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金钱就是我们奋战的奶酪” 叙利亚沦为“雇 ...

“金钱就是我们奋战的奶酪”
叙利亚沦为“雇佣兵”的“血腥乐园”
作者：南方周末记者 于冬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吴健 李豫
发自：上海、大马士革 2013-10-18 08:33:48 来源：南方周末
标签叙利亚雇佣军反对派内战
编者按：“雇佣兵”，是英文“惟利是图者”的同义词。

雇佣兵并非是传说中的军旅高手，也并非电影中的杀人魔王，他们不过是一群希冀到异国淘金的冒险者。重赏之下必有的勇夫，“谁给钱就为谁卖命”。

叙利亚内战中，美国重新捡起“代理人战争”的老路径，战火中的叙利亚也陷入“国际雇佣兵之战”，内战双方都大批使用形形色色的外籍雇佣兵，他们中间充斥着背叛、反戈与自相残杀。

叙利亚在困顿中挣扎，看不到未来的愿景，整个国际社会都在担心：雇佣兵组织头目摇身一变成为割据军阀，内战将变得更血腥，届时数百名军阀同时在境内厮杀，叙利亚将重蹈索马里的覆辙。



2013年9月，数百名俄罗斯雇佣兵进入叙利亚，协助叙利亚政府军作战。 （李庆 供图）

战争史上，雇佣兵作战向来是饮鸩止渴的危险动作。“叙利亚危机的结局只有三个：悲惨、更悲惨、最悲惨。”

叙利亚的炮火中，纷纷避难外逃的民众遇到了一股逆流，一些“快乐的人群”在不断地涌入叙利亚国境。他们大都已与雇主签下“生死书”，仍自称是“自由之身”。

安塔基亚，世界地图上容易被忽略的角落，是从土耳其南部通往叙利亚的边境重镇。这几天，土耳其加强了对土叙边境的管控，“圣战者”赴叙参战没那么容易了。一旦越过边境，一群蒙面武装分子又开始招摇过市，露天商场、旅馆、酒吧内不乏荷枪实弹的人员，面纱也无法遮住狂热。

“打仗对我们来说是一种生活。”自称“阿尔·塔拉勒”的欧洲雇佣兵向南方周末记者承认，他所属的队伍名称为“伊拉克-叙利亚圣战运动”（ISIS），成员主要是两类人：阿拉伯裔或马格里布（北非）裔欧洲人，以及为数不多的纯粹“欧洲白人”。

叙利亚战争正在改头换面，从内战转变为一场“国际雇佣兵战争”。

“认钱不认人”

一些国际组织以每月1000美元的酬金为诱饵，吸引贫穷的男子前往叙利亚充当雇佣兵，不少学生、工人和失业者趋之若鹜。

“我们的弟兄在哪儿都不显眼。”德国《焦点》周刊援引法国外籍军团第二伞兵团一名少尉的话说，在庞大的法国外籍军团里，可以轻松地找出整连编制的阿拉伯裔人，他们的长相与叙利亚当地人差异无几。

“这些欧洲雇佣兵并不轻易抛头露面。”上述伞兵团少尉说，几个月来，该团多次派遣伞兵侦察队从约旦渗入叙利亚，执行暗杀、爆炸等作战任务，而对外说辞则是，“执行人道主义救援任务，负责守卫约旦马弗拉克难民营的一座野战医院”。

卡塔尔半岛电视台稍早前报道说，2011年起，法国对外安全总局（DGSE）就已开始向“叙利亚自由军”提供资金，用以购买武器，土耳其哈塔伊省（叙利亚称“亚历山大勒塔”）则是这种武器交易的主要中转地。

地缘政治上，法国向来把中东视为自家“后花园”。2013年6月以来，法国军事顾问团一改“遥控”的作风，直接在叙境内接见反对派人员，给予现场作战指导。

除地缘邻近叙利亚的法国，美英等国的特种兵也卷入战端。英国《卫报》披露，英国军情6处、皇家空军第22特别空勤团特种部队、美国中央情报局、法国外籍军团特种分队乃至土耳其军事情报局都有成员进入叙利亚，主要为反对派武装安排武器走私的“地下通道”，指导武装分子使用西方高技术武器，帮助识别定位叙政府军中的高价值目标，甚至策反叙利亚政府高官，以瓦解巴沙尔政权的根基。

2013年8月9日，视阿萨德政权为宿敌的沙特亲王班达尔，在车臣、达吉斯坦和高加索为叙利亚反对派招募雇佣兵，仅在达吉斯坦就招募超过100名武装人员。这些人被送到土耳其接受训练后，立即投入叙利亚战场。

自称“阿尔·塔拉勒”的雇佣兵说，他所在的组织与反对派武装“叙利亚自由军”并肩作战。他们得到西方国家和海湾部分阿拉伯国家的赞助。

海湾君主国口袋里向来不缺钱，却苦于兵员匮乏，一贯以外聘雇佣兵弥补劣势。几年前在“阿拉伯之春”中，巴基斯坦、孟加拉等国的雇佣兵就扮演过“靖难”的角色。如今，叙利亚深陷战乱，出手阔绰的海湾君主国再次如法炮制。

