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腾的火焰-萨珊波斯四百年(第四季)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9 23:52:11
天涯无性大象巨作,中国第三世界史学研究史诗级作品。

向大象致敬,他使我们免于沦为众愚


前三季请看

第四季 天命之主-四世纪的强势中兴


生而为帝

在波斯和波斯化国家的历史长河中,如果评选最独特的君主,我会选两个人。一位恺加王朝(Qajar dynasty, 1794~1925)的创立者阿加-穆罕默德(Agha Muhammad, 1742~1796~1797),他被称作【童贞王】,因为他在6岁那年被敌国俘获,并被阉割而做了30年的宦官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重大王朝的开国之君。像他这样的阉人皇帝,在笔者印象中没有第二位。另一位是就本季的男一号,萨珊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之一—沙普尔二世(Shapur II),由于他的伟大成就,笔者先给出他的庙号和谥号—世祖章皇帝。在中国历史上,世祖一般是仅次于太祖、太宗之外最伟大的皇帝,或半个开国之君,如汉世祖刘秀、晋世祖司马炎、元世祖忽必烈,沙普尔二世【名曰守成,实同开创】,若不是他的中兴,萨珊帝国可能就此灭亡了。其谥号取【法度明大曰章;出言有文曰章】之意,是个标准的美谥。




===== 恺加王朝太祖 — 阿加-穆罕默德,忍辱含垢终成大事的典范,比越王勾践还厉害 =====

沙普尔生于309年,即晋怀帝司马炽的永嘉3年,他是霍尔米兹德二世的遗腹子,出世之前就被加冕为皇帝了,因此又被称作【胎儿王】。我印象中,中国历史上的胎儿王、准胎儿王、未遂胎儿王有这么几位/次。

1. 吐蕃末代统一赞普朗达玛(达玛、达磨)的遗腹子欧松(意为‘受光明护佑’)。

2. 西夏开国皇帝景宗李元昊之子夏毅宗李谅祚,但也有说李谅祚不是遗腹子。

3. 金章宗完颜璟临死时无子,但承御贾氏和范氏怀孕了,于是章宗下遗诏,这二妃如生男孩即立为皇帝。但这二妃一个死亡一个堕胎,都没生下孩子,章宗的叔叔完颜永济当了皇帝。

由此可见,中国历史上没有严格的胎儿王,欧松不是统一的吐蕃赞普,李谅祚的胎儿王身份有争议,金章宗的遗诏未遂。(如果诸位读者能找到其他的胎儿王、童贞王,欢迎补充)。之所以贵族们拥立舍弃霍尔米兹德二世的其他儿子,而拥立一位男女不知的胎儿为帝,笔者归纳了2个原因:

1. 贵族和博士们认为诸位年长皇子不成器或不听话,从上一季6位皇帝来看,基本上是一蟹不如一蟹,而贵族、博士的权力越来越大,既然皇子们不合适,干脆重打鼓另开张,立一位胎儿,从娃娃抓起培养。

2. 当时宫里有两位孕妇,即使沙普尔二世的母亲生个女孩,或孩子夭折,还可以立另一个,风险不大。即使两位孕妇都没生男孩,以当时贵族的势力,另立其他皇族也来得及。




===== 沙普尔二世的银币 =====

虽说沙普尔二世年龄小,可身为皇帝该有的一切都得有。他的的银币正面文字为:【马兹达信仰的捍卫者,沙普尔,伊朗与非伊朗的王中王,来自上天的雅利安人的后裔】(Defender of the Faith-Mazdayasna, Shapur, King of Kings of Iran and non-Iran, of celetial Aryan origins)。皇冠上有四个巨大垭齿,象征着太阳神密特拉,下面是一圈漩涡,显然是太宗沙普尔一世、康帝霍尔米兹德一世皇冠的综合,这说明臣民们期待沙普尔二世能成为太宗那样的伟大君主。Oyrmbos (皇冠上面的球状物)为丝绸制成,胡子和头发用丝带扎起,耳坠和项链都由巨大宝石缀成。

背面是他的的专有圣火坛【沙普尔之火】。火焰中有沙普尔二世的胸像(我看着觉得慎得慌),坛座腰部装饰有繁复的丝带。坛的左侧是头戴皇冠的皇帝,注意其皇冠上有球状Oyrmbos。右侧是头戴太阳神密特拉冠的教士。俩人都面向火坛,双手持握权杖。





===== 左起,世祖的曾祖父沙普尔一世,伯祖父霍尔米兹德一世、世祖的皇冠,很明显看出继承关系 =====

由于世祖年龄太小,贵族们选举沙罗伊(Shahroy)为摄政或曰【相父】,代行皇权。显然这位相父是个强势人物,镇得住各路权贵,皇帝又过于幼小,所以在325年之前,帝国的政局风平浪静,是康帝霍尔米兹德一世去世以来最安定的时期。虽说没了内乱,如果外敌或者说就是罗马趁机入侵的话,萨珊未必能挺过去,幸运的是,罗马帝国很快又陷入内乱,根本无法腾出手来对付萨珊。

根据308年戴克里先的裁决,老马-马克西米安和小马-马克森提乌斯都失去了皇位,西部皇帝和副帝分别由298年东征的老战友李锡尼和君士坦丁担任。这四人中最大的受益者是李锡尼,他由东帝伽勒里乌斯的部将,一跃而当上了西帝;不赔略赚的是君士坦丁,不仅地盘有所增加,还白得了一个老婆—老马的女儿福斯塔。最亏的是马家父子及其支持者,原本支持马家父子的非洲(Africa, 不包括埃及的北非)总督亚历山大(Domitius Alexander),见攀龙附凤无望,便索性在迦太基自立为帝了。不过马家父子毕竟在北非和意大利经营了20多年,势力实在太大,而李锡尼长期在东方服役,在西方缺乏根基,所以李锡尼只是挂名的西帝,主要精力还是在属于东方的巴尔干。名义上被剥得一丝不挂的小马,依然实力雄厚,他意识到亚历山大的叛乱是重建势力的好机会,便派遣嫡系部队登陆北非,于310年剿灭亚历山大,并直接控制了非洲大区,随即以非洲为根据地,召集了一支大军渡海杀回罗马并顺利控制了意大利。

对于小马的非法勾当,西帝李锡尼并不太在意,因为他的根基在东方,此时的东帝伽勒里乌斯年老体衰,随时可能咽气,而东副帝马克西明-代亚的能力远不如自己,只是靠着身为老伽的外甥身份,才当上副帝,所以保存实力准备夺取东帝位置才是王道。受刺激最大的,反而是在女婿君士坦丁宫廷中担任顾问的老马。别看老马60岁了,可一直壮心不已,每晚都要做皇帝梦。听说儿子当了还乡团,便趁着君士坦丁在多瑙河前线忙于对付法兰克人的机会,率领一批心腹南下,诡称君士坦丁在前线阵亡,沿途招降纳叛很快就势力复振,并第3次披上紫袍做了皇帝。对于皇帝迷的岳父,君士坦丁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这也是彻底铲除马家势力的天赐良机,【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君士坦丁立即南下追击岳父。听说君士坦丁没死,老马的军队迅速瓦解,老马本人在马赛被女婿俘获,并于7月自杀,他成了四帝制度开创以来,继塞维鲁二世之后第二位横死的皇帝,也是横死的资格最老的皇帝。

311年5月,东帝伽勒里乌斯在尼科米地亚病逝,罗马东方马上也陷入了动荡。名为西帝实则一心想当东帝的李锡尼,与当上东帝的马克西明-代亚分割了东方,前者获得了巴尔干,即当年伽勒里乌斯担任东副帝时的地盘,后者获得了亚洲和埃及,即当年戴克里先担任东帝时的地盘。这样罗马总共有4位皇帝,东帝马克西明-代亚,西帝李锡尼,他们俩的地盘实际上都在东方;西副帝君士坦丁和伪帝马克森提乌斯。12月3日,一代枭雄、退位皇帝戴克里先在家中去世,有人说是因为他对混乱的时局和亲手设计的【四帝并立】政治体系感到绝望,愤而自杀的,但是笔者绝不相信他这样的枭雄会自杀。【四帝并立】是一个注定失败的构想,君主的父子之情迟早要压倒他们对国家命运的关心,老戴的理论和实践都彻底破产了。老戴是第一代的四位皇帝中,资格最老却又死得最晚的,他的死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 维罗纳的明信片,正中为罗密欧、朱丽叶故居 =====

312年,君士坦丁大举南下意大利,连下都灵(尤文图斯队的老巢)、维罗纳(Verona,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乡,全世界恋人的精神家园),他的军队也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312年10月28日,是马克森提乌斯即位的6周年纪念日,他与小舅子兼外甥君士坦丁,在罗马城外台伯河(Tiber R.)上的米尔维桥(Milvian Bridge)附近相遇。据君士坦丁本人回忆,在战斗开始之前的正午时分,当他在高处上观察地形和双方的布阵情况时,突然看见太阳上的天空中闪现出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上面写着一句话【通过它,战必胜】(In this sign, you shall conquer)的字样。他的部下也看到了同样的景象,故而士气大振。君士坦丁因此相信,基督教的上帝将把此战的胜利赐予他,于是他命令所有的士兵都在盾牌上划一个十字架作标记,然后开始进攻。士气高昂、人数众多的君士坦丁所部,迅速赢得了战场上的优势,将马家军打得节节败退,全副武装、满身铠甲的小马在企图退过台伯河时,落水淹死。据说君士坦丁也因此一战,决定改信基督教。见小马兵败身死,围观的罗马元老院和市民赶忙打开城门,迎接君士坦丁入城。有了元老院的正式加冕,加上马家父子相继身亡,还兼有马家女婿的身份,君士坦丁无可争议的一统西罗马江山,当上了正式西帝。

313年3月,君士坦丁与李锡尼在米兰会晤,两人满怀深情的回忆了15年前东征萨珊的火热岁月,共同缅怀了为罗马荣誉和富强流血牺牲的战友们之后,终于谈到了正题,双方达成了如下协议:

1. 双方结成同盟,君士坦丁支持李锡尼推翻马克西明-代亚做东帝,李锡尼承认君士坦丁做西帝。

2. 君士坦丁将异母妹妹君士坦缇娅(Constantia)嫁给李锡尼,以婚姻保证双方永结盟好。君士坦缇娅的母亲是老马的长女、小马的大姐提奥多拉,而老马的幼女、小马的妹妹福斯塔又是君士坦丁的妻子,这样相继拥有皇帝头衔的君士坦丁、李锡尼、老马、小马都搭上了亲戚,具体怎么称呼,读者们可以自己想。值得注意的是,虽说李锡尼可算君士坦丁的妹夫,可他的年龄比君士坦丁要大10岁左右。

3. 双方联合签署和发布《米兰敕令》(Edict of Milan),正式结束戴克里先开始的对基督徒的迫害。在基督教发展史上,这一事件的意义是不可估量的,其重要性可以与基督降生和受难相提并论。只是由于李锡尼最终败亡,导致人们通常只知签署敕令的是君士坦丁,而忘了老李。

4月,马克西明-代亚先下手为强,率军渡过黑海海峡进攻李锡尼,4月30日,两军在海峡附近决战,李锡尼以少胜多,大破马家军。马克西明-代亚只身逃离战场,一昼夜内狂奔100多公里回到老巢尼科米地亚,随后继续东逃去西里西亚首府大数。李锡尼则得理不让人,率军猛追,8月,马克西明-代亚在绝望中死去。至此,293年以来的四帝共治局面终结,罗马帝国回到了此前常见的二帝并立的局面。李锡尼、君士坦丁分别统治东、西部。



===== 拉斐尔画的《君士坦丁在米尔维桥》 =====

但是,随着马克西明-代亚的死,君、李二人的蜜月也到头了。显然,更年轻的君士坦丁的活力和野心都远强于他的年长妹夫,他不甘心只做西帝,而是要一统天下,做整个帝国的主人,因而不断向老李寻衅滋事。好在老李也并非易与之辈,加上他的皇后兼小君的妹妹君士坦缇娅不断从中斡旋,此后的8~9年,双方之间虽然有战争,总的来说还算平静。315年,君士坦缇娅为老公生下儿子—李锡尼二世或曰小李锡尼 (Licinius II, Licinius the Younger),为50多岁的老李增加了许多家庭生活的快乐。

李、君的对峙,为艰难中的萨珊帝国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上自年幼的皇帝,下至黎民百姓,都在修养生息,为未来的崛起积蓄力量。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伟大帝国在东方喷薄而出,欲知详情,请看下一章《皓月东升》。天涯无性大象巨作,中国第三世界史学研究史诗级作品。

向大象致敬,他使我们免于沦为众愚


前三季请看

第四季 天命之主-四世纪的强势中兴


生而为帝

在波斯和波斯化国家的历史长河中,如果评选最独特的君主,我会选两个人。一位恺加王朝(Qajar dynasty, 1794~1925)的创立者阿加-穆罕默德(Agha Muhammad, 1742~1796~1797),他被称作【童贞王】,因为他在6岁那年被敌国俘获,并被阉割而做了30年的宦官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重大王朝的开国之君。像他这样的阉人皇帝,在笔者印象中没有第二位。另一位是就本季的男一号,萨珊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之一—沙普尔二世(Shapur II),由于他的伟大成就,笔者先给出他的庙号和谥号—世祖章皇帝。在中国历史上,世祖一般是仅次于太祖、太宗之外最伟大的皇帝,或半个开国之君,如汉世祖刘秀、晋世祖司马炎、元世祖忽必烈,沙普尔二世【名曰守成,实同开创】,若不是他的中兴,萨珊帝国可能就此灭亡了。其谥号取【法度明大曰章;出言有文曰章】之意,是个标准的美谥。




===== 恺加王朝太祖 — 阿加-穆罕默德,忍辱含垢终成大事的典范,比越王勾践还厉害 =====

沙普尔生于309年,即晋怀帝司马炽的永嘉3年,他是霍尔米兹德二世的遗腹子,出世之前就被加冕为皇帝了,因此又被称作【胎儿王】。我印象中,中国历史上的胎儿王、准胎儿王、未遂胎儿王有这么几位/次。

1. 吐蕃末代统一赞普朗达玛(达玛、达磨)的遗腹子欧松(意为‘受光明护佑’)。

2. 西夏开国皇帝景宗李元昊之子夏毅宗李谅祚,但也有说李谅祚不是遗腹子。

3. 金章宗完颜璟临死时无子,但承御贾氏和范氏怀孕了,于是章宗下遗诏,这二妃如生男孩即立为皇帝。但这二妃一个死亡一个堕胎,都没生下孩子,章宗的叔叔完颜永济当了皇帝。

由此可见,中国历史上没有严格的胎儿王,欧松不是统一的吐蕃赞普,李谅祚的胎儿王身份有争议,金章宗的遗诏未遂。(如果诸位读者能找到其他的胎儿王、童贞王,欢迎补充)。之所以贵族们拥立舍弃霍尔米兹德二世的其他儿子,而拥立一位男女不知的胎儿为帝,笔者归纳了2个原因:

1. 贵族和博士们认为诸位年长皇子不成器或不听话,从上一季6位皇帝来看,基本上是一蟹不如一蟹,而贵族、博士的权力越来越大,既然皇子们不合适,干脆重打鼓另开张,立一位胎儿,从娃娃抓起培养。

2. 当时宫里有两位孕妇,即使沙普尔二世的母亲生个女孩,或孩子夭折,还可以立另一个,风险不大。即使两位孕妇都没生男孩,以当时贵族的势力,另立其他皇族也来得及。




===== 沙普尔二世的银币 =====

虽说沙普尔二世年龄小,可身为皇帝该有的一切都得有。他的的银币正面文字为:【马兹达信仰的捍卫者,沙普尔,伊朗与非伊朗的王中王,来自上天的雅利安人的后裔】(Defender of the Faith-Mazdayasna, Shapur, King of Kings of Iran and non-Iran, of celetial Aryan origins)。皇冠上有四个巨大垭齿,象征着太阳神密特拉,下面是一圈漩涡,显然是太宗沙普尔一世、康帝霍尔米兹德一世皇冠的综合,这说明臣民们期待沙普尔二世能成为太宗那样的伟大君主。Oyrmbos (皇冠上面的球状物)为丝绸制成,胡子和头发用丝带扎起,耳坠和项链都由巨大宝石缀成。

背面是他的的专有圣火坛【沙普尔之火】。火焰中有沙普尔二世的胸像(我看着觉得慎得慌),坛座腰部装饰有繁复的丝带。坛的左侧是头戴皇冠的皇帝,注意其皇冠上有球状Oyrmbos。右侧是头戴太阳神密特拉冠的教士。俩人都面向火坛,双手持握权杖。





===== 左起,世祖的曾祖父沙普尔一世,伯祖父霍尔米兹德一世、世祖的皇冠,很明显看出继承关系 =====

由于世祖年龄太小,贵族们选举沙罗伊(Shahroy)为摄政或曰【相父】,代行皇权。显然这位相父是个强势人物,镇得住各路权贵,皇帝又过于幼小,所以在325年之前,帝国的政局风平浪静,是康帝霍尔米兹德一世去世以来最安定的时期。虽说没了内乱,如果外敌或者说就是罗马趁机入侵的话,萨珊未必能挺过去,幸运的是,罗马帝国很快又陷入内乱,根本无法腾出手来对付萨珊。

根据308年戴克里先的裁决,老马-马克西米安和小马-马克森提乌斯都失去了皇位,西部皇帝和副帝分别由298年东征的老战友李锡尼和君士坦丁担任。这四人中最大的受益者是李锡尼,他由东帝伽勒里乌斯的部将,一跃而当上了西帝;不赔略赚的是君士坦丁,不仅地盘有所增加,还白得了一个老婆—老马的女儿福斯塔。最亏的是马家父子及其支持者,原本支持马家父子的非洲(Africa, 不包括埃及的北非)总督亚历山大(Domitius Alexander),见攀龙附凤无望,便索性在迦太基自立为帝了。不过马家父子毕竟在北非和意大利经营了20多年,势力实在太大,而李锡尼长期在东方服役,在西方缺乏根基,所以李锡尼只是挂名的西帝,主要精力还是在属于东方的巴尔干。名义上被剥得一丝不挂的小马,依然实力雄厚,他意识到亚历山大的叛乱是重建势力的好机会,便派遣嫡系部队登陆北非,于310年剿灭亚历山大,并直接控制了非洲大区,随即以非洲为根据地,召集了一支大军渡海杀回罗马并顺利控制了意大利。

对于小马的非法勾当,西帝李锡尼并不太在意,因为他的根基在东方,此时的东帝伽勒里乌斯年老体衰,随时可能咽气,而东副帝马克西明-代亚的能力远不如自己,只是靠着身为老伽的外甥身份,才当上副帝,所以保存实力准备夺取东帝位置才是王道。受刺激最大的,反而是在女婿君士坦丁宫廷中担任顾问的老马。别看老马60岁了,可一直壮心不已,每晚都要做皇帝梦。听说儿子当了还乡团,便趁着君士坦丁在多瑙河前线忙于对付法兰克人的机会,率领一批心腹南下,诡称君士坦丁在前线阵亡,沿途招降纳叛很快就势力复振,并第3次披上紫袍做了皇帝。对于皇帝迷的岳父,君士坦丁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这也是彻底铲除马家势力的天赐良机,【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君士坦丁立即南下追击岳父。听说君士坦丁没死,老马的军队迅速瓦解,老马本人在马赛被女婿俘获,并于7月自杀,他成了四帝制度开创以来,继塞维鲁二世之后第二位横死的皇帝,也是横死的资格最老的皇帝。

311年5月,东帝伽勒里乌斯在尼科米地亚病逝,罗马东方马上也陷入了动荡。名为西帝实则一心想当东帝的李锡尼,与当上东帝的马克西明-代亚分割了东方,前者获得了巴尔干,即当年伽勒里乌斯担任东副帝时的地盘,后者获得了亚洲和埃及,即当年戴克里先担任东帝时的地盘。这样罗马总共有4位皇帝,东帝马克西明-代亚,西帝李锡尼,他们俩的地盘实际上都在东方;西副帝君士坦丁和伪帝马克森提乌斯。12月3日,一代枭雄、退位皇帝戴克里先在家中去世,有人说是因为他对混乱的时局和亲手设计的【四帝并立】政治体系感到绝望,愤而自杀的,但是笔者绝不相信他这样的枭雄会自杀。【四帝并立】是一个注定失败的构想,君主的父子之情迟早要压倒他们对国家命运的关心,老戴的理论和实践都彻底破产了。老戴是第一代的四位皇帝中,资格最老却又死得最晚的,他的死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 维罗纳的明信片,正中为罗密欧、朱丽叶故居 =====

312年,君士坦丁大举南下意大利,连下都灵(尤文图斯队的老巢)、维罗纳(Verona,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乡,全世界恋人的精神家园),他的军队也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312年10月28日,是马克森提乌斯即位的6周年纪念日,他与小舅子兼外甥君士坦丁,在罗马城外台伯河(Tiber R.)上的米尔维桥(Milvian Bridge)附近相遇。据君士坦丁本人回忆,在战斗开始之前的正午时分,当他在高处上观察地形和双方的布阵情况时,突然看见太阳上的天空中闪现出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上面写着一句话【通过它,战必胜】(In this sign, you shall conquer)的字样。他的部下也看到了同样的景象,故而士气大振。君士坦丁因此相信,基督教的上帝将把此战的胜利赐予他,于是他命令所有的士兵都在盾牌上划一个十字架作标记,然后开始进攻。士气高昂、人数众多的君士坦丁所部,迅速赢得了战场上的优势,将马家军打得节节败退,全副武装、满身铠甲的小马在企图退过台伯河时,落水淹死。据说君士坦丁也因此一战,决定改信基督教。见小马兵败身死,围观的罗马元老院和市民赶忙打开城门,迎接君士坦丁入城。有了元老院的正式加冕,加上马家父子相继身亡,还兼有马家女婿的身份,君士坦丁无可争议的一统西罗马江山,当上了正式西帝。

313年3月,君士坦丁与李锡尼在米兰会晤,两人满怀深情的回忆了15年前东征萨珊的火热岁月,共同缅怀了为罗马荣誉和富强流血牺牲的战友们之后,终于谈到了正题,双方达成了如下协议:

