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新加坡作战之回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6 08:38:44
提要  
黎明文化事业公司编译部 [中国]  
[出自《日军新加坡作战之回顾》] 1951  



  一、日军对英美战争的准备是从一九四○年(昭和十四年)九月六日开始的,当时的日皇御前会议决定于十月下旬完成准备,为了生存,不惜与美国一战。一九四一年元月在台北成立了作战研究组策划对马来亚作战。这个研究组的责任是在六个月内搜集到与热带作战有关的一切情报资料——陆军部队编组、装备、作战指导、补给、卫生、占领区管理、战略、战术以及地理资料等在内。开战前曾举行两次大演习,一次在鹿儿岛,另一次则在华南地区,研究组编撰一本名为《作战必读》的小册子,在部队登船时分发官兵阅读,使他们认识热带作战的状况与应注意事项。  
  二、日军参加马来亚作战的主要兵力为日军第二十五军,辖第五、第十八、近卫等三个师团,战车一旅团(战车八十辆),火炮约四百门,战车约一二○辆,官兵人数约六万人。航空部队计陆军航空机四五九架,海军航空机一五八架。海军南方舰队巡洋舰一艘、驱逐舰十艘、潜水艇五艘。  
  三、英军兵力计马来亚军所属第三军团之英印军第九师、十一师、澳洲军第八师(两个旅)、印军第二十八、四十四、四十五、五十三、五十四旅,马来义勇军两个旅,要塞炮及野战炮约九百门,官兵人数约一二○、○○○人,装甲车二五○辆。空军各式机二八○架,海军战斗舰二、巡洋舰一、驱逐舰七、潜水艇五。  
  四、日、英双方兵力对比:兵员为一对二,火炮一对二,战车及装甲车一对二,飞机二对一。  
  五、日军对英军的防卫状况判断获致三点结论:  
   1.新加坡的防御重点在海正面,防卫十分坚强但后方防御则十分薄弱。英军将在马来半岛纵横一千一百公里的战线上实施迟滞作战以争取时间从英国本土调派增援部队前来以增强防守力量。  
   2.其空军兵力薄弱,这表示英国可能相信日军不会在一九四一年十一月至一九四二年三月之间发动攻击,因这期间是东北季风盛行期间。  
   3.英军主力配置于马来亚中部,特别是吉打省与哥打巴鲁附近地区。英军可能在泰马边境抗拒日军,并可能在日军登陆时或登陆后发动反击。  
  六、日军在策订作战计划前曾由作战参谋乘侦察机深入马来半岛侦察,归来后即决定作战计划,其大要如下:  
   1.第五师团主力同时于宋卡以及大年登陆,第十八师团以有力之一部登陆攻击哥打巴鲁。  
   2.第五师团主力登陆后立即向霹雳河之线攻击前进,占领河上诸桥梁以及亚罗士打机场。  
   3.第十八师团部队登陆后沿东海岸向前挺进,到达关丹后待命。  
   4.近卫师团初期归第十五军序列,先由陆上或海上运输进入泰国,然后南下越过泰马边界于第五师团之后集中,依状况随第五师团跟进或交互跃进。  
  七、日军第五师团主力及第十八师团之佗美支队于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分别至宋卡、大年、哥打巴鲁登陆后,沿马来半岛东西两岸向南挺进,十二月十二日突破芝特拉,占领亚罗士打,十二月九日占领槟榔,佗美支队沿东岸直下关丹然后横遏半岛至卡江。第十八师团主力船运至宋卡登陆(一九四二年一月二十三日),随后由汽车运输至柔佛海峡参加新加坡攻略战斗。第五师团先头部队于四二年一月三十一日冲进丰盛港,兵临柔佛海峡,结束了马来半岛的攻夺并准备对新加坡的攻击。  
  八、新加坡攻击战准备时间约一周,自二月九日零时起至二月十五日英日军指挥官于锡山会面商谈投降条件止,作战期间刚好一周。争夺战过程中以争夺瞰制新加坡全岛的锡山会战最为激烈。日军自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登陆宋卡至翌年二月十五日英军投降占领新加坡,全战役期间约七十天,十年辛苦经营的新加坡不破要塞,终于被击破。  
  九、日军自认新加坡的攻克,乃是日军的一场最大胜利,俘虏英军约十万人,武器装备不计其数。日军在新加坡争夺战中亦伤亡约五千人,如以全马来亚战役计则伤亡在九千至一万人之间。  
黎明文化事业公司编译部 谨识  
一九八七年六月提要  
黎明文化事业公司编译部 [中国]  
[出自《日军新加坡作战之回顾》] 1951  



  一、日军对英美战争的准备是从一九四○年(昭和十四年)九月六日开始的,当时的日皇御前会议决定于十月下旬完成准备,为了生存,不惜与美国一战。一九四一年元月在台北成立了作战研究组策划对马来亚作战。这个研究组的责任是在六个月内搜集到与热带作战有关的一切情报资料——陆军部队编组、装备、作战指导、补给、卫生、占领区管理、战略、战术以及地理资料等在内。开战前曾举行两次大演习,一次在鹿儿岛,另一次则在华南地区,研究组编撰一本名为《作战必读》的小册子,在部队登船时分发官兵阅读,使他们认识热带作战的状况与应注意事项。  
  二、日军参加马来亚作战的主要兵力为日军第二十五军,辖第五、第十八、近卫等三个师团,战车一旅团(战车八十辆),火炮约四百门,战车约一二○辆,官兵人数约六万人。航空部队计陆军航空机四五九架,海军航空机一五八架。海军南方舰队巡洋舰一艘、驱逐舰十艘、潜水艇五艘。  
  三、英军兵力计马来亚军所属第三军团之英印军第九师、十一师、澳洲军第八师(两个旅)、印军第二十八、四十四、四十五、五十三、五十四旅,马来义勇军两个旅,要塞炮及野战炮约九百门,官兵人数约一二○、○○○人,装甲车二五○辆。空军各式机二八○架,海军战斗舰二、巡洋舰一、驱逐舰七、潜水艇五。  
  四、日、英双方兵力对比:兵员为一对二,火炮一对二,战车及装甲车一对二,飞机二对一。  
  五、日军对英军的防卫状况判断获致三点结论:  
   1.新加坡的防御重点在海正面,防卫十分坚强但后方防御则十分薄弱。英军将在马来半岛纵横一千一百公里的战线上实施迟滞作战以争取时间从英国本土调派增援部队前来以增强防守力量。  
   2.其空军兵力薄弱,这表示英国可能相信日军不会在一九四一年十一月至一九四二年三月之间发动攻击,因这期间是东北季风盛行期间。  
   3.英军主力配置于马来亚中部,特别是吉打省与哥打巴鲁附近地区。英军可能在泰马边境抗拒日军,并可能在日军登陆时或登陆后发动反击。  
  六、日军在策订作战计划前曾由作战参谋乘侦察机深入马来半岛侦察,归来后即决定作战计划,其大要如下:  
   1.第五师团主力同时于宋卡以及大年登陆,第十八师团以有力之一部登陆攻击哥打巴鲁。  
   2.第五师团主力登陆后立即向霹雳河之线攻击前进,占领河上诸桥梁以及亚罗士打机场。  
   3.第十八师团部队登陆后沿东海岸向前挺进,到达关丹后待命。  
   4.近卫师团初期归第十五军序列,先由陆上或海上运输进入泰国,然后南下越过泰马边界于第五师团之后集中,依状况随第五师团跟进或交互跃进。  
  七、日军第五师团主力及第十八师团之佗美支队于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分别至宋卡、大年、哥打巴鲁登陆后,沿马来半岛东西两岸向南挺进,十二月十二日突破芝特拉,占领亚罗士打,十二月九日占领槟榔,佗美支队沿东岸直下关丹然后横遏半岛至卡江。第十八师团主力船运至宋卡登陆(一九四二年一月二十三日),随后由汽车运输至柔佛海峡参加新加坡攻略战斗。第五师团先头部队于四二年一月三十一日冲进丰盛港,兵临柔佛海峡,结束了马来半岛的攻夺并准备对新加坡的攻击。  
  八、新加坡攻击战准备时间约一周,自二月九日零时起至二月十五日英日军指挥官于锡山会面商谈投降条件止,作战期间刚好一周。争夺战过程中以争夺瞰制新加坡全岛的锡山会战最为激烈。日军自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登陆宋卡至翌年二月十五日英军投降占领新加坡,全战役期间约七十天,十年辛苦经营的新加坡不破要塞,终于被击破。  
  九、日军自认新加坡的攻克,乃是日军的一场最大胜利,俘虏英军约十万人,武器装备不计其数。日军在新加坡争夺战中亦伤亡约五千人,如以全马来亚战役计则伤亡在九千至一万人之间。  
黎明文化事业公司编译部 谨识  
一九八七年六月
引言  
班纳特 [澳大利亚]  
[出自《日军新加坡作战之回顾》] 1951  


  有名的军人,对其才具卓越的敌手,都会给予相当的敬重。在本人所交手过的敌人中,辻政信大佐乃是最干练的一位。  
  辻政信大佐在所著的书中,将日军在马来亚作战的胜利完全归功于日军第二十五军第一线官兵的爱国与自我牺牲的狂热。该军在七十天内前进了六百哩,攻陷新加坡,赢得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次最具决定性的胜利,建立了战史上无与伦比的伟绩。  
