二军也占领了一个类似的正面,其左翼在霍古蒙特以南。米豪德的第四骑兵军在戴尔隆之后,克勒曼的第三骑兵军则奉命支援雷耶。洛鲍的第六军、两个骑兵师及近卫军在拉贝尔同盟之后担任中央预备队。拿破仑的三十六个炮兵连大部分部署在山顶一线,经过拉贝尔同盟的东部和西部。他的三个十二磅炮连在威力上和射程上超过了威灵顿的九磅炮和六磅炮。
  上午十一时三十分,战幕拉开,法军以八十门大炮而不只是以原计划的二十四门十二磅炮进行炮火准备。但其威力并不像拿破仑所期待的那样令敌胆寒。威灵顿仍按他的老办法让步兵伏藏在山顶后面。法军的一连串炮弹大部分钻进前坡雨水浸渍的泥土里,没有造成伤害,如果它落在坚硬的地上则很可能会导致破坏性的跳弹杀伤。
  从拉贝尔同盟后方一千四百码的罗索姆农庄,拿破仑可以放眼观察战场动向。说也奇怪,他竟把整个进攻的指挥权交给了内伊——这真是一个致命性的错误。虽然内伊作战勇敢,这一点无与匹敌,但他刚愎自用,反复无常,很少战术意识。由于他在战场上的失误,曾给耶拿、包岑和邓尼维茨会战屡次造成不幸的后果。就在前一天,在卡特尔布拉斯他又丧失一个极好的战机。在这一阶段,内伊并未参预,不清楚拿破仑为什么不亲自指挥作战。在瓦格拉姆战役中,拿破仑曾亲自控制比滑铁卢大五倍的战场,亲自掌握数量上两倍于目前的部队和大炮。在盲目的勇敢精神的支配下,内伊一再率领英勇的法国纵队冲向缓坡,迎着枪林弹雨攻击英军步兵方阵,结果损失惨重,唯有后撤而已。早在五年前在布萨科与威灵顿交战,内伊就曾有过一次类似经历。但那一次是听命于马塞纳,而这一次则是拿破仑下令进行正面攻击。
  拿破仑还有一个不智之举,就是让他最小的弟弟热罗姆指挥雷耶军的第六师。热罗姆是一个容貌迷人的三十岁青年。他曾先后当过海军军官、威斯特伐里亚国王,并在征俄战役中任过军长,但都弄得一败涂地。他所率师现构成雷耶军的左翼,当全军前进时,他却全力以赴地率领部队对霍古蒙特的敌军前哨阵地发动毫无必要的攻击,对这一目标本来是应该进行迂回作战的。雷耶感到有义务支援热罗姆,于是将一个又一个旅徒劳无益地投入攻夺该地的战斗。尽管损失巨大,但始终未能攻克。
  与此同时,在布鲁塞尔-夏尔鲁瓦公路以东,在内伊催促下,戴尔隆军攻夺另一要点即掩护威灵顿中央的拉海圣。这一突击也采取了密集纵队,但被尤布里奇的二个骑兵旅冲垮了,遭致重大损失。
  拿破仑现在又面临着一项新的危险的威胁。刚毅不屈的老将布吕歇尔催促所部从瓦弗向西越过十二英里泥泞的小道,如约驰援威灵顿。这位元帅留下提尔曼军牵制格鲁希,自己亲自带领比罗的生力军,以及皮尔赫和齐腾的生力军兼程西援。下午一时左右,拿破仑的参谋在罗索姆观察到远处东面森林地的地平线上有一支纵队逐渐靠近。最初他们还以为是格鲁希来了,但半小时后,这个主观愿望就破灭了。一支法军骑兵巡逻队在弗里西蒙那边捕获了比罗普军前卫的一名军官,这个军官携有布吕歇尔致威灵顿的一封信,信中称布吕歇尔正开往与威灵顿会合的途中。苏尔特迅即给格鲁希送去第二份通报:
  目前我们正在苏瓦纳森林前面的滑铁卢附近交战。敌军中央位于圣让山。因此,请立即移军与我右翼会合。

  再者,截获的敌军信件表明,比罗将进攻我军右翼。我们认为可以遥望已在圣朗贝特山顶之上的该部。所以请不失时机地向我靠拢,与我协同作战,粉碎比罗。在此次行动中,比罗终将成为你的猎物。

