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最三国——一个乱世的欲望与宿命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7 22:03:03
作者:麻辣摇滚

据说,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三国。
  《最三国》,当然不是最好的三国,却是最锋利、最私人、最天马行空的三国。
  无论怎样,《最三国》只有一个。
  它属于今天,属于你我。
  那么,不妨从这一刻开始吧。
  
  
  
  
  
  
  
  
  
  
  
  天下三人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说起来都是静极生动。
  比如,东汉的那个末年,一个叫刘备的年轻人一直以来都在静静地等待,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尽管张角敢叫日月换新天这一年,刘备已经28岁了,可他除了每天斜卧涿县街头卖他永远卖不完的草鞋和草席外,剩下的时间就用来等待。
  没有人知道他在等什么。作为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的玄孙,刘备的等待成了涿县一道耐人寻味的风景。
  一个无人敢去说破的公开的秘密。
  其实那样的时代,很多人也都在等待,等待他们的人生会发生点什么。
  通常,这些人的人生乏味至极,空空如也,但是等待却构成了他们的人生价值。
  他们满怀期待地等待天上掉馅饼。等待某种激动人心的大事发生。
  刘备也是这样。
  
  很多年前,刘备还是一个口出狂言的孟浪少年。他指着老家东南的一棵大桑树说:我为天子,当乘此车盖。刘备说这话时,大桑树正枝繁叶茂,远远望去,像极了皇家的车盖。
  很多年后,刘备已是一个痴痴远望的忧郁青年。大桑树依旧枝繁叶茂,只是刘备的心情已是几度夕阳红。
  也许自己真的真的没有出息,也许人生只是一个以希望始以绝望终的轮回,马上就奔三的刘备惆怅不已。
  不过,世事总是峰回路转。就在有志青年刘备等得几近失望之时,他生命中最值得等待的那个人出现了。
  张飞。
  
  张飞当时是很粗很暴力地出现在他面前的。
  一般来说,这世上如果有人很粗很暴力地出现在另一个人面前的话,并不代表他们认识,而仅仅表明前者对后者看不顺眼。
  张飞就对刘备很看不顺眼。
  因为刘的寻寻觅觅凄凄惨惨切切。当时的刘备正站在一张官府贴出的征兵令前感时伤怀,觉得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那样的幽怨在张飞看来,很不男人。
  张飞的处事风格讲究手起刀落,一刀两断。他的长相也很好地配合了他的处事风格:一切器官往粗里长,往暴力方向长。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张飞很男人,刘备很不男人。但奇怪的是,他们在认识之后不久就勾肩搭背了。
  因为刘备的一颗心。
  不错,刘备的心是柔软的,可它是为天下苍生而柔软,这让张飞觉得,刘备也很男人。不仅很男人,而且很丈夫。
  他们决定悍然地走到一起,为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增添变数。刘备很有些幽怨地告诉张飞,他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的玄孙。虽说天下风云起四方,有枪便是草头王,但比枪更厉害的是出身。张飞毫无疑问对刘备的出身景仰得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因为说起来令人气馁,看上去霸气十足的张飞只是一个屠夫。他一生手起刀落,只让无数的猪们含恨九泉。
  
  当然,在张飞家那个后来永载史册的桃园内,还有一个男人表示要为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增添变数。
  关羽。
  事实上,五六年之前,关羽就为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增添变数了。
  他在老家杀了一个人。
  一个藐视他人存在的人。
  法律未能让这个人停止藐视,关羽让他停止了藐视。为此,关羽付出的代价是——
  浪迹江湖。
  一般说来,一个浪迹江湖的人是没有归宿的。为了让自己有归宿,关羽站在了这个桃园内。不过,在逃杀人犯关羽到此时还不明白自己这一举动的意义所在。对于他来说,从现在开始,他只是从一个江湖走入另一个江湖,从一个人漂泊走向三个人一起漂泊。仅此而已。而很多年之后,关羽那个被无数人念念不忘的优秀品质——忠义则源于他们此时手中的一碗酒。
  血酒。
  三人各自捧着融有三人鲜血的一碗酒,很豪迈地一饮而尽,为一段即将展开的陌生旅程壮行。在鲜艳桃花的映衬下,这三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看上去一副不抛弃、不放弃的表情,令人肃然起敬。
  作者:麻辣摇滚

据说,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三国。
  《最三国》,当然不是最好的三国,却是最锋利、最私人、最天马行空的三国。
  无论怎样,《最三国》只有一个。
  它属于今天,属于你我。
  那么,不妨从这一刻开始吧。
  
  
  
  
  
  
  
  
  
  
  
  天下三人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说起来都是静极生动。
  比如,东汉的那个末年,一个叫刘备的年轻人一直以来都在静静地等待,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尽管张角敢叫日月换新天这一年,刘备已经28岁了,可他除了每天斜卧涿县街头卖他永远卖不完的草鞋和草席外,剩下的时间就用来等待。
  没有人知道他在等什么。作为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的玄孙,刘备的等待成了涿县一道耐人寻味的风景。
  一个无人敢去说破的公开的秘密。
  其实那样的时代,很多人也都在等待,等待他们的人生会发生点什么。
  通常,这些人的人生乏味至极,空空如也,但是等待却构成了他们的人生价值。
  他们满怀期待地等待天上掉馅饼。等待某种激动人心的大事发生。
  刘备也是这样。
  
  很多年前,刘备还是一个口出狂言的孟浪少年。他指着老家东南的一棵大桑树说:我为天子,当乘此车盖。刘备说这话时,大桑树正枝繁叶茂,远远望去,像极了皇家的车盖。
  很多年后,刘备已是一个痴痴远望的忧郁青年。大桑树依旧枝繁叶茂,只是刘备的心情已是几度夕阳红。
  也许自己真的真的没有出息,也许人生只是一个以希望始以绝望终的轮回,马上就奔三的刘备惆怅不已。
  不过,世事总是峰回路转。就在有志青年刘备等得几近失望之时,他生命中最值得等待的那个人出现了。
  张飞。
  
  张飞当时是很粗很暴力地出现在他面前的。
  一般来说,这世上如果有人很粗很暴力地出现在另一个人面前的话,并不代表他们认识,而仅仅表明前者对后者看不顺眼。
  张飞就对刘备很看不顺眼。
  因为刘的寻寻觅觅凄凄惨惨切切。当时的刘备正站在一张官府贴出的征兵令前感时伤怀,觉得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那样的幽怨在张飞看来,很不男人。
  张飞的处事风格讲究手起刀落,一刀两断。他的长相也很好地配合了他的处事风格:一切器官往粗里长,往暴力方向长。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张飞很男人,刘备很不男人。但奇怪的是,他们在认识之后不久就勾肩搭背了。
  因为刘备的一颗心。
  不错,刘备的心是柔软的,可它是为天下苍生而柔软,这让张飞觉得,刘备也很男人。不仅很男人,而且很丈夫。
  他们决定悍然地走到一起,为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增添变数。刘备很有些幽怨地告诉张飞,他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的玄孙。虽说天下风云起四方,有枪便是草头王,但比枪更厉害的是出身。张飞毫无疑问对刘备的出身景仰得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因为说起来令人气馁,看上去霸气十足的张飞只是一个屠夫。他一生手起刀落,只让无数的猪们含恨九泉。
  