  有素养的观察家一定认为这次战役的成功,主要是由于计划的异常周全,并十分具有创意。本书的最特别的一点是作者对热带作战战技研究的说明。辻大佐和他的参谋小组,只有在亚极带内的中国东北地区的作战经验,却在原始的热带环境中生活与工作,并且,一反陆军参谋人员通常有的保守作风,研究制订了最适于丛林作战的战术、武器与装备。  
  在历史上,由一个军实施“脚踏车闪击战”可说是破天荒之举,闪击行动的迅捷与确实,更震惊了全世界,并且打破了新加坡是牢不可破的神话,正为辻大佐所强调的,新加坡并无后防,当时邱吉尔对这项事实,却未知晓。  
  军人吃了败仗都笑不出来的,辻大佐对他的国家的战败当然感到悲痛。他将这次失败归咎于日本缺乏令人钦服的国家领袖。他认为邱吉尔在性格上带有“禅的神秘”味道,是领导全国脱出逆境走向胜利所必要的领袖;因此他对邱翁十分崇敬。  
  日本的败北,并不是因为日本军民的精神不振,而是种因于国家经济的脆弱。这一点,据作者所指出,日本帝国参谋本部已认识得很清楚,并且在权衡迅速而完全的胜利与旷日持久战争的必然失败两者之利害轻重时,即曾将国家经济这一因素列入考虑。  
  辻大佐的事业,证明他不仅是运筹帷幄的大师,而且也是出色的将校。现在,他又以卓越的文笔,著书立说,传诵一时;更可为他庆幸的是他的动机,使他在国家覆败投降之后,能逃过盟军部队的逮捕,他在另一本《地下逃亡》的书中,对逃亡的经过,有详细的描述。  
  正如所有国家的许多军人一样,他似乎深受宗教的影响,他从佛教信仰的观点来看战败的后果,于是立定决心,认为他自己必需肩负起国家重生的重责大任。得到高级军事当局的核可,他逃过盟军部队的搜捕,销声匿迹在亚洲地区躲藏了三年,等到一切罪名获得澄清之后,才回到日本。现在,他是日本国会上议院的议员。  
班纳特(H·Gordon Bennett)中将  
一九四一-一九四二年驻马来亚澳洲军司令
作者自序  
辻政信 [日本]  
[出自《日军新加坡作战之回顾》] 1951  




  新加坡的陷落,的确是英国和亚洲人的“生死关头”。武力统治必定为武力所推翻。唯有诚心诚意遵守健全的道义原则,才能获致公正而永久的和平。  
  作者在马来亚战役期间一直担任作战与计划参谋处长,他以本书表达他对山下将军的怀念。他以战役的事实真相对邱吉尔答辩,同时也以此使后世的人知道日军的真正战力。  
  日本在军事战略上获得辉煌的胜利,在大战中却轻易地被击败。然而,大战的结果,却是令人无法逆料的;印度、巴基斯坦、锡兰、缅甸、印尼以及菲律宾都在战争结束后不久纷纷独立。中南半岛和马来亚也几乎在一夜之间便脱出欧洲人的统治而享有自由。这些亚洲民族都在新加坡陷落之后获得解放,他们对于解放他们的恩人将会永怀感念之忱。  
  马来亚的历史乃是一部强凌弱的历史。当地土著居住于丛林中的波利尼西亚人(Polynesian),却被来自苏门答腊岛上的巴邻旁王国(Palembang)所驱逐,而巴国后来又被爪哇王国所推翻。因此这个国家在当时是三度易主。  
  纵横欧亚海洋的葡萄牙,国势日盛,在取得马六甲海峡的控制后遂成为马来亚的第四个统治者。不久,荷兰取葡萄牙而代之,后来大英帝国登场,击败了荷兰,马来亚又迎接了它的第五位主人——史丹福·拉佛斯(Stanford Raffles)。  
  从拉佛斯发现新加坡之时起,不列颠的远东侵略与统治长达一百二十年之久,然后,却在七十天之内受到日军闪击行动的致命打击。  
  米字旗必然闪耀过胜利的光辉,然而,昔日的雄风,而今已荡然无存。正如邱吉尔所说,新加坡的投降是大不列颠的“命运转捩点”也是生死荣辱的重要关头。从这事件可以拈出英国的斤两究竟有限,而它也已丧失了一百二十年的尊严。虽然它在大战中赢得胜利,却失去了印度并放弃了对缅甸的控制;而今却眼看着马来亚在国内人民革命的惊涛骇浪中挣扎。  
  现代的大战争有一新的特色,那就是胜败双方所得到的,同样是艰难与痛苦。这不就是上天所启示以武力为基础的政府所具有的极限?然而,今日世界的形势依然如昔,因为美国与苏俄的立国精神仍然未憬悟到历史的哲学已经发生变化,却继续相信武力统治。假如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不论谁是胜利者,都不会有加胜利桂冠的荣典了。有的只是那些曝晒于阳光之下的战场废墟中的枯骨。  
  当可怖的原子威胁正笼罩着整个世界之时,邱吉尔又再度当选为不列颠的首相。在面临着国家盛衰的紧要关头之下,他正是英国人民所信赖而将国家的命运交付给他的手中。在他再度当选之后,立即警告世人第三次世界大战有发生的可能性,并且明白表示,为了扭转战争的危险,他预意与斯大林会晤。或者,如有必要,对美国在英国建立原子弹基地进行审慎调查。当日本的年轻首相正在箱根度假休憩之时,邱吉尔却以年逾七十的高龄,仍表示愿意仆仆风尘,从事莫斯科或华府之行。他希望以他随时准备谈判的态度,也许甚至对斯大林都会产生影响。  
  邱吉尔先生是我所最崇敬的一个人。就他个人的历史看来,似乎他在年轻时便放弃了他的军人事业,但是稍后在南非战争中他担任骑兵部队长,从事深入敌后侦察任务被俘而与国人隔离。一有机会,他便脱逃,在历尽艰险之后,终于成功通过敌人防线脱险归来与其国人重聚。  
  自此之后,他转到政治战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以英海军部长的阁员地位访问比利时前线,在他视察英国海军旅(在安特卫普)时,他陷入敌军猛烈攻击之中。据说当时他曾致电英首相表示愿意辞去阁员职位转任海军旅指挥。当时对于这位年事尚轻的部长的英勇表现,一点都不觉得惊奇,但是到现在看来,他年过四十并身为内阁大员却愿意将身分地位抛弃,而与前线官兵共同战斗,他的热情与战斗精神乃是发自他爱国家爱人民的内心深处。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当情况危急之秋,常常都是由邱吉尔先生的力挽狂澜,带领英国人脱出苦海。然后在战争胜利之后内阁更替之时,他将光荣的胜利之冠拱手让给阿特里,毫无一丝不满与憾意;邱吉尔先生以在野之身又挥舞起他的如椽之笔,为世界为国写下不的朽传世箴言。  
  这种从特殊功勋建立的声名与荣誉中引退的态度,颇有禅味。邱吉尔甚至在他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尚未完稿之前,即已面临有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可能性,这次大战如果真的爆发,那将造成人类毁灭的浩劫。不仅是英国人,即使全世界人民也都寄望着他能够防止这场大灾难的来临。  
  当每日新闻将邱吉尔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引介给日本读者之后,作者本人专心阅读并渴望下一回的登载,从历史的事实、优美的评述以及历史史料的透析等方而言,这本回忆录的确是当代的最佳战争文件。日本读者最感兴趣的当然是名为“生死关头”的第四卷,其中主要的陈述是邱吉尔对马来亚战役的看法。即使到现在距这次事件已甚久远,但是仍然十分激动日本人的心情。  
  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前,作者本人任日本帝国大本营参谋官,于一九四○年底奉派担任对马来亚作战计划的策订。在马来亚作战发起的直前,日军在中南半岛南部举行热带作战演习。从作战开始至终结这段期间,作者担任日军第二十五军司令官山下将军的计划与作战处长。  
  如果一个人对久远的往事都能记忆,则他可以从经验中吸取许多严酷的教训。作者因为阅读邱吉尔的回忆录而发现了一些不堪遗憾的错误,对邱吉尔的看法不能苟同。不过这些都是瑜中的一点小瑕,任何人都不会因此而贬低其真正的价值的。  
  关于马来亚战役的经纬,有资格对邱吉尔提出辩正的,只有山下将军一人而已。他已在马尼拉刑场中遭受处决,他的参谋长铃木也与雷莱特岛的朝露一起从世间消散。然而在今天,作者于回顾已成历史陈迹的会战之余,斗胆替已离人世的英雄人物说话,挺身对邱吉尔的回忆录提出辩正。本书之作,乃是从日本人的观点对马来亚战役予以检讨,并将结果付梓公之于世。  
  本书是在战争爆发后十年写成的。这是一个与山下将军在全战役期间同甘共苦的僚属的看法。作者以其自信与内省的心情撰写本书,希望藉此帮助曾在马来亚战场艰苦作战而在以后又尝到祖国战败苦果的日本青年形成他们的新的历史哲学观。在每逢一个大时代的来临,每一个国家的无私而爱国的青年,都担负国家的先锋与栋梁的大任,并决定国家的命运。  
  虽然在邱吉尔的策励与领导下,英军在七十天之内几乎全无抵抗便将不破的要塞拱手让人,当时英军的兵力却远比日军强大。英军的青年战士,确已不负邱吉尔的期望,不过驻马来亚英军的作战效能甚低,致使日军获致辉煌的胜利。  
  纵然有优秀的青年,在大战中却失败了。日本的战败,也许是因为它没有一个像邱吉尔那样的伟大领袖之故吧!  