1. 双方结成同盟,君士坦丁支持李锡尼推翻马克西明-代亚做东帝,李锡尼承认君士坦丁做西帝。

2. 君士坦丁将异母妹妹君士坦缇娅(Constantia)嫁给李锡尼,以婚姻保证双方永结盟好。君士坦缇娅的母亲是老马的长女、小马的大姐提奥多拉,而老马的幼女、小马的妹妹福斯塔又是君士坦丁的妻子,这样相继拥有皇帝头衔的君士坦丁、李锡尼、老马、小马都搭上了亲戚,具体怎么称呼,读者们可以自己想。值得注意的是,虽说李锡尼可算君士坦丁的妹夫,可他的年龄比君士坦丁要大10岁左右。

3. 双方联合签署和发布《米兰敕令》(Edict of Milan),正式结束戴克里先开始的对基督徒的迫害。在基督教发展史上,这一事件的意义是不可估量的,其重要性可以与基督降生和受难相提并论。只是由于李锡尼最终败亡,导致人们通常只知签署敕令的是君士坦丁,而忘了老李。

4月,马克西明-代亚先下手为强,率军渡过黑海海峡进攻李锡尼,4月30日,两军在海峡附近决战,李锡尼以少胜多,大破马家军。马克西明-代亚只身逃离战场,一昼夜内狂奔100多公里回到老巢尼科米地亚,随后继续东逃去西里西亚首府大数。李锡尼则得理不让人,率军猛追,8月,马克西明-代亚在绝望中死去。至此,293年以来的四帝共治局面终结,罗马帝国回到了此前常见的二帝并立的局面。李锡尼、君士坦丁分别统治东、西部。



===== 拉斐尔画的《君士坦丁在米尔维桥》 =====

但是,随着马克西明-代亚的死,君、李二人的蜜月也到头了。显然,更年轻的君士坦丁的活力和野心都远强于他的年长妹夫,他不甘心只做西帝,而是要一统天下,做整个帝国的主人,因而不断向老李寻衅滋事。好在老李也并非易与之辈,加上他的皇后兼小君的妹妹君士坦缇娅不断从中斡旋,此后的8~9年,双方之间虽然有战争,总的来说还算平静。315年,君士坦缇娅为老公生下儿子—李锡尼二世或曰小李锡尼 (Licinius II, Licinius the Younger),为50多岁的老李增加了许多家庭生活的快乐。

李、君的对峙,为艰难中的萨珊帝国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上自年幼的皇帝,下至黎民百姓,都在修养生息,为未来的崛起积蓄力量。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伟大帝国在东方喷薄而出,欲知详情,请看下一章《皓月东升》。
印度国父甘地(Gandhi)的尊号—圣雄(Mahatma),本意为【伟大的精神】(Great Soul)。佛教传入中国后,摩诃不仅用于佛教词汇,也用于人名,例如南陈名将萧摩诃(532~604)。室利(sri)意为灿烂、吉祥、幸运、财富,所以摩诃室利(Mahasri)意为【大吉祥】、【大宝藏】,美化一下就成了吉祥天、宝藏天女。总出事的克什米尔首府斯利那加(Srinagar),名字由室利和那加(Nagar)组成,后部分意为城市,完整意思是【吉祥之城】或【吉祥天女之城】。印度洋岛国斯里兰卡(Sri Lanka),【兰卡】(lanka)意为土地,与现代英语的land同源,完整意为【吉祥之地】或【吉祥天女之地】。7世纪苏门答腊岛上的室利佛逝国(Sri vijaya),意为【辉煌胜利】。所以室利笈多(Sri Gupta)意为【幸运王】或【吉祥天保佑之王】,他的称号【Maharaja】意为【大王】或者抽象点叫【王中王】。




===== 笈多帝国的扩张,东北部青色是新月护王征服的土地,红点是华氏城 =====

4世纪初,室利笈多的孙子旃陀罗笈多一世(Chandra Gupta)即位,他的名字与孔雀帝国太祖完全相同,可以译作月护王或新月护王,他的起家之地也是摩揭陀。约在308年,新月护王娶当地著名部族离车(Licchavi)公主鸠摩罗提毗(Kumaradevi)为妻,离车族统治华氏城及附近地区,旃陀罗笈多以婚姻关系继承了华氏城,令笈多家族实力大增。

310年代是中国历史上的激烈动荡时期,316年,西晋愍帝司马邺建兴4年,汉刘曜陷长安俘司马邺,西晋亡。次年三月,晋琅琊王司马睿即晋王位,改元建武。318年,司马睿在建邺(江苏南京)即皇帝,改元太兴,建立东晋。

320年,即东晋中宗元帝司马睿的太兴3年,新月护王正式建立笈多帝国(Gupta Empire),并以老月护王为榜样,迅速扩张,以统一印度,再建帝国为己任。这个印度历史上的第二个大帝国,终于闪亮登场了。虽说新月护王时代的笈多帝国并不大,可这个帝国注定要统一北印度,消灭残余贵霜势力,进而灭亡萨珊附庸贵霜沙,并与萨珊帝国发生错综复杂的关系。

320年后,本季的男一号沙普尔二世逐渐长大成人了,君士坦丁与妹夫李锡尼脆弱和平即将结束,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章《第二罗马》。
其基督教信仰本就很可疑,对上帝、圣子等概念的理解程度更是肤浅,他被这些神圣、崇高又极为专业的论题,搞得晕头转向,唬得一愣一愣的,从会议开始到落幕,他可能根本就没听懂教士们在争论什么。

就在君士坦丁满脑子问号,又被迫不懂装懂、频频点头之际,他的东方邻居,萨珊王中王沙普尔二世,满了16周岁,要有所动作了,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章《穿肩胛者》。


中场休息——贴几张三哥电影《阿克巴》的截图

为了写印度这点破事,专门看了宝莱坞电影《阿克巴》,贴几张图,一图顶万字,折合 6 万字。



战场上的阿克巴,注意左侧是狮日旗,典型的波斯风格。莫卧儿皇帝自称沙汗沙/王中王,宫廷使用波斯语,国旗是狮日旗,维基上的莫卧儿国旗与电影中的有差异。





胸甲上的狮日,远景是火炮,阿克巴时代大致相当于明万历年间,莫卧儿帝国广泛使用火炮,三次帕尼帕特会战,都大量使用火器。



狮日旗近景




莫卧儿帝都阿格拉的红堡,及飘扬的狮日旗



女猪脚,信印度教黑天(Krishna,毗湿奴的化身/阿凡达之一)的皇后 Jodhaa。这电影在服装上很很舍得花钱,女猪脚能换了 20 套衣服,珠光宝气那个炫呀。



这是印度教皇后 Jodhaa 为了讨好MSL皇帝阿克巴而写的,但她没想到老公是个文盲,不识字,读不出来,闹得挺尴尬。

这是阿拉伯书法艺术中著名的“三一体”,又叫三分体,俗称大楷。是阿拉伯书法艺术的先驱。由著名的叛教徒、疑似卡费尔,确定的反革命分子穆阿维叶所创。

这种书法艺术的特点是字型复杂,状如植物般盘曲错节,感觉上雍容华贵,有很好的修饰效果。多用于QZL里面的装饰性花纹。


阿克巴想搞一个融合印度教、伊斯兰教、基督教、锡克教、耆那教的新宗教,但失败了,这事让我想起萨珊太宗沙普尔一世。

另外,对一个皇帝来说,有多少才学不重要,不识字不妨碍做伟大君主。才华横溢的君主,亡国的不少。



中场休息——贴几张三哥电影《阿克巴》的截图

为了写印度这点破事,专门看了宝莱坞电影《阿克巴》,贴几张图,一图顶万字,折合 6 万字。



战场上的阿克巴,注意左侧是狮日旗,典型的波斯风格。莫卧儿皇帝自称沙汗沙/王中王,宫廷使用波斯语,国旗是狮日旗,维基上的莫卧儿国旗与电影中的有差异。





胸甲上的狮日,远景是火炮,阿克巴时代大致相当于明万历年间,莫卧儿帝国广泛使用火炮,三次帕尼帕特会战,都大量使用火器。



狮日旗近景




莫卧儿帝都阿格拉的红堡,及飘扬的狮日旗



女猪脚,信印度教黑天(Krishna,毗湿奴的化身/阿凡达之一)的皇后 Jodhaa。这电影在服装上很很舍得花钱,女猪脚能换了 20 套衣服,珠光宝气那个炫呀。



这是印度教皇后 Jodhaa 为了讨好MSL皇帝阿克巴而写的,但她没想到老公是个文盲,不识字,读不出来,闹得挺尴尬。

这是阿拉伯书法艺术中著名的“三一体”,又叫三分体,俗称大楷。是阿拉伯书法艺术的先驱。由著名的叛教徒、疑似卡费尔,确定的反革命分子穆阿维叶所创。

这种书法艺术的特点是字型复杂,状如植物般盘曲错节,感觉上雍容华贵,有很好的修饰效果。多用于QZL里面的装饰性花纹。


阿克巴想搞一个融合印度教、伊斯兰教、基督教、锡克教、耆那教的新宗教,但失败了,这事让我想起萨珊太宗沙普尔一世。

另外,对一个皇帝来说,有多少才学不重要,不识字不妨碍做伟大君主。才华横溢的君主,亡国的不少。

这也是300年后,阿拉伯人征服萨珊的原动力之一。

最终活着抵达萨珊境内的战俘,除了少部分安置在巴林地区之外,大部又分为两部分,一部安置在克尔曼(Kerman,伊朗东南部城市);另一部则安置在胡泽斯坦的阿瓦士(Ahvaz, Ahwaz)附近的两个新建城市中。

为了防止阿拉伯人再次来袭,沙普尔以莱赫米首都希拉城为中心,建设了名为【war i tazigan】的防御体系,意为【阿拉伯城墙】(wall of the Arabs)。

关于这次远征,还有一个八卦故事。当时亲罗马的加萨尼阿拉伯人首领是 Ta’ir,他有个响亮的绰号【sir-del】,意为【狮子的心】(lion-heart),而且他的妻子是沙普尔的姑妈。可这位阿拉伯的狮心王,也是沙普尔的敌人,他在沙普尔的西征军面前非常狼狈,一路南逃到了也门,藏身于一座坚固的城堡中。沙普尔则不离不弃的跟踪追击而来,可他面对坚城一筹莫展。下面的事情就很狗血了,狮心王的有个美丽的女儿玛蕾卡(Maleka),她爱上了攻城的英俊表哥沙普尔,便派人告诉沙普尔,只要他愿意娶自己,她就献城投降,沙普尔自然满口答应,待进了城,沙普尔以玛蕾卡背叛国民为名,将其处死……这故事是不是和哈特拉公主娜迪拉爱上沙普尔一世,并献城投降很相似呢?

沙普尔的阿拉伯战役的大功告成,打出了萨珊与阿拉伯之间的百年和平,这标志着他由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位卓越的国家领袖。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章《君死地分》。
注:在文艺复兴时期,由洛伦佐-瓦拉考证该文件为赝品,假造于公元9世纪。最终教会在19世纪被迫承认造假)




跪在教皇面前,死乞白赖的献上帝国的一半疆土 =====

由于君士坦丁是君士坦丁堡的修建者,因此他可以算作拜占庭或东罗马帝国的首位皇帝。笔者以东罗马帝国的法统,给予他东罗马帝国【圣祖玄皇帝】的庙号和谥号,【圣】是说他为基督教事业做出的卓越贡献,【玄】是说他热衷基督教,庙号和谥号都与基督教事业有关。

君士坦丁的去世,标志着西方世界的历史又翻开了新的一页,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章《同室操戈》。
同室操戈


        老君尸骨未寒,罗马帝国就陷入了内讧。老君临终前的唯一伴驾的儿子、拥有首都君士坦丁堡的二君—康斯坦提乌斯二世,自称老爹临终前告诉他,老君是被弟弟和侄子们害死的,于是他伙同兄弟们,以此为借口,杀掉了老君的所有弟弟和大部分侄子,其中最重要的是达尔马提乌斯、汉尼拔利阿努斯,只有年幼的老君侄子—伽卢斯(Constantius Gallus)和尤利安(Julian)幸免于难。血腥的屠杀之后,二君显得十分兴奋,他命令士兵们高呼:【非先帝之子者不得为王!】(No other commanders than the sons of Constantine)在罗马帝国历史上,内战很多,但绝大多数皇帝子嗣单薄,而且往往没等到下一代即位自己就被推翻了,因此真正意义上的皇族同室操戈很少。往前推的话,最近的例子是211年卡拉卡拉皇帝杀死御弟兼共治皇帝—格塔(Geta),距今长达120多年了。

汉尼拔利阿努斯的地盘,被二君吞并,达尔马提乌斯的地盘,则被二君和小君瓜分。唯一没有增加地盘、地盘又最为贫穷的的大君,对两个弟弟的扩张行为,又吃醋又不满。大君的地盘在最西方,他要扩张,只能与东面的弟弟小君为敌,于是他急不可耐的抛出非洲、地中海西部几个岛屿(包括科西嘉岛、撒丁岛、巴里阿里群岛)地位未定论,主动挑起事端。大君、小君哥俩反目成仇,成了君士坦丁家族新的内乱之源。在二君看来,哥哥、弟弟的争执,恰好可以提高自己做为仲裁者的权威和地位,还能保证小君不会挥师向东与自己为敌,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这一年,大君21岁,二君20岁,小君17岁。




===== 从左往右,大君、小君、达尔马提乌斯、二君、汉尼拔利阿努斯 =====

二君处死汉尼拔利阿努斯之后,统一了东方事权,从抵御萨珊入侵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个正确的决断。至于罗马的东方宿敌沙普尔二世,充分利用了老君死后的罗马动荡,对罗马东部,也就是二君的地盘发动了猛烈进攻。337年底,认为二君无能可欺的沙普尔二世,率领一支包括步兵、骑兵、战象在内的高度合成化部队,进攻萨珊的耻辱之源—尼西比斯城。萨珊大军将尼西比斯城团团围住,在城下支起顶端削尖的木桩,在更外围处修筑矮墙,矮墙上修筑塔楼,既可以监视城内的动向,又能让塔楼上的弓箭手实施远程打击,借此压制敌方城墙上的守军。与此同时,沙普尔组织坑道部队,穴地而进。然而,在士气高昂、组织得力的罗军顽强抵抗下,萨珊军的各种攻势一一受挫。转过年来的338年春,正值雨季,沙普尔使出绝招,先在 Mygdonius 河的上游筑坝蓄水,再破坝放水,用人工洪水冲击尼西比斯城。

起初这一战术相当奏效,在水流的冲击和浸泡下,城墙的一角坍塌了,大水灌入城中,导致了大量的生命财产损失。不过萨珊军队对于洪水也颇为畏惧,他们没有制造船只,跟着洪水进城,而是搬到高处,坐等洪水给城中造成足够损失,并逐渐退去之后再摘果子。出乎沙普尔意料的是,城中的军民并未被洪水吓到,而是积极抢险救灾,排除洪水,抓紧时间修补城墙。不仅如此,洪水的泛滥,导致蚊蝇蠓蚋滋生,这些微小的昆虫不仅传播疫病,造成大量萨珊军队大量非战斗性减员,它们的贪婪叮咬,更令萨珊的战马、战象不胜其烦,脾气一贯不太好的战象们,有不少因为不堪口、鼻、耳朵被疯狂叮咬而发狂,在拥挤的萨珊营区内纵横狂奔,造成了严重的踩踏和慌乱。待洪水逐渐退去,尼西比斯城外却又因洪水浸泡,变成了松软的烂泥塘。发动数次凶猛而徒劳的攻势之后,见师老兵疲,沙普尔二世主动退却,这场历时70天的第一次尼西比斯之围,以沙普尔的失利而告终。城中的基督徒们绘声绘色的记载道,沙普尔喃喃自语:【罗马人的上帝为他们而战】(It is the God of the Romans who is fighting with them),他在绝望之余,骂骂咧咧的又徒劳的向空中投掷出一杆标枪(也有说放箭的)。

沙普尔选择退却的另一个原因,是二君率领主力野战部队抵达了安条克,做出一副随时可以支援尼西比斯,与守军内外夹击萨珊远征军的态势。不过从日后二君的表现来看,他这么做并不是有什么真正的完整战略构思,而是在远方观望、没有勇气面对沙普尔。也许在二君看来,沙普尔强攻尼西比斯,是围点打援,否则攻城战带来战象干什么,如果匆匆赶过去,恰好正中沙普尔下怀。沙普尔在撤退过程中,有计划的洗劫了罗马边境各地,最大程度的削弱罗马边境地区的民力和财力。显然二君对关于萨珊骑兵的情报非常重视,他在战后也建立或改善了自己的骑兵装备。一些精锐重骑兵,骑手和马匹装备了重甲,甚至骑手的手上,都带上了锁子手套。



===== 大君—君士坦丁二世,君家三兄弟中第一个出局的 =====

340年,耐不住寂寞的大君主动发起内战,他率军东征入侵意大利进攻弟弟小君。不幸的是,他在意大利北部的Cervignano del Friuli附近,遭到小君的伏击而毙命,随即小君反攻倒算,一举兼并大君的全部国土,这样罗马帝国又回到了传统的东、西二帝并立的局面,帝国东西部分别由二君、小君统治,其疆域划分,与日后的东西罗马帝国几乎完全一致。但是地盘的扩大,对小君并不完全是好事,他必须直面莱茵河对面的日耳曼人,为了对付这些好勇斗狠的野蛮人,他不得不在新疆土上疲于奔命。

340年代,对于基督教的主流派尼西亚派、异端阿里安派的发展都很重要。在二君、小君的治下,政治上的分裂,加速了主流派的分裂。罗马帝国东部,经济发达、历史悠久,希腊、叙利亚、埃及,一直是地中海世界最富庶的地区,又与东方的两河流域、波斯、印度相通,各种宗教、文化、哲学都在帝国东部荟萃,生活富裕的信徒们,对于教义、教法也乐于议论、争执,在这种经济、文化背景之下,东部的各种异端层出不穷、不断推陈出新。帝国西部恰恰相反,经济文化落后,使得当地百姓形成了【重厚少文】的风格,不喜欢争论,更近似于原教旨的基督教。所以正统基督教的分裂种子,从340年代就生根了,并在日后的一千年内,最终导致天主教和东正教的彻底分裂。

至于异端阿里安派,在主流的尼西亚派的压制下,在罗马帝国境内无法容身,便转而向国外发展。341年,阿里安派牧师乌尔菲拉(Ulfilas),当上了哥特主教,他向北渡过多瑙河,在基督教的处女地宣扬自己的信仰。乌尔菲拉的父亲是西哥特人,母亲是希腊人,这个女人在哥特人南侵的某次战役中被他未来的丈夫抓获。所以乌尔菲拉不仅精通这两种语言,也熟悉这两个民族的风俗习惯。和所有日耳曼民族一样,哥特人生性残忍而又淳朴,天真而又执着,对于传教士来说,这再合适没有了。更何况,他们之前没有接触过什么象样的宗教,除了对一些希腊神祗有些印象以外,就只有一些原始宗教了。这些简单的信仰在经过千锤百炼的阿里安派教义面前自然不堪一击,乌尔菲拉主教在西哥特人那里大获成功,并很快把信众发展到了邻近的东哥特人、格皮德人、卡尔皮人、赫卢利人等东日耳曼民族中。



===== 银圣经片段 =====

《圣经》是大部头的书,不可能仅全靠口述和记忆宣讲,而哥特人中懂拉丁文和希腊文的人又极少。于是乌尔菲拉主教利用希腊字母,为哥特人发明他们自己的文字,哥特语就此也成为日耳曼民族中第一种可以书写的语言。乌尔菲拉主教亲手翻译的哥特文《圣经》文笔优雅,句意准确,因此迅速得以广为流传。虔诚的哥特人把它的全文用金银制成的字母镶嵌在紫红色的羊皮纸上,称为【银圣经】(Codex Argenteus, Silver Bible)。其残片保存在瑞典乌普萨拉大学(Uppsala U.)的博物馆里,被誉为瑞典王国的镇国之宝。在乌尔菲拉的不懈努力下,大量日耳曼人成为了阿里安派基督徒,很多罗马教士想当然的认为,信仰基督教的日耳曼人,会降低对罗马的敌意,实际上这一想法不仅从未实现,反而为罗马与日耳曼人的传统冲突,增加了宗教色彩。

哥特人以及多数日耳曼人的阿里安化,与二君本人的宗教态度有着密切的关系。大君、小君基本上是主流的尼西亚派信徒,二君则是温和的阿里安派,也许在他看来,哥特人成为阿里安派,对于基督教事业和他本人,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丰功伟绩。

光阴荏苒,又一个七年周期过去了,在尼西比斯城下经历了酸楚失利的沙普尔二世,卷土重来,再次北上入侵罗马东疆,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章《循环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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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线奔波

        344年盛夏,沙普尔再度征集大军西征,根据希腊修辞学家Libanius的记载,沙普尔的大军中有包括大量少年、边境蛮族在内的海量男丁,军士数量之多远超以往。由于大量男性从军,从事物资转运的多是妇女和异族人。军中还征集有大量的妇女,充当军中商贩(sutler)。笔者对商贩(sutler)一词十分困惑,因为军队是一个巨大的消费集团,肯定会有大量的商贩自愿随军前进,没必要强征妇女做商贩,所以笔者严重怀疑这些妇女是从事无烟产业的专业人士。

为了振奋士气,沙普尔亲自步行,走在大军的队列前。行军扬起的尘埃,数十里外都能看得见。人喊马嘶、武器铠甲的碰撞声,更是乘风远播,震耳欲聋。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东罗马皇帝二君想不知道都难,于是他也率领大军东征,迎击沙普尔。罗马大军渡过幼发拉底河,在东方重镇辛加拉附近扎下营盘,深沟高垒以待敌军。见罗马兵少,沙普尔利用人数优势将罗马大营团团包围,在一天之内,萨珊军就在罗军营区外围修筑了木栅和壁垒,Libanius记载道:萨珊军修筑工事的速度【比希腊人包围特洛伊还快】(more quickly than the Greeks at Troy)。壁垒完工后,沙普尔命令弓箭手、标枪手、投石手上墙,居高临下向罗马军营内射击,尽可能的利用远程武器杀伤罗军。自认为获得了足够优势的沙普尔,命令远程兵种掩护步兵进攻罗马大营。后面发生的战事,在不同的记载中差异极大。Libanius说,萨珊军队的进攻不仅完全被粉碎,罗马反而追着萨珊溃军,冲破了萨珊壁垒,进而将萨珊军队打得大败亏输,甚至沙普尔的皇太子都在此战中被俘和斩首。