美国《连线》杂志透露，阿联酋已招募数量惊人的雇佣兵军团，除来自美欧国家退役的老兵外，还有被英国裁撤掉的廓尔喀雇佣兵，以及擅长山地战的柬埔寨老兵。甚至，总兵力只有1万人的卡塔尔王国也介入战端，暗中聘请美国私人军事公司招兵买马，派遣雇佣兵投入叙利亚前线。

犹如化学实验中的触媒，既然西方大国不能轻易对叙利亚政府开战，就悄悄地把它催化成一场“代理人战争”。

国际恐怖组织募兵的触角已然伸到全球的各个角落。2013年2月底，一名爱尔兰少年在叙利亚战场上被打死。英国《泰晤士报》披露，这名少年原本是陪同家人到利比亚度假时失踪，家人苦寻不获，最终发现居然被招募为“叙利亚自由军”的雇佣兵。2月8日，新加坡《联合早报》报道，一名马来西亚军官及其妻子在吉隆坡郊区被捕，罪名是招募马来西亚青年赴叙利亚参战。

突尼斯媒体的报道证实，大约两千名突尼斯雇佣兵在为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效力。阿勒颇之战中，至少有132名突尼斯雇佣兵被打死。

吸引大批战争“卖命者”，需要高额的资金，恐怖组织也加紧了募金的步伐。在突尼斯等北非国家，恐怖组织公开设立招募点，以每月1000美元左右的酬金为诱饵，吸引当地贫穷阶层的男子前往叙利亚充当雇佣兵，不少学生、工人和失业者趋之若鹜，无法拒绝这个发财的机会。一旦到达叙利亚战场，他们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充当炮灰的“战争奴隶”。

美国中情局分析，叙利亚雇佣兵的资金来源主要有两种：“基地”组织在阿富汗种植罂粟、走私毒品的收入，以及某些中东国家提供的特别资金支援。

叙利亚战场上，国际雇佣兵是最令政府军士兵畏惧的力量。雇佣兵不仅作战经验丰富，不惜驾驶着满载炸弹的卡车撞向火力点，危急时刻再择机跳车逃生。他们异常凶狠，只认钱不认人，嗜杀成性。国际人权组织也指责说，不乏屠杀叙利亚平民以充数的罪恶案例。叙政府军士兵宁可自杀，也不愿落入雇佣兵之手。

同病相残

“当年读军校时，他就在我那个排。”一场战斗，邂逅两名昔日的战友，他们已属于对立的阵营，维塔利明白雇佣兵战争中“各为其主”的含义。

“雇佣兵”登上历史舞台，始于公元前13世纪的古埃及，拉美西斯二世法老在一场战役中使用了11000名雇佣兵。随着时间齿轮的推进，雇佣兵的征途从尼罗河沿岸到如今踏遍世界各地，士兵的来源纷杂身份莫测，身份变换复杂，唯有他们的“老板”永恒不变——金钱。

如今，在叙利亚内战双方都有雇佣兵在厮杀着。2012年8月初，一支名为“斯拉夫旅”的雇佣兵部队开始渗入叙利亚，帮助叙政府军平叛。

“我们已有几千名雇佣兵签约，加入支援叙利亚政府兵团（斯拉夫旅）。”近日，俄罗斯“纽带新闻网”采访到“斯拉夫旅”的领导者谢尔盖·拉佐莫夫斯基。这名乌克兰籍退伍侦察兵声称，叙利亚政府正考虑给“斯拉夫旅”成员提供公民身份，同时向雇佣兵的家人提供高额保险金。战争结束后，叙利亚政府还答应出钱帮助他们购买住房。

“斯拉夫旅”主要由俄罗斯、白俄罗斯和摩尔多瓦的雇佣兵组成，所需的资金大多由伊朗承担。伊朗情报机构不惜重金招募的俄籍雇佣兵，是因为后者素以战斗力强悍闻名。

自1991年苏联解体至今，成千上万名退役军人加入各色雇佣军公司。其中，总部设在莫斯科的阿尔法公司名气最大，它旗下拥有大批苏联和俄罗斯退役的精锐特种兵，这些人也曾在车臣战场上与俄正规军并肩作战。不过，阿尔法公司2012年已经易主，现在隶属于英国私人军事公司“装甲集团”。

“金钱就是我们热血奋战的奶酪。”叙政府军某特种大队俄籍教官接受过俄罗斯《论据与事实》周刊的专访。由于担心在大马士革家人的安全，这名退役的苏军上校化名为“维塔利”。他毕业于新西伯利亚军事指挥学校特种侦察专业，毕业后被派往阿富汗作战部队，随后转战塔吉克斯坦、阿布哈兹，经历两次车臣战争，一直担任特种分队指挥员，曾获得俄罗斯最高级别的国家勋章。

从俄军退役后，“维塔利”最初被安置到一家军工企业，随后以驻外代表的身份派往叙利亚。高额薪酬的诱惑下，叙利亚内战前夕，“维塔利”受邀出任叙政府军特种分队的教官，他还把一家老小移民到大马士革。