  马来亚的历史真的是一部强凌弱的历史。至少我们可以说,我们控制了生存的世界,当然我们便应该尽力保护它。我们不能继续容忍将祖国的命运交由国际保证,或者寄托于外国强权的诚意之上。日本年轻的一代同胞们,你们正面临危机。当任何人回想到你们的先辈在马来亚战场以举世无匹的无畏精神来展示国家的力量时,他一定也看到你们在重建战败后的祖国所表现的同样的尽忠奉献的精神。我们的国家绝不能够再受到原子弹的蹂躏了。如果可能,我们必须致力无需武力的和平,这不仅是为了日本,而且也是为了整个亚洲。如果能获致和平,那么全世界也必定为之欢欣鼓舞。  
  迄今为止,作者已出版若干本书,并且也从读者与友人接到相当苛刻的批评,亦收到许多善意的忠告——举例来说,譬如“他的著作所写的,好像全由他一个人征服世界似的。”“他从未思索失败之由,他却鼓吹军国主义思想。”作者不想在此讨论这些批评,并且不管是好是坏,作者也无力以其他方式来舞弄文墨了。  
  在作者有生之年,脑海中印象最深刻的也许是那些流血以及在人生途中摸索前进的情景了。作者只是将这些个人的记忆与印象记下来,至于详细的时间、日期、兵力、人名等等,难保没有错误的可能。然而,关于基本原则方面,作者的意识却十分清明,那是有事实记录根据的。  
  作者在静坐默思“战场作战胜利了,但整个大战却失败”的原因之余,诚挚希望能找出一条不凭借武力征服而以道义与诚信为基础缔结联盟之路。  
  在宋卡海滩登陆后十年的今天,作者谨以此书献给现已作故的英雄——山下大将、铃木参谋长以及仆倒在马来亚战场上的三千五百名以上的战士们。  
  辻政信  
  一九五一年十二月八日
作者自序  
辻政信 [日本]  
[出自《日军新加坡作战之回顾》] 1951  




  新加坡的陷落,的确是英国和亚洲人的“生死关头”。武力统治必定为武力所推翻。唯有诚心诚意遵守健全的道义原则,才能获致公正而永久的和平。  
  作者在马来亚战役期间一直担任作战与计划参谋处长,他以本书表达他对山下将军的怀念。他以战役的事实真相对邱吉尔答辩,同时也以此使后世的人知道日军的真正战力。  
  日本在军事战略上获得辉煌的胜利,在大战中却轻易地被击败。然而,大战的结果,却是令人无法逆料的;印度、巴基斯坦、锡兰、缅甸、印尼以及菲律宾都在战争结束后不久纷纷独立。中南半岛和马来亚也几乎在一夜之间便脱出欧洲人的统治而享有自由。这些亚洲民族都在新加坡陷落之后获得解放,他们对于解放他们的恩人将会永怀感念之忱。  
  马来亚的历史乃是一部强凌弱的历史。当地土著居住于丛林中的波利尼西亚人(Polynesian),却被来自苏门答腊岛上的巴邻旁王国(Palembang)所驱逐,而巴国后来又被爪哇王国所推翻。因此这个国家在当时是三度易主。  
  纵横欧亚海洋的葡萄牙,国势日盛,在取得马六甲海峡的控制后遂成为马来亚的第四个统治者。不久,荷兰取葡萄牙而代之,后来大英帝国登场,击败了荷兰,马来亚又迎接了它的第五位主人——史丹福·拉佛斯(Stanford Raffles)。  
  从拉佛斯发现新加坡之时起,不列颠的远东侵略与统治长达一百二十年之久,然后,却在七十天之内受到日军闪击行动的致命打击。  
  米字旗必然闪耀过胜利的光辉,然而,昔日的雄风,而今已荡然无存。正如邱吉尔所说,新加坡的投降是大不列颠的“命运转捩点”也是生死荣辱的重要关头。从这事件可以拈出英国的斤两究竟有限,而它也已丧失了一百二十年的尊严。虽然它在大战中赢得胜利,却失去了印度并放弃了对缅甸的控制;而今却眼看着马来亚在国内人民革命的惊涛骇浪中挣扎。  
  现代的大战争有一新的特色,那就是胜败双方所得到的,同样是艰难与痛苦。这不就是上天所启示以武力为基础的政府所具有的极限?然而,今日世界的形势依然如昔,因为美国与苏俄的立国精神仍然未憬悟到历史的哲学已经发生变化,却继续相信武力统治。假如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不论谁是胜利者,都不会有加胜利桂冠的荣典了。有的只是那些曝晒于阳光之下的战场废墟中的枯骨。  
  当可怖的原子威胁正笼罩着整个世界之时,邱吉尔又再度当选为不列颠的首相。在面临着国家盛衰的紧要关头之下,他正是英国人民所信赖而将国家的命运交付给他的手中。在他再度当选之后,立即警告世人第三次世界大战有发生的可能性,并且明白表示,为了扭转战争的危险,他预意与斯大林会晤。或者,如有必要,对美国在英国建立原子弹基地进行审慎调查。当日本的年轻首相正在箱根度假休憩之时,邱吉尔却以年逾七十的高龄,仍表示愿意仆仆风尘,从事莫斯科或华府之行。他希望以他随时准备谈判的态度,也许甚至对斯大林都会产生影响。  
  邱吉尔先生是我所最崇敬的一个人。就他个人的历史看来,似乎他在年轻时便放弃了他的军人事业,但是稍后在南非战争中他担任骑兵部队长,从事深入敌后侦察任务被俘而与国人隔离。一有机会,他便脱逃,在历尽艰险之后,终于成功通过敌人防线脱险归来与其国人重聚。  
  自此之后,他转到政治战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以英海军部长的阁员地位访问比利时前线,在他视察英国海军旅(在安特卫普)时,他陷入敌军猛烈攻击之中。据说当时他曾致电英首相表示愿意辞去阁员职位转任海军旅指挥。当时对于这位年事尚轻的部长的英勇表现,一点都不觉得惊奇,但是到现在看来,他年过四十并身为内阁大员却愿意将身分地位抛弃,而与前线官兵共同战斗,他的热情与战斗精神乃是发自他爱国家爱人民的内心深处。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当情况危急之秋,常常都是由邱吉尔先生的力挽狂澜,带领英国人脱出苦海。然后在战争胜利之后内阁更替之时,他将光荣的胜利之冠拱手让给阿特里,毫无一丝不满与憾意;邱吉尔先生以在野之身又挥舞起他的如椽之笔,为世界为国写下不的朽传世箴言。  
  这种从特殊功勋建立的声名与荣誉中引退的态度,颇有禅味。邱吉尔甚至在他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尚未完稿之前,即已面临有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可能性,这次大战如果真的爆发,那将造成人类毁灭的浩劫。不仅是英国人,即使全世界人民也都寄望着他能够防止这场大灾难的来临。  
  当每日新闻将邱吉尔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引介给日本读者之后,作者本人专心阅读并渴望下一回的登载,从历史的事实、优美的评述以及历史史料的透析等方而言,这本回忆录的确是当代的最佳战争文件。日本读者最感兴趣的当然是名为“生死关头”的第四卷,其中主要的陈述是邱吉尔对马来亚战役的看法。即使到现在距这次事件已甚久远,但是仍然十分激动日本人的心情。  
  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前,作者本人任日本帝国大本营参谋官,于一九四○年底奉派担任对马来亚作战计划的策订。在马来亚作战发起的直前,日军在中南半岛南部举行热带作战演习。从作战开始至终结这段期间,作者担任日军第二十五军司令官山下将军的计划与作战处长。  
  如果一个人对久远的往事都能记忆,则他可以从经验中吸取许多严酷的教训。作者因为阅读邱吉尔的回忆录而发现了一些不堪遗憾的错误,对邱吉尔的看法不能苟同。不过这些都是瑜中的一点小瑕,任何人都不会因此而贬低其真正的价值的。  
  关于马来亚战役的经纬,有资格对邱吉尔提出辩正的,只有山下将军一人而已。他已在马尼拉刑场中遭受处决,他的参谋长铃木也与雷莱特岛的朝露一起从世间消散。然而在今天,作者于回顾已成历史陈迹的会战之余,斗胆替已离人世的英雄人物说话,挺身对邱吉尔的回忆录提出辩正。本书之作,乃是从日本人的观点对马来亚战役予以检讨,并将结果付梓公之于世。  
  本书是在战争爆发后十年写成的。这是一个与山下将军在全战役期间同甘共苦的僚属的看法。作者以其自信与内省的心情撰写本书,希望藉此帮助曾在马来亚战场艰苦作战而在以后又尝到祖国战败苦果的日本青年形成他们的新的历史哲学观。在每逢一个大时代的来临,每一个国家的无私而爱国的青年,都担负国家的先锋与栋梁的大任,并决定国家的命运。  
  虽然在邱吉尔的策励与领导下,英军在七十天之内几乎全无抵抗便将不破的要塞拱手让人,当时英军的兵力却远比日军强大。英军的青年战士,确已不负邱吉尔的期望,不过驻马来亚英军的作战效能甚低,致使日军获致辉煌的胜利。  
  纵然有优秀的青年,在大战中却失败了。日本的战败,也许是因为它没有一个像邱吉尔那样的伟大领袖之故吧!  