  当然,在张飞家那个后来永载史册的桃园内,还有一个男人表示要为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增添变数。
  关羽。
  事实上,五六年之前,关羽就为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增添变数了。
  他在老家杀了一个人。
  一个藐视他人存在的人。
  法律未能让这个人停止藐视,关羽让他停止了藐视。为此,关羽付出的代价是——
  浪迹江湖。
  一般说来,一个浪迹江湖的人是没有归宿的。为了让自己有归宿,关羽站在了这个桃园内。不过,在逃杀人犯关羽到此时还不明白自己这一举动的意义所在。对于他来说,从现在开始,他只是从一个江湖走入另一个江湖,从一个人漂泊走向三个人一起漂泊。仅此而已。而很多年之后,关羽那个被无数人念念不忘的优秀品质——忠义则源于他们此时手中的一碗酒。
  血酒。
  三人各自捧着融有三人鲜血的一碗酒,很豪迈地一饮而尽,为一段即将展开的陌生旅程壮行。在鲜艳桃花的映衬下,这三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看上去一副不抛弃、不放弃的表情,令人肃然起敬。
生逢其时
  
  
  
  曹操不令人肃然起敬。
  因为他出身不好,是宦官之后。
  虽然从生理学上说,宦官之后是一个伪命题,但是曹腾却把生理学踩在脚下,踩得这门在后世被广泛承认的人体科学“吱吱”乱叫。
  曹腾如此豪迈是有原因的——他不是一般人,是中常侍。他和张让等十常侍一起,成为影响中国政局的少数几个人。
  不错,中国的政局没灵帝什么事。尽管灵帝也很想影响它,可十常侍不答应。
  曹腾也不答应。
  曹腾只答应一件事——收曹嵩为其养子。n年后,一个叫阿瞒的男婴哭得惊天动地地来到人间,他就是曹嵩的儿子,曹腾的干孙子。又过了n年,这个叫阿瞒的小男孩有了一个正式的学名:曹操。
  当然了,曹操不令人肃然起敬的原因不仅仅因为他是宦官之后,还因为他的性格。
  比较浪荡,比较奸猾。
  曹操的叔父就亲自领教了他的奸猾。
  因为曹操算计了他。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曹操突然“中风”了。
  曹操其实不轻易“中风”的。就像这个世界上的阴谋诡计,用多了就不灵。可这一回,曹操决定在他叔父面前“中风”一把。
  曹的叔父果然上当了,他在第一时间向曹嵩汇报了此事。至此,这个一向以谆谆教诲侄儿走正道为己任的老实人失去了他哥哥曹嵩的信任,因为曹嵩随后见到的曹操是活蹦乱跳的曹操。这个看上去一脸无辜的儿子甚至向他倾诉了很多年来叔父对他的“栽赃陷害”。
  曹的叔父只能是一声长叹。
  
  许劭也一声长叹。作为汝南地区著名的人才观察家,许劭同志相人无数,心底早已是波澜不惊了,不过当他看到曹操的面相时,心里还是大大地惊了一下。
  “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这是许劭留给曹操的一句话,也是留给这个时代的一句话。因为随后不久,业已成年的曹操就开始了“我存在、我折腾”的生涯。他在就任洛阳北都区公安局长期间,把敢于违反宵禁、提刀夜行的中常侍蹇硕的叔叔给打了。随后曹操被提拔为顿丘县的县长,开始正儿八经地成为一个正县级干部。
  当然了,这样的时代,对曹操来说,一切都只是刚刚起步。要成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就不能安于当一个小小的县长。这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很快就明白,什么是他在这个时代最应该做的事情——不久,他带着五千人的部队杀奔颖川,在那里,一个时代的主旋律正唱得惊天动地,政府军和张梁、张宝的反政府军嘶杀得死去活来。
  曹操投身期间,那叫一个如鱼得水。他隐隐地感觉到,要做一个治世之能臣,那基本上是下辈子的事情了;要做一个乱世之奸雄,却他奶奶的生逢其时。虽然,打心眼里,曹操还是愿意做英雄不做奸雄的,可既然做英雄名额有限,老天爷不待见他,那就做一个奸雄好了。
 一个小虾的东奔西走
  
  
  刘备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做一个英雄。虽然他左张飞右关羽,屁股后面还跟着五百个来路可疑的乡勇,但是在这样的时代,他毫无疑问只是一个小虾。
  从小虾到大侠,究竟要走过多少千山万水,刘备不知道,也没人知道。的确,人生的很多时候,所谓的前途都是闭着眼睛往前走,走到哪里算哪里。功成名就了,那叫前途一片光明;身败名裂了,那叫没前途。
  重要的是往前走。
  不过对刘备来说,往前走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前方在哪里。虽然他有一个听起来吓死人的出身,但也有一个听起来吓死人的职业——卖草鞋的。在政府军主导的正面战场上,刘家军缺少一个冲锋陷阵的空间和方向。
  他只能带着五百乡勇依附于政府军,以一种可怜的力量证明自己可怜的存在。
  事实也的确如此。桃园三结义之后,刘备和他的兄弟们开始了依附生涯。先是跑到幽州太守刘焉那里效力,接着又跑到青州太守龚景那里效力,再接着又跑到广宗卢植处,试图在这位中郎将手下讨生活。就是在这里,刘备和曹操历史性地擦肩而过。这是一个小虾和另一个稍大一点小虾的擦肩而过,他们甚至没有照面,更没有对话,有的只是相同的欲望。
  和乱世称雄的野心。
  
  在关羽看来,刘备没有欲望,也没有野心,有的只是和他一样的漂泊。
  漂泊者是无根的。关羽对这一点非常有体验。刘焉、龚景、卢植都不是他们的根。卢植接下来的遭遇更是鲜活说明了这一点。
  他被抓起来了。
  不是被张角抓的,而是被灵帝派人抓走的。
  事实上,灵帝也不想随便派人抓走一个抗敌将领,但是黄门左丰不同意。因为他的欲望没得到满足。黄门左丰的欲望说起来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松平常的欲望。
  他要钱。向卢植要钱。这个被现代法律定义为索贿的行为就发生在抗敌前线。
  只是卢植将军漠视了这个朝廷小公务员的欲望。虽然左丰同志有一个钦差的背景在里头。
  很快,卢植就为自己的漠视付出了代价。左丰同志回去以后以向灵帝打小报告的方式让卢植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小人是不可以得罪的。
  代替卢植职位的是中郎将董卓。这个后来将一个王朝搞得分崩离析的人物此时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被装进囚车的卢植,一言不发。
  很傻,很天真。这是董卓对卢植的评价,但他不会说出来。一般来说,董卓不说没用的废话,也不对执迷不悟的人进行劝导。董卓的人生是杀伐决断的人生。语言对他来说是多余的。
  张飞也认为在这个世界上,语言对他来说是多余的。这个曾经靠屠刀说话的男人现在靠丈八点钢矛说话——他要上前砍死那些押送的军人。
  刘备拦住了他。
  虽然从世俗的意义上说,这是一个前卖鞋人对前杀猪人的阻拦,但是从未来学的意义上而言,它具有小不忍则乱大谋的意义。
  同样都是乱世浮萍,刘备却难得地具备了大局观。他告诉张飞,卢植被捕这件事,朝廷自有公论,咱没必要卷进去,还是再找人投靠要紧。关羽就是在此时才明确知道,刘备虽然有一个听起来吓死人的出身,但毫无疑问,他们有的只是同样的漂泊。
  作为一个资深漂泊者,关羽给出了一个兄弟们不妨漂泊到涿郡去的建议。
  这差不多是一个从终点再回到起点的建议。刘备很感慨:在这样的世道,要成一点事真的很难。
  哪怕是找一条一百年不动摇的大腿来抱都不可得。
  