“斯拉夫旅”尤为青睐来自前苏联国家的老兵。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一家名为“退伍人员劳务统筹组织”的半公开组织，打着“为退役士兵谋生计”的旗号搜罗优秀军事人才，再利用旅游签证将之送往叙利亚。

白俄罗斯第334部队是“蛇头”们最为倚重的“人才资源”。这支王牌部队曾被苏联当局派到阿富汗战场，搜杀隐匿在山区的反苏游击队。苏联解体后，该部队解散。俄罗斯《消息报》报道，第334部队大批退役官兵赴海外“打工”——在利比亚战争中，卡扎菲为该部雇佣兵开出的酬金是月薪3000美元。

不过，白俄雇佣兵大多属“私人打工”，他们为卡扎菲或者巴沙尔卖命，与白俄罗斯政府立场关系不大。

涉及俄雇佣兵在叙利亚的行动，克里姆林宫的表态一向谨慎。2012年，一辆满载“俄罗斯专家”的汽车在叙利亚大马士革遇袭，俄官方表态模棱两可，没有进一步透露遇难“专家”的身份。当时就有媒体猜测，这些专家可能是俄罗斯向叙利亚政府军提供的高级雇佣兵。2013年8月底，俄联邦安全局公布说，在“叙利亚自由军”中，大约有200名雇佣兵来自俄罗斯，他们多数来自车臣地区。他们与支持叙政府军的“斯拉夫旅”多次遭遇，后者也至少有200人来自俄罗斯。这意味着，俄罗斯人在叙利亚战场上自相残杀。

“斯拉夫旅”的对手也非等闲之辈。在阿勒颇剿灭反对派武装分子的战斗中，“维塔利”发现敌方指挥部里闪现着欧洲白人面孔，他们在重兵围困之下仍能全身而退。随后查获的保险柜中，发现有俄罗斯、乌克兰和中亚国家的公民证件，仅俄罗斯护照就五花八门，有来自车臣、印古什的，还有高加索和茨欣瓦利人，叙利亚政府军随后将这些护照副本交给俄罗斯领馆。

“维塔利”也曾在战斗中邂逅曾经的战友，不过，这次不再并肩作战。大马士革实施特种行动中，“维塔利”所在的部队包围了反政府武装团伙，攻下敌方盘踞的建筑后，找到阵亡者的证件，多数武装分子持土耳其护照。对于“维塔利”来说，其中的一本军官证却格外扎眼，死者身份正是乌克兰军队的一名上校。

“当年读军校（新西伯利亚军事指挥学校）时，他就在我那个排。出生于鞑靼斯坦的一个大尉也被击毙了，他曾是一名职业狙击手。”一场战斗，“维塔利”邂逅两名昔日的战友。感慨之后，他很快恢复平静。“维塔利”清楚地知晓“各为其主”的含义。



2013年3月，数十名雇佣军进入叙利亚第二大城市阿勒颇，与政府军作战。 （李庆 供图/图）

“美欧的支持三心二意”

“那些金发碧眼的欧洲裔‘圣战者’，一旦回国，他们随时可能咬人，而且反恐机构通常不会注意他们，他们是拥有欧洲人面庞、隐藏在人群中的豺狼。”

雇佣兵大批参战，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似乎一路凯歌。几个月前，盛产石油的整个东部代尔祖尔省都是巴沙尔政权最放心的地区。2013年8月，叙利亚“自由军”相继攻占该省的奥瓦德、科诺科和奥马尔三座油田，叙政府军只剩下省会代尔祖尔城以西的五座油田。

颓势改观，美欧对“叙利亚自由军”的支持却出现动摇。最初，“叙利亚自由军”以逊尼派为主，秉持“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结盟原则，吸引了多方力量的加入，逐步变成美欧国家难以控制的“大杂烩”。

“美欧对我们的支持也是三心二意，鲜有国家愿意提供大量武器，这也造成我们在战场上很被动。”反对派武装“殉教者旅”头目巴希尔还对日本军事杂志记者樱木武史（音）抱怨说，叙利亚反对派内部不团结，宗派间的差异屡屡诱发“窝里斗”。

临阵反戈，欺骗与背叛充斥着整个叙利亚战场。

在叙利亚第二大城市阿勒颇，叙政府军士兵大多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他们大多出身农夫、拖拉机司机、汽车修理工，也有少数来自大学生群体。内战爆发之初，这些对现实不满者一度加入反对派武装的阵营。

打了一通下来，这些年轻人逐渐意识到，反对派并没有给叙利亚带来秩序与和平。以色列情报网站“DEKBA Files”载文说，一名向叙政府军反正的前“叙利亚自由军”年轻成员就提出质疑，“出现一个取代巴沙尔的反对派总统，天晓得他能给叙利亚带来和平？”

“叙利亚自由军”的队伍里，上述年轻人曾亲眼见过大批外籍雇佣兵，他们大多蒙着面，也就是外界熟知的“胜利阵线”。据说，该雇佣军团与“基地”组织有关联，以凶狠和不留俘虏而声名在外。