  马来亚的历史真的是一部强凌弱的历史。至少我们可以说,我们控制了生存的世界,当然我们便应该尽力保护它。我们不能继续容忍将祖国的命运交由国际保证,或者寄托于外国强权的诚意之上。日本年轻的一代同胞们,你们正面临危机。当任何人回想到你们的先辈在马来亚战场以举世无匹的无畏精神来展示国家的力量时,他一定也看到你们在重建战败后的祖国所表现的同样的尽忠奉献的精神。我们的国家绝不能够再受到原子弹的蹂躏了。如果可能,我们必须致力无需武力的和平,这不仅是为了日本,而且也是为了整个亚洲。如果能获致和平,那么全世界也必定为之欢欣鼓舞。  
  迄今为止,作者已出版若干本书,并且也从读者与友人接到相当苛刻的批评,亦收到许多善意的忠告——举例来说,譬如“他的著作所写的,好像全由他一个人征服世界似的。”“他从未思索失败之由,他却鼓吹军国主义思想。”作者不想在此讨论这些批评,并且不管是好是坏,作者也无力以其他方式来舞弄文墨了。  
  在作者有生之年,脑海中印象最深刻的也许是那些流血以及在人生途中摸索前进的情景了。作者只是将这些个人的记忆与印象记下来,至于详细的时间、日期、兵力、人名等等,难保没有错误的可能。然而,关于基本原则方面,作者的意识却十分清明,那是有事实记录根据的。  
  作者在静坐默思“战场作战胜利了,但整个大战却失败”的原因之余,诚挚希望能找出一条不凭借武力征服而以道义与诚信为基础缔结联盟之路。  
  在宋卡海滩登陆后十年的今天,作者谨以此书献给现已作故的英雄——山下大将、铃木参谋长以及仆倒在马来亚战场上的三千五百名以上的战士们。  
  辻政信  
  一九五一年十二月八日
作者自序  
辻政信 [日本]  
[出自《日军新加坡作战之回顾》] 1951  




  新加坡的陷落,的确是英国和亚洲人的“生死关头”。武力统治必定为武力所推翻。唯有诚心诚意遵守健全的道义原则,才能获致公正而永久的和平。  
  作者在马来亚战役期间一直担任作战与计划参谋处长,他以本书表达他对山下将军的怀念。他以战役的事实真相对邱吉尔答辩,同时也以此使后世的人知道日军的真正战力。  
  日本在军事战略上获得辉煌的胜利,在大战中却轻易地被击败。然而,大战的结果,却是令人无法逆料的;印度、巴基斯坦、锡兰、缅甸、印尼以及菲律宾都在战争结束后不久纷纷独立。中南半岛和马来亚也几乎在一夜之间便脱出欧洲人的统治而享有自由。这些亚洲民族都在新加坡陷落之后获得解放,他们对于解放他们的恩人将会永怀感念之忱。  
  马来亚的历史乃是一部强凌弱的历史。当地土著居住于丛林中的波利尼西亚人(Polynesian),却被来自苏门答腊岛上的巴邻旁王国(Palembang)所驱逐,而巴国后来又被爪哇王国所推翻。因此这个国家在当时是三度易主。  
  纵横欧亚海洋的葡萄牙,国势日盛,在取得马六甲海峡的控制后遂成为马来亚的第四个统治者。不久,荷兰取葡萄牙而代之,后来大英帝国登场,击败了荷兰,马来亚又迎接了它的第五位主人——史丹福·拉佛斯(Stanford Raffles)。  
  从拉佛斯发现新加坡之时起,不列颠的远东侵略与统治长达一百二十年之久,然后,却在七十天之内受到日军闪击行动的致命打击。  
  米字旗必然闪耀过胜利的光辉,然而,昔日的雄风,而今已荡然无存。正如邱吉尔所说,新加坡的投降是大不列颠的“命运转捩点”也是生死荣辱的重要关头。从这事件可以拈出英国的斤两究竟有限,而它也已丧失了一百二十年的尊严。虽然它在大战中赢得胜利,却失去了印度并放弃了对缅甸的控制;而今却眼看着马来亚在国内人民革命的惊涛骇浪中挣扎。  
  现代的大战争有一新的特色,那就是胜败双方所得到的,同样是艰难与痛苦。这不就是上天所启示以武力为基础的政府所具有的极限?然而,今日世界的形势依然如昔,因为美国与苏俄的立国精神仍然未憬悟到历史的哲学已经发生变化,却继续相信武力统治。假如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不论谁是胜利者,都不会有加胜利桂冠的荣典了。有的只是那些曝晒于阳光之下的战场废墟中的枯骨。  
  当可怖的原子威胁正笼罩着整个世界之时,邱吉尔又再度当选为不列颠的首相。在面临着国家盛衰的紧要关头之下,他正是英国人民所信赖而将国家的命运交付给他的手中。在他再度当选之后,立即警告世人第三次世界大战有发生的可能性,并且明白表示,为了扭转战争的危险,他预意与斯大林会晤。或者,如有必要,对美国在英国建立原子弹基地进行审慎调查。当日本的年轻首相正在箱根度假休憩之时,邱吉尔却以年逾七十的高龄,仍表示愿意仆仆风尘,从事莫斯科或华府之行。他希望以他随时准备谈判的态度,也许甚至对斯大林都会产生影响。  
  邱吉尔先生是我所最崇敬的一个人。就他个人的历史看来,似乎他在年轻时便放弃了他的军人事业,但是稍后在南非战争中他担任骑兵部队长,从事深入敌后侦察任务被俘而与国人隔离。一有机会,他便脱逃,在历尽艰险之后,终于成功通过敌人防线脱险归来与其国人重聚。  
  自此之后,他转到政治战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以英海军部长的阁员地位访问比利时前线,在他视察英国海军旅(在安特卫普)时,他陷入敌军猛烈攻击之中。据说当时他曾致电英首相表示愿意辞去阁员职位转任海军旅指挥。当时对于这位年事尚轻的部长的英勇表现,一点都不觉得惊奇,但是到现在看来,他年过四十并身为内阁大员却愿意将身分地位抛弃,而与前线官兵共同战斗,他的热情与战斗精神乃是发自他爱国家爱人民的内心深处。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当情况危急之秋,常常都是由邱吉尔先生的力挽狂澜,带领英国人脱出苦海。然后在战争胜利之后内阁更替之时,他将光荣的胜利之冠拱手让给阿特里,毫无一丝不满与憾意;邱吉尔先生以在野之身又挥舞起他的如椽之笔,为世界为国写下不的朽传世箴言。  
  这种从特殊功勋建立的声名与荣誉中引退的态度,颇有禅味。邱吉尔甚至在他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尚未完稿之前,即已面临有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可能性,这次大战如果真的爆发,那将造成人类毁灭的浩劫。不仅是英国人,即使全世界人民也都寄望着他能够防止这场大灾难的来临。  
  当每日新闻将邱吉尔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引介给日本读者之后,作者本人专心阅读并渴望下一回的登载,从历史的事实、优美的评述以及历史史料的透析等方而言,这本回忆录的确是当代的最佳战争文件。日本读者最感兴趣的当然是名为“生死关头”的第四卷,其中主要的陈述是邱吉尔对马来亚战役的看法。即使到现在距这次事件已甚久远,但是仍然十分激动日本人的心情。  
  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前,作者本人任日本帝国大本营参谋官,于一九四○年底奉派担任对马来亚作战计划的策订。在马来亚作战发起的直前,日军在中南半岛南部举行热带作战演习。从作战开始至终结这段期间,作者担任日军第二十五军司令官山下将军的计划与作战处长。  
  如果一个人对久远的往事都能记忆,则他可以从经验中吸取许多严酷的教训。作者因为阅读邱吉尔的回忆录而发现了一些不堪遗憾的错误,对邱吉尔的看法不能苟同。不过这些都是瑜中的一点小瑕,任何人都不会因此而贬低其真正的价值的。  
  关于马来亚战役的经纬,有资格对邱吉尔提出辩正的,只有山下将军一人而已。他已在马尼拉刑场中遭受处决,他的参谋长铃木也与雷莱特岛的朝露一起从世间消散。然而在今天,作者于回顾已成历史陈迹的会战之余,斗胆替已离人世的英雄人物说话,挺身对邱吉尔的回忆录提出辩正。本书之作,乃是从日本人的观点对马来亚战役予以检讨,并将结果付梓公之于世。  
  本书是在战争爆发后十年写成的。这是一个与山下将军在全战役期间同甘共苦的僚属的看法。作者以其自信与内省的心情撰写本书,希望藉此帮助曾在马来亚战场艰苦作战而在以后又尝到祖国战败苦果的日本青年形成他们的新的历史哲学观。在每逢一个大时代的来临,每一个国家的无私而爱国的青年,都担负国家的先锋与栋梁的大任,并决定国家的命运。  
  虽然在邱吉尔的策励与领导下,英军在七十天之内几乎全无抵抗便将不破的要塞拱手让人,当时英军的兵力却远比日军强大。英军的青年战士,确已不负邱吉尔的期望,不过驻马来亚英军的作战效能甚低,致使日军获致辉煌的胜利。  
  纵然有优秀的青年,在大战中却失败了。日本的战败,也许是因为它没有一个像邱吉尔那样的伟大领袖之故吧!  