  但是他们注定回不了涿郡了。
  因为董卓宿命般地赶过来与他们遭遇。当然历史的真相应该是,董卓被张角赶得满世界乱跑,最后跑到了刘备们的回故乡之路上。不遭遇也难。
  张飞的丈八点钢矛这次真正发挥了作用。董卓在钢矛的掩护下死里逃生。
  当董卓惊魂未定地出现在刘备面前时,后者只对他身体的一个部件感兴趣。
  大腿。
  虽然当此时也,董卓的大腿还有些动摇,不过刘备相信,n分钟之后,董大腿将坚固无比。
  将毫无疑问地成为一条一百年不动摇的大腿。
  刘备小心翼翼地靠近这条大腿。他向董卓表白了自己的出身,希望对方重视一下自己。
  董卓没有重视。因为董卓一向以来重视的不是历史,而是现实。现实情况是,所谓的刘皇叔只是个卖草鞋的,而他身后的五百乡勇与其说是在除暴安良倒不如说是在四处搞串联,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董卓决定,收起自己的大腿,严防死守刘备的靠近。
  张飞怒了。在张飞眼里,董卓的大腿跟猪大腿没什么区别,他本能地抡起钢矛,试图制造一起东汉末年骇人听闻的谋杀案。
  刘备再次拦住了他。心情复杂地拦住了他。
  不错,刘备是很痛苦。没有一个人在被他人忽略时会有好心情,但刘备的痛苦说到底是一个有大局观者的痛苦,这一点再次构成了他和张飞之间的区别。
  刘备当时冷冷地瞥过董卓,再冷冷地瞥过董卓的大腿,认定眼前这个傲慢的男人,到底没什么大出息。
  一个无视历史的人不可能拥有将来。刘备收拾旧心情,带着他的全部家底匆匆奔向下一个目的地——中郎将朱隽所部。
  他们之所以不再回涿郡理由很简单,涿郡在董卓防区,这一干人等不可能再为此人效力了。
  绝不。
有一种官叫县尉
  
  
  
  
  历史总是风云际会。
  在接下来政府军与反政府军的博弈中,那些后来注定要影响历史的人儿开始闪亮登场。曹操跟着皇甫嵩混,在曲阳让张角、张梁停止了呼吸。为此,曹操被提拔为济南的地方行政长官。先后担任过盱眙、下邳两县副县长的孙坚也克隆曹操的人生道路,带着一千五百多人下海杀敌,试图建功立业。事实上孙坚还真是有所收获。在与中郎将朱隽所部合围黄巾军余党的战斗中,孙坚同志身先士卒,率先登城,一个人砍死了二十多个敌人。他,也被朝廷提拔为一个郡司马。
  但是刘备一无所获。
  虽然刘备和他的追随者杀敌不可谓不英勇,这又能怎样呢?
  起点太低,朝中无人,这是刘备的致命伤,也是这个时代的致命伤。
  因此在接下来的很多时候,刘备和他的追随者闲站洛阳街头,茫茫然不知所之。
  直到有一天,一个叫张均的郎中遭遇了他们。
  这是一次致命的遭遇——三天之后,张均死了。
  不是刘备杀的,当然也不是张飞杀的,而是灵帝杀的。灵帝其实不忍心杀张均的,但是这样的时代,一个人要杀另一个人,理由太多了。在所有的理由中,忍心或不忍心是最无关紧要的。
  紧要的是,被杀者是否识趣。
  在十常侍看来,张均是太不识趣了。因为他敢跟十个人对抗,跟当时世界上腰杆最粗的十个人对抗——当其时也,张均在听完刘备声泪俱下的哭诉后,怀着满腔的革命热情进宫见灵帝。张均面见灵帝,一方面痛说刘备家史及其悲惨遭遇,另一方面将矛头指向十常侍。张均说“十常侍卖官鬻爵,非亲不用,非仇不诛,以致天下大乱。今宜斩十常侍,悬首南郊,遣使者布告天下,有功者重加赏赐,则四海自清平也。”
  张均说这番话时慷慨激昂、大义凛然,一副为大汉江山舍生取义的神情,灵帝却表情复杂,默不作声,一副首鼠两端的神情。
  不是他不想杀十常侍,而是他——杀不起。
  杀这十个世界上腰杆最粗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要命的问题还在于,灵帝不知道这代价究竟是什么——这是真正的可怕之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最大的恐惧不是知道了最坏的结果,而是不知道结果有多坏。
  所以,灵帝不想冒这个险。
  不错,大汉的江山是岌岌可危了,但是再怎么岌岌可危,那他奶奶的也是一种真实的存在啊。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灵帝不想做这个王朝的终结者——他对张均的慷慨激昂按下不表。
  十常侍没让他按下不表。他们找到了灵帝,然后在他面前齐刷刷地跪下了。
  跪得那叫一个源远流长——十常侍让灵帝做一道选择题:或者杀了他们,或者杀了张均。二选一,没有第三条道路。
  灵帝选择杀了张均。
  这实在是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张均到底太年轻,为自己的慷慨激昂付出了代价。灵帝则继续默然不语,看一个王朝在苟且偷生的道路上愈行愈远。
  唉,这样的时代,谁能够真正的人定胜天呢?
  没有。谁都不能够。
  
  一个月后,刘备在他的人生中迎来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官职。
  定州中山府安喜县尉。
  在帝国的官阶序列中,这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官职,差不多属于最后一阶了。
  没有人知道朝廷是出于什么原因要给刘备这么一个小官做。也许没有原因,也许张均之死让灵帝突然觉得应该有一个象征性的结果,也许是十常侍的权宜之举,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没人给刘备一个答案。
  刘备也不需要答案。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越是重要的人物才越需要答案,此时的刘备名不见经传,凭什么要朝廷给他一个答案呢?
  他只有接受。就像曾经接受命运给他所有种种“好”与“不好”的因果一样,“接受”是他的宿命。
  刘备走马上任了。
  
  四个月后,刘备忧伤地发现,他的公务员生涯竟然快走到头了。
  不是他做得不好,而是朝廷下了一个文件:凡是因为军功而擢升为官员的,一律淘汰下来。
  刘备这才明白,敢情四个月的公务员生涯是朝廷对有军功平民的一次官方奖赏——让你过把瘾就走人,根本没打算用一辈子。
  不过忧伤之余,刘备心里却还存了一些幻想:自己好歹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的玄孙,朝廷应当另眼相看吧。也许这小小的县尉还能继续做下去?
  但是很快,刘备的幻想被另一种担心所取代——他奶奶的,流落民间这么多年了,皇宫对他的皇亲关系是否有存档呢?要是没有,他又如何证明自己?
  自此,刘备开始逢人便说自己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的玄孙。在他看来,这是证明自己具备皇亲关系的一种有效途径——也许有朝一日,这话会传到宫里去,被皇上听到呢?这样的假设让刘备对自己的未来稍微有了一些信心。
  