===== 本章涉及的三次战乱,图中上部是尼西比斯、辛加拉,右下角是苏萨 =====

继任罗马皇帝尤利安(Julian, 361~363)则记载说,萨珊军队取得了胜利,但也伤亡惨重,损失与失利的罗军相当。另一位史学家Festus 则记载,辛加拉战役之前,沙普尔已经占领了罗马重镇阿米达,围困了尼西比斯,罗军也有斩获,就是击毙了萨珊太子纳尔西斯(Narses)。双方在辛加拉的战役,发生在秋冬季节,罗军以一次凶猛的攻势击溃了萨珊军,沙普尔皇帝带头狂奔。

无论哪一种说法属实,沙普尔这次西征,肯定没占到足够的便宜,还搭上了太子纳尔西斯的性命,这可以解释为何沙普尔二世死后,即位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弟弟阿尔达希尔二世。辛加拉战役之后,沙普尔并未继续在西线纠缠,因为萨珊的东方出现了一个新的敌人—Chionites(Xionites, X’iiaona)。



===== www.WorldHistoryMaps.info 绘制的公元400年的地图。这张图认为Chionites就是嚈哒/白匈奴,Chionites北面是悦般(匈奴)。对此,我不认可 =====

在4世纪出现的中亚民族中,Chionites的资料最少,对后世产生的影响也最小。他们与匈人(Huns)/黑匈奴、寄多罗人/红匈奴、嚈哒人/白匈奴是什么关系,一直是个谜。《魏书西域传》记载道【悦般国,在乌孙西北,去代一万九百三十里。其先,匈奴北单于之部落也。为汉车骑将军窦宪所逐(AD91),北单于度金微山,西走康居,其记羸弱不能去者往龟兹北。地方数千里,众可二十余万。凉州人犹谓之“单于王”】由此可见,悦般是正牌的北匈奴,而Chionites的发音、活动区域和时间都与匈奴/悦般相同或相近,故此笔者个人认为Chionites == 匈奴 == 悦般。Chionites才是真正的西迁的北匈奴人。后世的匈人、寄多罗人、嚈哒人都不是匈奴人,要么是他们冒名顶替匈奴,要么是西方人的讹传。

匈奴人其实挺不幸的,他们崛起的340时代,正赶上萨珊波斯有沙普尔二世这样的强力君主,笈多帝国也有号称【印度的拿破仑】的海护王,所以匈奴人根本无法在邻居面前占到便宜。关于匈奴人与沙普尔二世互动的细节,由于缺乏史料已经无法考证,但结论是很明确的,匈奴首领格兰巴特斯(Grumbates)选择了与萨珊合作与结盟,还以盟友、雇佣军的身份多次参加沙普尔对罗马的战争。由此笔者可以反推,就是萨珊与匈奴发生过一些并不惨烈的战争或冲突,匈奴人失利之后,最终选择了与萨珊合作。匈奴与萨珊的关系,类似萨珊与莱赫米的关系,就是萨珊出钱养着匈奴人,换取他们不犯边,同时雇佣他们出战打击罗马帝国,用罗马人的鲜血和战利品,满足他们嗜血好斗、渴望财富的天性,否则格兰巴特斯的王冠无法戴得稳当。

辛加拉战役之后,罗萨边境暂时相对平静下来,东罗马皇帝二君并未闲着,而是多次东巡,整饬边防、修筑城池。二君的战略意图很明确,就是多建要塞,以守城之长,克制萨珊军的野战之长。大约在346年,沙普尔再次围困尼西比斯78天之久,战事的过程不详,反正久攻不克之下,萨珊军队主动退却。

347年1月11日,一位西班牙人罗马军官世家中,诞生了一个健壮的男婴,小宝宝的名字与其父相同,叫做提奥多西(Theodosius I),他就是最后一位统一的罗马帝国皇帝—提奥多西一世。他的故事将在后文叙述,在这里大家记住他的名字即可。

根据Ammianus Marcellinus的记载,大约在348年,在罗马将军Aelianus率领下,包括Magnentian、Decentian、praeventores、superventores 等7个罗马军团对萨珊军队发动了一次成功的夜袭,大大振奋了罗马边军的士气。这里需要补充一句,经过戴克里先的军事改革,原本编制为6~7千人的罗马军团,人数被大为缩减,此时的7个军团,大概只有1万多人。总之,罗萨双方在辛加拉—尼西比斯一线的拉锯,规模都很有限,缺乏决定性的会战。对这种局面,至少萨珊帝国不可能满意。

350年,被安置在苏萨及其附近的阿拉伯人发动叛乱(参见第4章 穿肩胛者),并占据了苏萨城。沙普尔随即扑灭了这次叛乱,进而血腥屠灭了这一地区的几乎所有居民,并摧毁了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关于这次叛乱的资料很少,但略经分析不难发现这是一场萨珊国外大气候、国内小气候共同作用的产物。前文说过苏萨是第一波斯帝国的4大都城之一,《圣经 旧约》中犹太美女以斯帖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塞琉古帝国时代,广泛实行希腊味道十足的城市自治,苏萨市民和各种行会的势力强大。安息帝国时期,中央集权程度极为分散,反而加强了苏萨等城市自治权,别看当时苏萨与泰西封并称两都,其实苏萨城的一半面积根本不屌安息皇帝。




===== 第一波斯帝国苏萨遗址的人面飞狮像 =====

萨珊帝国建立后,尽管太祖、太宗大大加强了中央集权,削弱了城市自治权,但依然未能从根本上完全控制这些城市,泰西封、塞琉西亚是帝都所在地,相对容易控制,安息帝国的冬都苏萨就成了不服王法的城市代表。于是萨珊朝廷采用新建城市的策略来削弱已有城市的地位,尤其在太宗朝新建了大批城市,在苏萨附近就有贡德沙普尔、阿瓦士(建于太宗的继任者霍尔米兹德一世朝)等新城,大大削弱了苏萨的地位。对此,苏萨的市民自然非常不满。325年世祖沙普尔二世远征阿拉伯,将大量阿拉伯战俘安置在苏萨附近,使得各怀心腹事,却都对萨珊朝廷不满的人大为增加。

从国际大气候来看,早在太宗朝开始,萨珊朝廷就将大量的罗马战俘和强制移民安置在胡泽斯坦,其中就包括大量基督徒。313年米兰敕令之后,君士坦丁父子都以基督徒的保护者自居,苏萨附近聚居的基督徒大受鼓舞,沙普尔在一份文件中写道:【西蒙(萨珊的基督教领袖)和他的追随者,居住在朕的土地上,却背叛朕的国家,为罗马皇帝(凯撒)—他们的同教者,效忠和服务】(Simeon wants to make his followers and his people rebel against my kingdom and convert them into servants Caeasar, their coreligionist)。由此可见,苏萨的叛乱或多或少的得到了罗马帝国的支持,不加以血腥镇压,必然将造成更多的叛乱。

血洗苏萨是萨珊历史上的标志性事件,却经常被人忽视。笔者认为它至少标志着两件事情:

1. 萨珊帝国的中央集权或皇权大为增强,传统的城市自治在此之后不说完全消失,也被削弱的差不多了。

2. 标志着宗教问题正式上升为罗萨两国之间的核心问题,或核心利益,此后的罗萨战争都有了浓郁的宗教意味。

血洗苏萨事件后,沙普尔采取了两大举措作为应对:

1. 在苏萨遗址附近另建新城,取名为【伊朗-花拉-沙普尔】(Airan Khurra Shapur),意为【沙普尔是伊朗的光荣】。新城面积很大,仅王宫就占地1平方公里。显然沙普尔在用苏萨人的鲜血立威,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权威和控制力。

2. 率领包括战象在内的大军,第3次出兵围攻尼西比斯。如果说君士坦丁临终前的未遂东征,是世界上第一次十字军的话,沙普尔的这次远征则是第一次马兹达战争,或者叫反十字军。

欲知沙普尔的马兹达军与二君的十字军如何对阵,请看下章《循环打击》。
qianweif1 发表于 2013-6-21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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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写的,我只是转载
三战尼城



沙普尔的萨珊军人数之多,即使不是绝后,也是空前的。尤里安记载说,敌军包括男人、男孩、老人、妇女和奴隶,其中既有将士、也有民夫、商贩、厨师,全军人数远超实际需要。萨珊军容之盛为前所未有,他的重骑兵尤其引人注目,人马都甲骑具装。罗马史家记载道:【(人马)只有面部的双眼位置和鼻子下面开口,用于目视观察和避免影响呼吸而窒息,你可以将他们称作‘青铜人’】(but a space was left open only for the eyes to see what was happening and for breathing holes to avoid asphyxiation. You would have said that the name of ‘bronze men’)。

萨珊大军沿着熟悉的道路北上,第3次将尼西比斯团团围住。生于尼西比斯的叙利亚诗人兼神学家 Ephrem Syrus 写下的长诗中记载道:

啊,多重各样的巨浪困扰着我;

Lo! all kinds of billows trouble me;

我呼唤着方舟能再世:

and I have called the Ark blessed:

不仅是风浪包围着它,

for only waves encompassed it,

堤垒与箭雨也同样包围在我们周围。

whereas mounds and arrows as well as waves encompass me.

根据这首长诗和继任皇帝尤利安的记载,萨珊军使用了水攻,用Mygdonius河的洪水来冲击尼西比斯城墙。萨珊军在城外修筑长堤(mounds),既为了防止洪水淹没自己,也是为了阻止守军突围,并最终将尼西比斯变成一座真正的孤岛。Ephrem Syrus 记载说,萨珊的远程兵种在堤垒上架设投石机、弩炮,以箭雨和投射武器大力削弱守军、洪水冲开城墙之后,沙普尔充分汲取了第一次攻城战的经验教训,亲自带领身穿重装胸甲的步兵(Cuirass-clad warriors),乘小船从城墙缺口杀入,与罗马守军展开激烈巷战。城市街道中,死尸、房屋船只残骸、盔甲、盾牌、射入城中的箭支、投枪,与洪水共沉浮,以至于满城皆臭,一副流血漂橹的地狱场景。值得守军庆幸的是,城中干净、充足的地下水提供了足够的水源,才避免守城军民疫病流行。面对困局,当地太守 Lucillianus 指挥罗军施放火箭烧毁萨珊人的投石机,并以高昂的斗志和英勇的战斗,将沙普尔和他的军队逐出城墙。无奈之下,沙普尔以装甲战象为先导,再次杀入尼西比斯城,然而积水、泥泞又狭窄的街道,令萨珊军的人数优势、战象的冲击力无从发挥,沙普尔再度被逐出城外。这样的御驾突入、逐出,共进行了3次。为了振奋士气,一群基督教教士、牧师,站在城墙上高声朗诵赞美诗、颂唱圣歌,其声势完全压制住了他们的异教同行—祆教穆贝德们,让他们自惭形秽。

萨珊大军的战象、重骑兵在巷战中无从施展,步兵的巷战能力又是罗马重步兵的长项,故此经过 4 个月(另说100多天)的围攻,沙普尔的第三次尼西比斯之围最终失利,加上洪水带来的疫病,萨珊共损失了大约1万名步兵。事后,尤利安将罗军的英勇战斗,比做特洛伊城下保卫战船的埃阿斯(Ajax, 也译作‘阿贾克斯’)和捍卫围困特洛伊壁垒的阿开亚人(Achaeans, 即希腊人、亚该亚人)。




===== 君家三兄弟中的老幺,小君康斯坦斯 =====

尼西比斯战役后,沙普尔撤军,暂时无力再战,转而专注东方事物,对付笈多帝国的太宗海护王和中亚的匈奴人。一直没参战的罗马东帝二君,并未趁机反击,因为他的西方又出事了。前文说过,340年大君死后,罗马帝国恢复到传统的东西二帝并立体制,西帝是小君—康斯坦斯(Constans)。这哥俩都有自己的敌人,分别要面对日耳曼人和萨珊帝国,哥俩都忙得不可开交,彼此之间倒也相安无事。与多数罗马皇帝一样,小君也是个同性恋,与他的保镖、侍卫们鬼混,这不可避免的让他的人望迅速降低。350年初,小君的莱茵河前线司令官,大将马根提乌斯(Magnentius)在边军的支持下称帝自立。见局势不妙,小君只得向南逃亡。见此局面,显然深得罗马乱世之妙的小君的地方官们,纷纷倒戈投向马根提乌斯,小君很快就被新皇帝派来的刺客杀死,他成了第一位死于家族之外敌人之手的君士坦丁家族成员。马根提乌斯就此成了324年以来,第一位非君家的罗马皇帝。

对于西方乱局,二君不能坐视不管,而且这也是一统罗马天下的天赐良机。为了专注于西方事务,二君一方面与沙普尔签订停战协定,一面任命他的堂弟、其叔叔尤利乌斯-康斯坦提努斯的儿子中伽卢斯(Gallus)为副帝,坐镇安条克,监视精力充沛的沙普尔二世。前文说过,337年老君去世时,二君处死了他的所有叔叔和多数堂兄弟,其中就包括尤利乌斯-康斯坦提努斯,当时伽卢斯(Gallus)年仅12岁,为了显示自己的仁慈和宽宏大度,二君饶伽卢斯不死。光阴荏苒13年过去了,伽卢斯已经长大成人,曾经人丁兴旺的君士坦丁家族的男丁日益稀少,二君不得不拔擢伽卢斯做助手。为了拉拢伽卢斯,二君允许伽卢斯使用自己的名字—康斯坦提乌斯,因此伽卢斯也叫康斯坦提乌斯-伽卢斯(Constantius Gallus)。不仅如此,二君还将自己妹妹君士坦丁娜(Constantina)嫁给了伽卢斯。这也是君士坦丁娜的第二次婚姻,她的前夫是她的另一个堂兄—本都国王汉尼拔利阿努斯(Hannibalianus)。337年,二君以堂兄弟们谋反为名,处决了汉尼拔利阿努斯,让她成了寡妇。



===== 伽卢斯 =====

351年1月,二君留下堂弟兼妹夫伽卢斯管理东方事物,他御驾亲征西方伪帝马根提乌斯。东西两军在今克罗地亚境内的穆尔萨(Mursa)附近遭遇,这一地域地形平坦,适合二君为了对付萨珊骑兵而组建的重骑兵冲击,而马根提乌斯的西军不仅缺乏重骑兵,还因为许多忠于的君士坦丁家族将士临阵倒戈,而导致兵力严重削弱。在漫长的罗马内战史上,穆尔萨战役是最惨烈的战役之一,双方的伤亡总数将近5万人。虽然二君取得了最终胜利,但对整个罗马帝国而言,这次内战对罗马的国防力量造成了巨大的、不可弥补的损失。

失利后的马根提乌斯率领残部西逃,在353年的Mons Seleucus(法国南部)战役遭到最终失败后,于同年8月自杀。至此,二君统一罗马帝国,成为337年老君去世以来,第一位统一的罗马皇帝。一统天下的二君很快就故态复萌,怀疑堂弟兼妹夫伽卢斯有谋反之心。354年,二君召伽卢斯来意大利北方重镇米兰觐见,究其本意,大概是高祖游云梦擒韩信故事:你来我就抓住你,你不来就是谋反,我有更充足的借口讨伐你。进退失据的伽卢斯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办法,让妻子、二君的妹妹君士坦丁娜先去米兰见二君斡旋。不幸的是,君士坦丁娜在去往米兰的路上去世,不仅没起到缓解两兄弟关系的目的,反而导致二君与伽卢斯的关系急剧恶化。同年,伽卢斯被二君处决,至此,君士坦丁家族只剩下二君、尤利安两人。

欲知一统天下的二君如何治理他的庞大帝国,请看下章《老君绝统》。
老君绝统



        统一罗马帝国的二君皇帝,面临着他的前任们都遇到过的相似问题,就是帝国太大,一个人根本治理不了。经过多次皇族内讧后,曾经人丁兴旺的的君士坦丁家族只剩下二君和尤利安。虽说二君曾杀害尤利安的父亲,毕竟一笔写不出俩君字,再怎么说尤利安也比外姓人可靠,贫穷边远的帝国西部只能交给尤利安了。355年11月,二君正式册立尤利安为西方君主,头衔是副帝,即凯撒(Caesar)。虽然凯撒只是罗马语境中的副帝,但在包括萨珊人在内的异族眼中,却一直是罗马皇帝的代称。萨珊的官方文件中,一直称罗马皇帝为凯撒,事实上罗马皇帝的正式称号一直是奥古斯都。

为了拉拢尤利安,二君将妹妹海伦娜(Helena)嫁给尤利安,以加强这对堂兄弟的关系。海伦娜的祖父是君士坦丁王朝的太祖康斯坦提乌斯-克罗鲁斯(Constantius Chlorus),祖母是以找到真十字架而闻名的圣海伦娜,父亲是君士坦丁大帝,母亲是前西帝马克西米安的幼女福斯塔。尤利安则出自太祖康斯坦丁乌斯-克罗鲁斯与前西帝马克西米安的长女提奥多拉(Theodora)的后代,尤利安的母亲则出自显赫的罗马元老家庭,因此总的来说尤利安的血统要比二君更高贵。毫无疑问,这场政治婚姻加强了君士坦丁家族的内部关系。




===== 紫色框是康斯坦丁乌斯-克罗鲁斯、君士坦丁、君家三兄弟;红色框是尤利安;蓝色框是君家的女婿皇帝,包括老君的宿敌李锡尼、民族大迁徙时代的格拉喜安(Gratian) =====

巩固了帝国西部的二君,于357年,也就是即位20周年时,首次也是最后一次访问故都罗马。罗马城不当帝国首都已经很多年,却依然有着崇高的文化地位。二君的造访,给了见多识广的罗马人目击皇帝的机会。根据著名史家马西利努斯(Ammianus Marcellinus)的记载,二君举止得体,落落大方,无论是步行、骑马还是驾车,都目不斜视,从不抓耳挠腮、摆动手臂,处处体现出一代帝王的风范。虽说他的个头很矮,在经过神庙、殿宇的高大拱门下的时候,他依然要低一下头,既表明对该建筑的尊重,又暗示自己身躯高大。马西利努斯还透露了一个细节,二君的帝王风范中有一项:【从不吐痰】。由此可以反推,当时的罗马人经常随地吐痰。

巡视罗马之后,二君又为老弟兼妹夫尤利安【扶上马送一程】,打退了日耳曼人的数次进攻,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西部,放心大胆的将这【一套富贵】留给尤利安,也许在他看来,我二君待你尤利安甚厚,没有我就没有你的性命、江山、老婆,你自然要世世代代感激我,踏踏实实的为我守边。二君离开西部的另一个原因,是沙普尔二世派来使节,要求二君割让当年《尼西比斯条约》中割让罗马的萨珊领土。不问可知,沙普尔是想先礼后兵,一场新的东方战争即将打响。于是二君向尤利安交割西方事务后,去东方筹备军政事务。

359年,一位名叫【乌尔西西努斯】(Ursicinus)的将军被二君派往东方,主持军务。乌将军在率军增援尼西比斯时,遭到一支萨珊骑兵的突袭,幸好乌将军镇定自若、应对有方才未能造成更大损失。显然沙普尔汲取了三围尼西比斯失利的经验和教训,不再硬碰罗马坚城,而是利用骑兵的机动性,争取切断罗马要塞之间的联系,进而要么诱使罗军野战,要么让步兵长期围困敌城,制造围城打援的战机。沙普尔的这一策略很快见效,攻拔、占据上美索不达米亚城市贝扎比德(Bezabde,土耳其东南部城市吉兹雷/Cizre)。也许是补给线太长,沙普尔在攻击Virtha时,没有得手。




===== 360年前后的上美索战局,由于缺乏决定性会战,故而无法画出行军路线图 =====

359年,萨珊与匈奴联军围攻罗马东方重镇阿米达。次年联军以巨大代价攻克了该城,匈奴单于格兰巴特斯(Grumbates)的儿子死在攻城战中,这一战是罗马人第一次与匈奴人打交道,为东方游牧民与罗马帝国的百年纠结,拉开了序幕。

360年,沙普尔又攻克了罗马的另一重镇辛加拉,虽说萨珊、匈奴联军很快就摧毁并放弃了阿米达与辛加拉,依然极大震动了罗马帝国东部。同年9月,二君终于率军抵达埃德萨,一副踯躅观望的模样。听说沙普尔的主力撤走之后,他才抵达、巡视阿米达的废墟,旋即率军围攻贝扎比德(Bezabde)。显然二君的韧性不足,见短时间未能攻克Bezabde,便率军撤回安条克过冬。361年5月,二君率军渡过幼发拉底河抵达埃德萨,巡视幼发拉底河防务,并筹划再次围攻贝扎比德。

正当二君为糜烂的东方战局焦头烂额之际,他的亲爱的妹夫尤利安又有了异动。337年尤利安的父亲被杀时,尤利安年仅6岁,他与哥哥伽卢斯的童年和少年时光,都是在监禁或者软禁之下度过的。在这种不幸的环境中长大的尤利安,根本不可能对二君产生真正的感激。他对于君家三兄弟笃信的基督教,也毫无好感,相反他对罗马、希腊的传统宗教、诸神和英雄们,更加崇敬或崇拜,对希腊、罗马神话的掌故如数家珍。例如他曾引用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诗句,称赞对萨珊英勇作战的罗马将士,是特洛伊城下的大埃阿斯。根据爱德华-吉本的记载,坐镇西部的他是一位公正、仁慈的君主,为人处事显示出一位明君风范,多次否决他那无能堂兄的荒唐旨意。他在莱茵河流域的一系列胜利,至少暂时压制住了好勇斗狠的日耳曼人,为罗马帝国赢得了难得的喘息。