  马来亚的历史真的是一部强凌弱的历史。至少我们可以说,我们控制了生存的世界,当然我们便应该尽力保护它。我们不能继续容忍将祖国的命运交由国际保证,或者寄托于外国强权的诚意之上。日本年轻的一代同胞们,你们正面临危机。当任何人回想到你们的先辈在马来亚战场以举世无匹的无畏精神来展示国家的力量时,他一定也看到你们在重建战败后的祖国所表现的同样的尽忠奉献的精神。我们的国家绝不能够再受到原子弹的蹂躏了。如果可能,我们必须致力无需武力的和平,这不仅是为了日本,而且也是为了整个亚洲。如果能获致和平,那么全世界也必定为之欢欣鼓舞。  
  迄今为止,作者已出版若干本书,并且也从读者与友人接到相当苛刻的批评,亦收到许多善意的忠告——举例来说,譬如“他的著作所写的,好像全由他一个人征服世界似的。”“他从未思索失败之由,他却鼓吹军国主义思想。”作者不想在此讨论这些批评,并且不管是好是坏,作者也无力以其他方式来舞弄文墨了。  
  在作者有生之年,脑海中印象最深刻的也许是那些流血以及在人生途中摸索前进的情景了。作者只是将这些个人的记忆与印象记下来,至于详细的时间、日期、兵力、人名等等,难保没有错误的可能。然而,关于基本原则方面,作者的意识却十分清明,那是有事实记录根据的。  
  作者在静坐默思“战场作战胜利了,但整个大战却失败”的原因之余,诚挚希望能找出一条不凭借武力征服而以道义与诚信为基础缔结联盟之路。  
  在宋卡海滩登陆后十年的今天,作者谨以此书献给现已作故的英雄——山下大将、铃木参谋长以及仆倒在马来亚战场上的三千五百名以上的战士们。  
  辻政信  
  一九五一年十二月八日
作者自序  
辻政信 [日本]  
[出自《日军新加坡作战之回顾》] 1951  




  新加坡的陷落,的确是英国和亚洲人的“生死关头”。武力统治必定为武力所推翻。唯有诚心诚意遵守健全的道义原则,才能获致公正而永久的和平。  
  作者在马来亚战役期间一直担任作战与计划参谋处长,他以本书表达他对山下将军的怀念。他以战役的事实真相对邱吉尔答辩,同时也以此使后世的人知道日军的真正战力。  
  日本在军事战略上获得辉煌的胜利,在大战中却轻易地被击败。然而,大战的结果,却是令人无法逆料的;印度、巴基斯坦、锡兰、缅甸、印尼以及菲律宾都在战争结束后不久纷纷独立。中南半岛和马来亚也几乎在一夜之间便脱出欧洲人的统治而享有自由。这些亚洲民族都在新加坡陷落之后获得解放,他们对于解放他们的恩人将会永怀感念之忱。  
  马来亚的历史乃是一部强凌弱的历史。当地土著居住于丛林中的波利尼西亚人(Polynesian),却被来自苏门答腊岛上的巴邻旁王国(Palembang)所驱逐,而巴国后来又被爪哇王国所推翻。因此这个国家在当时是三度易主。  
  纵横欧亚海洋的葡萄牙,国势日盛,在取得马六甲海峡的控制后遂成为马来亚的第四个统治者。不久,荷兰取葡萄牙而代之,后来大英帝国登场,击败了荷兰,马来亚又迎接了它的第五位主人——史丹福·拉佛斯(Stanford Raffles)。  
  从拉佛斯发现新加坡之时起,不列颠的远东侵略与统治长达一百二十年之久,然后,却在七十天之内受到日军闪击行动的致命打击。  
  米字旗必然闪耀过胜利的光辉,然而,昔日的雄风,而今已荡然无存。正如邱吉尔所说,新加坡的投降是大不列颠的“命运转捩点”也是生死荣辱的重要关头。从这事件可以拈出英国的斤两究竟有限,而它也已丧失了一百二十年的尊严。虽然它在大战中赢得胜利,却失去了印度并放弃了对缅甸的控制;而今却眼看着马来亚在国内人民革命的惊涛骇浪中挣扎。  
  现代的大战争有一新的特色,那就是胜败双方所得到的,同样是艰难与痛苦。这不就是上天所启示以武力为基础的政府所具有的极限?然而,今日世界的形势依然如昔,因为美国与苏俄的立国精神仍然未憬悟到历史的哲学已经发生变化,却继续相信武力统治。假如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不论谁是胜利者,都不会有加胜利桂冠的荣典了。有的只是那些曝晒于阳光之下的战场废墟中的枯骨。  
  当可怖的原子威胁正笼罩着整个世界之时,邱吉尔又再度当选为不列颠的首相。在面临着国家盛衰的紧要关头之下,他正是英国人民所信赖而将国家的命运交付给他的手中。在他再度当选之后,立即警告世人第三次世界大战有发生的可能性,并且明白表示,为了扭转战争的危险,他预意与斯大林会晤。或者,如有必要,对美国在英国建立原子弹基地进行审慎调查。当日本的年轻首相正在箱根度假休憩之时,邱吉尔却以年逾七十的高龄,仍表示愿意仆仆风尘,从事莫斯科或华府之行。他希望以他随时准备谈判的态度,也许甚至对斯大林都会产生影响。  
  邱吉尔先生是我所最崇敬的一个人。就他个人的历史看来,似乎他在年轻时便放弃了他的军人事业,但是稍后在南非战争中他担任骑兵部队长,从事深入敌后侦察任务被俘而与国人隔离。一有机会,他便脱逃,在历尽艰险之后,终于成功通过敌人防线脱险归来与其国人重聚。  
  自此之后,他转到政治战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以英海军部长的阁员地位访问比利时前线,在他视察英国海军旅(在安特卫普)时,他陷入敌军猛烈攻击之中。据说当时他曾致电英首相表示愿意辞去阁员职位转任海军旅指挥。当时对于这位年事尚轻的部长的英勇表现,一点都不觉得惊奇,但是到现在看来,他年过四十并身为内阁大员却愿意将身分地位抛弃,而与前线官兵共同战斗,他的热情与战斗精神乃是发自他爱国家爱人民的内心深处。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当情况危急之秋,常常都是由邱吉尔先生的力挽狂澜,带领英国人脱出苦海。然后在战争胜利之后内阁更替之时,他将光荣的胜利之冠拱手让给阿特里,毫无一丝不满与憾意;邱吉尔先生以在野之身又挥舞起他的如椽之笔,为世界为国写下不的朽传世箴言。  
  这种从特殊功勋建立的声名与荣誉中引退的态度,颇有禅味。邱吉尔甚至在他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尚未完稿之前,即已面临有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可能性,这次大战如果真的爆发,那将造成人类毁灭的浩劫。不仅是英国人,即使全世界人民也都寄望着他能够防止这场大灾难的来临。  
  当每日新闻将邱吉尔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引介给日本读者之后,作者本人专心阅读并渴望下一回的登载,从历史的事实、优美的评述以及历史史料的透析等方而言,这本回忆录的确是当代的最佳战争文件。日本读者最感兴趣的当然是名为“生死关头”的第四卷,其中主要的陈述是邱吉尔对马来亚战役的看法。即使到现在距这次事件已甚久远,但是仍然十分激动日本人的心情。  
  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前,作者本人任日本帝国大本营参谋官,于一九四○年底奉派担任对马来亚作战计划的策订。在马来亚作战发起的直前,日军在中南半岛南部举行热带作战演习。从作战开始至终结这段期间,作者担任日军第二十五军司令官山下将军的计划与作战处长。  
  如果一个人对久远的往事都能记忆,则他可以从经验中吸取许多严酷的教训。作者因为阅读邱吉尔的回忆录而发现了一些不堪遗憾的错误,对邱吉尔的看法不能苟同。不过这些都是瑜中的一点小瑕,任何人都不会因此而贬低其真正的价值的。  
  关于马来亚战役的经纬,有资格对邱吉尔提出辩正的,只有山下将军一人而已。他已在马尼拉刑场中遭受处决,他的参谋长铃木也与雷莱特岛的朝露一起从世间消散。然而在今天,作者于回顾已成历史陈迹的会战之余,斗胆替已离人世的英雄人物说话,挺身对邱吉尔的回忆录提出辩正。本书之作,乃是从日本人的观点对马来亚战役予以检讨,并将结果付梓公之于世。  
  本书是在战争爆发后十年写成的。这是一个与山下将军在全战役期间同甘共苦的僚属的看法。作者以其自信与内省的心情撰写本书,希望藉此帮助曾在马来亚战场艰苦作战而在以后又尝到祖国战败苦果的日本青年形成他们的新的历史哲学观。在每逢一个大时代的来临,每一个国家的无私而爱国的青年,都担负国家的先锋与栋梁的大任,并决定国家的命运。  
  虽然在邱吉尔的策励与领导下,英军在七十天之内几乎全无抵抗便将不破的要塞拱手让人,当时英军的兵力却远比日军强大。英军的青年战士,确已不负邱吉尔的期望,不过驻马来亚英军的作战效能甚低,致使日军获致辉煌的胜利。  
  纵然有优秀的青年,在大战中却失败了。日本的战败,也许是因为它没有一个像邱吉尔那样的伟大领袖之故吧!  
  马来亚的历史真的是一部强凌弱的历史。至少我们可以说,我们控制了生存的世界,当然我们便应该尽力保护它。我们不能继续容忍将祖国的命运交由国际保证,或者寄托于外国强权的诚意之上。日本年轻的一代同胞们,你们正面临危机。当任何人回想到你们的先辈在马来亚战场以举世无匹的无畏精神来展示国家的力量时,他一定也看到你们在重建战败后的祖国所表现的同样的尽忠奉献的精神。我们的国家绝不能够再受到原子弹的蹂躏了。如果可能,我们必须致力无需武力的和平,这不仅是为了日本,而且也是为了整个亚洲。如果能获致和平,那么全世界也必定为之欢欣鼓舞。  
  迄今为止,作者已出版若干本书,并且也从读者与友人接到相当苛刻的批评,亦收到许多善意的忠告——举例来说,譬如“他的著作所写的,好像全由他一个人征服世界似的。”“他从未思索失败之由,他却鼓吹军国主义思想。”作者不想在此讨论这些批评,并且不管是好是坏,作者也无力以其他方式来舞弄文墨了。  