随着战场上乌合之众越来越多，西方国家高喊“自由、民主”的声调降低了许多，支持“叙利亚自由军”的热情在逐步退却。叙利亚内战中，最令欧洲国家担忧的并非叙利亚政府军，也不是“叙利亚自由军”，而是总人数在千余人左右的欧洲“圣战者”。美国《时代》杂志文章表达了担忧，“那些金发碧眼的欧洲裔‘圣战者’，一旦回国，他们随时可能咬人，而且反恐机构通常不会注意他们，他们是拥有欧洲人面庞、隐藏在人群中的豺狼”。

“越来越多的外籍‘圣战者’涌入叙利亚，同样是美国与其他北约成员国担心的大问题。这些‘圣战者’中不乏‘基地’组织成员。”美国知名军事分析师马克·斯科特也认为，叙利亚正彻底沦为“基地”组织的练兵场，成员日后可能渗透进入欧美国家实施恐怖袭击。

犹如全球化时代的商品，国际恐怖主义正从一个国家转向他国。2013年9月23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集安组织会议上发出警告说，叙利亚战场上，来自多国武装团伙的出现不是没有原因的，“恐怖主义从一个国家转移到另一国家的问题十分现实，它可以直接触及任何国家的利益”。

“索马里化”

一旦阿萨德政权垮台，雇佣兵组织头目将摇身一变成为割据的军阀，内战将更血腥，可能有数百名军阀同时在国内厮杀。届时，国际政治的词典里将又增添一个“失败国家”。

乱局之中，谁才是真正的朋友？背叛、欺诈与相互提防，叙利亚各家势力都在相互抱怨着。

库尔德人曾被叙利亚主流社会视为“贱民”，硝烟味越来越浓，他们的行市却看涨，成为巴沙尔政府和反对派竞相拉拢的对象。其间，“叙利亚自由军”一度满怀信心地期望与库尔德人合作推翻巴沙尔政权。后来，反对派失望地发现，库尔德人有着自己的盘算：趁乱在叙东北部聚居区建立自治政权。

叙利亚正在陷入军阀割据混战的泥潭。

“两年前，这些家伙什么都不是，现在，他们有武器、有权、有势，有时甚至连政府军的高级将领也奈何不了他们。”叙政府军一名匿名前线军官偷偷告诉美国《时代》杂志，即使叛军最终被剿灭，这些武装分子也不太可能会放下武器重返社会，许多雇佣兵头目将转变为军阀，叙利亚将不得安宁。长远来看，真正威胁叙利亚的不是叛军，而是叙利亚政府极为器重的便衣雇佣兵——“沙比哈”。

“沙比哈”并非统一的组织，而是外界对亲叙利亚政府的雇佣兵组织的统称，它类似于西方帮派性质的组织，人员大多身着便衣，在不同的地区各自为战，拥有各自的直属上级——大多是宗教领袖或当地富商。时至今日，“沙比哈”的军饷、采购武器的资金也主要由当地商人提供，而非全部由叙利亚政府统一筹集和发放。

权力只对它来源的母体负责，这意味着，并非所有的“沙比哈”都绝对效忠于叙利亚政府。尽管“沙比哈”现在反对“叙利亚自由军”，并配合叙利亚政府军与之作战。他们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为自保——他们属于叙利亚社会中的既得利益阶层，他们害怕阿萨德政权垮台后，会遭到反政府武装的大肆掠夺甚至屠杀。

人类战争史上，倚重雇佣兵作战向来是饮鸩止渴的危险动作。雇佣兵最大的特点是没有忠诚，只是拿钱卖命，一旦阿萨德政权垮台，“沙比哈”的雇佣兵就无处领军饷，为了生存，他们必将危害社会，诸如设路障强征“过路费”、向商人收取“保护费”、实施抢劫或直接攻占某块地区当军阀。

同样的危局，也潜藏在“叙利亚自由军”的雇佣军中。美国《时代》杂志援引化名阿布·萨拉曼的欧洲“圣战者”话说，“现在反对派随时可能爆发内讧，这与美国有很大联系——现在美国只资助那些听话、可靠的叛军团体，并挑动叛军各派别争夺美国的援助金。”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副院长李绍先对叙利亚的前景很悲观。“叙利亚危机的结局只有三个：悲惨、更悲惨、最悲惨。”他认为，不论未来哪方在内战中获胜，这个国家都很难再恢复到危机前的状况，未来的叙利亚最有可能一分为三——以逊尼派为主的反对派、库尔德人以及阿拉维派等少数族群。

“现实是，这场内战打得越久，阿萨德对雇佣兵的控制力就越弱，其结果就是，叙利亚内战就更难以和平解决。”美国西点军校反恐研究中心的分析师阿伦·朗德认为，叙利亚局势当前已陷入两难的境地，一旦阿萨德政权彻底垮台，这些雇佣兵组织头目将摇身一变成为割据的军阀，内战将变得更血腥，可能会有数百名军阀同时在叙利亚国内厮杀。