  但是皇上没听到,另一个人听到了。
  督邮。
  当时的督邮大人正在安喜县考察工作,刘备亲自接待了他,然后习惯性地跟督邮说自己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的玄孙。
  督邮没有正眼看他。督邮的眼睛眯起来,看向无限远的某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刘备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他想了一下,又跟督邮汇报说自己和弟兄们与黄巾军战斗三十余次,“颇有微功”,因此才做了这县尉。
  “颇有微功”四个字刘备说得意味深长,既有自炫之意,也有委屈之情。他希望督邮能听懂自己的意味深长。
  可惜很遗憾,督邮没能听懂。因为他破口大骂了。他骂刘备伪称皇亲、谎报军功,正是朝廷接下来要淘汰的“滥官污吏”。 督邮破口大骂的时候张飞就在旁边,张飞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骂另一个人,就像骂自己的孙子一样。张飞怒了。
  一般来说,张飞在愤怒之后是要出手伤人的,只是这一次和上次一样,他依旧未遂。
  不是刘备拦他,而是刘备晕倒了。
  被督邮骂晕过去了。
  张飞只得出手救人。他伸出自己粗大的食指猛掐刘备人中——一刻钟后,刘备悲愤交加地醒来,长叹一声:我真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的玄孙啊,督邮他……他怎么不信呢?!
  
  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相信另一个人,有时候很难,有时候很容易。
  对督邮来说,他的衡量标准是银子。
  或者说,他只相信银子——有银子,刘备说什么在他听来那就是什么,哪怕是把自己说成汉景帝本人都没问题;没银子那就对不起了,说什么偏不是什么——晕过去也没用。别跟我来这一套,这年头,晕过去太容易了,双眼一闭往地上一躺就行——可这,有银子金贵吗?
  为了银子,督邮决定来一招狠的。他把县吏捉了去,严刑拷打,让他污告刘备害民。
  县吏没有污告。因为刘备在安喜县处处以皇叔爱民如子的高标准来要求自己,吃的还不如他好,他实在是不忍心污告。
  督邮于是加大了拷打的力度。如果说在此之前,督邮搞道刘备是以敛财为目的的话,那在此之后,则纯粹是以泄愤为目的了。什么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的玄孙,我要让你乖乖求上门来叫我爷爷。督邮做如是想。
  但是他很快就失望了。何止失望,简直是痛苦。
  因为找上门来的是张飞。
  张飞没有叫他爷爷,而是他叫张飞爷爷。
  第一次,细皮嫩肉的督邮知道被严刑拷打是如此的痛彻心扉,更何况拷打他的那个人是屠夫张飞。
  督邮晕过去了。真晕过去了。在张飞看来,督邮的晕姿一点都不飒爽。很臃肿,臃肿得像一头肥猪。
  应该这么说,张飞这一顿毒打不仅改变了他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刘备和关羽的命运。他们再也不能在安喜县呆下去了。毒打督邮那是要被问罪甚至问斩的,作为张飞的结拜兄弟,县尉刘备也是难辞其咎。
  他们只得又上路了。
  在这个时代,“在路上”似乎已经成为一个常态,特别是对梦想追逐者而言。而另一个严酷的事实是,定州太守在获知安喜事件后,很快就向刘关张三人发出了通缉令——厄运,再一次对他们如影随形。
  
慷慨激昂害死人
  
  
  
  
  
  刘陶哭了。
  在灵帝最欢乐的时刻。
  当时的灵帝正在自家后花园里与十常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真真一副欢乐颂的表情。当然,没有人知道灵帝心里是真欢乐还是假欢乐,但起码从表面上看,是欢乐的。
  十常侍也认为理当如此。因为历史的经验告诉他们,灵帝在他们面前不敢不欢乐——哪怕是强作欢颜,也要做好陪吃、陪聊、陪笑工作啊。
  谏议大夫刘陶却在这样喜气洋洋的时刻,哭了。
  他倒不是哭灵帝的“三陪”行径,而是为国势而哭。“国势不可为”不是一日了,自十常侍以天下为己任之后,很多对黄巾军作战有军功的军官们痛苦地发现,自己的下岗已是指日可待——因为他们无意间得罪了十常侍。
  在这样的时代,其实没有多少人愿意得罪十常侍的。十常侍之所以有被侮辱与损害的感觉,仅仅是因为索贿未遂。
  不错,朝廷是下令嘉奖有功人员,但随后十常侍授意出台补充文件:凡是因为军功而擢升为官员的,一律淘汰下来。
  毫无疑问这是一份意味深长的补充文件,其意味深长就在于,不能从正面去解读,只能从反面去理解——要想不被淘汰,拿银子说话。
  有人拿银子说话了,他们的官职得以保留;有人不肯或不屑于拿银子说话,结果只能是下岗。
  刘备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下岗的。皇甫嵩、朱隽等官员也在这样的背景下下岗了。
  帝国官场的黑暗让谏议大夫刘陶悲从中来。
  更让他悲从中来的是帝国局势。长沙的区星反了,渔阳的张举、张纯他奶奶的也反了。张举自称天子、张纯自称大将军,很有和帝国分庭抗礼的意思。谏议大夫刘陶闭上那双忧国忧民的眼睛,一个成语刷刷刷地跳入他脑海——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现在的国家形势,那就是燎原的形势啊……可要命的问题则在于,皇上不知道帝国大厦火势又起——十常侍隐匿了所有的告急奏章,只告诉灵帝天下太平,当前压倒一切的头等政治任务就是喝酒。且把酒言欢,看人生几何。
  刘陶终于痛哭流涕地跪倒在灵帝面前——他实在是不忍目睹了。悲愤交加的刘陶向灵帝指出了两个事实:一、天下危机,当前的形势不是小坏,而是大坏,帝国大厦火势正熊熊燃烧,他奶奶的都快烧到屁股了;二、十常侍祸国殃民,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灵帝面无表情地听罢,把酒樽重重一摔,心里忍不住一声长叹:
  又一个张均出现了。现如今,帝国怎么到处泛滥着廉价的慷慨激昂——这究竟是爱国还是救国?灵帝无法判断。
  十常侍逼他作出判断。他们又一次在他面前齐刷刷地跪下了。
  跪得那叫一个源远流长——十常侍让灵帝做一道选择题:或者杀了他们,或者杀了刘陶。二选一,没有第三条道路。
  灵帝举起酒樽,呵呵笑了,笑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笑完,他把酒樽一扔,喝令手下,让刘陶停止呼吸。
  