尤利安对西欧城市建设留下的最重要影响,大概是他对北高卢的巴黎(Paris)的喜爱。虽然近现代的巴黎是世界的浪漫之都,但是在尤利安之前的罗马帝国和更早的高卢人时期,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城。巴黎一词来自公元前的一支高卢部落—巴黎西人(Parisii),而巴黎西一词据说来自《伊利亚特》中的特洛伊王子帕里斯(Paris)。帕里斯的哥哥,是特洛伊的头号英雄赫克托尔(Hector,就是笔者的英文名),他的妹夫是罗马人的祖先埃涅阿斯(Aeneas),他本人则是一个花花公子。由于他把金苹果判给美神、爱神阿佛洛狄忒 (Aphrodite, 即罗马神话中的维纳斯),旋即在爱神的帮助下,拐走了斯巴达王后、希腊第一美女海伦(Helen)而导致了特洛伊战争。以浪漫著称的巴黎,能以诱发特洛伊战争的帕里斯命名,也算一种天意。




===== 1789年法国大革命时的巴黎城,图中正中央的塞纳河岛屿西特,就是巴黎城的前身西岱岛 =====

巴黎这座现已占据着塞纳河两岸大片土地的辉煌的都城,最初只局限于河中的一个小岛—西岱岛(ile de la Cité),只有两座木桥可以通入城中。清澈的塞纳河为城市供给纯净的富有营养的饮水,和丰富的渔获。这里的气候由于靠近海洋而得到了调剂;通过实践取得的一些经验,在这里精心种植葡萄和无花果树获得成功。相比于君士坦丁王朝太祖康斯坦丁乌斯-克罗鲁斯的首个都城—莱茵河流域的马克思故乡特里尔,巴黎距离莱茵河前线不远也不算近,有一定的防御纵深,故而很适合成为讨伐和防御日耳曼人的出发基地和防御要塞。

358年,尤利安将他的大本营设在在巴黎,并进行了一些建设,这是巴黎第一次成为一个大国首都,后世也将这一年定为巴黎建城元年。当时塞纳河的北边覆盖着一片森林,在河的南边,是尤利安建设的一大片房屋,其中点缀着一座王宫和竞技场、几处浴池、一条水槽和一个用于操练罗马军队的战神广场。虽然这些建设远远不如千年帝都罗马,和帝国东都君士坦丁堡,却也像模像样,一副新兴王都的气派。




===== 二君—康斯坦提乌斯二世。君士坦丁大帝的最后男性后代 =====

尤利安对莱茵河对面的阿勒曼尼人(法语中的德国,就是‘阿勒曼尼’)的一系列胜利,使得他的声望日隆。纵观罗马与异族的交往历史,我们很容易发现,只要罗马人不犯过大的错误,战胜入侵的日耳曼人并不困难。相反,战胜萨珊人就难多了。公正的说,尤利安捏的是软柿子,二君砸的是硬核桃,二君在东方丧师失地,与妹夫在西方的节节胜利形成了鲜明对比。自恃羽翼丰满的尤利安,对二君的各种旨意也越来越不以为然。更为重要的是,二君是个温和的阿里安派基督徒,尤利安则越来越倾向于传统宗教,这让二君越来越不安,双方的内讧笼罩上了一层越来越重的意识形态色彩。

既然双方的矛盾无可挽回,就只能用拳头和剑矛来解决了。361年,与沙普尔缔结停火协议之后,二君起兵西征讨伐尤利安。很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二君在行军途中染上重病,并迅速病入膏肓。二君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年幼的女儿君士坦缇娅(Flavia Maxima Constantia),当时只有1岁,自然没有老公,罗马帝国还没有公主做皇帝的先例,所以君士坦丁家族就只剩下尤利安了。于是在西里西亚的大数附近,行将就木的二君下令整个帝国都由尤利安继承,11月3日二君去世,君士坦丁大帝的男性后裔死绝,君士坦丁家族唯一的男丁尤利安当上新皇帝。日后二君的女儿君士坦缇娅嫁给了未来的罗马皇帝格拉喜安(Gratian),算是君士坦丁皇统的余声。

按本文的规矩,笔者送给二君的庙号和谥号是【顺祖献皇帝】。从法统上说,君士坦丁大帝是第一位东罗马皇帝,二君是第二位。【顺祖】是宋太祖赵匡胤的曾祖赵珽的庙号,【聪明澼哲曰献】,是个美谥。二君在位24年,做统一的罗马皇帝10年,虽有杀害宗亲的恶行,总的来说他颇有做为:重新统一了罗马帝国、让雄心勃勃的沙普尔二世的多次东征无功而返、基督化了大部分日耳曼人等等。我说他【顺】、【献】,主要是指他在不久于人世之际,顺应天时的主动将帝国送给了堂弟尤利安,避免了一场残酷内战。

欲知新官上任的尤利安,如何治理他的庞大国家,请看下一章《叛基督者》。
老君绝统



        统一罗马帝国的二君皇帝,面临着他的前任们都遇到过的相似问题,就是帝国太大,一个人根本治理不了。经过多次皇族内讧后,曾经人丁兴旺的的君士坦丁家族只剩下二君和尤利安。虽说二君曾杀害尤利安的父亲,毕竟一笔写不出俩君字,再怎么说尤利安也比外姓人可靠,贫穷边远的帝国西部只能交给尤利安了。355年11月,二君正式册立尤利安为西方君主,头衔是副帝,即凯撒(Caesar)。虽然凯撒只是罗马语境中的副帝,但在包括萨珊人在内的异族眼中,却一直是罗马皇帝的代称。萨珊的官方文件中,一直称罗马皇帝为凯撒,事实上罗马皇帝的正式称号一直是奥古斯都。

为了拉拢尤利安,二君将妹妹海伦娜(Helena)嫁给尤利安,以加强这对堂兄弟的关系。海伦娜的祖父是君士坦丁王朝的太祖康斯坦提乌斯-克罗鲁斯(Constantius Chlorus),祖母是以找到真十字架而闻名的圣海伦娜,父亲是君士坦丁大帝,母亲是前西帝马克西米安的幼女福斯塔。尤利安则出自太祖康斯坦丁乌斯-克罗鲁斯与前西帝马克西米安的长女提奥多拉(Theodora)的后代,尤利安的母亲则出自显赫的罗马元老家庭,因此总的来说尤利安的血统要比二君更高贵。毫无疑问,这场政治婚姻加强了君士坦丁家族的内部关系。



===== 紫色框是康斯坦丁乌斯-克罗鲁斯、君士坦丁、君家三兄弟;红色框是尤利安;蓝色框是君家的女婿皇帝,包括老君的宿敌李锡尼、民族大迁徙时代的格拉喜安(Gratian) =====

巩固了帝国西部的二君,于357年,也就是即位20周年时,首次也是最后一次访问故都罗马。罗马城不当帝国首都已经很多年,却依然有着崇高的文化地位。二君的造访,给了见多识广的罗马人目击皇帝的机会。根据著名史家马西利努斯(Ammianus Marcellinus)的记载,二君举止得体,落落大方,无论是步行、骑马还是驾车,都目不斜视,从不抓耳挠腮、摆动手臂,处处体现出一代帝王的风范。虽说他的个头很矮,在经过神庙、殿宇的高大拱门下的时候,他依然要低一下头,既表明对该建筑的尊重,又暗示自己身躯高大。马西利努斯还透露了一个细节,二君的帝王风范中有一项:【从不吐痰】。由此可以反推,当时的罗马人经常随地吐痰。

巡视罗马之后,二君又为老弟兼妹夫尤利安【扶上马送一程】,打退了日耳曼人的数次进攻,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西部,放心大胆的将这【一套富贵】留给尤利安,也许在他看来,我二君待你尤利安甚厚,没有我就没有你的性命、江山、老婆,你自然要世世代代感激我,踏踏实实的为我守边。二君离开西部的另一个原因,是沙普尔二世派来使节,要求二君割让当年《尼西比斯条约》中割让罗马的萨珊领土。不问可知,沙普尔是想先礼后兵,一场新的东方战争即将打响。于是二君向尤利安交割西方事务后,去东方筹备军政事务。

359年,一位名叫【乌尔西西努斯】(Ursicinus)的将军被二君派往东方,主持军务。乌将军在率军增援尼西比斯时,遭到一支萨珊骑兵的突袭,幸好乌将军镇定自若、应对有方才未能造成更大损失。显然沙普尔汲取了三围尼西比斯失利的经验和教训,不再硬碰罗马坚城,而是利用骑兵的机动性,争取切断罗马要塞之间的联系,进而要么诱使罗军野战,要么让步兵长期围困敌城,制造围城打援的战机。沙普尔的这一策略很快见效,攻拔、占据上美索不达米亚城市贝扎比德(Bezabde,土耳其东南部城市吉兹雷/Cizre)。也许是补给线太长,沙普尔在攻击Virtha时,没有得手。



===== 360年前后的上美索战局,由于缺乏决定性会战,故而无法画出行军路线图 =====

359年,萨珊与匈奴联军围攻罗马东方重镇阿米达。次年联军以巨大代价攻克了该城,匈奴单于格兰巴特斯(Grumbates)的儿子死在攻城战中,这一战是罗马人第一次与匈奴人打交道,为东方游牧民与罗马帝国的百年纠结,拉开了序幕。

360年,沙普尔又攻克了罗马的另一重镇辛加拉,虽说萨珊、匈奴联军很快就摧毁并放弃了阿米达与辛加拉,依然极大震动了罗马帝国东部。同年9月,二君终于率军抵达埃德萨,一副踯躅观望的模样。听说沙普尔的主力撤走之后,他才抵达、巡视阿米达的废墟,旋即率军围攻贝扎比德(Bezabde)。显然二君的韧性不足,见短时间未能攻克Bezabde,便率军撤回安条克过冬。361年5月,二君率军渡过幼发拉底河抵达埃德萨,巡视幼发拉底河防务,并筹划再次围攻贝扎比德。

正当二君为糜烂的东方战局焦头烂额之际,他的亲爱的妹夫尤利安又有了异动。337年尤利安的父亲被杀时,尤利安年仅6岁,他与哥哥伽卢斯的童年和少年时光,都是在监禁或者软禁之下度过的。在这种不幸的环境中长大的尤利安,根本不可能对二君产生真正的感激。他对于君家三兄弟笃信的基督教,也毫无好感,相反他对罗马、希腊的传统宗教、诸神和英雄们,更加崇敬或崇拜,对希腊、罗马神话的掌故如数家珍。例如他曾引用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诗句,称赞对萨珊英勇作战的罗马将士,是特洛伊城下的大埃阿斯。根据爱德华-吉本的记载,坐镇西部的他是一位公正、仁慈的君主,为人处事显示出一位明君风范,多次否决他那无能堂兄的荒唐旨意。他在莱茵河流域的一系列胜利,至少暂时压制住了好勇斗狠的日耳曼人,为罗马帝国赢得了难得的喘息。

尤利安对西欧城市建设留下的最重要影响,大概是他对北高卢的巴黎(Paris)的喜爱。虽然近现代的巴黎是世界的浪漫之都,但是在尤利安之前的罗马帝国和更早的高卢人时期,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城。巴黎一词来自公元前的一支高卢部落—巴黎西人(Parisii),而巴黎西一词据说来自《伊利亚特》中的特洛伊王子帕里斯(Paris)。帕里斯的哥哥,是特洛伊的头号英雄赫克托尔(Hector,就是笔者的英文名),他的妹夫是罗马人的祖先埃涅阿斯(Aeneas),他本人则是一个花花公子。由于他把金苹果判给美神、爱神阿佛洛狄忒 (Aphrodite, 即罗马神话中的维纳斯),旋即在爱神的帮助下,拐走了斯巴达王后、希腊第一美女海伦(Helen)而导致了特洛伊战争。以浪漫著称的巴黎,能以诱发特洛伊战争的帕里斯命名,也算一种天意。




===== 1789年法国大革命时的巴黎城,图中正中央的塞纳河岛屿西特,就是巴黎城的前身西岱岛 =====

巴黎这座现已占据着塞纳河两岸大片土地的辉煌的都城,最初只局限于河中的一个小岛—西岱岛(ile de la Cité),只有两座木桥可以通入城中。清澈的塞纳河为城市供给纯净的富有营养的饮水,和丰富的渔获。这里的气候由于靠近海洋而得到了调剂;通过实践取得的一些经验,在这里精心种植葡萄和无花果树获得成功。相比于君士坦丁王朝太祖康斯坦丁乌斯-克罗鲁斯的首个都城—莱茵河流域的马克思故乡特里尔,巴黎距离莱茵河前线不远也不算近,有一定的防御纵深,故而很适合成为讨伐和防御日耳曼人的出发基地和防御要塞。

358年,尤利安将他的大本营设在在巴黎,并进行了一些建设,这是巴黎第一次成为一个大国首都,后世也将这一年定为巴黎建城元年。当时塞纳河的北边覆盖着一片森林,在河的南边,是尤利安建设的一大片房屋,其中点缀着一座王宫和竞技场、几处浴池、一条水槽和一个用于操练罗马军队的战神广场。虽然这些建设远远不如千年帝都罗马,和帝国东都君士坦丁堡,却也像模像样,一副新兴王都的气派。




===== 二君—康斯坦提乌斯二世。君士坦丁大帝的最后男性后代 =====

尤利安对莱茵河对面的阿勒曼尼人(法语中的德国,就是‘阿勒曼尼’)的一系列胜利,使得他的声望日隆。纵观罗马与异族的交往历史,我们很容易发现,只要罗马人不犯过大的错误,战胜入侵的日耳曼人并不困难。相反,战胜萨珊人就难多了。公正的说,尤利安捏的是软柿子,二君砸的是硬核桃,二君在东方丧师失地,与妹夫在西方的节节胜利形成了鲜明对比。自恃羽翼丰满的尤利安,对二君的各种旨意也越来越不以为然。更为重要的是,二君是个温和的阿里安派基督徒,尤利安则越来越倾向于传统宗教,这让二君越来越不安,双方的内讧笼罩上了一层越来越重的意识形态色彩。

既然双方的矛盾无可挽回,就只能用拳头和剑矛来解决了。361年,与沙普尔缔结停火协议之后,二君起兵西征讨伐尤利安。很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二君在行军途中染上重病,并迅速病入膏肓。二君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年幼的女儿君士坦缇娅(Flavia Maxima Constantia),当时只有1岁,自然没有老公,罗马帝国还没有公主做皇帝的先例,所以君士坦丁家族就只剩下尤利安了。于是在西里西亚的大数附近,行将就木的二君下令整个帝国都由尤利安继承,11月3日二君去世,君士坦丁大帝的男性后裔死绝,君士坦丁家族唯一的男丁尤利安当上新皇帝。日后二君的女儿君士坦缇娅嫁给了未来的罗马皇帝格拉喜安(Gratian),算是君士坦丁皇统的余声。

按本文的规矩,笔者送给二君的庙号和谥号是【顺祖献皇帝】。从法统上说,君士坦丁大帝是第一位东罗马皇帝,二君是第二位。【顺祖】是宋太祖赵匡胤的曾祖赵珽的庙号,【聪明澼哲曰献】,是个美谥。二君在位24年,做统一的罗马皇帝10年,虽有杀害宗亲的恶行,总的来说他颇有做为:重新统一了罗马帝国、让雄心勃勃的沙普尔二世的多次东征无功而返、基督化了大部分日耳曼人等等。我说他【顺】、【献】,主要是指他在不久于人世之际,顺应天时的主动将帝国送给了堂弟尤利安,避免了一场残酷内战。

欲知新官上任的尤利安,如何治理他的庞大国家,请看下一章《叛基督者》。
叛基督者



        在罗马帝国历史上,尤利安是个非常特殊的皇帝,他博学多闻、文笔优美,是一位优秀学者,他留下的记述是研究罗马史的必备史料。与此同时,他又是最有争议的皇帝之一,其原因很简单,他曾经是一位基督徒,后来却背叛了基督信仰,成了叛教者,故而被称为【叛教者尤利安】(Julian the Apostate)。

君士坦丁家族的成员,大多是虔诚基督徒。自幼丧父并失去人身自由的尤利安,早年在教会中担任底层教士lector或reader(我不知如何翻译),后师从于加帕多家的乔治(George of Cappadocia, 或‘卡帕多西亚的乔治’,‘加帕多家’是《圣经》的译法),系统的学习了基督教义、教规。350年代,尤利安在古城帕加蒙(Pergamon)学习希腊修辞学,更在当时著名的希腊学术中心—雅典学院,学习了以新柏拉图主义(Neoplatonism)为代表的希腊哲学,从此奠定了他的世界观。前文说过,罗马东部经济发达,文化繁盛,宗教芜杂,盛产各色异端。成年的尤利安,逐渐放弃了基督教信仰,越来越热衷传统希腊文化和各种东方巫术。尤利安的宫廷中,既聚集了一些顶级的非基督教学者,也有心怀鬼胎的各色江湖骗子,尤利安统称他们为圣人(holy men)。这些骗子中最臭名昭著的,当属尤利安在帕加蒙结识的Maximos。




===== 尤利安的钱币。注意他的大胡子,背面是一位罗马士兵,左手持军旗,右手按着一个俘虏 =====

当上皇帝的尤利安并未公开迫害基督教,因为此时的基督教已经成了气候,即使想撼动基督教,也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尤利安做的,是容忍或私下鼓励各色异教、基督教异端和犹太人。例如他怂恿犹太人,在耶路撒冷重建犹太圣殿。《圣经 新约 路加福音》21:06记载:【耶稣就说,论到你们所看见的这一切,将来日子到了,在这里(犹太第二圣殿)没有一块石头留在石头上,不被拆毁了】。耶稣受难后30多年的公元70年,由于犹太人起义,罗马人摧毁了犹太第二圣殿,应验了《圣经》对犹太圣殿被毁、犹太人被上帝抛弃的预言,这成了基督教是普世真理的证据之一。那么一旦犹太人重建犹太圣殿,必然影响《圣经》或基督教的正确性,可见尤利安的行为,是在隐晦的恶心基督教。

尤利安的理想,是重建传统的罗马帝国。罗马皇帝的正式称号,是奥古斯都(Augustus),可以理解为【第一公民】或【首席公民】(first citizen),披着一层温情脉脉的共和外衣,与中国的皇帝、波斯的王中王,差异极大。280年代戴克里先改革后,罗马皇权蒙上了东方神秘色彩,皇家的排场、安保越来越大、越严,各种繁复的纹章、礼节,让皇帝与军民的距离感日益增大,皇帝们逐渐以神明自居。鉴于军队的重要性,皇帝们热衷于使用Imperator称号,这个头衔的本意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或太尉、大司马大将军,在中世纪变成了皇帝的正式称号,英语中转写为emperor。为了回归伟大的罗马传统,尤利安经常轻车简从,身穿简洁的长袍,留着传统的大胡子,以一个学者或哲学家的摸样和装束示人。这里要插一句,大致从3世纪开始,罗马皇帝、贵族们都热衷于不蓄须,面部干净整洁,而此前的罗马人通常留着浓须。




===== 172年,罗马皇帝奥雷利乌斯为一位百夫长颁奖。中央是皇帝,右侧是百夫长。他们3位都留着大胡子 =====


尤利安的妻子是他的堂妹、老君的女儿海伦娜,这位高贵的君家公主,死在尤利安当上整个罗马帝国皇帝之前,此后尤利安一直未娶,可见他与发妻的感情很好。非基督徒史学家马西利努斯(Ammianus Marcellinus)说,尤利安具备四大美德:谦虚、睿智、公正、勇气,还精通战争艺术,熟悉统治之道等等。尤利安的缺点也不少,喜欢夸夸其谈,很少能安静下来;十分迷信,热衷于占卜,喜欢祥瑞,对各种好坏征兆极为敏感,喜欢并热衷排场、奢侈的祭祀活动,常在一天之内杀掉一百头公牛作为牺牲。每次战争获胜更要不惜血本的酬谢鬼神,于是很快就流行起一个笑话,说如果他在波斯战争中胜利归来,所有的长犄角的牛都将绝种。尤利安还喜欢阿谀奉承,他的性格各方面都很像五贤帝之一的哈德良(Hadrian)。问题在于哈德良是盛世之君,这些缺点根本不是问题,反而能增加臣民对他的亲近感。尤利安时期的罗马帝国,正在走下坡路,各方面都不能与哈德良时代相比,他的缺点在他败亡之后,都被放大了。

361年12月,尤利安到达君士坦丁堡,正式成为帝国唯一皇帝。随即将其堂兄二君安葬在城中的圣使徒大教堂(Church of the Holy Apostles),与乃父君士坦丁大帝合葬。随后尤利安对二君的政策、朝廷进行了清算,二君的宠臣、大宦官游戏币无私(Eusebius)被处决,这厮大概是罗马历史第一位弄权的阉人。按中国传统,宦官挨刀时要妥善保管那话,去世时要把那话带进棺材,否则阎王会认为丫不男不女而拒绝接纳,这样丫就成了孤魂野鬼。不知道罗马或西方的宦官怎么处理这个问题,此处存疑。喜欢喋喋不休的尤利安,经常以恢复罗马传统为名,参与元老院的辩论,借此炫耀他的伶牙俐齿。

362年5月,尤利安离开君士坦丁堡入驻亚洲之都安条克,此后他再也没有活着返回君士坦丁堡。相信本文的读者们,对安条克一定很熟悉了。这座塞琉古帝国的故都,有巨大的太阳神阿波罗神庙,城外有一座以阿波罗追求未遂的仙女达芙妮(Daphne)命名的卫星城。这位美女为了逃避阿波罗而变成了月桂树,为了纪念她,此地的同名小山丘上种满了月桂树。270年代奥勒良在讨伐东方女皇芝诺比娅的战争中,指挥罗军歼灭了驻守芙妮山的一支帕尔米拉军队。




===== 君士坦丁大帝的金币。注意他溜光的下巴,背面是3种军旗 =====

在安条克,他严厉打击囤积粮食的奸商以平抑粮价,并猛烈抨击尸位素餐的安条克元老们,这为他赢得了平民们的广泛好评。为了恢复传统的希腊神明崇拜,尤利安隆重祭祀太阳神阿波罗/密特拉(Mithra)/索尔(Sol)和达芙妮山的月桂林。为此皇帝陛下强行拆迁了位于达芙妮山的、埋葬基督教圣徒巴比拉斯(St. Babylas)遗骨的教堂,这一举动遭到了已经占当地居民多数的基督徒的强烈反感。当装载巴比拉斯遗骨的高大马车离开达芙妮时,车后面跟随着,一路陪伴着无数的人群,路边还有无数信徒迎送。基督徒们用雷鸣般的吼声高唱着赞歌,歌声震天,全是最明显的表示蔑视偶像崇拜的大卫的《诗篇》。这位圣徒骸骨的回归,成了对皇帝企图恢复的传统宗教的一大侮辱。就在这个嚣张的行游队伍结束的当天夜里,月桂林中的神庙陷入一片火光之中,太阳神的圣像也化成了灰烬。安条克的基督徒们一致认为,由于圣巴比拉斯的强有力的参与,才使得上天的雷电击中了供奉神灵的殿宇。在尤利安必须在蓄谋纵火、圣徒显圣之间进行选择时,他毫不犹豫的将月桂林事件归于基督徒的纵火。紧接着,尤利安关闭了安条克的基督教教会、没收了教产。为了查出制造这次骚乱、放火或隐匿教会财产的主犯,有多位基督徒遭到了酷刑,一位主教被斩首。