届时，国际政治的词典里将又增添一个“失败国家”，整个叙利亚会“索马里化”，军阀割据、民不聊生。



2013年9月，数百名俄罗斯雇佣兵进入叙利亚，协助叙利亚政府军作战。 （李庆 供图）



2013年3月，数十名雇佣军进入叙利亚第二大城市阿勒颇，与政府军作战。 （李庆 供图/图）


infzm.com/content/95117“金钱就是我们奋战的奶酪”
叙利亚沦为“雇佣兵”的“血腥乐园”
作者：南方周末记者 于冬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吴健 李豫
发自：上海、大马士革 2013-10-18 08:33:48 来源：南方周末
标签叙利亚雇佣军反对派内战
编者按：“雇佣兵”，是英文“惟利是图者”的同义词。

雇佣兵并非是传说中的军旅高手，也并非电影中的杀人魔王，他们不过是一群希冀到异国淘金的冒险者。重赏之下必有的勇夫，“谁给钱就为谁卖命”。

叙利亚内战中，美国重新捡起“代理人战争”的老路径，战火中的叙利亚也陷入“国际雇佣兵之战”，内战双方都大批使用形形色色的外籍雇佣兵，他们中间充斥着背叛、反戈与自相残杀。

叙利亚在困顿中挣扎，看不到未来的愿景，整个国际社会都在担心：雇佣兵组织头目摇身一变成为割据军阀，内战将变得更血腥，届时数百名军阀同时在境内厮杀，叙利亚将重蹈索马里的覆辙。



2013年9月，数百名俄罗斯雇佣兵进入叙利亚，协助叙利亚政府军作战。 （李庆 供图）

战争史上，雇佣兵作战向来是饮鸩止渴的危险动作。“叙利亚危机的结局只有三个：悲惨、更悲惨、最悲惨。”

叙利亚的炮火中，纷纷避难外逃的民众遇到了一股逆流，一些“快乐的人群”在不断地涌入叙利亚国境。他们大都已与雇主签下“生死书”，仍自称是“自由之身”。

安塔基亚，世界地图上容易被忽略的角落，是从土耳其南部通往叙利亚的边境重镇。这几天，土耳其加强了对土叙边境的管控，“圣战者”赴叙参战没那么容易了。一旦越过边境，一群蒙面武装分子又开始招摇过市，露天商场、旅馆、酒吧内不乏荷枪实弹的人员，面纱也无法遮住狂热。

“打仗对我们来说是一种生活。”自称“阿尔·塔拉勒”的欧洲雇佣兵向南方周末记者承认，他所属的队伍名称为“伊拉克-叙利亚圣战运动”（ISIS），成员主要是两类人：阿拉伯裔或马格里布（北非）裔欧洲人，以及为数不多的纯粹“欧洲白人”。

叙利亚战争正在改头换面，从内战转变为一场“国际雇佣兵战争”。

“认钱不认人”

一些国际组织以每月1000美元的酬金为诱饵，吸引贫穷的男子前往叙利亚充当雇佣兵，不少学生、工人和失业者趋之若鹜。

“我们的弟兄在哪儿都不显眼。”德国《焦点》周刊援引法国外籍军团第二伞兵团一名少尉的话说，在庞大的法国外籍军团里，可以轻松地找出整连编制的阿拉伯裔人，他们的长相与叙利亚当地人差异无几。

“这些欧洲雇佣兵并不轻易抛头露面。”上述伞兵团少尉说，几个月来，该团多次派遣伞兵侦察队从约旦渗入叙利亚，执行暗杀、爆炸等作战任务，而对外说辞则是，“执行人道主义救援任务，负责守卫约旦马弗拉克难民营的一座野战医院”。

卡塔尔半岛电视台稍早前报道说，2011年起，法国对外安全总局（DGSE）就已开始向“叙利亚自由军”提供资金，用以购买武器，土耳其哈塔伊省（叙利亚称“亚历山大勒塔”）则是这种武器交易的主要中转地。

地缘政治上，法国向来把中东视为自家“后花园”。2013年6月以来，法国军事顾问团一改“遥控”的作风，直接在叙境内接见反对派人员，给予现场作战指导。

除地缘邻近叙利亚的法国，美英等国的特种兵也卷入战端。英国《卫报》披露，英国军情6处、皇家空军第22特别空勤团特种部队、美国中央情报局、法国外籍军团特种分队乃至土耳其军事情报局都有成员进入叙利亚，主要为反对派武装安排武器走私的“地下通道”，指导武装分子使用西方高技术武器，帮助识别定位叙政府军中的高价值目标，甚至策反叙利亚政府高官，以瓦解巴沙尔政权的根基。

2013年8月9日，视阿萨德政权为宿敌的沙特亲王班达尔，在车臣、达吉斯坦和高加索为叙利亚反对派招募雇佣兵，仅在达吉斯坦就招募超过100名武装人员。这些人被送到土耳其接受训练后，立即投入叙利亚战场。

自称“阿尔·塔拉勒”的雇佣兵说，他所在的组织与反对派武装“叙利亚自由军”并肩作战。他们得到西方国家和海湾部分阿拉伯国家的赞助。

海湾君主国口袋里向来不缺钱，却苦于兵员匮乏，一贯以外聘雇佣兵弥补劣势。几年前在“阿拉伯之春”中，巴基斯坦、孟加拉等国的雇佣兵就扮演过“靖难”的角色。如今，叙利亚深陷战乱，出手阔绰的海湾君主国再次如法炮制。