  在作者有生之年,脑海中印象最深刻的也许是那些流血以及在人生途中摸索前进的情景了。作者只是将这些个人的记忆与印象记下来,至于详细的时间、日期、兵力、人名等等,难保没有错误的可能。然而,关于基本原则方面,作者的意识却十分清明,那是有事实记录根据的。  
  作者在静坐默思“战场作战胜利了,但整个大战却失败”的原因之余,诚挚希望能找出一条不凭借武力征服而以道义与诚信为基础缔结联盟之路。  
  在宋卡海滩登陆后十年的今天,作者谨以此书献给现已作故的英雄——山下大将、铃木参谋长以及仆倒在马来亚战场上的三千五百名以上的战士们。  
  辻政信  
  一九五一年十二月八日
作者自序  
辻政信 [日本]  
[出自《日军新加坡作战之回顾》] 1951  




  新加坡的陷落,的确是英国和亚洲人的“生死关头”。武力统治必定为武力所推翻。唯有诚心诚意遵守健全的道义原则,才能获致公正而永久的和平。  
  作者在马来亚战役期间一直担任作战与计划参谋处长,他以本书表达他对山下将军的怀念。他以战役的事实真相对邱吉尔答辩,同时也以此使后世的人知道日军的真正战力。  
  日本在军事战略上获得辉煌的胜利,在大战中却轻易地被击败。然而,大战的结果,却是令人无法逆料的;印度、巴基斯坦、锡兰、缅甸、印尼以及菲律宾都在战争结束后不久纷纷独立。中南半岛和马来亚也几乎在一夜之间便脱出欧洲人的统治而享有自由。这些亚洲民族都在新加坡陷落之后获得解放,他们对于解放他们的恩人将会永怀感念之忱。  
  马来亚的历史乃是一部强凌弱的历史。当地土著居住于丛林中的波利尼西亚人(Polynesian),却被来自苏门答腊岛上的巴邻旁王国(Palembang)所驱逐,而巴国后来又被爪哇王国所推翻。因此这个国家在当时是三度易主。  
  纵横欧亚海洋的葡萄牙,国势日盛,在取得马六甲海峡的控制后遂成为马来亚的第四个统治者。不久,荷兰取葡萄牙而代之,后来大英帝国登场,击败了荷兰,马来亚又迎接了它的第五位主人——史丹福·拉佛斯(Stanford Raffles)。  
  从拉佛斯发现新加坡之时起,不列颠的远东侵略与统治长达一百二十年之久,然后,却在七十天之内受到日军闪击行动的致命打击。  
  米字旗必然闪耀过胜利的光辉,然而,昔日的雄风,而今已荡然无存。正如邱吉尔所说,新加坡的投降是大不列颠的“命运转捩点”也是生死荣辱的重要关头。从这事件可以拈出英国的斤两究竟有限,而它也已丧失了一百二十年的尊严。虽然它在大战中赢得胜利,却失去了印度并放弃了对缅甸的控制;而今却眼看着马来亚在国内人民革命的惊涛骇浪中挣扎。  
  现代的大战争有一新的特色,那就是胜败双方所得到的,同样是艰难与痛苦。这不就是上天所启示以武力为基础的政府所具有的极限?然而,今日世界的形势依然如昔,因为美国与苏俄的立国精神仍然未憬悟到历史的哲学已经发生变化,却继续相信武力统治。假如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不论谁是胜利者,都不会有加胜利桂冠的荣典了。有的只是那些曝晒于阳光之下的战场废墟中的枯骨。  
  当可怖的原子威胁正笼罩着整个世界之时,邱吉尔又再度当选为不列颠的首相。在面临着国家盛衰的紧要关头之下,他正是英国人民所信赖而将国家的命运交付给他的手中。在他再度当选之后,立即警告世人第三次世界大战有发生的可能性,并且明白表示,为了扭转战争的危险,他预意与斯大林会晤。或者,如有必要,对美国在英国建立原子弹基地进行审慎调查。当日本的年轻首相正在箱根度假休憩之时,邱吉尔却以年逾七十的高龄,仍表示愿意仆仆风尘,从事莫斯科或华府之行。他希望以他随时准备谈判的态度,也许甚至对斯大林都会产生影响。  
  邱吉尔先生是我所最崇敬的一个人。就他个人的历史看来,似乎他在年轻时便放弃了他的军人事业,但是稍后在南非战争中他担任骑兵部队长,从事深入敌后侦察任务被俘而与国人隔离。一有机会,他便脱逃,在历尽艰险之后,终于成功通过敌人防线脱险归来与其国人重聚。  
  自此之后,他转到政治战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以英海军部长的阁员地位访问比利时前线,在他视察英国海军旅(在安特卫普)时,他陷入敌军猛烈攻击之中。据说当时他曾致电英首相表示愿意辞去阁员职位转任海军旅指挥。当时对于这位年事尚轻的部长的英勇表现,一点都不觉得惊奇,但是到现在看来,他年过四十并身为内阁大员却愿意将身分地位抛弃,而与前线官兵共同战斗,他的热情与战斗精神乃是发自他爱国家爱人民的内心深处。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当情况危急之秋,常常都是由邱吉尔先生的力挽狂澜,带领英国人脱出苦海。然后在战争胜利之后内阁更替之时,他将光荣的胜利之冠拱手让给阿特里,毫无一丝不满与憾意;邱吉尔先生以在野之身又挥舞起他的如椽之笔,为世界为国写下不的朽传世箴言。  
  这种从特殊功勋建立的声名与荣誉中引退的态度,颇有禅味。邱吉尔甚至在他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尚未完稿之前,即已面临有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可能性,这次大战如果真的爆发,那将造成人类毁灭的浩劫。不仅是英国人,即使全世界人民也都寄望着他能够防止这场大灾难的来临。  
  当每日新闻将邱吉尔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引介给日本读者之后,作者本人专心阅读并渴望下一回的登载,从历史的事实、优美的评述以及历史史料的透析等方而言,这本回忆录的确是当代的最佳战争文件。日本读者最感兴趣的当然是名为“生死关头”的第四卷,其中主要的陈述是邱吉尔对马来亚战役的看法。即使到现在距这次事件已甚久远,但是仍然十分激动日本人的心情。  
  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前,作者本人任日本帝国大本营参谋官,于一九四○年底奉派担任对马来亚作战计划的策订。在马来亚作战发起的直前,日军在中南半岛南部举行热带作战演习。从作战开始至终结这段期间,作者担任日军第二十五军司令官山下将军的计划与作战处长。  
  如果一个人对久远的往事都能记忆,则他可以从经验中吸取许多严酷的教训。作者因为阅读邱吉尔的回忆录而发现了一些不堪遗憾的错误,对邱吉尔的看法不能苟同。不过这些都是瑜中的一点小瑕,任何人都不会因此而贬低其真正的价值的。  
  关于马来亚战役的经纬,有资格对邱吉尔提出辩正的,只有山下将军一人而已。他已在马尼拉刑场中遭受处决,他的参谋长铃木也与雷莱特岛的朝露一起从世间消散。然而在今天,作者于回顾已成历史陈迹的会战之余,斗胆替已离人世的英雄人物说话,挺身对邱吉尔的回忆录提出辩正。本书之作,乃是从日本人的观点对马来亚战役予以检讨,并将结果付梓公之于世。  
  本书是在战争爆发后十年写成的。这是一个与山下将军在全战役期间同甘共苦的僚属的看法。作者以其自信与内省的心情撰写本书,希望藉此帮助曾在马来亚战场艰苦作战而在以后又尝到祖国战败苦果的日本青年形成他们的新的历史哲学观。在每逢一个大时代的来临,每一个国家的无私而爱国的青年,都担负国家的先锋与栋梁的大任,并决定国家的命运。  
  虽然在邱吉尔的策励与领导下,英军在七十天之内几乎全无抵抗便将不破的要塞拱手让人,当时英军的兵力却远比日军强大。英军的青年战士,确已不负邱吉尔的期望,不过驻马来亚英军的作战效能甚低,致使日军获致辉煌的胜利。  
  纵然有优秀的青年,在大战中却失败了。日本的战败,也许是因为它没有一个像邱吉尔那样的伟大领袖之故吧!  
  马来亚的历史真的是一部强凌弱的历史。至少我们可以说,我们控制了生存的世界,当然我们便应该尽力保护它。我们不能继续容忍将祖国的命运交由国际保证,或者寄托于外国强权的诚意之上。日本年轻的一代同胞们,你们正面临危机。当任何人回想到你们的先辈在马来亚战场以举世无匹的无畏精神来展示国家的力量时,他一定也看到你们在重建战败后的祖国所表现的同样的尽忠奉献的精神。我们的国家绝不能够再受到原子弹的蹂躏了。如果可能,我们必须致力无需武力的和平,这不仅是为了日本,而且也是为了整个亚洲。如果能获致和平,那么全世界也必定为之欢欣鼓舞。  
  迄今为止,作者已出版若干本书,并且也从读者与友人接到相当苛刻的批评,亦收到许多善意的忠告——举例来说,譬如“他的著作所写的,好像全由他一个人征服世界似的。”“他从未思索失败之由,他却鼓吹军国主义思想。”作者不想在此讨论这些批评,并且不管是好是坏,作者也无力以其他方式来舞弄文墨了。  
  在作者有生之年,脑海中印象最深刻的也许是那些流血以及在人生途中摸索前进的情景了。作者只是将这些个人的记忆与印象记下来,至于详细的时间、日期、兵力、人名等等,难保没有错误的可能。然而,关于基本原则方面,作者的意识却十分清明,那是有事实记录根据的。  
  作者在静坐默思“战场作战胜利了,但整个大战却失败”的原因之余,诚挚希望能找出一条不凭借武力征服而以道义与诚信为基础缔结联盟之路。  
  在宋卡海滩登陆后十年的今天,作者谨以此书献给现已作故的英雄——山下大将、铃木参谋长以及仆倒在马来亚战场上的三千五百名以上的战士们。  
  辻政信  
  一九五一年十二月八日
作者自序  
辻政信 [日本]  
[出自《日军新加坡作战之回顾》] 1951  