  大约下午二时十五分,一名军官携带这份命令出发,由于道路状况不好,直至下午六时才抵达格鲁希的司令部,而且喝得醉醺醺的。当时格鲁希与提里曼鏖战正急,也无法行动。
  此时拿破仑理应中止对威灵顿阵地的正面进攻,而集中全部骑兵掩护右翼,攻击普军的先头部队。他的确从总预备队中抽调部分兵力问弗里西蒙运动,包括洛鲍的第六军和多蒙、絮贝维埃两个轻骑兵师。洛鲍军仅有两个师,计七千人,因为此前拿破仑已将其特斯特师调至格鲁希的右翼。大约下午四时三十分,比罗的前卫从普朗努瓦前面的森林冲出,这样,洛鲍的当面之敌达三万之多,而且敌军后面还有皮尔赫军二万五千多人。洛鲍被逐出了普朗努瓦。
  在此危急关头,内伊没有接到拿破仑的指示,竟擅自率领米豪德的骑兵军对拉海圣和霍古蒙特之间严整的英军方阵发起一系列冲锋。这五千骑兵的冲击的确锐不可当,他们实际上已突破方阵,夺取了若干炮兵阵地,但是在尤布里奇的骑兵队的反冲击下又狼狈而回。尔后,克勒曼的骑兵军为支援米豪德也曾发起冲击,但他也遭到同样命运。内伊一直是单独使用步兵或骑兵发动攻击,从未试图让这两个兵种互相协同联合作战。
  下午六时,拿破仑再次挺而走险,试图突破威灵顿的正面,他命令内伊再作一次努力夺取拉海圣。由于守军弹药耗尽,戴尔隆的两个师终于拿下了这个目标。但内伊的骑兵也全都筋疲力尽,未能扩张战果。
  下午七时,会战的高潮到来。普军在普朗努瓦集结了兵力,并威胁着拿破仑的退却线。拿破仑手中现在唯一的预备队是老近卫军。他派其中两个营去驱逐普朗努瓦的普军,而把八个营交给内伊作最后挣扎,以突破威灵顿的防线。但内伊不去扩大拉海圣已被撕开的口子,而是率领编为两支密集纵队的近卫军进一步向左,攻击英军近卫步兵据守的防区。尽管在法军炮火袭击下,英军步兵伤亡惨重,但他们依旧岿然屹立。他们沉着应战,待敌进入二十码以内时,突然弹雨迸发,给敌以迎头痛击,法军近卫军顿时溃不成军,落荒而逃。拿破仑手里最后的一点预备队也打光了,这也是他最后的一笔赌注。
  当近卫军的这场进攻渐惭化作流水东逝时,落日也开始西沉。威灵顿发出号令全线反击。虽然他自己的部队绝大部分精疲力竭难以继续作战,但普军却热切地承担起追歼逃敌的任务。拿破仑的军队放弃了战斗,拿破仑本人也于晚上九时骑马撤离了战场,翌日清晨五时到达热纳普,三天后宣布退位。
  这是一个时代的结束。拿破仑的企望太高了,以致弄得身心交瘁。如果说他的部下对他效命不力,那么应该受到责备的是他自己。他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负,面对别人又过于轻视。在他流星般的生涯中,其军事天才灿烂夺目,无与伦比,其传奇的灵光至今仍熠熠生辉。
  六年后,当拿破仑在圣赫勒拿岛辞世时,瑞典国王卡尔十四·约翰,即昔日曾在拿破仑麾下作战,后来又领兵与之对抗的前法国元帅让·巴普蒂斯·贝尔纳多特曾经发表过如下评论:
  拿破仑并不是被世人征服的。他比我们所有人都伟大。但上帝之所以惩罚他是因为他只相信自己的才智,把他那部庞大的战争机器用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然而凡事物极必反,古今概莫能外。

  这的确是一篇中肯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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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人大体分为两派,一派人承认拿破仑的天才,另一派人则贬低其才干。但是和拿破仑交过手的将领,没有一个人敢于否认其卓越的指挥能力。
无疑,拿破仑并非理论家,而是实践家。其军事天才完全体现于其作战指挥中。法国大革命所带来的军事组织变化,没有拿破仑的推广和深化,能否成为欧洲的主流,是不确定的。军事史上,有太多的创新只是昙花一现,没有给后世留下任何影响。拿破仑的师方阵、营方阵使得骑兵在平原上对于步兵的传统优势完全消灭了,只有步兵不能摆阵的地形,骑兵才有用武之地。拿破仑推行的纵队进攻,也使得进攻一方再度能够主宰战场。看看英国步兵,只有在堑壕里才有价值,他们的横纵队只适合防御。拿破仑也是擅长运用步炮骑协同进攻的高手,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对手常常占据有利的防御地形,但是拿破仑依然可以在一两天内结束战斗。和历史上的名将不同,拿破仑从来没有花费大量时间,率领主力兵团去进攻敌人的要塞,他的目标始终盯住敌人的机动兵力,他的部队始终能够维持机动性,打击在关键点上。这就是拿破仑纵横欧洲十多年,粉碎多个反法联盟的秘诀。
这足以说明拿破仑不止是一个战术家,也是一个战略家,而且其战略能力包括政治和经济领域。其大陆封锁政策就是多重考虑的结果,不仅仅破坏英国的贸易和金融,也趁机发展法国的工商业,还力图将欧洲大陆统一到一个战略目标之下。拿破仑在欧洲各国推行新的政治制度和民法典,也有相同考虑。其和教皇签订的《教务专约》,也有利用天主教协助统治的目的。不过拿破仑的权力基础始终是军事胜利,一旦在战场上失败,他的事业也就结束,可是他的影响却不会消失,法国人带来的自由,在德意志、意大利、东欧和俄罗斯已经播下了革命的火种,任何君王都没有办法扑灭了。经过1848年革命,封建制度被迫改革,资产阶级的势力上升从此不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