美国《连线》杂志透露，阿联酋已招募数量惊人的雇佣兵军团，除来自美欧国家退役的老兵外，还有被英国裁撤掉的廓尔喀雇佣兵，以及擅长山地战的柬埔寨老兵。甚至，总兵力只有1万人的卡塔尔王国也介入战端，暗中聘请美国私人军事公司招兵买马，派遣雇佣兵投入叙利亚前线。

犹如化学实验中的触媒，既然西方大国不能轻易对叙利亚政府开战，就悄悄地把它催化成一场“代理人战争”。

国际恐怖组织募兵的触角已然伸到全球的各个角落。2013年2月底，一名爱尔兰少年在叙利亚战场上被打死。英国《泰晤士报》披露，这名少年原本是陪同家人到利比亚度假时失踪，家人苦寻不获，最终发现居然被招募为“叙利亚自由军”的雇佣兵。2月8日，新加坡《联合早报》报道，一名马来西亚军官及其妻子在吉隆坡郊区被捕，罪名是招募马来西亚青年赴叙利亚参战。

突尼斯媒体的报道证实，大约两千名突尼斯雇佣兵在为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效力。阿勒颇之战中，至少有132名突尼斯雇佣兵被打死。

吸引大批战争“卖命者”，需要高额的资金，恐怖组织也加紧了募金的步伐。在突尼斯等北非国家，恐怖组织公开设立招募点，以每月1000美元左右的酬金为诱饵，吸引当地贫穷阶层的男子前往叙利亚充当雇佣兵，不少学生、工人和失业者趋之若鹜，无法拒绝这个发财的机会。一旦到达叙利亚战场，他们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充当炮灰的“战争奴隶”。

美国中情局分析，叙利亚雇佣兵的资金来源主要有两种：“基地”组织在阿富汗种植罂粟、走私毒品的收入，以及某些中东国家提供的特别资金支援。

叙利亚战场上，国际雇佣兵是最令政府军士兵畏惧的力量。雇佣兵不仅作战经验丰富，不惜驾驶着满载炸弹的卡车撞向火力点，危急时刻再择机跳车逃生。他们异常凶狠，只认钱不认人，嗜杀成性。国际人权组织也指责说，不乏屠杀叙利亚平民以充数的罪恶案例。叙政府军士兵宁可自杀，也不愿落入雇佣兵之手。

同病相残

“当年读军校时，他就在我那个排。”一场战斗，邂逅两名昔日的战友，他们已属于对立的阵营，维塔利明白雇佣兵战争中“各为其主”的含义。

“雇佣兵”登上历史舞台，始于公元前13世纪的古埃及，拉美西斯二世法老在一场战役中使用了11000名雇佣兵。随着时间齿轮的推进，雇佣兵的征途从尼罗河沿岸到如今踏遍世界各地，士兵的来源纷杂身份莫测，身份变换复杂，唯有他们的“老板”永恒不变——金钱。

如今，在叙利亚内战双方都有雇佣兵在厮杀着。2012年8月初，一支名为“斯拉夫旅”的雇佣兵部队开始渗入叙利亚，帮助叙政府军平叛。

“我们已有几千名雇佣兵签约，加入支援叙利亚政府兵团（斯拉夫旅）。”近日，俄罗斯“纽带新闻网”采访到“斯拉夫旅”的领导者谢尔盖·拉佐莫夫斯基。这名乌克兰籍退伍侦察兵声称，叙利亚政府正考虑给“斯拉夫旅”成员提供公民身份，同时向雇佣兵的家人提供高额保险金。战争结束后，叙利亚政府还答应出钱帮助他们购买住房。

“斯拉夫旅”主要由俄罗斯、白俄罗斯和摩尔多瓦的雇佣兵组成，所需的资金大多由伊朗承担。伊朗情报机构不惜重金招募的俄籍雇佣兵，是因为后者素以战斗力强悍闻名。

自1991年苏联解体至今，成千上万名退役军人加入各色雇佣军公司。其中，总部设在莫斯科的阿尔法公司名气最大，它旗下拥有大批苏联和俄罗斯退役的精锐特种兵，这些人也曾在车臣战场上与俄正规军并肩作战。不过，阿尔法公司2012年已经易主，现在隶属于英国私人军事公司“装甲集团”。

“金钱就是我们热血奋战的奶酪。”叙政府军某特种大队俄籍教官接受过俄罗斯《论据与事实》周刊的专访。由于担心在大马士革家人的安全，这名退役的苏军上校化名为“维塔利”。他毕业于新西伯利亚军事指挥学校特种侦察专业，毕业后被派往阿富汗作战部队，随后转战塔吉克斯坦、阿布哈兹，经历两次车臣战争，一直担任特种分队指挥员，曾获得俄罗斯最高级别的国家勋章。

从俄军退役后，“维塔利”最初被安置到一家军工企业，随后以驻外代表的身份派往叙利亚。高额薪酬的诱惑下，叙利亚内战前夕，“维塔利”受邀出任叙政府军特种分队的教官，他还把一家老小移民到大马士革。