  新加坡的陷落,的确是英国和亚洲人的“生死关头”。武力统治必定为武力所推翻。唯有诚心诚意遵守健全的道义原则,才能获致公正而永久的和平。  
  作者在马来亚战役期间一直担任作战与计划参谋处长,他以本书表达他对山下将军的怀念。他以战役的事实真相对邱吉尔答辩,同时也以此使后世的人知道日军的真正战力。  
  日本在军事战略上获得辉煌的胜利,在大战中却轻易地被击败。然而,大战的结果,却是令人无法逆料的;印度、巴基斯坦、锡兰、缅甸、印尼以及菲律宾都在战争结束后不久纷纷独立。中南半岛和马来亚也几乎在一夜之间便脱出欧洲人的统治而享有自由。这些亚洲民族都在新加坡陷落之后获得解放,他们对于解放他们的恩人将会永怀感念之忱。  
  马来亚的历史乃是一部强凌弱的历史。当地土著居住于丛林中的波利尼西亚人(Polynesian),却被来自苏门答腊岛上的巴邻旁王国(Palembang)所驱逐,而巴国后来又被爪哇王国所推翻。因此这个国家在当时是三度易主。  
  纵横欧亚海洋的葡萄牙,国势日盛,在取得马六甲海峡的控制后遂成为马来亚的第四个统治者。不久,荷兰取葡萄牙而代之,后来大英帝国登场,击败了荷兰,马来亚又迎接了它的第五位主人——史丹福·拉佛斯(Stanford Raffles)。  
  从拉佛斯发现新加坡之时起,不列颠的远东侵略与统治长达一百二十年之久,然后,却在七十天之内受到日军闪击行动的致命打击。  
  米字旗必然闪耀过胜利的光辉,然而,昔日的雄风,而今已荡然无存。正如邱吉尔所说,新加坡的投降是大不列颠的“命运转捩点”也是生死荣辱的重要关头。从这事件可以拈出英国的斤两究竟有限,而它也已丧失了一百二十年的尊严。虽然它在大战中赢得胜利,却失去了印度并放弃了对缅甸的控制;而今却眼看着马来亚在国内人民革命的惊涛骇浪中挣扎。  
  现代的大战争有一新的特色,那就是胜败双方所得到的,同样是艰难与痛苦。这不就是上天所启示以武力为基础的政府所具有的极限?然而,今日世界的形势依然如昔,因为美国与苏俄的立国精神仍然未憬悟到历史的哲学已经发生变化,却继续相信武力统治。假如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不论谁是胜利者,都不会有加胜利桂冠的荣典了。有的只是那些曝晒于阳光之下的战场废墟中的枯骨。  
  当可怖的原子威胁正笼罩着整个世界之时,邱吉尔又再度当选为不列颠的首相。在面临着国家盛衰的紧要关头之下,他正是英国人民所信赖而将国家的命运交付给他的手中。在他再度当选之后,立即警告世人第三次世界大战有发生的可能性,并且明白表示,为了扭转战争的危险,他预意与斯大林会晤。或者,如有必要,对美国在英国建立原子弹基地进行审慎调查。当日本的年轻首相正在箱根度假休憩之时,邱吉尔却以年逾七十的高龄,仍表示愿意仆仆风尘,从事莫斯科或华府之行。他希望以他随时准备谈判的态度,也许甚至对斯大林都会产生影响。  
  邱吉尔先生是我所最崇敬的一个人。就他个人的历史看来,似乎他在年轻时便放弃了他的军人事业,但是稍后在南非战争中他担任骑兵部队长,从事深入敌后侦察任务被俘而与国人隔离。一有机会,他便脱逃,在历尽艰险之后,终于成功通过敌人防线脱险归来与其国人重聚。  
  自此之后,他转到政治战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以英海军部长的阁员地位访问比利时前线,在他视察英国海军旅(在安特卫普)时,他陷入敌军猛烈攻击之中。据说当时他曾致电英首相表示愿意辞去阁员职位转任海军旅指挥。当时对于这位年事尚轻的部长的英勇表现,一点都不觉得惊奇,但是到现在看来,他年过四十并身为内阁大员却愿意将身分地位抛弃,而与前线官兵共同战斗,他的热情与战斗精神乃是发自他爱国家爱人民的内心深处。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当情况危急之秋,常常都是由邱吉尔先生的力挽狂澜,带领英国人脱出苦海。然后在战争胜利之后内阁更替之时,他将光荣的胜利之冠拱手让给阿特里,毫无一丝不满与憾意;邱吉尔先生以在野之身又挥舞起他的如椽之笔,为世界为国写下不的朽传世箴言。  
  这种从特殊功勋建立的声名与荣誉中引退的态度,颇有禅味。邱吉尔甚至在他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尚未完稿之前,即已面临有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可能性,这次大战如果真的爆发,那将造成人类毁灭的浩劫。不仅是英国人,即使全世界人民也都寄望着他能够防止这场大灾难的来临。  
  当每日新闻将邱吉尔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引介给日本读者之后,作者本人专心阅读并渴望下一回的登载,从历史的事实、优美的评述以及历史史料的透析等方而言,这本回忆录的确是当代的最佳战争文件。日本读者最感兴趣的当然是名为“生死关头”的第四卷,其中主要的陈述是邱吉尔对马来亚战役的看法。即使到现在距这次事件已甚久远,但是仍然十分激动日本人的心情。  
  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前,作者本人任日本帝国大本营参谋官,于一九四○年底奉派担任对马来亚作战计划的策订。在马来亚作战发起的直前,日军在中南半岛南部举行热带作战演习。从作战开始至终结这段期间,作者担任日军第二十五军司令官山下将军的计划与作战处长。  
  如果一个人对久远的往事都能记忆,则他可以从经验中吸取许多严酷的教训。作者因为阅读邱吉尔的回忆录而发现了一些不堪遗憾的错误,对邱吉尔的看法不能苟同。不过这些都是瑜中的一点小瑕,任何人都不会因此而贬低其真正的价值的。  
  关于马来亚战役的经纬,有资格对邱吉尔提出辩正的,只有山下将军一人而已。他已在马尼拉刑场中遭受处决,他的参谋长铃木也与雷莱特岛的朝露一起从世间消散。然而在今天,作者于回顾已成历史陈迹的会战之余,斗胆替已离人世的英雄人物说话,挺身对邱吉尔的回忆录提出辩正。本书之作,乃是从日本人的观点对马来亚战役予以检讨,并将结果付梓公之于世。  
  本书是在战争爆发后十年写成的。这是一个与山下将军在全战役期间同甘共苦的僚属的看法。作者以其自信与内省的心情撰写本书,希望藉此帮助曾在马来亚战场艰苦作战而在以后又尝到祖国战败苦果的日本青年形成他们的新的历史哲学观。在每逢一个大时代的来临,每一个国家的无私而爱国的青年,都担负国家的先锋与栋梁的大任,并决定国家的命运。  
  虽然在邱吉尔的策励与领导下,英军在七十天之内几乎全无抵抗便将不破的要塞拱手让人,当时英军的兵力却远比日军强大。英军的青年战士,确已不负邱吉尔的期望,不过驻马来亚英军的作战效能甚低,致使日军获致辉煌的胜利。  
  纵然有优秀的青年,在大战中却失败了。日本的战败,也许是因为它没有一个像邱吉尔那样的伟大领袖之故吧!  
  马来亚的历史真的是一部强凌弱的历史。至少我们可以说,我们控制了生存的世界,当然我们便应该尽力保护它。我们不能继续容忍将祖国的命运交由国际保证,或者寄托于外国强权的诚意之上。日本年轻的一代同胞们,你们正面临危机。当任何人回想到你们的先辈在马来亚战场以举世无匹的无畏精神来展示国家的力量时,他一定也看到你们在重建战败后的祖国所表现的同样的尽忠奉献的精神。我们的国家绝不能够再受到原子弹的蹂躏了。如果可能,我们必须致力无需武力的和平,这不仅是为了日本,而且也是为了整个亚洲。如果能获致和平,那么全世界也必定为之欢欣鼓舞。  
  迄今为止,作者已出版若干本书,并且也从读者与友人接到相当苛刻的批评,亦收到许多善意的忠告——举例来说,譬如“他的著作所写的,好像全由他一个人征服世界似的。”“他从未思索失败之由,他却鼓吹军国主义思想。”作者不想在此讨论这些批评,并且不管是好是坏,作者也无力以其他方式来舞弄文墨了。  
  在作者有生之年,脑海中印象最深刻的也许是那些流血以及在人生途中摸索前进的情景了。作者只是将这些个人的记忆与印象记下来,至于详细的时间、日期、兵力、人名等等,难保没有错误的可能。然而,关于基本原则方面,作者的意识却十分清明,那是有事实记录根据的。  
  作者在静坐默思“战场作战胜利了,但整个大战却失败”的原因之余,诚挚希望能找出一条不凭借武力征服而以道义与诚信为基础缔结联盟之路。  
  在宋卡海滩登陆后十年的今天,作者谨以此书献给现已作故的英雄——山下大将、铃木参谋长以及仆倒在马来亚战场上的三千五百名以上的战士们。  
  辻政信  
  一九五一年十二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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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石原懂点战略..............................
第一部  
辻政信 [日本]  
[出自《日军新加坡作战之回顾》] 1951  
一、无准备的战争  
二、捉贼无绳的单位  
三、南进乎?北进乎?  
四、急迫作战命令  
五、南进旋风  
六 山下军司令官  
七、秘密侦察  
八、正统或非正统战术?  
九、陆海作战协定  
十、梦想的计划  
十一、进入搭载阶段  






一、无准备的战争  
  在邱吉尔的《生死关头》第二段中有这样的一句话:“日本的猛攻……是经过长时间准备的……其目标是英美防线——如果说这是防线的话——其程度却是残酷的。”但是实际情形是否如此呢?  