===== 阿波罗与变成月桂树的达芙妮 =====

安条克的骚乱,让尤利安意识到,所谓的民意是靠不住的,长久的荣誉,必须用实实在在的军功换取。他在西方对阿勒曼尼人的一系列胜利,至少暂时吓阻了胆大妄为的日耳曼蛮族。曾经让二君寝不安席的萨珊帝国,才是罗马真正的对手。为了功勋和荣耀,尤利安决心像前辈图拉真、塞维鲁一样东进,攻克泰西封,战胜乃至征服萨珊帝国,让自己真正跻身于罗马伟大皇帝的行列中。

欲知尤利安如何完成他的丰功伟业,请看下节《日出东方》。

五藤高庆 发表于 2013-6-21 14:11
叛基督者


日出东方

        363年3月5日,尤利安亲率8~9万大军,离开安条克东征。在他的大军中,有一位特殊人物,这就是沙普尔的三哥,早年出逃罗马的霍尔米兹德(Hormizd)。现在,霍尔米兹德以向导兼骑兵长官的身份,在尤利安的军中服役。9日,尤利安抵达希拉波利斯城(Hierapolis,叙利亚的Manbij城)。皇帝驻跸期间,这座古城的一座廊柱(colonnade)发生垮塌,压死了50名士兵。对热衷研究各种神谕、征兆的尤利安来说,这无疑是个噩兆。尽管如此,尤利安还是在这里逗留了3天,这倒不是皇帝喜欢希拉波利斯,而是继续东行就要渡过幼发拉底河了。12日,罗军渡过幼发拉底河抵达河对岸的Batnae(土耳其的Suruc)。在这里,又有50个罗军士兵在筹集粮秣的过程中丧命,从事后事态发展来看,这些人死在阿拉伯贝督因游牧骑兵的刀下。18日,尤利安以一个强行军绕过埃德萨,抵达古战场卡莱(Carrhae)。

在公元前后,幼发拉底河上游存在着一个由亚美尼亚人统治的奥斯伦尼王国(Kingdom of Osroene),首都正是埃德萨,该王国与埃美萨的祭司王国一样(详见第二季沙漠新娘的番外篇—金紫螳螂),是个受罗马间接统治的附庸国。耶稣在中东地区传教时,广受爱戴的奥斯伦尼国王阿布加尔五世(Abgar V of Edessa)身染重病,于是国王写信给正在到处显示神迹的耶稣,邀请他来埃德萨为自己治病。耶稣则写了一封回信,婉言谢绝了国王的盛情邀请。这封耶稣的亲笔信,被后世称为【致阿布加尔书】(letter to Abgar)。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耶稣、阿布加尔的故事越来越多,越传越神,其中包括:



===== 阿布加尔得到耶稣真容 =====

阿布加尔被圣多马(12使徒之一,印度教会的创立者)派出的达太(Thaddeus of Edessa)治愈;

达太送给阿布加尔一幅耶稣的真容圣像(Image of Edessa, True Image)。

阿布加尔成了基督教圣徒;

阿布加尔成了史上第一位基督教国王,苏联解体、亚美尼亚独立后,阿布加尔上了亚美尼亚钞票封面。

奥斯伦尼王国成了史上第一个基督教国家等等。

埃德萨因此成了基督教的圣城之一,有着极为浓郁基督教气氛。刚刚在安条克被基督徒们搞得灰头土脸的尤利安,非常憎恶埃德萨,所以才避开它。尤利安在卡莱兵分两路:北路由普罗科比(Procopius)、塞巴斯蒂安(Sebastian)率领3万大军,向东越过底格里斯河,走传统的北路,向东朝尼西比斯(Nisibis)前进,做为扰乱萨珊帝国的疑兵,并寻求亚美尼亚国王安息二世(Arsaces II, Arshak II, 350~368)的增缓,再折向南,指向米底(Media)和阿狄亚贝尼(Adiabene),与南路主力军实现对泰西封的合围。




===== 亚美尼亚纸币上的阿布加尔 =====

这里要补叙一下亚美尼亚的政局发展。330年左右,除了传说中的阿布加尔之外,史上第一位基督教国王梯里达底大王去世,其子库斯洛夫三世(Khosrov III)即位,亚美尼亚传统宗教势力反攻倒算,政局剧烈动荡。由于梯里达底大王在位期间,为了打击传统宗教,销毁了大量史料和文物,给后世研究4世纪的亚美尼亚历史造成了巨大困难,连梯里达底大王去世的确切年份都无法完全确定。库斯洛夫大约于337年去世,与君士坦丁大帝的卒年相同,当然也有说338、339的。有一种说法是库斯洛夫被君士坦丁大帝废黜,其国土成为本都国王汉尼拔利阿努斯的领地。库斯洛夫三世之后,在位的是提兰(Tiran), 也叫提格兰尼(Tigranes),与亚美尼亚历史上最伟大的提格兰尼大帝(Tigranes the Great, 95~55BC)同名,提兰的继承者就是当前在位的安息二世。

另有一种说法认为,安息二世就是提兰(Tiran),依据是提兰一词源于亚美尼亚传统神明 Tir,即雅利安神话中的雨神迪休特略(Tishtrya, 详见第三季第8章 三国七君)。祆教历法中的4月13日,即现代历法中的7月1日(红星照亮中国?),恰好是【星月星日】,是古波斯历法中四大节日之一的【星节】(Tiragan, Tiregan),与提格兰尼(Tigranes)同源。梯里达底(Tiridates)的涵义是【迪休特略的礼物】或【迪休特略之子】,可见 Tir, Tiregan, Tiran, Tigranes, Tiridates 都是从迪休特略(Tishtrya)衍生出的词汇。一言以蔽之,这个说法认为提兰是个头衔或称号,而不是一个人名。

南路主力6万大军,包括罗马军队、日耳曼雇佣兵,和沿途参战的阿拉伯贝督因雇佣兵,由皇帝亲率,沿幼发拉底河左岸而下,在3月27日抵达幼河重镇卡林尼康(Callinicum, 叙利亚中北部Ar-Raqqah)。次日,在上美索游牧的阿拉伯贝督因首领派人给尤利安送来一顶金冠,这些游牧民并非想向皇帝陛下输诚,而是希望尤利安向他们缴纳一笔过路费,否则就会骚扰前进的罗军的后方。对于这一居心叵测的赠礼,尤利安痛快的拒绝了。同日,Lucillianus率领刚刚组建完成的、拥有约100多艘舰船的幼发拉底内河舰队,赶到卡林尼康与皇帝的主力会合,这支舰队将为罗军提供侧翼保护和补给运输。

4月,尤利安抵达中游要塞色西昔姆(Circesium),这个地方前文提过,287年戴克里先皇帝大大加强了它的城防。4月4日,罗军从幼河左岸渡河,途经Zaitha沿着幼发拉底河右岸一路南下。6日,罗军路过256年被萨珊太宗沙普尔一世摧毁的丢拉(Dura Europus)要塞遗址。7日,罗军正式进入萨珊国土。11日,罗军攻克了本次东征以来的第1座萨珊要塞安纳塔(Anatha)。这座要塞建在幼发拉底河中的小岛上,有浅滩与河岸相连,居民多是阿拉伯人。4月的幼发拉底河已经进入旱季,安纳塔失去河流的保护,在罗马水陆大军赫赫声威和强大气场的震慑下,城中军民立即开城献降。初【战】告捷,令皇帝及其大军士气大振。12日,一场沙漠风暴袭击了罗马水陆军,飞沙走石、乱花渐欲迷人眼之间,数艘舰船因排水阀受损而沉没,有迹象表明这是贝督因人或萨珊人的破坏。做为报复,盛怒的尤利安,彻底屠灭了刚刚攻克的一座萨珊城镇。13日,罗军抵达梯卢塔(Thilutha),城中军民既不愿投降,也不想背叛萨珊帝国,于是与罗军达成中立协议,罗军保证不攻击该城,该城军民则保证不攻击罗军补给线。15日前后,尤利安率军在Baraxmalcha(幼河中游渡口)渡过幼发拉底河,沿着幼河左岸行军。



===== 363年的尤利安远征、约维安撤军路线。这条行军线的错误很多,看看即可。本图不仅没标出北路佯动之兵,尤利安的路线也错了。尤利安先抵达幼河以东,再沿着幼河左岸行军,在行至卡林尼康以下才渡河去右岸行军 =====

22日,罗军抵达Ozogardana(伊拉克Sari-al-Hadd),并在此地休整了2天。身为罗军骑兵长官,或曰骠骑将军的沙普尔叛逃皇兄霍尔米兹德,在执行侦察任务时,遭到了由苏伦(Suren)和Podosaces率领的萨珊游骑兵的伏击。苏伦是萨珊7大家族中最著名的苏伦家族成员,该家族最著名的成员是卡莱战役的男猪脚苏伦那(Surena)。Podosaces则是一位阿拉伯酋长(Phylarch),用现在的常见词汇来说,他是埃米尔或异密(Emir)。由于尤利安拒绝向阿拉伯贝督因人支付过路费,这些惯于杀人越货、善于侦察斥候的部落自然倒向萨珊朝廷。幸运的是,罗军损失有限,故而尤利安没给这些飘忽不定的轻骑兵足够的重视,后来的事实表明,这些游骑兵为沙普尔最终战胜罗军,做出了巨大贡献。

大约在25日,罗军占领萨珊人弃守的玛西普拉克塔(Macepracta)。这个城市的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在幼发拉底河、底格里斯河之间,有一条那毛查(Naarmalcha)运河,也叫皇家运河(Royal Canal)。那毛查运河与幼发拉底河的连接处,隔着运河有2座城市,分别是北岸的玛西普拉克塔和南岸的佩里萨波(Pirisabora, Pirasabora, 伊拉克的安巴尔/Anbar)。经过3天的围攻,罗军攻克佩里萨波,得到十分丰厚的胜利品,并将无法带走的物资烧毁或倒入河里。30日,又有一支罗军侦察骑兵,遭到苏伦将军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然而这些小小挫折并未阻止尤利安的前进步伐,皇帝的大军沿着那毛查运河向东,向3点钟方向推进。为防止罗军使用运河运兵运粮、迟滞罗军前进,沙普尔下令破坏了运河的堤堰,导致河水泛滥,将运河两岸的土地变成一片泥沼。这一举措确实奏效,大大延缓了罗军推进的步伐。5月,攻克了一系列小城之后,罗军推进到毛加玛恰(Maiozamalcha)。5月13日,罗马人以挖掘地道的方式攻进城内,毛加玛恰陷落,所有的堡垒和防御工事全部被夷为平地。

罗军打击的下一目标,就是泰西封的双子城—塞琉古帝国的故都塞琉西亚(Seleucia),欲知尤利安能否攻占这座古都大城,请看下章《否极泰来》。
五藤高庆 发表于 2013-6-21 14:11
叛基督者


日出东方

        363年3月5日,尤利安亲率8~9万大军,离开安条克东征。在他的大军中,有一位特殊人物,这就是沙普尔的三哥,早年出逃罗马的霍尔米兹德(Hormizd)。现在,霍尔米兹德以向导兼骑兵长官的身份,在尤利安的军中服役。9日,尤利安抵达希拉波利斯城(Hierapolis,叙利亚的Manbij城)。皇帝驻跸期间,这座古城的一座廊柱(colonnade)发生垮塌,压死了50名士兵。对热衷研究各种神谕、征兆的尤利安来说,这无疑是个噩兆。尽管如此,尤利安还是在这里逗留了3天,这倒不是皇帝喜欢希拉波利斯,而是继续东行就要渡过幼发拉底河了。12日,罗军渡过幼发拉底河抵达河对岸的Batnae(土耳其的Suruc)。在这里,又有50个罗军士兵在筹集粮秣的过程中丧命,从事后事态发展来看,这些人死在阿拉伯贝督因游牧骑兵的刀下。18日,尤利安以一个强行军绕过埃德萨,抵达古战场卡莱(Carrhae)。

在公元前后,幼发拉底河上游存在着一个由亚美尼亚人统治的奥斯伦尼王国(Kingdom of Osroene),首都正是埃德萨,该王国与埃美萨的祭司王国一样(详见第二季沙漠新娘的番外篇—金紫螳螂),是个受罗马间接统治的附庸国。耶稣在中东地区传教时,广受爱戴的奥斯伦尼国王阿布加尔五世(Abgar V of Edessa)身染重病,于是国王写信给正在到处显示神迹的耶稣,邀请他来埃德萨为自己治病。耶稣则写了一封回信,婉言谢绝了国王的盛情邀请。这封耶稣的亲笔信,被后世称为【致阿布加尔书】(letter to Abgar)。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耶稣、阿布加尔的故事越来越多,越传越神,其中包括:



===== 阿布加尔得到耶稣真容 =====

阿布加尔被圣多马(12使徒之一,印度教会的创立者)派出的达太(Thaddeus of Edessa)治愈;

达太送给阿布加尔一幅耶稣的真容圣像(Image of Edessa, True Image)。

阿布加尔成了基督教圣徒;

阿布加尔成了史上第一位基督教国王,苏联解体、亚美尼亚独立后,阿布加尔上了亚美尼亚钞票封面。

奥斯伦尼王国成了史上第一个基督教国家等等。

埃德萨因此成了基督教的圣城之一,有着极为浓郁基督教气氛。刚刚在安条克被基督徒们搞得灰头土脸的尤利安,非常憎恶埃德萨,所以才避开它。尤利安在卡莱兵分两路:北路由普罗科比(Procopius)、塞巴斯蒂安(Sebastian)率领3万大军,向东越过底格里斯河,走传统的北路,向东朝尼西比斯(Nisibis)前进,做为扰乱萨珊帝国的疑兵,并寻求亚美尼亚国王安息二世(Arsaces II, Arshak II, 350~368)的增缓,再折向南,指向米底(Media)和阿狄亚贝尼(Adiabene),与南路主力军实现对泰西封的合围。




===== 亚美尼亚纸币上的阿布加尔 =====

这里要补叙一下亚美尼亚的政局发展。330年左右,除了传说中的阿布加尔之外,史上第一位基督教国王梯里达底大王去世,其子库斯洛夫三世(Khosrov III)即位,亚美尼亚传统宗教势力反攻倒算,政局剧烈动荡。由于梯里达底大王在位期间,为了打击传统宗教,销毁了大量史料和文物,给后世研究4世纪的亚美尼亚历史造成了巨大困难,连梯里达底大王去世的确切年份都无法完全确定。库斯洛夫大约于337年去世,与君士坦丁大帝的卒年相同,当然也有说338、339的。有一种说法是库斯洛夫被君士坦丁大帝废黜,其国土成为本都国王汉尼拔利阿努斯的领地。库斯洛夫三世之后,在位的是提兰(Tiran), 也叫提格兰尼(Tigranes),与亚美尼亚历史上最伟大的提格兰尼大帝(Tigranes the Great, 95~55BC)同名,提兰的继承者就是当前在位的安息二世。

另有一种说法认为,安息二世就是提兰(Tiran),依据是提兰一词源于亚美尼亚传统神明 Tir,即雅利安神话中的雨神迪休特略(Tishtrya, 详见第三季第8章 三国七君)。祆教历法中的4月13日,即现代历法中的7月1日(红星照亮中国?),恰好是【星月星日】,是古波斯历法中四大节日之一的【星节】(Tiragan, Tiregan),与提格兰尼(Tigranes)同源。梯里达底(Tiridates)的涵义是【迪休特略的礼物】或【迪休特略之子】,可见 Tir, Tiregan, Tiran, Tigranes, Tiridates 都是从迪休特略(Tishtrya)衍生出的词汇。一言以蔽之,这个说法认为提兰是个头衔或称号,而不是一个人名。

南路主力6万大军,包括罗马军队、日耳曼雇佣兵,和沿途参战的阿拉伯贝督因雇佣兵,由皇帝亲率,沿幼发拉底河左岸而下,在3月27日抵达幼河重镇卡林尼康(Callinicum, 叙利亚中北部Ar-Raqqah)。次日,在上美索游牧的阿拉伯贝督因首领派人给尤利安送来一顶金冠,这些游牧民并非想向皇帝陛下输诚,而是希望尤利安向他们缴纳一笔过路费,否则就会骚扰前进的罗军的后方。对于这一居心叵测的赠礼,尤利安痛快的拒绝了。同日,Lucillianus率领刚刚组建完成的、拥有约100多艘舰船的幼发拉底内河舰队,赶到卡林尼康与皇帝的主力会合,这支舰队将为罗军提供侧翼保护和补给运输。

4月,尤利安抵达中游要塞色西昔姆(Circesium),这个地方前文提过,287年戴克里先皇帝大大加强了它的城防。4月4日,罗军从幼河左岸渡河,途经Zaitha沿着幼发拉底河右岸一路南下。6日,罗军路过256年被萨珊太宗沙普尔一世摧毁的丢拉(Dura Europus)要塞遗址。7日,罗军正式进入萨珊国土。11日,罗军攻克了本次东征以来的第1座萨珊要塞安纳塔(Anatha)。这座要塞建在幼发拉底河中的小岛上,有浅滩与河岸相连,居民多是阿拉伯人。4月的幼发拉底河已经进入旱季,安纳塔失去河流的保护,在罗马水陆大军赫赫声威和强大气场的震慑下,城中军民立即开城献降。初【战】告捷,令皇帝及其大军士气大振。12日,一场沙漠风暴袭击了罗马水陆军,飞沙走石、乱花渐欲迷人眼之间,数艘舰船因排水阀受损而沉没,有迹象表明这是贝督因人或萨珊人的破坏。做为报复,盛怒的尤利安,彻底屠灭了刚刚攻克的一座萨珊城镇。13日,罗军抵达梯卢塔(Thilutha),城中军民既不愿投降,也不想背叛萨珊帝国,于是与罗军达成中立协议,罗军保证不攻击该城,该城军民则保证不攻击罗军补给线。15日前后,尤利安率军在Baraxmalcha(幼河中游渡口)渡过幼发拉底河,沿着幼河左岸行军。



===== 363年的尤利安远征、约维安撤军路线。这条行军线的错误很多,看看即可。本图不仅没标出北路佯动之兵,尤利安的路线也错了。尤利安先抵达幼河以东,再沿着幼河左岸行军,在行至卡林尼康以下才渡河去右岸行军 =====

22日,罗军抵达Ozogardana(伊拉克Sari-al-Hadd),并在此地休整了2天。身为罗军骑兵长官,或曰骠骑将军的沙普尔叛逃皇兄霍尔米兹德,在执行侦察任务时,遭到了由苏伦(Suren)和Podosaces率领的萨珊游骑兵的伏击。苏伦是萨珊7大家族中最著名的苏伦家族成员,该家族最著名的成员是卡莱战役的男猪脚苏伦那(Surena)。Podosaces则是一位阿拉伯酋长(Phylarch),用现在的常见词汇来说,他是埃米尔或异密(Emir)。由于尤利安拒绝向阿拉伯贝督因人支付过路费,这些惯于杀人越货、善于侦察斥候的部落自然倒向萨珊朝廷。幸运的是,罗军损失有限,故而尤利安没给这些飘忽不定的轻骑兵足够的重视,后来的事实表明,这些游骑兵为沙普尔最终战胜罗军,做出了巨大贡献。

大约在25日,罗军占领萨珊人弃守的玛西普拉克塔(Macepracta)。这个城市的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在幼发拉底河、底格里斯河之间,有一条那毛查(Naarmalcha)运河,也叫皇家运河(Royal Canal)。那毛查运河与幼发拉底河的连接处,隔着运河有2座城市,分别是北岸的玛西普拉克塔和南岸的佩里萨波(Pirisabora, Pirasabora, 伊拉克的安巴尔/Anbar)。经过3天的围攻,罗军攻克佩里萨波,得到十分丰厚的胜利品,并将无法带走的物资烧毁或倒入河里。30日,又有一支罗军侦察骑兵,遭到苏伦将军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然而这些小小挫折并未阻止尤利安的前进步伐,皇帝的大军沿着那毛查运河向东,向3点钟方向推进。为防止罗军使用运河运兵运粮、迟滞罗军前进,沙普尔下令破坏了运河的堤堰,导致河水泛滥,将运河两岸的土地变成一片泥沼。这一举措确实奏效,大大延缓了罗军推进的步伐。5月,攻克了一系列小城之后,罗军推进到毛加玛恰(Maiozamalcha)。5月13日,罗马人以挖掘地道的方式攻进城内,毛加玛恰陷落,所有的堡垒和防御工事全部被夷为平地。

罗军打击的下一目标,就是泰西封的双子城—塞琉古帝国的故都塞琉西亚(Seleucia),欲知尤利安能否攻占这座古都大城,请看下章《否极泰来》。
否极泰来



        5月15日,沿着那毛查(Naarmalcha)运河东进的罗军,攻占一座完整无损的萨珊行宫。其附近的一座巨大皇家猎场也同时被占领,禁苑的高大围墙中,栽满各种奇花异树,饲养有奇形怪状的各色珍禽异兽。成了禁苑主人的尤利安,命令拆掉围墙,让将士们都进来观赏一番,再把动物们释放出来,让将士们纵情射猎,享受一下东方皇帝的狩猎乐趣,以此提高军队的士气和血性。

罗军的下一站是泰西封的双子城塞琉西亚,严格的说此时的塞琉西亚,早已不再是罗马人笔下的那座塞琉古帝国的故都。早在安息帝国时代,由于罗马军队3次攻陷和破坏塞琉西亚,加上底格里斯河不断改道,原有的塞琉西亚城逐渐破落和衰败下去。萨珊帝国建立后,太祖阿尔达希尔一世,在塞琉西亚附近的一处高地上,另建新城并命名为威赫-阿尔达希尔(Veh Ardashir),意为【更好的阿尔达希尔城】。罗马旅行家和史家仍称这座新城之为塞琉西亚,或柯区(Coche),当时是萨珊帝国的基督教中心。