“斯拉夫旅”尤为青睐来自前苏联国家的老兵。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一家名为“退伍人员劳务统筹组织”的半公开组织，打着“为退役士兵谋生计”的旗号搜罗优秀军事人才，再利用旅游签证将之送往叙利亚。

白俄罗斯第334部队是“蛇头”们最为倚重的“人才资源”。这支王牌部队曾被苏联当局派到阿富汗战场，搜杀隐匿在山区的反苏游击队。苏联解体后，该部队解散。俄罗斯《消息报》报道，第334部队大批退役官兵赴海外“打工”——在利比亚战争中，卡扎菲为该部雇佣兵开出的酬金是月薪3000美元。

不过，白俄雇佣兵大多属“私人打工”，他们为卡扎菲或者巴沙尔卖命，与白俄罗斯政府立场关系不大。

涉及俄雇佣兵在叙利亚的行动，克里姆林宫的表态一向谨慎。2012年，一辆满载“俄罗斯专家”的汽车在叙利亚大马士革遇袭，俄官方表态模棱两可，没有进一步透露遇难“专家”的身份。当时就有媒体猜测，这些专家可能是俄罗斯向叙利亚政府军提供的高级雇佣兵。2013年8月底，俄联邦安全局公布说，在“叙利亚自由军”中，大约有200名雇佣兵来自俄罗斯，他们多数来自车臣地区。他们与支持叙政府军的“斯拉夫旅”多次遭遇，后者也至少有200人来自俄罗斯。这意味着，俄罗斯人在叙利亚战场上自相残杀。

“斯拉夫旅”的对手也非等闲之辈。在阿勒颇剿灭反对派武装分子的战斗中，“维塔利”发现敌方指挥部里闪现着欧洲白人面孔，他们在重兵围困之下仍能全身而退。随后查获的保险柜中，发现有俄罗斯、乌克兰和中亚国家的公民证件，仅俄罗斯护照就五花八门，有来自车臣、印古什的，还有高加索和茨欣瓦利人，叙利亚政府军随后将这些护照副本交给俄罗斯领馆。

“维塔利”也曾在战斗中邂逅曾经的战友，不过，这次不再并肩作战。大马士革实施特种行动中，“维塔利”所在的部队包围了反政府武装团伙，攻下敌方盘踞的建筑后，找到阵亡者的证件，多数武装分子持土耳其护照。对于“维塔利”来说，其中的一本军官证却格外扎眼，死者身份正是乌克兰军队的一名上校。

“当年读军校（新西伯利亚军事指挥学校）时，他就在我那个排。出生于鞑靼斯坦的一个大尉也被击毙了，他曾是一名职业狙击手。”一场战斗，“维塔利”邂逅两名昔日的战友。感慨之后，他很快恢复平静。“维塔利”清楚地知晓“各为其主”的含义。



2013年3月，数十名雇佣军进入叙利亚第二大城市阿勒颇，与政府军作战。 （李庆 供图/图）

“美欧的支持三心二意”

“那些金发碧眼的欧洲裔‘圣战者’，一旦回国，他们随时可能咬人，而且反恐机构通常不会注意他们，他们是拥有欧洲人面庞、隐藏在人群中的豺狼。”

雇佣兵大批参战，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似乎一路凯歌。几个月前，盛产石油的整个东部代尔祖尔省都是巴沙尔政权最放心的地区。2013年8月，叙利亚“自由军”相继攻占该省的奥瓦德、科诺科和奥马尔三座油田，叙政府军只剩下省会代尔祖尔城以西的五座油田。

颓势改观，美欧对“叙利亚自由军”的支持却出现动摇。最初，“叙利亚自由军”以逊尼派为主，秉持“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结盟原则，吸引了多方力量的加入，逐步变成美欧国家难以控制的“大杂烩”。

“美欧对我们的支持也是三心二意，鲜有国家愿意提供大量武器，这也造成我们在战场上很被动。”反对派武装“殉教者旅”头目巴希尔还对日本军事杂志记者樱木武史（音）抱怨说，叙利亚反对派内部不团结，宗派间的差异屡屡诱发“窝里斗”。

临阵反戈，欺骗与背叛充斥着整个叙利亚战场。

在叙利亚第二大城市阿勒颇，叙政府军士兵大多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他们大多出身农夫、拖拉机司机、汽车修理工，也有少数来自大学生群体。内战爆发之初，这些对现实不满者一度加入反对派武装的阵营。

打了一通下来，这些年轻人逐渐意识到，反对派并没有给叙利亚带来秩序与和平。以色列情报网站“DEKBA Files”载文说，一名向叙政府军反正的前“叙利亚自由军”年轻成员就提出质疑，“出现一个取代巴沙尔的反对派总统，天晓得他能给叙利亚带来和平？”

“叙利亚自由军”的队伍里，上述年轻人曾亲眼见过大批外籍雇佣兵，他们大多蒙着面，也就是外界熟知的“胜利阵线”。据说，该雇佣军团与“基地”组织有关联，以凶狠和不留俘虏而声名在外。