  但是很意外,刘陶没有停止呼吸。
  因为,司徒陈耽出手了。司徒陈耽在行刑手即将动粗的时刻,出手制作了其野蛮行径。
  当然了,这只能算是一次短暂的行刑意外,因为如果没有灵帝的最终首肯,行刑手随时可能再次动粗。
  陈耽便正气凛然地去见灵帝,然后说了几乎和刘陶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说这话时,陈耽可谓一脸的慷慨激昂。
  陈耽以为,任何人都会被自己的慷慨激昂所打动,只要他还是一个人。
  但是几天之后,当陈耽在牢里陪着刘陶一起喝下断魂酒时,他才突然明白,皇上不是人,是天子,天子是不可能明白人间的喜怒哀乐的……
  唉,在这个世界上,要成一件事,看来仅有慷慨激昂是不够的。有时候,慷慨激昂非但不能救人,还能害人。陈耽大彻大悟。
  只是这样的大彻大悟,来得太晚,也太沉重。晚到他都快停止呼吸,沉重到他以生命做抵押——真是令人不胜感慨、唏嘘之至。
  
  就在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如电光石火般转瞬即逝时,刘备的命运也在机缘巧合中发生着逆转。
  自从被定州太守通缉后,刘备带着关羽、张飞二人惶惶如丧家之犬般东奔西走,试图找到一个落脚点。但是定州已无他们的藏身之所。百般无奈之下,他们逃到了代州,躲在刘恢家里静观时局发展。
  时局发展的过程其实就是人头落地的过程。陈耽死了,刘陶死了,无数反对十常侍的人都死了。刘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觉得人生真是机锋处处,出头者必死。
  便韬光隐晦,不再出头。任张飞如何的蠢蠢欲动,拍桌子骂娘,刘备是我自巍然不动——直到有那么一天,刘备终于等来了命运的转机。
  那是朝廷终于知道帝国大厦火势凶猛的消息,灵帝也拍案而起,号令征剿。幽州牧刘虞带领人马杀气腾腾地奔赴渔阳,准备一举将张举、张纯拿下。刘备则混迹其间,一脸的精忠报国。
  这里交代一下,刘备之所以有机会效力于幽州牧刘虞,应归功于刘恢。是刘恢向刘虞推荐了刘关张三人,希望可以让他们有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刘虞答应了。刘虞认为,这样的时代,是为我所用的时代,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接下来的事实活生生帝证明,刘虞的选择是正确的。在渔阳大战中,刘关张三人可谓立下汗马功劳——张举、张纯都死翘翘了,渔阳重新歌舞升平。
  真正的歌舞升平。
  在一片歌舞升平中,刘备欣喜地发现,他人生的又一春来临了。因为战功卓著,他受到了朝廷嘉奖,从一个在逃通缉犯摇身一变为别部司马,守平原县令。
  不过,此战最大的受益者当属刘虞,他被封为了太尉。
  基本上可以这么说,这是一次两个审时度势者选择的胜利、眼光的胜利。因为不管是刘备还是刘虞,他们都提交了一份正确的答卷,并且还都获得了一个不错的分数。
有一个人汗流浃背了
  
  
  
  
  
  中平六年的四月,灵帝百感交集地死了。
  之所以说百感交集是因为他的帝王人生太过微妙、扭曲,令其不堪重负。
  但是很多人却还活着,各怀鬼胎地活着。
  毫无疑问,灵帝的死不是帝国危机的结束,而是一场更大危机的开始。
  有一个人汗流浃背了。
  何进。
  何进是大将军。一般情况下,他只让别人汗流浃背。因为他有这个权力。更重要的一点还在于他的妹妹是皇后,并且生了皇子辩,可谓权重一时。
  何进原本也以为,他的人生将从此顺风顺水,扶摇直上九万里,前程那叫一个不可限量。但人世间的事情,往往是电光石火,一不留神,因缘就会阴错阳差,前程万里转眼就成泡影,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起因是灵帝在拥有了皇子辩后的若干年,又有了皇子协——要命的是,后者不是何皇后所生,更要命的问题还在于,皇子协获得了灵帝他妈董太后的欢心。
  所以,尽管何皇后在得知自己有了竞争对手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地鸠杀了皇子协他妈王美人,但一切已无济于事。
  不仅无济于事,反而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了——董太后一边含辛茹苦地替含冤死去的王美人抚养皇子协,一边深刻地体会何皇后的毒蝎心肠。
  这样的体会对何皇后来说是致命的。因为董太后将其体会心得一一告诉了灵帝,而渐有所悟的灵帝在其生命的最后时刻,终于做出了一生中最重大的决定:改立皇子协为太子。
  事实上灵帝为这个决定用尽了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力气。他气若游丝地宣何进进宫,称有要事交代。
  何进满怀希望地进宫了。他理解灵帝口中的要事当是向他托付江山社稷:作为当朝第一大将军,又是皇子辩的亲舅舅,他不保驾护航谁保驾护航啊?
  不为别的,就为他手中握有重兵。
  
  但是何进不知道,灵帝并没有看中他手握重兵,而是害怕。
  害怕他手握重兵。
  奄奄一息的灵帝难以想象当皇子协荣登大宝时,何进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灵帝看来,这个屠夫出身的大将军将永远和刀在一起,和他不可告人的欲望在一起。
  因此去势成了灵帝的不二选择。去何进大将军之势,换而言之就是去除他的兵权。但——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的既得利益。何进也不例外。
  灵帝夜不能寐了。
  准确地说他咽不下最后一口气。这个一生不能自主的男人在尝试着在最后时刻为自己做一把主时悲哀地发现: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而他手头缺少的,正是枪杆子。
  
  中常侍蹇硕却认为,枪杆子从来没有离开过灵帝。
  何进拥有的只是枪杆子的使用权,但所有权永远属于灵帝。蹇硕通俗易懂地告诉灵帝,你只是把枪杆子借给了何进,他要是不还,他奶奶的宰了他不就完了吗?
  灵帝幡然醒悟。
  是啊,这个世界上有规则,也有潜规则。一件事情要是按照规则走不通那就按潜规则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句话——何进必须离开枪杆子,不管是死是活。
  暗杀何进由此被提上议事日程。蹇硕充当了此次暗杀行动的总指挥官,灵帝则是幕后旁观者和——
  诱饵。
  灵帝躺在龙床上给何进发出一道有诱惑力的指令,请他速来宫中商谈要事。与此同时,刀斧手于宫中隐蔽处埋伏,一旦何进靠近,立马让他人头落地。
  
  何进满怀希望地向宫中走。就像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遐想着前方有一个诱人的大蛋糕在散发香气,吸引他们前行。
  毫无疑问,这样前行的脚步是坚毅而不容置疑的,充满了百折不挠的意味,似乎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可以阻挡。所以一般情况下要是不出意外,何进必将人头落地。
  但是,意外的情况还是出现了。正当这个牛逼哄哄的大将军在赴死之路上撒腿狂奔的时候,一个叫潘隐的司马于宫门处拦住了他,并将如此惊天大阴谋以耳语的形式告诉了他。
  何进马上悬崖勒马,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撒腿狂奔。当然这回的方向是反的,他狂奔回府,急招近臣密友商议趋福避祸之道。

要做意见领袖
  
  
  
  
  