===== 泰西封、塞琉西亚一带的战局 =====

在柯区城下,尤利安发现了一具被钉在尖桩上的尸体,倒霉的死者正是丢失佩里萨波的萨珊将军。在同一天,一位名叫Nabdates的萨珊降将,在新主子面前公然指责萨珊皇兄霍尔米兹德,是背叛祖国的波奸,而被尤利安连同其80名下属一块烧死,皇帝的这一举动,无疑是自行断了其他萨珊将领投降的念想。5月16日,因为运河被破坏,而行程落后的幼发拉底河舰队终于与皇帝的陆军汇合。在柯区城下,一支萨珊小股部队袭击了一支罗军,却被罗军击溃。来自河对岸泰西封的一支萨珊军偷偷渡河,偷袭了满载战利品的罗军驼马队,击杀了一批罗军卫兵,取得了开战以来萨珊最大的一次胜利。撤回对岸的萨珊军士气大振,他们建起营垒,高声叫骂罗军。尤利安又怒又喜,怒的是罗军遭到了一些损失,喜的是萨珊野战部队终于出现了,正好一鼓歼灭。5月29日午夜,尤利安命令大军搭载运粮船强行渡河,萨珊军则用燃烧的箭支、投枪、各种抛射物猛烈攻击罗军舰船,在皇帝陛下的亲自压阵下,罗军强渡底格里斯河成功,大破萨珊军,到次日中午战斗结束,罗军以75人阵亡的代价,击毙2500萨珊军,包括苏伦将军在内的数名萨珊将领远遁。大量的金块和银币、精美的武器和马具,纯银精制的床、桌子等家具,都成了罗马远征军的战利品。



===== 尤利安的标准像。他留着大胡子,穿着长袍。他喜欢以学者而不是军人的面目示人 =====


至此,远征军只花了不到3个月,便来到泰西封的城下,此刻为尤利安东征的最高成就。萨珊皇帝沙普尔二世派使者求和,但受到尤利安的断然拒绝。不过,罗军缺乏攻克坚城的器械和耐心,沙普尔的主力仍然留在柯区、泰西封城内避而不战。罗马北方分遣部队,却由于2位主将普罗科比(Procopius)、塞巴斯蒂安(Sebastian)的不合与争执,以及亚美尼亚国王安息二世的骑墙态度,迟迟无法与到达前线与尤利安会合,所以此时的罗军的境遇很尴尬,陷入进、退、战、和皆不能的窘境。

6月5日,尤利安与众将在Abuzatha召开了决定罗军命运的军事会议,会上尤利安力排众议决定弃舟登岸,烧毁大部分舰船,离开两河河岸,向萨珊的深远内陆进军。如果萨珊军不来迎战,他的大军就一路向东扫荡、烧杀,掠夺战利品,破坏萨珊的精华地区,削弱沙普尔的战争潜力;如果萨珊军来决战,那么正中下怀,他有信心以一场辉煌的胜利,彻底将沙普尔打翻在地。对于尤利安的决策,有的史学家认为这是他犯的最大错误,断绝了自己的补给线与退路,而基督徒们更是附会传说,称上帝令这位不信基督的异教皇帝,看到异象而疯狂;但另一派则认为此举的对错并不重要,因当时罗马的进军方略已决定深入内陆,船舰无法跟随部队移动,与其抛弃而资敌,不如自行消毁。

面对罗军的新动向,沙普尔采取了坚壁清野的焦土政策作为应对。沿途的都市全都破坏、庄稼全部收割,罗马人「就粮于敌」的想法破灭。弃船行军之初,尤利安的军中还有来自后方和沿途掠夺来的大批牲口,可牲口再多也架不住罗军人多和坐吃山空。见大军缺乏补给,尤利安加快行军速度,前往大城苏萨(Susa)。此时,沙普尔派出的一些双面间谍混入罗马远征军,骗取了尤利安的信任。他们自愿担任向导,却将罗马人引入东方旷野中迷途漂荡。6月16日,眼见部队士气低落,给养日蹙,尤利安决定北返。

在Douros河流域(底格里斯河中游支流迪亚拉河),罗军遇到了一支萨珊游骑兵,毫无悬念的将其击退之后,罗军以为这是萨珊的先头部队而紧追不舍,事实证明这是沙普尔的诱饵,王中王正在一步步的耗尽尤利安的锐气,并将其诱入陷阱。萨珊游骑兵不断骚扰罗军后卫部队,杀死士兵,夺取粮秣牲畜。6月22日,一支精锐萨珊骑兵与罗军在马兰加(Maranga)附近遭遇,萨珊军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撤退。

26日,罗军与沙普尔的主力在【托玛拉】(Toummara)遭遇,展开了一场决定两位皇帝命运的决战。托玛拉在伊拉克萨迈拉(Samarra)附近,日后萨迈拉还曾经是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的首都。如往常一样,战斗是以萨珊骑兵攻击罗军后卫开始的,被萨珊军折磨的苦不堪言的罗军军纪涣散、阵容不整,他们对于萨珊骑兵的骚扰已经习以为常,没把对手太当回事。见此情景,尤利安没有穿着盔甲,便跳上一匹战马,围绕罗军阵营,以他的演讲天才激励部下的斗志,并试图完善阵型。就在这时,一杆萨珊骑兵的标枪刺穿了身无铠甲的尤利安的躯干,给他造成了致命伤,使他立即翻身落马。




===== 托玛拉战役。左侧金发大胡子是尤利安,他的肝脏位置挨了一标枪;其下方是罗马军官;正中是甲骑具装的萨珊禁卫骑兵;右上方是萨珊装甲战象;最右上是正在鼓舞士气的萨珊祆教教士 =====

见罗马皇帝坠马,一直在观望的沙普尔立即下达总攻令,军容整齐强大、跃跃欲试很久的萨珊野战军,对罗马远征军发起猛烈进攻,沙普尔的精英重骑兵和战象在平坦的两河平原上,发起无坚不摧的全面冲击。另一方面,尤利安的落马,反而为罗军带来强烈的悲愤情绪,他们结成密集方阵,誓死捍卫自己的皇帝与罗马军团的荣誉。战至天黑,萨珊军伤亡惨重,50名顶级贵族和高级将领阵亡,大批士兵、战马、战象被杀。罗军阵营虽然岿然不动,可伤亡也很大,Antonius在内的多名高级将领阵亡,禁卫军长官萨鲁斯特(Saturninius Secundus Salutius)仅以身免。见天色已晚,沙普尔下令退兵。当天夜里,重伤在身的尤利安不治身亡,未能见到次日的朝阳。

尤利安终年32岁,统治整个罗马帝国1年又8个月。他没有子嗣,君士坦丁家族的男丁就此死绝,君士坦丁王朝彻底结束。这次东征,也是马其顿、罗马帝国等西方国家,最后一次以灭亡波斯为目的的东征,此后再也没有罗马皇帝或其他西方君主,动过灭亡波斯-伊朗的脑筋。



===== 尤利安之死。别看他胡子拉碴的,其实才30岁出头 =====

按本文惯例,笔者给尤利安的庙号和谥号是东罗马帝国的【真宗夸皇帝】。真宗是说他与宋真宗一样,热衷传统宗教和谶纬、祭祀,【夸】是个恶谥,【华言无实曰夸】。做为基督教的叛教者,最后一位非基督徒罗马皇帝,又以不体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和王朝,肯定不该获得什么美谥。笔者做为非基督徒,对尤利安既同情又怜悯。如果尤利安能获得东征的胜利,以他的巨大威望和功勋,有可能更沉重的打击基督教,重现罗马帝国和共和国的传统和文化;但这样又是以本文的主角萨珊帝国的败亡为代价,不符合笔者的心意。两相权衡之下,笔者认为尤利安输掉这次东征是更好的结局。

尤利安战死,他倒是一了百了万事皆休,可他的大军依然身在萨珊腹地,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皇帝战死、军心浮动,随时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既然君士坦丁家族已经没有男丁,罗军将士们又操起老本行,决定自行拥立一位皇帝。罗马军队的这种习惯,一般情况下都是恶习,是不断内战的根源,可在这种非常境况下,也有其合理性。由于最有资格当皇帝的萨鲁斯特坚辞不受,军官们选举年轻的保民官(tribune)约维安(Jovianus, Jovian)为皇帝,寄望于他能带领远征军脱离险境。欲知约维安如何面对困局,请看下章《后君时代》。
后君时代



        随着罗马帝国军队地位的日益提高,从3世纪危机时代起,大多数皇帝都来自战乱频仍、民生凋敝的巴尔干半岛,其中就有前文提到的德基乌斯(Traianus Decius)、克劳狄二世(Claudius II)、奥勒良、普罗布斯、二君-康斯坦提乌斯二世等。与大多数前任一样,约维安也出生于巴尔干半岛,今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附近。他当上皇帝时,只有30多岁。本来最有资格做皇帝的人,是禁卫军长官,或曰殿前都点检的萨鲁斯特。不过他被萨珊军吓破了胆,面对远征军的困境一筹莫展,坚决不愿坐上火炉,这才让年纪轻轻的基督徒,出身军人世家的约维安当上皇帝。



===== 约维安 =====

约维安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与王中王和谈。击斩了尤利安的沙普尔二世,就像100年前击斩戈狄安三世的同名祖先一样,接受了约维安的和谈请求,经过简单的讨价还价,双方达成如下协议:

1. 沙普尔的祖父泥涅师,在《尼西比斯条约》中割让给罗马的,底格里斯河以东的5个省份,全部归还给萨珊帝国,其中包括尼西比斯、辛加拉等坚城重镇。

2. 罗马人放弃亚美尼亚王国的宗主权、基督教保护权,不再干预亚美尼亚内政,亚美尼亚成为罗、萨两国间的中立国。

3. 亚美尼亚归还在《尼西比斯条约》中获得的萨珊领土。

4. 做为优惠条件,萨珊帝国允许罗马放弃的东方土地上的,忠于罗马的居民,携带财产撤离。

5. 双方承诺保持30年的和平或停火。

6. 为了表示尊重条约,双方举行隆重的宣誓和宗教仪式,同时还交换了若干特殊地位的人物充当人质。

这一条约被马西利努斯称为【ignobili decreto】,意为【耻辱条约】(shameful treaty),鉴于这个条约没有明确的名字,363年又是东晋兴宁元年,所以笔者按中国式命名规则,称之为《兴宁和议》。条约的签署,标志着沙普尔二世终于洗雪了祖父泥涅师带给帝国的一切耻辱。然而《兴宁和议》的墨迹未干,双方阵营中就出现了很多对条约内容不满的声音,萨珊方面不乏【活捉约维安,打到爱琴海】的呼声,罗马方面同样不乏指责约维安是卖国贼的声讨。




===== 图中央上方的灰色区域,是《兴宁和议》中约维安割让的土地 =====

条约签字不等于罗军就可以安然撤退了,500多年前刘邦刚刚与项羽划鸿沟为界,转身就跟踪追击退兵的楚军,联手彭越、韩信在垓下打垮了项羽。沙普尔还算恪守条约,允许罗军西撤。然而不知沙普尔是真的无力约束,还是故意放纵,一路尾追罗军的阿拉伯贝督因人来了精神,跟在罗军屁股后面一通掩杀,杀害、抢劫掉队的罗马官兵。从幼发拉底河畔到叙利亚之间的320公里行军中,罗军不得不忍受极度的饥渴的折磨。他们必须横穿一片绵延110公里的沙漠,沿途看不见一叶绿草或一眼甘泉。军营中如能发现少许面粉,每20磅便有人愿意花10块金子抢购,部队的驮畜早都被杀来充饥,沙漠上随处可见罗马士兵丢弃的武器和行囊,他们的破烂不堪的衣服和面黄肌瘦的容颜,充分表现出他们经历的苦难。整个退兵过程,仿佛是1800年代从俄罗斯转进的拿破仑远征军,拿破仑唯一比尤利安幸运的地方,在于他成功的逃回了祖国。

当这支衣衫褴褛、鸠形鹄面的叫花子军,出现在叙利亚的地平线上时,整个罗马帝国都震惊了,更让帝国臣民们不能接受的是,新皇帝胆敢如此丧权辱国,葬送了列祖列宗辛苦挣来的荣誉和土地,从元老到百姓的心中,都充满了对年轻皇帝的不满。随着约维安的残兵到来的,是另一次苦难的行军,这就是撤离割让省份的罗马军民们,这支沉默的队伍,给罗马军民带来了更大的震撼,每一个罗马人都清楚的意识到,帝国的荣光一去不复返了,最后一个可能成为图拉真、塞维鲁式皇帝的尤利安,死在异国的土地上,罗马帝国已经不可逆转的衰落下去,今后帝国的任何一个省份,都可能被皇帝抛弃,而划入异族的版图。

死去的尤利安皇帝,被安葬在西里西亚的大数附近,后迁葬于君士坦丁堡的圣使徒大教堂。尤利安的墓碑上镌刻着这样的文字:

曾经底格里斯之水兮,于斯归于永寂。

"Here rests in peace, retir'd from Tigris wave,

其智其义其勇兮,尤利安之墓。

"Julian the wise, the virtuous, and the brave."


为了提振江河日下的人气,约维安废除了尤利安制定的所有不利于基督教的法令,力图以基督教保护者或复兴者的面目出现。事实证明他的举措是徒劳的,罗马的所有宗教的信徒都不喜欢他,他成了卖国贼,或者是东征失败的替罪羊。撤回安条克不久,皇帝派遣大将Lucilianus和瓦伦提尼安(Valentinian)去巴尔干,安抚多瑙河前线的边军。没成想,边军们拒绝承认约维安的帝位,杀死了Lucilianus,瓦伦提尼安脑子、手脚比较利索,仓皇逃离才捡了一条命。为了镇压这些叛乱者,约维安离开安条克西征。364年2月17日,还没等他抵达首都君士坦丁堡,就神秘的死于小亚细亚的Dadastana城,死因可能是吃了毒蘑菇,或者是取暖时一氧化碳中毒,总共在位8个月,终年33岁,无嗣,被安葬于君士坦丁堡的圣使徒大教堂。

笔者不给约维安庙号,仅给他【赧皇帝】的谥号,【赧】意为羞愧,与周朝末代天子周赧王姬延的谥号相同。

约维安死后,大将瓦伦提尼安当上了皇帝,史称瓦伦提尼安一世(Valentinian I)。鉴于罗马帝国太大,瓦伦提尼安重拾先帝们的故事,将帝国分为东西两部分,他本人坐镇北意大利重镇米兰;任命他的弟弟瓦伦斯(Valens)为东部的皇帝,坐镇首都君士坦丁堡。

随着《兴宁和议》的签订,罗马-萨珊的百余年战争,暂时告一段落。经过30年的努力,年过半百的沙普尔终于可以告慰列祖列宗,完全收复失地了。在此后的100多年中,两个超级大国之间没有大的战争,双方忙于对付各自的新对手。沙普尔与罗马的30年战争中,不乏各种传奇的故事,流传到后世。有一个传说记载道,当时还是英俊青年的沙普尔,变装易服潜入罗马帝国宫廷探听对手的虚实,不幸被罗马人识破,罗马人很没待客之道,将沙普尔塞进野驴皮口袋,再扔进地窖。这一处置的原理是,逐渐变干的野驴皮会不断收缩抽紧,会把口袋里的人活活绞成一团模糊的血肉。万幸的是,罗马皇后有个年轻美丽的波斯侍女,爱上了英俊的祖国皇帝,她冒着生命危险,用牛奶泡软野驴皮,放走了沙普尔。以为沙普尔已死、国中空虚的罗马皇帝,率军围困泰西封时,出乎皇帝意料的是,沙普尔率领6000勇士夜袭罗军,不仅大获全胜,还俘获了皇帝陛下。作为报复,沙普尔割下皇帝的耳朵和鼻子,扔进监狱瘐死。

行文至此,我必须对337~363年的罗萨战争做个总结,结论如下:

1. 罗马帝国的国力远在萨珊之上,仅帝国东部就高于整个萨珊帝国。只要罗马或东罗马皇帝不犯致命错误,沙普尔就很难占到实质性便宜。

2. 两国之间的争斗,都不约而同的使用宗教,来振奋本方士气,罗马更是将萨珊境内的基督徒视为潜在的合作者。

3. 在意识形态战线上,身为民族宗教和自闭型宗教的祆教,完全处于守势,无法对普世宗教基督教做出有力反击。有鉴如此,沙普尔必须用武力来镇压本国的基督徒,还要需要不断启动战端,在战场上证明祆教的优越性。

4. 两国在上美索的30年拉锯,除了关系到各自的国家荣誉,更重要的是萨珊帝国为了改善国防态势而不得不开战。对萨珊而言,上美索尤其是泰西封所在的底格里斯河上游,落入罗马帝国之手,是不可接受的。就像东吴必须夺取蜀汉的荆州一样,萨珊必须不断主动出击,不计代价的争夺上美索。

5. 从泰西封到上美索并不远,萨珊军的补给线不长,故而可以不断出击,还能充分利用沿线地形平坦的特点,发挥重骑兵和战象的冲击力。罗马方面正相反,富庶的安条克、大马士革一线,与上美索之间,是一片干旱少雨的平原,其间还有广阔的沙漠,更有幼发拉底河天堑,导致罗马对上美索的支援一直力不从心,还要冒着野战被歼和补给线被截断的巨大风险。在双方君主和朝廷都不过于昏庸腐朽的状况下,罗马丧失上美索只是时间问题,幼发拉底河才是双方的天然疆界。

6. 罗-萨恢复传统的幼发拉底河边界之后,双方的力量达到平衡点。取得一定优势的沙普尔很克制的没有得寸进尺,得理不让人,展示了一位明君的睿智和克制。




===== 沙普尔猎狮英姿。这是同一张盘子的2张照片,一个彩色,一个黑白 =====

这场30年的罗萨战争,有一首并不动听的背景音乐,就是沙普尔对异教的残酷打击。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基督教,在大穆贝德Adurgosnasb的主持下,王中王的将作大匠(master craftsman, 或者叫‘首席工匠’) Pusai,以及Ba’utha、Thekl、Danaq,还有众多的女信徒,如Pusai的女儿Martha,以及Taton、 Mama、Mezakhya、Anna、Abyat、Hathay、Mezakhya 等等,都被杀害,成了基督教的殉教者。不过总的来说,沙普尔对基督教的戒心,主要来自担心罗马皇帝会以基督教为第五纵队,威胁萨珊的国家安全。事实上萨珊境内的基督徒,多是城市居民,广泛从事工商业,是帝国经济的活力所在,所以在《兴宁和议》后,沙普尔就放松了对基督教的迫害。

与基督教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沙普尔对摩尼教的严酷打击。高宗泥涅师(293~302),为了建设反巴赫兰王朝的统一战线,放松了对摩尼教的迫害,摩尼教在萨珊境内逐渐恢复了元气。摩尼教的问题在于其教义与祆教颇有相似之处,纵观世界历史,差异大的宗教之间往往还算融洽,差异小的宗教或教派却经常斗得你死我活。在萨珊境内,摩尼教与祆教相似;在罗马境内,摩尼教又与基督教相似,所以两大帝国都将摩尼教视为洪水猛兽。在沙普尔的迫害下,摩尼教在萨珊境内绝迹,只能墙里开花墙外香,跑到国外,特别是中亚发展去了。

沙普尔是祆教发展史上的重量级人物,他对祆教发展有2大贡献:

1. 完善了祆教的教会制度,或者说祆教教会在他的时代臻于完善,后世要做的,只是在他打下基础上,略些小修改而已。

2. 与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老君的尼西亚会议相似,沙普尔也搞了统一宗教教义的工作。在这项工作中,大致相当于董仲舒的人,是大穆贝德阿杜巴德(Adurbad I Mahrspandan)。他的名字中的阿杜巴德(Adurbad)是其本名,Mahrspandan是其父的名字,I 是个连词,意为【xx之子】(son of),与阿拉伯文中的【本】(bin)相当。在王中王的支持下,阿杜巴德召开全国祆教教士大会,网罗全国的各版本祆教文本、口传经典,经过一番整理和辩论之后,形成了统一版本的祆教典籍和教义。相比于尼西亚会议上晕头转向的君士坦丁,沙普尔的宗教造诣显然高得多。穆贝德们当然也很推崇这位护教法王,尊称他为【dad arayed】,意为【整顿世界者】(the one who arranged the world),阿杜巴德则被尊称为【den-rast-wirastar】,意为【宗教的恢复者】(restorer of the religion)。

《兴宁和议》之后,萨珊-罗马的边境异乎寻常的安静下来,大约与此同时,欧亚大陆上一场规模空前的风暴,正在逐渐形成,它的风暴眼位于顿河两岸,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莫提斯海》。
莫提斯海


        在2100年前的某个日子,一群来自今天瑞典的野蛮人驾驶着三条简陋的小船,渡过波罗的海南下,在波罗的海南岸的波兰登陆。其中一条船上的人特别懒惰,以至于最迟登陆。于是前两艘船上的人与这船迟到者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还称后者为懒惰者,即格皮德人(Gepids)。随即勤快人与懒人格皮德人分手,继续东行寻觅新的美好家园。在勤快人渡过波兰第一大河维斯瓦河(Vistula)的时候,他们架设起一座浮桥,显然这些野蛮人不善于造桥,大约一半人渡河之后,桥梁坍塌导致部分人葬身鱼腹。未过河的被吓破了胆,没有再架桥。从此勤快人分为2大部分,渡河的勤快人继续东行,日后发展为日耳曼人中最强大的哥特人(Goths)。未渡河者则没了记载,他们很可能被维斯瓦河以西的土著消灭或同化了。





===== 日耳曼人迁徙、入侵路线 =====

事实上,早在格皮德人与哥特人进入一马平川的波德平原之前,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就已经布满了各色日耳曼部落。【日耳曼人】(Germanic peoples)本是凯尔特语,大致是【邻居】的意思,罗马人用这个词做为北方蛮族的统称,而不是蛮族们的自称,好比华夏人将四方民族笼统的称为东夷、西戎、南蛮、北狄。日耳曼人与波斯人、印度的高种姓人一样,都是雅利安人的后裔,属印欧语系。到了公元前2世纪,由于人口压力和自然环境恶化等原因,日耳曼人又开始四散迁徙到莱茵河、易北河、多瑙河上游的中欧平原地区。按照分布的地域,日耳曼人可分为3大部分:

1. 西日耳曼人,如伦巴第人(Lombards)、萨克森人/撒克逊人(Saxons)、法兰克人(Franks)、施瓦本/士瓦本(Swabians)人等,他们南下后居住在易北河以西;

2. 东日耳曼人,如哥特人(Goths)、汪达尔人(Vandals)、伯艮第人(Burgundians)等,他们南下后居住在易北河以东;

3. 北日耳曼人,如诺曼人(Normans)、盎格鲁人(Anglos)、丹麦人(Danes)、维京人(Vikings)等,他们有些留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有些浮海去了不列颠、爱尔兰等地。





===== 条顿森林中的赫尔曼像。始建于1838年,1875年德国统一时才竣工,塑像手持利剑面向莱茵河对岸的法国。 =====

最早与罗马帝国发生密切关系的日耳曼人,是条顿人(Teutons)和辛布里人(Cimbri),他们南下进入了罗马共和国境内。前105年10月6日,条顿和辛布里联军在法国境内的阿劳西奥(Arausio),全歼罗军16个军团,总共12万大军,使罗马遭受了坎尼会战以来最惨重的失败。为了战胜这些高大强壮、好勇斗狠的蛮族,罗马共和国在马略(Gaius Marius)的主持下,进行了深刻的改革,史称马略改革(Marian reforms),最终马略在前101年战胜了条顿人,避免了罗马提前亡于日耳曼人之手。马略改革的影响极为深远,最终导致罗马由共和国演变为帝国。公元9年,日耳曼切卢斯克部(Cherusci)领袖赫尔曼(Hermann,也叫阿明尼乌斯/Arminius),在德国境内的条顿堡森林(Battle of Teutoburg Forest)全歼了罗马第17、18、19军团,罗军主将瓦卢斯(Varus)阵亡,使奥古斯都皇帝遭受了一生中最惨痛的失败,这也是罗马成为帝国以来第一场惨重的外战失利。视军队为生命的奥古斯都,得到败绩战报之后,几个月不理发,不刮胡须,不洗脸,整天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反复地对着空中喃喃自语:【瓦卢斯,还我军团!】(Quintili Vare, legiones redde!/Quintilius Varus, give me back my legions!)从此之后,罗马帝国放弃了征服日耳曼人的计划,罗马的西北疆界从易北河,退回到了莱茵河。

虽然赫尔曼的声威随着条顿堡森林战役的胜利而如日中天,但花无百日红,波德平原上的日耳曼部落数量过多、经济文化过于落后,彼此勾心斗角严重,他们不愿意在罗马人离开后,转而听命于赫尔曼。在罗马帝国的分化瓦解下,切卢斯克部很快就衰落下去。然而赫尔曼这个名字,却鼓舞着一代又一代日耳曼人,反抗乃至入侵罗马的斗志。以赫尔曼为名字的德国人有很多,在笔者印象中,其中最著名的,是第三帝国空军元帅赫尔曼-戈林(Hermann Goring)。在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下,日耳曼人中混的最好的,反而是离开中欧,一直南下到黑海北岸,定居于今乌克兰境内的哥特人。

哥特人的东面是强大的游牧民族斯基泰人(也译作西徐亚人)和萨尔马特人,据说萨尔马特人是希腊神话中的女儿国亚马孙人的原型。以步兵为主的哥特人,与骑马的斯基泰、萨尔马特人的关系一直不错,至少不坏,日后他们经常结伴,从多瑙河下游渡河,入侵罗马帝国。

罗马帝国的历史,可以视为一部抵抗日耳曼人入侵的历史,很容易让我们中国人联想起汉匈的数百年恩怨。不过日耳曼人一直没有产生一位冒顿单于似的人物,日耳曼人也从未被某个英雄人物组合为一个整体,故而他们对罗马的入侵,只能算作边患。罗马人只要应对得当,不难打退他们的进攻,罗马的皇帝们也往往靠打击这些蛮族来刷战绩,轻而易举的为自己搞到一大堆勋号。

在3世纪中期,哥特人领袖奥斯特罗高塔(Ostrogotha)死后,哥特人分裂为东哥特人(Ostrogoths)和西哥特人(Visigoths),其边界大致是德涅斯特河(Dniester)。大体上东哥特人在乌克兰境内,西哥特人在罗马尼亚和摩尔多瓦。分裂的原因不详,也许是两部分人的生活习惯不同,也许是罗马人在其中挑拨,就像隋朝挑拨东西突厥分裂那样。即便哥特人分裂了,与罗马人接壤的西哥特人,依然是罗马的最强大、最富裕、文明程度最高的日耳曼敌人,因而对罗马而言,所谓日耳曼问题,大半是西哥特人问题。341年,在亲阿里安派的二君皇帝支持下,阿里安派牧师乌尔菲拉,渡过多瑙河在西哥特人中间传播基督教,并发明了哥特文,是为第一种日耳曼文字。不过基督教并未驯服西哥特人,反而让阿里安派迅速在其他日耳曼部族中传播,于是罗马-日耳曼之间的数百年冲突,又蒙上了一层浓重的意识形态色彩。




===== 三世纪危机时代的日耳曼分布,黑海东北角的三角形海域就是莫提斯海 =====

相比于文明程度较高的西哥特人,更东方的东哥特人,要野蛮和落后的多。在斯基泰、萨尔马特这些游牧民的影响下,其军队中的骑兵比例也超过西哥特人。大约在350年,奥斯特罗高塔国王的曾孙埃尔马纳里希(Ermanaric)登上了东哥特的王位。埃尔马纳里希模仿罗马帝国和萨珊帝国,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包括在政治上加强王权,在军事上增加罗马特色,以强调纪律性的重装步兵方阵为主,这样东哥特军队在对抗无马镫的东欧游牧骑兵方面,有良好的效果。国力日盛的埃尔马纳里希,向西、北两个方向猛烈扩张,把今俄罗斯西部、白俄罗斯、波罗的海三国、以及波兰东部的广大领土纳入自己的版图。其国土北至芬兰湾,南至黑海,西至维斯瓦河,东至莫提斯海,因此埃尔马纳里希被誉为东哥特的亚历山大。

眼尖的读者可能已经注意到了,欧洲周围没有一个叫莫提斯海的海洋啊。对了,莫提斯海的确不是真正的海洋。在黑海东北部,克里米亚半岛的东方,有一片三角形的海域,它今名叫【亚速海】(Sea of Azov),但古罗马人却称之为【莫提斯海】或【莫提斯湖】(Lake Maeotis, Maeotian Lake, Maeotian Sea)。古代莫提斯海比现代亚速海要大得多,它浅浅的海水一直向东北方蔓延到顿河下游平原的中部,又从那里向东扩展至伏尔加河下游,即今天的伏尔加格勒(Volgograd)附近。相信熟悉二战的读者,都知道著名的斯大林格勒(Stalingrad),就是伏尔加格勒,它在沙俄时代叫做查里津(Tsaritsyn)。此地一直是南俄草原上的重镇,可萨汗国(Khazars)的首都萨克尔(Sarkel)、钦查汗国(Kipchak Khanate)的首都别儿哥萨莱(Sarai Berqe)都坐落在这一带。

由于顿河和伏尔加河两股强劲的淡水的注入,使得在莫提斯海的不到一米深的低盐度海水下,淤积了厚达三至五米厚的河泥,所谓莫提斯海不如说是莫提斯沼泽或湿地。这片古欧洲最大的沼泽,里面鱼虾丰盛,水草繁茂。深不可测、宽广辽阔的淤泥,也使莫提斯海成了几乎所有陆生动物的死亡陷阱,能自由穿行此地的陆生动物只有一种:鹿。由于莫提斯海看上去无法逾越,所以千百年来,居住在其两侧的人类,都把这里视为世界的尽头。

349年的某个清晨,一匹小鹿正在莫提斯海的东缘悠闲的吃草。不幸的是,几个骑马猎人发现了它,于是一场生死追逐开始了。见小鹿蹦蹦跳跳地逃进了沼泽的深处,猎人们认为追下去实在太危险,便勒马驻足准备放弃。这时小鹿也停下脚步,歪着可爱的脑袋,以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们。见此情景,某猎人提议说:【这头鹿显然已经累了,我们应该继续追杀下去。何况鹿能往,我们的马也能往!】同伴们认为有理,便继续追逐,还在经过的地方用丢下的树枝做了记号。小鹿向西跑跑停停,猎人们就是追不上它。当天色渐暗时,猎人们突然发现,小鹿失踪了,而自己脚下的土地也已经不再潮湿。不知不觉中,他们靠着小鹿的指引,成为第一批穿越莫提斯海的人。猎人们脚下的这块土地,正是广阔的斯基泰草原。

欲知这些东来的骑马猎人是什么来头,请看下一章《快马鸣镝》。
与东哥特人相比,匈人在军事技术上有着独到之处,在某些方面更占有压倒性优势。除了刀剑等传统近战武器之外,匈人还有一种独特的中距离武器:套索,用于填补肉搏武器与弓箭之间的火力空白。匈人骑手能像套马一样,精准的将敌人套住并拉下马,然后拖拉至死。他们最可怕、最著名的武器是弓箭,也就是著名的反曲复合弓,即使是罗马眼中很优秀的波斯弓,都不如匈弓强劲。匈弓的有效射程可达200米,事实上人眼在这个距离已经很难看清目标了,自幼使用弓箭的匈人依然能保持很高的命中率。箭支的箭头也很有讲究,根据不同目标,匈人射手会选择不同质地和形状的箭头。

匈人的战马要比欧洲马低矮得多,它们的头很宽,两眼突出,蹄腕较细,毛长尾松,看起来不像马而像毛驴,显得非常单薄羸弱,加上背上的骑手,一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的摸样。匈马的优点在于耐力、灵活性、耐粗饲,他们可以连续奔跑或快速行走1星期,像山羊一样善于翻山越岭,也能忍受伤痛,习惯于吃草和自行放牧。匈人与爱马的关系极为融洽,每个儿童在能站稳之前,就已经被父母扶上马背,他们在马上的时间比在地上长得多,甚至连吃饭睡觉都不离开马鞍,以至于下地走路都像老水手那样摇摇晃晃。为了保护马匹的背部,匈人经常在马鞍下垫上一些半生的肉片做润滑。马奶是匈人非常喜欢的饮料,也是酿酒的重要原料,必要时马血、马肉、马尿甚至马粪汁,都是匈人的饮食来源。由于从小骑马,匈人的骑术令人叹为观止。匈人有马镫,使得他们能够站在马镫上射箭,还能单脚离镫,转身向背后射箭,所以匈人弓骑兵具备全向攻击能力,没有任何射击死角。但奇怪的是,欧洲人未能从匈人那里学到制作和使用马镫的技术,欧洲人的马镫是由6世纪末入侵中东欧的阿瓦尔人传来的。这也许是因为阿瓦尔人在东欧的统治,时间较长、政局较稳、便于文化和技术交流。

匈人的战术也令欧洲人耳目一新。和他们交锋的军队都有一种经历暴风雨的感觉:先是看见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一片乌云,那是匈人骑兵行军时掀起的尘埃;然后能听见闷雷般的响声,那是匈马的铁蹄敲击地面的轰鸣;在看清敌人真面目之前,已经大雨倾盆,那是匈人遮天蔽日而下的箭支,这就是著名的【死亡之雨】。匈人还善于在暗夜、雨雪、暮霭等能见度差的气象条件下发动突袭。在4世纪,大部分与匈人交战的欧洲人至死都不知道,送自己见上帝的敌人究竟长什么样。少数见过匈人的欧洲军人,也会被对方的容貌吓得魂不附体:他们古铜色的面孔上布满了剺面和战斗留下的伤疤,五官小得让人难以分辨。匈军不在战场上抓男性战俘,凡是进行过武装抵抗的对手,一律格杀勿论,即使这些战俘可以换取赎金和变卖为奴。只有从一开始就老老实实投降的人,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 匈人大破阿兰人 =====

349年的幼鹿事件,让匈人发现了莫提斯海西岸的的新大陆。不过并非所有匈人部落都对向西移民或扩张感兴趣,埃尔马纳里希(Ermanaric)治下的强大的东哥特王国也绝非易与之辈。匈人的主要打击目标是高加索山以北,伏尔加河以南的阿兰人(Alans)。《后汉书 西域传》记载道:【奄蔡国,改名阿兰聊国,居地城,属康居。土气温和,多桢松、白草。民俗衣服与康居同】。《三国志》记载:【又有奄蔡国一名阿兰,皆与康居同俗。西与大秦东南与康居接。其国多名貂,畜牧逐水草,临大泽,故时羁属康居,今不属也】。这个阿兰与也叫阿栾(Arran)的高加索阿尔巴尼亚(Caucasian Albania),名字相似而经常被搞混,其实区分他们并不难,阿兰是游牧民,高加索阿尔巴尼亚则以农业为主,兼营畜牧业。即使他们曾经是同一民族,也会由于生产生活方式的不同而分裂。匈人对同为游牧民的阿兰人的征服并不顺利,前后持续了20年之久。不过在被征服之后,阿兰人反而成了匈人最可靠的助手和臣民,为匈人的扩张提供了强大助力。

随着阿兰人的国家逐渐被匈人征服,匈人的注意力西移,埃尔马纳里希(Ermanaric)的东哥特王国成了下一个目标。不过在关注匈人的下一步动向之前,我们还得关心一下本文的主角萨珊、配角罗马在做什么,欲知详情,请看下一章《河间和议》。
五藤高庆 发表于 2013-6-24 14:04
后君时代
河间和议

        公元364年,罗马赧皇帝约维安死后,即位的是43岁的大将瓦伦提尼安一世(Valentinian I)。老瓦同志重拾前代2帝并立的故事,册封其36岁的弟弟瓦伦斯(Valens)为共治皇帝。这哥俩的名字很相似,很容易令人联想起君士坦丁大帝的三个儿子:君士坦丁(Constantine II)、康斯坦提乌斯(Constantius II)、康斯坦斯(Constans I)。事实上瓦家兄弟的名字都是拉丁文【valens】的变形,本意为强壮的、精力充沛的、健康的(strong, vigourous, healthy),其他变形还有瓦伦丁(Valentine,如命名了情人节的圣瓦伦丁)、瓦伦蒂诺(Valentino, 如法国名牌华伦天奴)、瓦勒里(Valeri)、瓦勒良(Valerian, 被沙普尔一世俘获的罗马皇帝)、巴伦西亚(Valencia, 西班牙名城)等等。从250年代瓦勒良坐镇东方,而派儿子伽利埃努斯(Gallienus)做西帝开始,罗马东帝的地位一直比西帝高。瓦家兄弟很特殊,哥哥大瓦做了西帝,先坐镇米兰后迁到更靠前线的特里尔;弟弟小瓦做了坐镇君堡的东帝。




===== 瓦伦提尼安一世 =====

与身经百战的大瓦不同,即位时只有36岁的小瓦缺乏军政经验,两位前任尤利安、约维安留下的东方烂摊子,必须由他去收拾,365年秋小瓦率领东方精锐去了亚洲。不过瓦伦斯的首个敌人并非年过半百的沙普尔二世,而是尤利安远征军的北路军司令官—普罗科比(Procopius)。普将军是尤利安的远亲,勉强与绝嗣的君士坦丁家族能攀上转折亲。虽说普将军在东方战场毫无作为,毕竟也曾是方面大将,无论哪方面都比毫无根基、资历的小瓦强得多。于是普罗科比趁着小瓦不在君堡的机会,秘密潜入帝都,以君士坦丁家族亲戚的身份做了皇帝。小瓦得到后院起火的消息大为恐慌,赶忙派遣2个军团去平叛,岂料官军被普罗科比说服,居然临阵倒戈投靠了新主子。到了年底,普罗科比已经控制了黑海海峡两岸的色雷斯(Thrace)和比提尼亚(Bithynia),不过他的问题是手中掌控的精锐部队不多,小瓦手中的东方军团才是东罗马帝国军队的精华,为了获得兵员,普罗科比与北方的西哥特领袖阿塔纳里希(Athanaric)拉上了关系。次年初,稳住阵脚的小瓦率军西进,在弗吕家 (Phrygia, 译名来自《圣经》, 通常做‘弗里吉亚’)的Thyatira,击败普罗科比的主力军,并很快将其生擒。366年5月27日,普罗科比被处决,这场一地鸡毛的内乱才算尘埃落定。

虽说屁股底下的宝座比较稳固了,小瓦依然有很多事情要操心。居住在罗马尼亚境内的西哥特人,不断越过多瑙河,连年在巴尔干打草谷。尤其可恶的是,阿塔纳里希还通过支持伪帝普罗科比,干预堂堂罗马帝国内政,真是婶可忍叔不可忍,不教训一下这帮蛮族,只能让丫把罗马老虎看成病猫。然则相比于已经形成像模像样国家的东哥特人,西哥特人依然是一个部落联盟,最重要领袖有2个,除了阿塔纳里希,还有弗里提格(Fritigern)。这种松散的军政体系,反而令罗马人没有合适的打击和谈判对象。367年,小瓦率兵北上渡过多瑙河,入侵当时叫做达西亚(Dacia) ,现在叫罗马尼亚的土地上。然而以阿塔纳里希为首的西哥特人,【敌进我退】进入了喀尔巴阡山区(Carpathian M.),让罗马大军的拳锋打到棉花包上,最终迫使小瓦无功而返。次年,多瑙河洪水泛滥,淹没了两岸的广大平原,小瓦又不得不放弃北伐的计划。越明年,即369年,小瓦第2次北伐,勉强取得了一些聊胜其无的战果。

对阿塔纳里希而言,罗军连年北伐,虽说没有决定性战役,战争在他的主场进行,却也严重削弱了他的国力,长此以往只会让弗里提格坐大。对小瓦来说,他的远征雷声大雨点小,哥特人又太穷,除了抓些俘虏做奴隶,根本谈不上像样的战利品,而他的军费却居高不下,日子久了财政破产不说,心怀不满军队很可能会杀了缺乏战功的自己。于是瓦伦斯提出和议,阿塔纳里希答复说,他愿意和谈,但按照祖先立下来的规矩,他不能踏上罗马帝国的国土一步。瓦伦斯自然也不愿意冒险去西哥特人的地盘,最后双方约定,在两国边境的中点见面。

369年9月,罗马-西哥特的元首峰会在多瑙河上的一条船上举行。瓦伦斯皇帝以为阿塔纳里希是正式的西哥特国王,但其实他只是几位哥特领袖的全权代表。双方都不直接与对方谈话,而是坐得远远的,通过侍卫和翻译交流信息。最后他们达成了口头协议:双方立即停战,交换战俘,阿塔纳里希停止迫害基督徒,罗马帝国恢复支付给西哥特人的岁币。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对西哥特人比较有利的条约。最后瓦伦斯与阿塔纳里希亲切地握手──严格地讲,并不是握手,而是按当时流行的习俗,互相握着手腕。罗马帝国支付给西哥特人的岁币都是纯金的硬币,其中包括西方古代史上创记录的几块巨型金币,比成年人的手掌还要大,重达412克,这就是和平的代价。我将这次和议称为《河间和议》,是民族大迁徙之前,最后一次罗马与蛮族的和议。而且这种河间和议还开辟了在界河中谈判、会见的传统,后世最著名的河间会见,发生于1807年6月,以东罗马皇帝继承者自居的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与以西罗马帝国继承者自居的法兰西皇帝兼意大利国王拿破仑,在涅曼河(Neman R.)中木筏上的会晤,是为两大皇帝第一次见面。



===== 拿破仑-亚历山大的涅曼河峰会 =====

连年的内战和哥特战争,搞得小瓦焦头烂额。《兴宁和议》之后的沙普尔也在趁机扩张势力和地盘,他的目标是安息二世治下的亚美尼亚,并很快得手,安息二世被逮捕、废黜,亚美尼亚以北的高加索伊比利亚也对萨珊帝国称臣。安息二世之子帕普(Pap)见势不妙,又效法列祖列宗,西奔罗马投靠了瓦伦斯。当时瓦伦斯正忙于哥特战争而无暇东顾,不想公然得罪沙普尔而招致两线作战,便这位可居奇货安置在新凯撒利亚城(Neocaesarea, 土耳其Niksar),恩养了起来。

亚美尼亚这个国家,能在帝国丛生、强敌林立的中东顽强生存到近代,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就其地缘地位来说,有些像春秋时期在晋、楚两大超级大国中讨生活的郑国。亚美尼亚独特的政治格局,也是她能生存的重要保障。如前文所述,亚美尼亚的王室来自安息帝国,但她与安息帝国一样,一直没有强大的中央集权,王权很虚弱,实权掌握在地方诸侯—亲王(Nakharar)们手中。很大程度上国王是国家的象征,王室权力小,反而意味着亲王们与王室没有切身利害冲突,大家相处很融洽,他们对具体由谁做国王并不太关心,只要国王是安息王族即可。对萨珊帝国来说,安息帝国是被革命的对象,自然难以容忍安息家族成员继续做亚美尼亚国王,进而鼓动前朝遗老遗少作乱,因此萨珊帝国一直将亚美尼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安息二世被废、王子帕普被逐之后,沙普尔另立非安息家族的贵族做国王,而这一切自然招致亲王们的一致反对,他们不断明里暗地与傀儡政权较劲,萨珊军队的精英—重骑兵、战象,又在亚美尼亚山地中难以施展,所以沙普尔一直没能真正控制亚美尼亚。