随着战场上乌合之众越来越多，西方国家高喊“自由、民主”的声调降低了许多，支持“叙利亚自由军”的热情在逐步退却。叙利亚内战中，最令欧洲国家担忧的并非叙利亚政府军，也不是“叙利亚自由军”，而是总人数在千余人左右的欧洲“圣战者”。美国《时代》杂志文章表达了担忧，“那些金发碧眼的欧洲裔‘圣战者’，一旦回国，他们随时可能咬人，而且反恐机构通常不会注意他们，他们是拥有欧洲人面庞、隐藏在人群中的豺狼”。

“越来越多的外籍‘圣战者’涌入叙利亚，同样是美国与其他北约成员国担心的大问题。这些‘圣战者’中不乏‘基地’组织成员。”美国知名军事分析师马克·斯科特也认为，叙利亚正彻底沦为“基地”组织的练兵场，成员日后可能渗透进入欧美国家实施恐怖袭击。

犹如全球化时代的商品，国际恐怖主义正从一个国家转向他国。2013年9月23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集安组织会议上发出警告说，叙利亚战场上，来自多国武装团伙的出现不是没有原因的，“恐怖主义从一个国家转移到另一国家的问题十分现实，它可以直接触及任何国家的利益”。

“索马里化”

一旦阿萨德政权垮台，雇佣兵组织头目将摇身一变成为割据的军阀，内战将更血腥，可能有数百名军阀同时在国内厮杀。届时，国际政治的词典里将又增添一个“失败国家”。

乱局之中，谁才是真正的朋友？背叛、欺诈与相互提防，叙利亚各家势力都在相互抱怨着。

库尔德人曾被叙利亚主流社会视为“贱民”，硝烟味越来越浓，他们的行市却看涨，成为巴沙尔政府和反对派竞相拉拢的对象。其间，“叙利亚自由军”一度满怀信心地期望与库尔德人合作推翻巴沙尔政权。后来，反对派失望地发现，库尔德人有着自己的盘算：趁乱在叙东北部聚居区建立自治政权。

叙利亚正在陷入军阀割据混战的泥潭。

“两年前，这些家伙什么都不是，现在，他们有武器、有权、有势，有时甚至连政府军的高级将领也奈何不了他们。”叙政府军一名匿名前线军官偷偷告诉美国《时代》杂志，即使叛军最终被剿灭，这些武装分子也不太可能会放下武器重返社会，许多雇佣兵头目将转变为军阀，叙利亚将不得安宁。长远来看，真正威胁叙利亚的不是叛军，而是叙利亚政府极为器重的便衣雇佣兵——“沙比哈”。

“沙比哈”并非统一的组织，而是外界对亲叙利亚政府的雇佣兵组织的统称，它类似于西方帮派性质的组织，人员大多身着便衣，在不同的地区各自为战，拥有各自的直属上级——大多是宗教领袖或当地富商。时至今日，“沙比哈”的军饷、采购武器的资金也主要由当地商人提供，而非全部由叙利亚政府统一筹集和发放。

权力只对它来源的母体负责，这意味着，并非所有的“沙比哈”都绝对效忠于叙利亚政府。尽管“沙比哈”现在反对“叙利亚自由军”，并配合叙利亚政府军与之作战。他们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为自保——他们属于叙利亚社会中的既得利益阶层，他们害怕阿萨德政权垮台后，会遭到反政府武装的大肆掠夺甚至屠杀。

人类战争史上，倚重雇佣兵作战向来是饮鸩止渴的危险动作。雇佣兵最大的特点是没有忠诚，只是拿钱卖命，一旦阿萨德政权垮台，“沙比哈”的雇佣兵就无处领军饷，为了生存，他们必将危害社会，诸如设路障强征“过路费”、向商人收取“保护费”、实施抢劫或直接攻占某块地区当军阀。

同样的危局，也潜藏在“叙利亚自由军”的雇佣军中。美国《时代》杂志援引化名阿布·萨拉曼的欧洲“圣战者”话说，“现在反对派随时可能爆发内讧，这与美国有很大联系——现在美国只资助那些听话、可靠的叛军团体，并挑动叛军各派别争夺美国的援助金。”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副院长李绍先对叙利亚的前景很悲观。“叙利亚危机的结局只有三个：悲惨、更悲惨、最悲惨。”他认为，不论未来哪方在内战中获胜，这个国家都很难再恢复到危机前的状况，未来的叙利亚最有可能一分为三——以逊尼派为主的反对派、库尔德人以及阿拉维派等少数族群。

“现实是，这场内战打得越久，阿萨德对雇佣兵的控制力就越弱，其结果就是，叙利亚内战就更难以和平解决。”美国西点军校反恐研究中心的分析师阿伦·朗德认为，叙利亚局势当前已陷入两难的境地，一旦阿萨德政权彻底垮台，这些雇佣兵组织头目将摇身一变成为割据的军阀，内战将变得更血腥，可能会有数百名军阀同时在叙利亚国内厮杀。

届时，国际政治的词典里将又增添一个“失败国家”，整个叙利亚会“索马里化”，军阀割据、民不聊生。



2013年9月，数百名俄罗斯雇佣兵进入叙利亚，协助叙利亚政府军作战。 （李庆 供图）



2013年3月，数十名雇佣军进入叙利亚第二大城市阿勒颇，与政府军作战。 （李庆 供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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