  曹操刚刚地站了出来。
  虽然曹操屡立军功,眼神里充满了不可一世的光芒,但何府在座的很多人还是藐视了他的存在。
  因为此时的曹操只是一个典军校尉。在高官云集的何府内,一个典军校尉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
  不过曹操打定主意要当一个意见领袖。
  在任何场合下,争先恐后地成为意见领袖,这其实是成功人士之所以会成功的重要因素。
  曹操就具备这样的因素。
  所以,很多年后他成功了。
  当很多年后,何府在座的很多人都成了历史的过客或者云烟后,只有曹操成为了影响中国政局走向的重要人物。细究起来,应与他此时在高官云集的何府内刚刚地站出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曹操站出来是反对众人意见的。众高官在此前经过紧急磋商后一致认为,宦官们蠢蠢欲动,必须先下手为强,把他们全都消灭了,否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其宰割。
  曹操大声说“不”。曹操认为,宦官们蠢蠢欲动不是一两年的时间了,要是很容易就能消灭他们,早干吗去了?如今十常侍已然坐大,宦官群体遍布朝廷,此时妄议消灭,只怕到时候被消灭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自己。
  何进的脸马上就变绿了。
  在他看来,这不是真理之争,而是尊严之争。曹操是个什么东西,敢以一人之言否定集体智慧,这不是藐视大家伙儿的智商吗?何进很快以一个大将军的口气告诫这个年轻人: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件事情是很重要的。一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二是知道自己的智商。
  曹操笑了,笑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见过幽默的人,没见过如此幽默的人,曹操以为何大将军可以兼职当笑星了。
  但是何进不笑。他的脸越来越绿,在场的某些人开始为曹操的命运而担忧,因为传说中何大将军在杀人之前,脸色会绿得像只绿毛龟。而此情此景,傻子都看得出来,一只绿毛龟正在何进的脖子上缓缓成型。
  曹操最终却是安然无恙。
  不是他服软了,而是世界乱套了。因为从这一刻开始,随着某个人呼吸的停止,何进的命运开始进入倒计时。他被迫不与曹操为敌,而与命运为敌了。
  ——灵帝死了。
  在等待何进等得望眼欲穿却始终不见人影之后,灵帝幽怨而寂寞地死了。以蹇硕为首的十常侍面对灵帝的遗体,突然间顿悟了一个人间真理: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一切都要靠自己。
  靠自己的双手去——
  杀人。
  第一个要杀的人当然是大将军何进了。蹇硕矫诏再宣何进入宫,以定后事。
  当然了,没有人知道这既是灵帝的后事,其实也是何进的后事——蹇硕再一次磨刀霍霍向何进,意欲重演请君入瓮的故事。
  不过,何进还是知道了这一切,因为线人潘隐在第一时间向他做了汇报。潘隐跑进何府气喘吁吁地说,何大将军如再进宫,将会亲眼目睹皇子协在十常侍的拥护下隆重登基的盛况,然后就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何进当然知道这“再也看不到什么”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很多人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除了曹操。
  
  此时的曹操似乎已被何进遗忘,也已被众人遗忘。
  虽然在四分之一柱香之前,何进一怒之下想杀了曹操这个狗娘养的,但是在四分之一柱香之后,何进只想杀了蹇硕这个狗娘养的。当然如果还有可能的话,何进愿意把剩下的九常侍也给杀了,以成一世英名。
  只是刀在手,不等于头颅在手。大将军何进手握钢刀,不知道该如何取下那些他想要的首级。
  曹操知道。
  曹操不仅知道,他还再次刚刚地站了出来。
  因为他又要发言,又要充当意见领袖了——迎着何进及众高官们不屑与冷漠的目光,曹操开始侃侃而谈。
在这个机锋处处的夜晚
  
  
  
  
  曹操说,现在的问题不是和十常侍决一死战的问题。如果光看到这一层,那叫一叶障目、舍本逐末、缘木求鱼、南辕北辙……总之,现在的问题是纲举目张的问题。纲在哪里?在正君位。也就是说,君位问题是当前的首要问题,谁坐君位?是皇子辩还是皇子协?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那是要人头落地的。诸位有没有想过,如果是皇子协继君位,我们此去,便是谋反!
  一阵沉默。
  这是含义复杂的沉默。虽然在场之人没有不认同曹操所说的,但谁也没公开站出来表示支持。
  这是自尊使然。
  当然这沉默还有更深的一层含义,那就是接下来该怎么办?谁都不知道。
  或许曹操知道。可曹操要是不主动说出来,没有人会求他说出来。
  还是自尊使然。
  曹操主动说了出来。无疑,这是一个成大事者的能屈能伸,也是一个意见领袖不放过任何机会的一次酣畅表达。
  曹操说,当今之计,就是要先立皇子辩为君,然后奉旨诛杀十常侍等阉竖。这样做,才叫纲举目张、名正言顺。十常侍若负隅顽抗,那我们就问他们一个谋反罪!
  曹操此言一出,一切似乎如水银泻地,水到渠成了。何进也终于对此人刮目相看。
  他采纳了曹操的建议。
  不错,何进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但是在自家性命与所谓的自尊心之间,何还是选择了前者。
  更何况曹操建议所带来的不仅仅是性命问题,还有荣华富贵问题。
  有一个人则在此时当仁不让地粉墨登场了。
  袁绍。
  此时的袁绍只是个司隶校尉,差不多和曹操一样,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主。虽然他有一个当司徒的爹,但在高官云集的何府内,一个司隶校尉同样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
  袁绍便不发言。
  他只行动。
  乘曹操话音刚落,何进点头暗许之时,袁绍请战了。袁绍奋然表示,为了确保皇子辩为君,愿领精兵五千杀进宫去,强扶皇子辩上位。
  在何进看来,这应该是一个时代的不由分说,也是一个人建功立业的开始。何决定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这样的时代,是不是还是枪杆子说了算。
  
  枪杆子果然所向披靡。
  在灵帝的灵柩前,被连夜叫起的文武百官们惊讶地发现,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不是传说中的皇子协,而是惊魂未定的皇子辩。他看上去像是刚从被窝里拉出来,又像是刚刚从噩梦中醒来,一脸的睡眼睲松和茫然无措。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此前的皇子辩其实已做好“人生不过如此”的心理准备,因为十常侍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不被他们看好,苟全性命于乱世已属万幸,哪还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但是在这个机锋处处的夜晚,一切都已改变。枪杆子在一瞬间改变了皇子辩的人生轨迹,他被不由分说地按在了龙椅上。
  文武百官们也被不由分说地责令向新天子山呼万岁。
  一个新时代貌似在这个诡异的夜晚开始了它的序幕部分。
  有欢乐,必有悲凉;有加冕,必有血泪。蹇硕的人头很快落地,杀他的人不是袁绍,而是——
  中常侍郭胜。
  这郭胜说起来也是十常侍之一。但是他识时务,知进退。眼见得袁绍领五千人马团团围住宫中,皇子辩在龙椅前心安理得地坐下,他便明白,该拿蹇硕开刀了。只有杀了此人,才能救自己。
  不错,在这个世界上,所谓的划清界限一刀两断都是要真刀真枪去划的,不划出血来不作数,不划出人头来不作数。
  关于这一点,郭胜不仅明白,还身体力行。
  同样明白这一点的人还有很多。
  比如蹇硕手下的禁军。他们集体向袁绍投降。投降仪式搞得很隆重,很有些弃暗投明的氛围。
  宜将剩勇追穷寇。在革命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何进向袁绍下达了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指令。对于这样的指令,曹操没说什么。虽然他先前反对将宦官们一网打尽,但那是基于当初的特殊情况不宜轻举妄动——现在形势完全变了。不是西风压倒东风,而是东风不由分说要压倒西风。
  毕竟,现在的天子是何大将军掌控的天子,枪杆子是何大将军掌控的枪杆子,反动派除了惶惶不可终日外一无所有,凭什么还让他们继续呼吸?没理由嘛。
  曹操凝神静观,看一场好戏如何圆满地收场。
  