369年,帕普应亲王们的邀请,秘密潜回亚美尼亚,充当起反萨珊运动的旗手。结束了哥特战争的瓦伦斯也得以集中精力,为帕普出钱出人,资助其颠覆活动,大打代理人战争。经过几番反复,罗马萨珊都厌倦了这种遥遥无期的消耗战,371年两国达成默契,让帕普继续做国王,亚美尼亚充当两国之间的缓冲国。沙普尔主动让步,根本原因还在于他的东方又出事了,中亚地区一股新兴势力不断壮大,逐步排挤或打击萨珊的东方属国,这个新对手就是来历扑朔迷离的寄多罗人(Kidarites)。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沙普尔的亚美尼亚政策很有先见之明,坐稳王位的帕普很快就与罗马交恶,不仅拒绝瓦伦斯以恩公自居,对其内政指手画脚,而且蹬鼻子上脸,居然谋求包括埃德萨在内的罗马边境城市的主权。对帕普的白眼狼行为,瓦伦斯终于忍无可忍,罗马的亚美尼亚驻屯军司令图拉真(Traianus),取得了帕普的信任之后,于374年在一场宴会上将其暗杀,旋即拥立帕普的侄子,另一位安息王族巴拉达底(Varazdat)为国王,掌握实权的是据说来自中国的马米科尼扬(Mamikonian)家族,对这种安息家族做名义国王,实权由马家控制的政局,对罗马、萨珊两大帝国而言,在短时间内找不出能让双方更满意的解决方案的情况下,还算差强人意,双方都能接受。

相继敉平日耳曼问题、解决亚美尼亚纠纷之后,瓦伦斯皇帝刚刚喘口气,375年11月,从遥远特里尔传来了一个噩耗,欲知详情,请看下一章《多瑙扬波》。
但历史给他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除了少数外交官员和人质以外,永远都不会有西哥特人踏上多瑙河以北的土地。他们壮丽而血腥的未来,既不在他们的故乡达西亚,也不在他们即将前往的巴尔干半岛,而在遥远的西南欧。在逃亡的人群中,有个6岁的男孩—阿拉里克(Alaric),让我们记住这个名字,30年后他将震撼地中海世界。阿塔纳里希在逃难前匆忙掩埋的巨额财富,要在1500多年后,才能作为文物重见天日,为目瞪口呆的后人,讲述这个早已消亡的民族昔日辉煌。

瓦伦斯皇帝允许西哥特人等东日耳曼民族进入巴尔干,并非心血来潮之举。他向请求避难的日耳曼人提了三个条件:

一、可以保留自己的武器和传统部落结构,但要严格遵守帝国法律,按照皇帝的命令行事,不得擅自到他指定的居住区以外活动;

二、他们必须全部改信阿里安派基督教;

三、他们中凡是能够打仗的成年男子,都要以盟军或辅助军的身份编入罗马军队,负责多瑙河下游的防务,抵御未来的匈人入侵。




===== 匈人的东扩 =====

当日耳曼人答应了这些条件以后,瓦伦斯又要求对方先把妇女和儿童送过来,交给罗马军队集中管理,其实就是人质。在无奈地答应了这些屈辱的条件之后,弗里提格等酋长指挥的十几万西哥特人、数万东哥特残部、阿兰人和萨尔马特人残部,以及其他一些达西亚的土著民族,南渡多瑙河,成了罗马帝国的臣民。他们被安置到莫西亚、色雷斯省的几块保留地中,在乌尔菲拉主教的组织和关照下,很快安定了下来,打算靠务农和参军等自己熟悉的职业糊口。

西哥特人逃过多瑙河之后,匈人把西起喀尔巴阡山脉,东达里海的整个东欧平原都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附属民族和国土的迅速增长,都迫使人口有限的匈人对自己的组织构架进行改革。377年,匈人和东哥特人、阿兰人这两个最主要的附属民族结成【三族联盟】,大家利益均沾;而格皮德人、萨尔马特人等民族在联盟中的地位则要低一些。

377年末,一直贫穷的巴尔干又发生了大饥荒。由于被隔离在瓦伦斯指定的保留地内,又没有足够的粮食储备,西哥特人中发生了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巴尔干避难计划的发起人—弗里提格、阿拉特乌斯和萨夫拉克,受到族人严厉的指责。他们只得请求当地的罗马将军卢皮奇努斯(Lupicinus)和马克西慕斯(Maximus),开放一个榷场,以便西哥特人向罗马人购买食品。两位罗马将军满口答应,很快市场就开放了。等西哥特人争先恐后地带着钱财进入市场时,却全都傻了眼:这里的物价惊人的昂贵,即便是像猫肉和狗肉这样欧洲人平常根本不吃的食物,他们也都买不起。起先他们还试着讨价还价,但商人们知道榷场是西哥特人获取食物的唯一来源,所以坚决不松口。哥特人的财产很快就全部落入了罗马人之手,大饥荒还在继续,许多西哥特人都被迫卖掉妻儿为奴,哭天抢地的骨肉分离,迫使嗜血好斗的西哥特难民秘密谋划武装暴动。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敏感时刻,罗马将军卢皮奇努斯给弗里提格发来信函,邀请他到罗马军营赴宴,顺便讨论解决眼下饥荒问题的办法。听说有免费的食物吃,很多饥肠辘辘的西哥特勇士,都吵着要跟弗里提格去。弗里提格没有同意,让大多数人在罗马军营外等着,自己只带几名随从单刀赴会。估摸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营外的西哥特人突然听见中军大帐里面传来打斗声,然后又听见弗里提格叫他们进去帮忙。营门外饿的发慌的野蛮人立即一拥而入,见罗马人就杀,卢皮奇努斯和马克西慕斯也都在乱军中丧命。弗里提格后来解释说,罗马人企图在宴会上害死他和其他几位西哥特领袖,然后把所有西哥特人都变卖为奴隶。这件事的真相也许永远是个谜,能够肯定的是,弗里提格此后便联合其他西哥特部落,洗劫了整个莫西亚,释放了当地的所有蛮族奴隶,并把当地的罗马帝国仓库一扫而空。只有阿塔纳里希拒绝和弗里提格联手,率领自己的族人往西北去自立门户了。至此,两位西哥特领袖的角色已经完全颠倒:首先倡议不抵抗匈人,渡过多瑙河向罗马臣服的弗里提格,成了指挥西哥特人民抗击罗马暴政的英雄;而一向与罗马人不共戴天,最后渡过多瑙河的阿塔纳里希,却成了为罗马帝国效命的叛徒。

对阿塔纳里希的不合作态度,弗里提格也早已预料到了。为了增加力量,他派使者到多瑙河上,通过对岸的东哥特同胞,向匈人求援。巴拉姆贝尔闻讯,认为罗马与西哥特交恶,有利于自己火中取栗,当即欣然允诺,发铁骑万余,南下支援弗里提格。见匈军大至,西哥特人打开本应由他们镇守的多瑙河防线,引狼入室。弗里提格亲率西哥特本部,前趋君士坦丁堡,匈、东哥特、阿兰联军在后接应。此时的瓦伦斯皇帝,正坐镇安条克,率领东罗精锐,与萨珊帝国为亚美尼亚争执不休。听说深受皇恩的蛮族难民竟敢造反,瓦伦斯立刻率领大军,北上小亚细亚,向巴尔干挺进。在路上瓦伦斯听说敌人声势浩大,又担心兵力不足,便向西罗马帝国皇帝、侄子格拉喜安求援,后者则痛快地答应出兵帮忙。

欲知东罗马军队与西哥特人的战局,将如何发展,请看下一章《骑兵攻击》。
阿米安说这是坎尼战役以来,罗马最惨痛的一次外战失败。经此一仗,罗马帝国不可救药的向灭亡奔去,而欧洲也注定要迎来一个蛮族兴起的时代,因此许多学者把378年8月9日视为中世纪的开端。

就军事史而言,骑兵的重要性在此战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突出。虽然此战中的骑兵数量并不太多,但起到的作用确实是关键性和决定性的。当时的哥特骑兵披甲并不算太重,一手持矛一手持盾,并佩戴重剑。与他们合作的阿兰骑兵,同样属于轻骑兵。尽管匈人没有参战,但他们独步天下的轻装弓骑,将很快席卷欧洲,留下【上帝之鞭】这个让人心惊的名字。罗马的重步兵方阵则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和他们创造的辉煌帝国,一同逐渐淡出历史舞台,骑兵时代则悄然来临。

最后,笔者还得按惯例给瓦伦斯盖棺定论。作为一位要为帝国灭亡负责的横死皇帝,他不配获得庙号,我给他的谥号是【息皇帝】,取【谋虑不成曰息】之意,属于中下等的谥号。

东帝瓦伦斯死了,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谁来收拾东罗马帝国的烂摊子呢,请看下回《东落西升》。
东落西升 - 大结局



        大获全胜的哥特-阿兰人,直扑阿德里安堡,将其围得铁桶一般。前文说过,瓦伦斯率部出击前,将皇家财物和大军辎重留在城内,所以在蛮族看来,阿堡本身就是个宝库。在蛮族的围攻下,300名罗马守军弃城出降,然而不知什么原因,弗里提格将这些叛逃者推到阿堡城下全部处死,既然战是死,投降也是死,守军选择了拼死作战,让蛮族大军顿兵于阿德里安堡城下,在此后的数月内,都没取得什么重大进展。而获胜之后的蛮族大军,又犯了有组织无纪律的老毛病,他们四出抢劫财物、杀害居民、奸淫妇女,闹得民愤极大。弗里提格本来就只是个部落联盟首领,既无力约束部下,似乎也没啥远虑,他的哥特-阿兰联盟,组织的严密程度还不如300年后的保加尔人,没有趁机在巴尔干建立成型的国家,他和他的部下,除了杀人越货、行军打仗,似乎什么都不会。

大约在10月份,匈人领袖巴拉姆贝尔派出的匈人骑兵,与弗里提格的哥特-阿兰联军汇合。蛮族联军绕过阿德里安堡,进攻君士坦丁堡。但是蛮族联军组织涣散不说,还严重缺乏攻城器械,在君士坦丁修建的高大城墙下一筹莫展。守军中有一支极为特殊的萨拉逊/阿拉伯人(Saracens)部队,其成员都是好勇斗狠、剽悍善战却不守军纪的货色,所以不适合作为正规军参加堂堂正正的会战,反而适合做突击队、敢死队和游击队。他们多次偷袭蛮族营垒,其中的一位留着长发的勇士极为特殊,每次出战都赤身、长啸杀入蛮族阵营,杀死敌人后,还要割开死者的咽喉,再趴上去饮血,一副【笑谈渴饮匈奴血】的风范。这番恐怖的行为艺术,让以好斗、勇敢著称的蛮族大军,都感到骇人听闻、大为惊恐。前有君士坦堡坚城,后有阿德里安堡未下,弗里提格的联军进退两难,最终放弃了对君堡的攻略,东罗马帝国算是躲过一劫。

由于瓦伦斯没有子嗣,所以在他死后的数月中,东罗马帝国没有自己的皇帝,陷入埃德萨战役瓦勒良被俘以来的最大权力真空。此时西帝格拉提安,完全可以瓦伦斯侄子的身份,借机获得东方的统治权,在名义上重新统一罗马帝国,但他对收拾东方的烂摊子毫无兴趣。年仅19岁的他,坐镇西方对付阿勒曼尼人、法兰克人就已经忙的团团转了,他的异母弟弟兼共治皇帝-瓦伦提尼安二世,年仅7岁,还不具备独立行为能力,所以他决定另立他人做东帝,自己在西方打酱油。缺乏统一领导的东罗将军们,在各地各在为战。由于元戎宿将们多在阿德里安堡战役中阵亡,东方乱局却也给资历较浅的年轻将领们,提供了展示能力的宽阔舞台。其中的最大受益者,是出生于西班牙的、年仅29岁的提奥多西(Theodosius),他被格拉提安任命为都督色雷斯等东方各省诸军事(given him the government of Thrace and the eastern provinces)。

提奥多西出生于军人世家,自幼从军、深谙军事。此前,他的同名父亲老提奥多西在军队内部的倾轧中失势,最终丢了脑袋,提奥多西也跟着倒霉,被迫提前退役。所谓【闻颦(pín)鼓而思良将】,格拉提安也顾不得之前与提家的恩怨,启用熟悉军务的提奥多西去东方。小提年轻气盛,自然精力充沛,在巴尔干各地不辞劳苦的来往奔波,安抚各路残兵和不满蛮族统治的罗马百姓。在各路罗军都龟缩于要塞、城市中,不敢主动出击的情况下,他的斯基泰贵族出身的部将莫达瑞斯(Modares),率领一支数量不多的精锐部队出城扎营。醉心于杀人越货,又极端藐视罗马军队的蛮族们,认为莫达瑞斯的人马太少,以至于根本不屑于进攻他,只是每日白天外出抢劫,晚上回营豪饮大嚼,喝醉了则与抢来的罗马女人纵欲。见时机成熟,莫达瑞斯利用蛮族军队的疏忽、轻敌,命令他的部下脱掉铠甲,只携带刀剑、小圆盾(buckler),突袭蛮军大营,除了极少数之外,绝大部分蛮军都在睡梦和酒醉中丢了性命,莫达瑞斯以极小代价缴获了4000辆马车的战利品,可谓大获全胜。

经过一系列的小胜,提奥多西稳住了罗马帝国在巴尔干的阵脚,他的威望和声誉日隆,羽翼也逐渐丰满起来。有鉴于此,379年1月19日,西帝格拉提安在巴尔干头号重镇—当年东副帝伽勒里乌斯的首都西米乌姆(Sirmium),任命他为东帝。这样罗马帝国仍有3个皇帝:东帝提奥多西,西帝格拉提安、瓦伦提尼安二世。




===== 沙普尔二世的面具 =====

就在提奥多西披上紫袍的同年,罗马帝国的宿敌—伟大的沙普尔二世驾崩了。整个萨珊帝国的420年历史上,有3个高峰或黄金时代,分别是太祖阿尔达希尔一世、太宗沙普尔一世时代,历时约50年;世祖章皇帝沙普尔二世时代,历时70年;库萨和一世~库萨和二世时代,历时将近百年。沙普尔二世即位前,萨珊帝国百病缠身,风雨飘摇,随时有亡国的可能。沙普尔二世生而为帝,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由毫无根基的犹太裔太后抚养成人,不要说是帝王之家的孩子,即使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子,也很可能长成一个放荡的纨绔子弟。而沙普尔二世却能主要靠自觉的勤学苦练,成为上马能驰骋沙场、下马能治国安邦的全能型君主,在中国历史上,只有秦始皇、汉武帝、清圣祖大致与之相似,沙普尔被称作【大帝】,可谓当之无愧。

沙普尔二世的在位时间长达70年,远远超过中国第一皇帝清圣祖康熙的61年,与他同时代的罗马皇帝有很多,仅东罗马帝国皇帝,或罗马东帝,就有9位:伽勒里乌斯(Galerius)、马克西明-代亚(Martinianu Daia)、李锡尼(Licinius)、君士坦丁大帝(Constantine I, 324~337)、康斯坦提乌斯二世(Constantius II, 337~361)、尤利安叛教者(Julian the Apostate, 361~363)、约维安(Jovian, 363~364)、瓦伦斯(364~378)、提奥多西一世(379~395)。其中直接死于沙普尔二世之手的,有叛教者尤利安,间接死于其手的有约维安。

关于沙普尔本人的长相、性格特点,缺乏第一手的史料记载。参加了二君与沙普尔战役的罗马史学家阿米安,评价沙普尔说:【东方的好运意味着危险的号角……他有着骇人听闻的智慧】(The fortune of the East sounded the terrible trumpet of danger……mingling hellish wisdom)。







===== 根据面具复原的沙普尔二世像 =====

  

   最后笔者为沙普尔二世写一首赞语,作为他的盖棺定论。

  

  赞曰:世祖睿智自成,勇力天锡。幼承大业,勤政爱民。

  经文纬武,雄略中东,虽曰守成,实同开创。

  南破阿贼,血染黄沙;东却胡马,匈奴畏威。

  西击罗马,克复失地,君家父子,难撄其锋。

  杀尤利安,逐约维安,祖父之耻,一朝洗雪。

  外震强敌,内修文治,境内和乐,克致太平。

  其盛世景象,使后世想望流连,至於今不能已。

  赫克托尔曰:“为人君若此,夫复何求。”

  又曰:“萨珊之国力,尤逊罗马远矣,彼能破强敌复失地,而不得寸进尺,得陇望蜀,岂非圣君者乎?”

  於戏,何其盛欤!

===== 萨珊帝国前 10 位皇帝的世系图 =====

随着沙普尔二世的去世,萨珊帝国的第2黄金时代宣布结束,一个崭新的时代来临了。西面的罗马帝国,也随着提奥多西的称帝,进入了最后一个统一时代。本文的《第四季 天命之主—四世纪的强势中兴》宣告结束,后文将不再以《沸腾的火焰—萨珊波斯四百年》为题,而将以《十字架与火焰—君士坦丁堡与泰西封的双重奏》为题目,另开新帖,为大家叙述东罗马帝国与萨珊帝国的约300年恩怨。不过为了保持连续性,新文的章节将从第5季开始,欢迎各位读者继续捧场。

最后列出本季的年表。

309年,晋怀帝司马炽的永嘉3年,萨珊世祖章皇帝沙普尔二世出生,他的独特之处在于,他在出世之前就当上了萨珊皇帝。

311年5月,东帝伽勒里乌斯在尼科米地亚病逝;12月3日,戴克里先去世。罗马帝国陷入空前混乱。

312年,君士坦丁赢得罗马城下的米尔维桥战役,杀伪帝马克森提乌斯,统一罗马帝国西部。

313年3月,西帝君士坦丁与东帝李锡尼在米兰会晤,联合签署《米兰敕令》,结束了戴克里先发起的对基督徒的迫害。君士坦丁将异母妹妹君士坦缇娅(Constantia)嫁给李锡尼,以婚姻保证双方永结盟好。

320年,印度新月护王正式建立笈多帝国(Gupta Empire)。

324年,君士坦丁与李锡尼的内战爆发,最终君士坦丁赢得胜利,统一罗马帝国。同年,君士坦丁开始营建新都—君士坦丁堡。

325年,第一届基督教大公会议在尼西亚召开,史称【第一次尼西亚会议】(First Council of Nicaea),会后基督教分裂为主流的尼西亚派和少数派阿里安派。年仅16岁的沙普尔二世,率领1000名勇士,渡过波斯湾,荡涤阿拉伯半岛,彻底解决了阿拉伯人的威胁,因此获得【穿肩胛者】的称号。

330年,君士坦丁堡的营建工程竣工。亚美尼亚的梯里达底四世大王去世,他的儿子库斯洛夫三世即位,亚美尼亚陷入混乱。

335年,笈多帝国太祖新月护王去世,其子沙摩陀罗-笈多大帝(Samudragupta the Great, 335~375)即位,这位新君也称海护王。

336年,萨珊帝国出兵进攻罗马的阿米达要塞,新一轮的罗萨战争全面爆发。

337年,君士坦丁去世。他的3个儿子三分天下,二君-康斯坦提乌斯二世成了东罗马皇帝。沙普尔二世出兵进攻尼西比斯城,却最终无功而返。

340年,君家三兄弟的老大-君士坦丁二世,进攻小弟弟-康斯坦斯,却兵败被杀,康斯坦斯统一罗马帝国西部。于是罗马帝国由康斯坦提乌斯二世、康斯坦斯兄弟分治。

344年,沙普尔二世进攻东罗马帝国,没有占到足够的便宜。

347年,提奥多西大帝诞生。

349年,借小鹿的指引,匈人渡过莫提斯海,进入斯基泰草原。

350年左右,苏萨城及其周围的阿拉伯人叛乱,沙普尔二世对乱党进行了血腥屠杀,随即第3次围攻尼西比斯,但依然没能得逞。同年,罗马西帝康斯坦斯被乱党所杀,

353年,经过一系列战役,康斯坦提乌斯二世剿灭西部乱党,统一罗马帝国。

355年,康斯坦提乌斯二世册封堂弟尤利安为西帝,坐镇西罗马帝国。

358年,尤利安营建巴黎城。

359年,萨珊-匈尼特联军攻占阿米达。

361年,康斯坦提乌斯二世与西帝尤利安翻脸,康斯坦提乌斯二世起兵西征,却死在路上。尤利安作为君士坦丁家族的唯一男丁,成为罗马皇帝,戏剧性的统一罗马帝国。

363年,尤利安发动对萨珊帝国的东征。6月26日,尤利安在托玛拉战役中身亡,这次东征失利。东征军选举约维安为帝,旋即约维安与沙普尔二世签订《兴宁和议》,割让罗马在《尼西比斯条约》中获得的萨珊领土。

364年,罗马皇帝约维安神秘死去,大将瓦伦提尼安一世(Valentinian I)即位称帝,旋即册立弟弟瓦伦斯为东帝,罗马帝国再度呈现东西二帝并立的局面。

369年,在枋头-襄城战役中,前燕名将慕容垂以万余鲜卑骑兵,大破东晋名将桓温的5万重装步兵,桓温的晋军阵亡超过3万人。就骑兵的作用和双方统帅的层次来看,此战在世界骑兵战史中的重要性,肯定在阿德里安堡战役之上。罗马东帝瓦伦斯与西哥特领袖阿塔纳里希,在多瑙河上的船中,签订《河间和议》。

374年,匈人大举西征,进攻东哥特王国。

375年,印度笈多帝国太宗—海护王沙摩陀罗-笈多大帝(Samudragupta the Great, 335~375)驾崩,其子月护二世—旃陀罗-笈多二世(Chandragupta II)即位,也称超日王。年底罗马西帝瓦伦提尼安一世去世,其子格拉提安、瓦伦提尼安二世并立为西帝,整个罗马帝国共有3位皇帝。东哥特王国灭亡,国王埃尔马纳里希自杀。

376年,在匈人的驱赶下,西哥特两大领袖阿塔纳里希、弗里提格,各率领所部,渡过多瑙河,进入罗马帝国境内避难。

377年,在罗马暴政的压迫下,弗里提格率西哥特-阿兰盟军起义,反抗罗马帝国东帝瓦伦斯。

378年,东罗皇帝瓦伦斯率部离开安条克,去巴尔干围剿西哥特-阿兰乱党。8月9日,阿德里安堡战役爆发,瓦伦斯兵败身亡,罗军阵亡2/3。鉴于东部没有皇帝,西帝格拉提安派年轻将领提奥多西去东部收拾乱局。

379年,即东晋烈宗孝武帝司马曜的太元4年, 1月,罗马西帝格拉提安任命提奥多西为西帝。沙普尔二世去世,在位70年,享年70岁。

===== 本文终 =====
我还以为楼主要写萨珊与擫哒,与突厥,阿拉伯之间的冲突,没想到没了
qinyan2006 发表于 2013-6-25 14:47
我还以为楼主要写萨珊与擫哒,与突厥,阿拉伯之间的冲突,没想到没了
后边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