  
剧情出现了意外
  
  
  
  
  
  
  
  剧情出现了意外。
  何后出手了。在十常侍余下数人的脑袋岌岌可危之时,何后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哥何进说,革命的首要问题是要分清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张让等人是我们的敌人吗?错,他是我们的恩人!没有他们,出身微寒的我们就不可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想想吧,是谁把我们扶上马再送上一程的?……做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可是,想杀害我们的也是张让等人。
  何进的头脑还算清楚。
  错,想杀我们的人已经死了。他叫蹇硕。
  何后的语气冷冷的。
  真的只是他一人?
  首恶必办,协从不问。记住我一句话,给人出路就是给自己出路。
  那,好吧。
  何进妥协而出。
  
  正所谓人世间的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何后之所以要出手救张让等人,是因为他们在此前跪在了她面前。
  当然,何后不是心软之人,她不是不知道放虎归山的道理。但现在的情势是,新天子是自己的儿子,大将军是自己的哥哥,总而言之一句话,天下就在自己的掌心中。何后以为,几个宦官杀与不杀,都无碍大局了。
  所以她最后的选择是不杀。
  就像她对何进所说的,给人出路就是给自己出路。笼络了十常侍的人心,也就笼络了天下人的人心,而现在政局甫定,需要的是人心思定,而不是人心思乱。何后为自己“大手笔”的选择暗自喝彩。
  
  袁绍也为其喝彩。
  但喝的是倒彩。
  袁绍以为,天下人心不是妇人之心,更不是妇人之仁。老话说了,斩草是要除根的,否则后果不是一般的严重的。至于说到现在的天下人心,不是人心思定,也不是人心思乱,而是人心思杀——人人欲尽诛十常侍而后快。袁绍表情沉重地告诉何进,如果不斩草除根的话,恐怕我们今后都要死翘翘,死在这帮宦官手里。
  何进笑了,笑得一脸阳光。他斩钉截铁地告诉袁绍,他的眼光要比他妹妹远大。因为他要杀的不是蹇硕一人,而是蹇硕全家,是他奶奶他的九族——什么叫斩草除根,这就是斩草除根!
  袁绍还想说什么,何进用一个“你别烦,再烦我揍你”的手势让他闭嘴。
  袁绍一声长叹,觉得人生真是机锋处处,不知什么时候,命运的屠刀就会砍杀过来,而他除了等待竟别无选择。
  
  董太后永远的一脸威仪。在她感觉,那是母仪天下的意思。
  只是这一天,她的威仪看上去不大对头,有些慌张和虚弱。
  这一点,被张让看出来了。
  张让明白董太后的慌张和虚弱,因为他自己刚刚经历过。两个人其实都需要面见对方,因为彼此都有这个诉求。
  便相见。地点是在董太后宫中。
  变天了。起风了。
  董太后无限感慨。
  张让匍匐地上:天永远是大汉的天,风永远是大汉的风,太后永远是奴才的太后。
  可惜,老了。是老太后了。
  老太后也是太后。老太后胜过新太后。
  是吗?这话你对新太后也说过?
  奴才……没有。
  为何没有?是不敢吗?
  是。
  呵何,你倒也实诚。
  奴才不是实诚,是痛彻心脾。
  为何?
  天下永远是大汉的天下,太后永远是奴才的太后。但是太后现在,没权了。奴才每念及此,真是痛彻心脾啊。
  你也知道痛,看来还是个人。
  奴才不是人,是狗。无限忠于太后的狗。
  其实,现在需要的不是忠心,而是智慧。
  奴才有智慧。
  哦,说来听听。
  ……
  
  第二天,朝堂之上,谁都没有预料到,几件大事会在一瞬间发生:
  张让等人重新参与朝政;
  皇子协被封为陈留王,国舅董重被封为骠骑将军;
  董太后宣布垂帘听政。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猝不及防,让何进和他的妹妹觉得天又变了。不错,龙椅上坐着的依旧是辩天子,但他基本上就是个傀儡,除了不知所措还是不知所措。要命的是董太后要当这个家了,骠骑将军董重则想从何进手中抢夺枪杆子以保家卫国。毫无疑问,在这过程当中,一定会伴随着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的,只是不知最后胜出者谁。有那么一刻,何后心里很有一丝悔意——
  他奶奶的,笼络十常侍人心这步棋算是走错了。
  因为他们的心已经不是人心,而是狼狗的心。
  
 现在的大腿,还是何太后粗
  
  
  
  
  
  酒。
  红酒。
  像血一样红的酒。
  比血还要红的酒。
  捧在何后的手上,却没有捧在董太后的手心中。
  因为董太后不屑于和何后干杯。
  这是一桌丰盛的酒席,这酒席,是何后为董太后设的。虽说是酒席,座上客却只有二人。
  何后。
  董太后。
  这是两个女人。
  两个处在权力巅峰的女人。
  两个心怀叵测的女人。
  它们的心思不在酒上,在对方的心里。她们彼此都想知道,对方心里装着什么,就像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人,迫切地想知道他人心里的小秘密。
  却是永远也不知道。
  能够知道的,只是欲望。
  所以,当欲望与欲望交锋时,酒就不再是酒。
  而是血。
  何后看着杯中酒,不敢断定流淌在其中的是董太后的血,还是她自己的血,或者兼而有之。
  董太后看上去一脸傲然,仿佛胜券在握。
  一刻钟后,依旧端着酒杯向董太后敬酒却遭冷遇的何后幽幽地提出一个建议——
  让政治的归政治,女人的归女人。不如把酒言欢,共叙天伦之乐。
  董太后无语。
  何后举例说明:想想吧,吕后是怎么死的?自古以来,女人干政就没有好下场。
  董太后终于端起了酒杯。
  但是,她没有喝下去,而是将它泼向了何后。
  何后一瞬间拥有了一脸的酒水,以及酒水覆盖下的冷若冰霜。
  你会付出代价的。
  何后抹去脸上的酒水,抹不去的依然是酒水覆盖下的冷若冰霜。
  每个人都会付出代价。就像你说的,女人干政决没有好下场。别忘了,你才是最大的干政者。
  董太后满脸沧桑地离去。
  一桌酒席寂寞无主。
  
  在这个世界上,因果轮回的报应那真是屡试不爽。何后为她的一番话遭到了酒水上脸的报应,同样地,董太后也为自己的泼酒之举遭到报应。
  只是她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狠。第二天,这个试图垂帘听政的女人惊讶地发现,她今后不仅不能问鼎政治,还失去了继续在宫中居住的权力。
  不错,她是有一个当骠骑将军的兄弟。但是称号在手不如刀枪在手。何进何大将军以一次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行动告诉这个苍老的女人——一切都过去了,她以及她的时代,都随着灵帝的逝去而逝去。太后?老太后?称号而已。
  重要的是枪杆子和刀把子。那句话是这么说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太他妈的牛逼叉叉了。
  接下来董重死了。
  是自杀而死。这个只当了几天骠骑将军的男人死前终于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抓兵权要趁早,否则就会死翘翘。
  两个月后,已被迁到河间居住的董太后也死了。是被杀死的。这个当了几十年太后和老太后的女人死前也明白一个道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
  张让等人却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接着活下去。张让总结,他们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让脑袋立在脖子上不掉下来是因为每一次都捡最粗的大腿抱。
  但这一次,张让认为自己看走眼了,以为这个世界上,董太后的腿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粗,却不知时移世易,董太后的腿已不是当年的腿。
  不过,抱错腿没关系,重要的是下一次抱对就行。张让等人见董太后已经人间蒸发,顿时明白下一次切不可再表错情。
  现在的大腿,还是何太后的粗。
  但是,此时此刻,何太后的腿在张让等人眼里已然变成了凶器,他们不敢再轻易地抱上去——毕竟自己偷情在先啊——政治偷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耻的偷情。想当初何进磨刀霍霍向他们,是何后刀下救人,让他们得以苟延残喘。可自己怎么就干出有奶便是娘的勾当呢?
  便忏悔。
  便将功补过。
  便另辟蹊径。
  何进的弟弟何苗一夜间发现自己成了富贵中人,因为张让等人玩命地巴结他,向他贡献了数不清的金银宝贝。何苗明白,这是他们有求于他。这样的发现让他兴致勃勃,也让他跃跃欲试——敢情,自己还有这等价值,可以左右他人的生死。自此,何苗有空就往何太后处跑,为拯救张让等人的性命做出不懈努力。
  何太后原本对张让等人的始乱终弃很有些幽怨情结的,恨不得诛之而后快,可禁不得何苗再三再四的软磨硬泡,也终于软下心肠来,饶了他们的性命。
  
  但世间事,常常是天不杀人,人自取祸。在发现脖子上的脑袋安然无恙后,张让等人竟又干出一件足以让他们死上一百次的祸事来。而要命的是这一回,连袁绍也怒不可遏了,袁绍找到何进,慷慨激昂地表示——十常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他是实在忍不下去了。
  
比权力更锋利的是人心
  
  
  
  
  
  祸自口出。
  张让不知哪根神经搭牢了竟四处嚷嚷董太后是被何进派人杀死的,还扬言人世间的事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何进不要脸了,所以天下无敌。
  他比何进还不要脸,那叫至贱者无敌,赛过天下无敌。
  没有人知道张让等人为什么要这样说,就像没有人知道世上某些人为什么要找死。
  袁绍拔出了他的宝刀,从刀头到刀尾细细看了一遍,只看到一片寒光。
  但是刀没有砍下去。
  如果袁绍年轻十岁的话,张让一万颗头颅都落地了。只是现在,袁绍明白,刀不是世界上最锋利的东西。比刀更锋利的是权力,比权力更锋利的是人心,比人心更锋利的……没了。
  袁绍就找到了何进,开始慷慨激昂。
  何进没有表态。
  一般来说,一个人不表态不代表他没有想法,而是太有想法了。想法太多,难以取舍,所以表态也难。
  何进去见一个人。
  何太后。
  他以为,何太后会像他一样,出离愤怒,然后给张让等人一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死法。
  但是没有。
  何太后只给他一声轻叹:是不是在这个世界上,杀一个人是解决仇恨最快捷的办法?
  太后以为他不该杀?
  不。该杀。
  那为何不杀?
  有一天你会明白,即使你拥有最高权力,也不能想杀就杀。杀,不由自主;不杀,也不由自主。
  
  不用等很久,何进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妹妹何太后原来是为所谓的天下考虑。给出的理由是先帝新弃天下,此时诛杀旧臣,不吉。
  何太后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就像人世间的许多事,在慷慨激昂的表述之后都可以穿上一件正义的外衣。
  但是何进不明白的一个事实是,其实在一个时辰前,他的弟弟何苗曾火速赶到宫中,向何太后灌输了这一套理论。只是没人知道这一套理论的原创者是谁。何苗不会说,打死他也不会说。
  何进黯然而出。这样的时刻,他终于和袁绍一样明白了,刀不是世界上最锋利的东西。比刀更锋利的是权力,比权力更锋利的是人心,可比人心更锋利的又是什么呢?
  何进不知道。
  
  袁绍现在知道了。
  他以为,还是刀。
  更多的刀。
  他建议何进,邀集天下英雄带兵进京,将十常侍乱刀砍死。如此,何太后将不会怪罪到何大将军头上。
  何进点头。在他看来,这的确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消灭了敌人,又开脱了自己,更重要的是堵住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十常侍是天下人所杀,说明他们确实是天下人人欲尽诛之而后快的。
  不过,有一个人却摇头了。
  主簿陈琳。
  因为他看到了刀。
  主簿陈琳不仅看到了刀,还看到了隐藏在无数刀锋后面的人之欲望。在他看来,那是恶之花,是地狱之门,是一个摇摇欲坠王朝的难以承受之重。主簿陈琳声泪俱下地劝谏何进,现在的时代是天下英雄起四方,有枪便是草头王。这些英雄和草头王齐聚京城的话,他们看到的是什么?是一个王朝的软弱和忧伤、混乱和不堪啊。他们怎能不蠢蠢欲动,不有所作为?清君侧从来都是国之大忌,怕就怕君侧未倒君先倒,到时候悔之晚矣……
  
  何进“哈哈”笑了。
  笑得很豪迈。
  这是一个高智商者对低智商者的嘲笑。
  何进笑陈琳什么都想到了,却唯独有一人没想到。
  他。
  何进。
  他何进是什么人啊?是大将军,是一个帝国的最高军事统帅,还怕什么草头王和所谓的英雄。再说这世界上有英雄吗?没有嘛,真要有的话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何进何大将军!
  总而言之,在京城,不,在整个帝国,他何大将军都具备绝对的震慑力量。
  何进怒目向陈琳,表情决绝而不容置疑。
  
  就在这一片纷纷攘攘中,曹操再次出手了。
  曹操总是这样,在历史的紧要关头出手,试图改变历史前进的方向。
  历史的车轮向左走还是向右走,有时候似乎只取决于一个人的力量。曹操愿意做那最后的裁决者。
  但是很显然,这一次,他没能做成。
  因为何进的意志及其手中的权力制止了曹操的建议——曹操当时给出的建议是这样的:杀鸡焉用牛刀,要让宦官们死,找人暗杀就可以了。要没人的话,他愿意做那杀鸡刀。用不着召外兵进京,否则事未成,宦官们却早已知晓,“吾料其必败也”。
  曹操没想到,正是自己最后这一句“吾料其必败也”让何进破釜沉舟要去干一件注定让这个帝国走向混乱的事情,因为何进要证明自己的智商。究竟曹操高还是他高,一切看结果。
  曹操闭上眼睛,不想看结果。因为结果他其实早已经预料到了——在他看来,这个帝国走向分崩离析的日子,已是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