  事实上,日本海军在华盛顿会议之后已经全力从事作战训练与策订秘密计划。在训练与策订计划时,都是以英美海军作为假想敌,并且积极从事以提升人员与舰艇的素质以补数量居于劣势的缺憾。  
  然而,据作者所知,日本大本营并无以英美为敌的作战计划。在日俄战争之后,日本的基本政策是准备与俄国从事另一次战争;但是俄帝垮台之后,若干年间苏俄尚未能对日本构成威胁,结果,日本方面便未从事重要的军事计划作为工作。在东北事变之后,我们深感苏俄对远东的威胁,因而加速我们在军事上的备战。陆军方面所关注的是北方。  
  占领新加坡、香港、非律宾等计划曾经予以研讨,但也只是一些粗略的计划大纲,以海军为主配合若干陆军师团的作战而已。  
  必须认真准备对英美作战的念头,只是在美国对日本进军中南半岛而施加经济压力之后才引起的;美国施加经济压力的结果是冻结日本在美国的资金,撤销与日本缔结的商务条约,以及禁止对日输出石油与废铁。正确地说,对英美战争的准备是从一九四○年(昭和十四年)九月六日开始的,当天在御前会议中作成了下列各项决定:“在十月下旬完成必要的作战准备,决心为了国家的生存,不惜与美国一战。”  
  在后面,作者将把大本营与前线如何从事对美英作战的准备工作提出说明。  


二、捉贼无绳的单位  
  一九四一年元旦在台北,我们穿着夏服也觉得有点热。在军营中的十字路口,竖立了一块全新而整洁的标示牌,上面写着:“台湾陆军第八十二单位”,这单位的另一名称是“台湾陆军研究组。”  
  这军营——原先是供作旅团司令部的一所狭隘小房子——正在扩建中。木材的香味仍然残留在空气之中,并且从早晨到深夜,钉鎚与刨木声不绝。在这营房里只住着三十人,他们都是从日本各地调来的,有军官、士官、仆役以及打字员。终于我们在此开张工作。  
  作者本人(被迫离开南京日驻华派遣军总司令部,并在东京方面监督之下在华中各省的大东亚联盟运动组织中工作)在日军驻华派遣军总司令部参谋长板垣将军的指导下,受命担任台湾军的研究处主管。在元旦那一大,我走入这个小单位的大门,成为它的一份子,而也是我在任官十八年来第一次在这样的一个小单位服务,也是我在小单位服务的最后的一次。  
  正陷于凄迷的国际局势的突然转变,似乎使得东京的中央政府当局必须认真考虑作南进的准备了。  
  日本军人只熟习中国东北的严寒天气。他们对于“暴风雨”或“丛林”这些字的意义为何,没有人知道,更不要说有什么实际经验了。故此,着手搜集在热带地区作战的基本情报资料实属必要之举。  
  这个捉贼无绳的单位,是在极端匆忙之下组成,其番号是台湾军研究处。这个小单位是附属于台湾军司令部受军参谋长上村的指导,但是事实上则由林吉秀大佐负责。  
  对这个不虚装门面而杂乱选派的单位赋予了一项任务,那是在六个月之内搜集到与热带作战有关的一切可以想象得到的情报资料——陆军部队组织、装备、作战指导、兵器管理与处理、卫生、补给、占领区的管理以及军事战略、战术与地理资料等在内。  
  这单位的责任是将这些资料事项向东京大本营报告。再者,研究范围广及整个太平洋作战区域以及马来亚、菲律宾群岛、印尼与缅甸。这单位的研究经费总计只获拨配二万日圆。  
  即使派在该单位服务的军官,没有一个具有热带地区的任何真正经验。况且,在大本营的人的眼中看来,这个单位的幕僚人员几乎全部都是不受重视的,或者被轻视的,或者是被敬而远之的。他们都被看成“驮马”或“病马”。台湾司令部的创立者正如新媳妇一样,常常遭受婆婆的戏弄嘲笑,新媳妇愈能干,婆婆却愈妬忌。还有许多人,他们的态度正如养尊处优的人对待那些生活困难的人所表现的轻蔑不啻的态度一样。  
  因此之故,我们在执行所赋予的任务时绝不能有一点松懈。新年元旦,我们却没有痛饮屠苏酒的心情,我们并且立即放弃一年计划的念头,另作在六个月之内完成任务的打算。  
  奉派担任各种调查工作的十位研究员,全心全力从事;但是不久他们便感不耐,因为他们一点都不知道应该注意调查些什么,而且更糟的是,他们完全缺乏研究数据与资料。  
  有许多问题都必须予以决定。譬如说,使用于西伯利亚及中国东北战场零下二十度严寒天候的部队与武器装备,应该如何改编或换装才能适应在热带密林之中作战?对苏俄作战的战术战略,如何改变以应付英美的军队;以及苏俄、英、美部队的战术、装备、编制的比较为何?热带地区的补给与卫生问题如何解决——尤其是疟疾如何应付?在占领区内应采取什么措施才能与当地的风俗习惯与民情相配合?以及从马来亚、菲律宾、缅甸、印尼的军事地理中能找出什么情报资料等等。  
  首先进行的是决定最重要的调查工作目标,然后依这十位研究员的能力与以往工作经验分配任务。我获派的是关于马来亚方面的调查研究;我从事军事地理、装备、战术与补给——一场战役的全部部署编组的研究。  
  以这样的一个小单位来执行我们的任务,我们只有仰望台湾总督府祈求援手,正如老拓荒者家庭攀附有钱人家作奥援一样,我们卑躬屈节的言辞与近于谄媚的态度从各方面谋求人才及有识之士的协助。除了这些援助之外,我们的人手不足。  
  曾经在总督管辖下从事研究与热带国家贸易十年的南进协会处长今村先生,他是一个资深官员并获相当充裕的预算支持。他对我们的帮助甚大;菊池中将也给予助力甚多,他是前陆军大学军事地理教官。  
  有了南进协会的帮助,我们便可以从在台湾与日本的任一位具有热带知识与经验的人士获得情报资料。从一个长年在南洋航行的老船长获得关于大气预报、卸载的方法、以及海岸状况等的指导。从石原矿业公司的官员我们学得有关马来亚地理的有用的军事资料,台湾大学教授提供有关热带地区卫生与疟疾防治的建议。台湾银行行长供给我们所研究的各个国家的银行营运状况。此外,我们更从许多商行与个人方面获得甚多资料,尤其是从刚访问南方归来的大谷牧师得到许多益处。这些机关与个人都毫不吝惜地将专业知识和这座军营中的新单位分享。  
  这些情报资料本身并不是真正的战略资料,但都是有关热带国家的有用知识,我们身穿军服的人却有责任从这些资料中选取、调整、改编适用于我们的目的之重要情报。从军司令部给予我们的二万圆研究经费总额中,每月经费预算约二千圆供作向外间雇用资料报告人的经费。  
  我们每天都要麻烦各方面的专家,这种情形长达两个月之久。我们甚至使用午睡时间上课,而参加上课的人却极为热心。不久,所有研究员都觉得他们已成为南进行动的相当不错的专家。这一批不显眼的人员的确在那时候已成为陆军中热带作战的权威。  
  台湾的知识份子对研究处都能不吝惜地给予支援,而这个机构正缓缓推展其工作;但是,比较之下,军作战组在日子久了嫉妒之心便见加重了。甚至由中央部门依法拨给的二万圆研究经费,也予以留难,有一个月几乎削减了二千圆。这就等于说,南进协会的领导阶层是受军作战组的管辖的。  
  从军事参谋部调来的一位军官奉命视察南方地区,事后提出有价值的视察报告,因而大大提高了我们这个单位的声誉,从与谷川大佐及国武少佐等的会谈中,产生了重要的建议。所得到的最重要的情报资料可总结如下:  
  一、新加坡要塞对海正面防御甚为坚强,但对向柔佛省(Johore Province)的后方,可说未设防。  
  二、英军在马来亚正从事战斗机空防训练,但报纸所登载的飞机数目,乃是故意夸大宣传。  
  三、丰盛港(Mersing)附近的海岸防御坚强,地方行政管理甚严密,游客的进出均受严格限制。  
  四、吉打省(Kedah Province)的陆空部队似于近期内经过加强整补。  
  五、英军驻马来亚部队约五至六个师,总兵力八万人。欧洲籍部队人数尚不到总兵力的百分之五十,其余不二再赘。  
  将新加坡比作东方的直布罗陀,并夸称它的牢不可破的坚固性,很可能是炫示实力——或者是恫吓。但是,要塞缺少后防却构成了十分严重的缺点。要塞防务的坚强是故意作夸大宣传的,并没有顾虑到这样一来可能增强了民众甚至负责防卫人员的自得自满之心。许多人都会认真想到这个岛屿可以被攻取,我是其中的一个。  
  有一些才华出众的人,秘密协助研究处工作。朝枝少佐便是其一。他毕业陆军大学并获军刀奖,在山西任参谋官时以勇敢出名。他因此而被选至陆军省的陆军军官局任职,但是坐办公桌与他的脾气格格不入。他放弃了这一特别重要的职位,独自来到台湾;他脱掉军官制服,装扮成苦力模样。他愿意担任间谍工作,并强烈表示甘愿牺牲生命从事进行南方地区的研究。这是我第一次和他会面,我的印象是,他是一个毫无私心并且是视死如归的英雄人物。真是天可怜见,这样一个优秀的苦力袍泽,后来终被死神抓到。  
  我将朝枝的事向菊池中将报告,并雇用他为南进协会的研究员。他奋勉工作直至精疲力竭而后止,几乎到了废寝忘餐的地步。然而,他是未经准许而擅自脱离军职的,因此被处罚停职三个月。停职期满后,他与台湾军研究处同人共同一起工作。然后他希望奋发向前,所以,他化装渗透进入泰国南部,越过马来亚边界,终于将那一边有关海岸以及地形起伏的状况作成有价值的报告,我将在后面再敍述这项报告。  
  一九四一年一月中旬,东京参谋本部举行演习,期间两周,由参谋本部作战演习处长铃木将军担任演习指挥官,并从全国的技术参谋军官中,以及从负有特殊任务与参加部队装载与卸载讲习的参谋军官中挑选所要的演习人员。我也是所挑选的参谋群中的一员。  
  演习指挥部设于台湾,九州是假想敌国。登陆地点在鹿儿岛海岸并以占领久留米为目标。由于这些演习的结果,作战的基本原则得以确定,但是除了穿着或佩带热带地区所使用的制服与装备之外,这次演习即无新意亦乏特色。不过,这次演习却将来自各方的优秀军官聚集一起,并包括海军参谋官在内。在这两周期间,他们彼此认识并成为朋友。后来证明这种相互认识关系在战场上具有极大的价值。演习最具价值之处在于帮助将太平洋战争的任务分派给最适于执行这任务的人员。  
  其次,为了以实际经验检验从研究得到并写在纸上的情报资料,特于一九四一年六月上旬在华南地区秘密实施作战演习。  
  这些演习都由台湾军负责行政支援,演习行动则由第二十三军司令官直接指挥,在演习的两周期间,他将军司令部从澎湖移驻福州,以便更靠近演习区。宇砂运输处临时驻广州,以便与实际指导演习的台湾军研究单位密切合作。  
  我和林大佐一起到二十三军指挥所晋见军司令官。他穿了浴袍,系上一条窄腰带勉强出来接见身穿全套野战服装的我们,对我们所作的演习报告,丝毫不在意听。和这位军司令官见面后使我回想到在关东军时所遇到的相反的经验。那时候我在植田将军之下服务,他虽然有点跛,但在接见负有特殊任务的部属时,不论他们是在午夜或凌晨到来,都一定穿着军服接见。在他与二十三军司令官之间,还能有更强烈的对比么?  
  为了演习,我必须忍着怒气表示恭谨的态度。记着“忠言逆耳,阿谀却往往变成傲慢不逊”这句话,我将这位仍服现役的将领和在京都的师团长石原莞尔中将相比;我对石原中将十分尊敬,最近他已编入预备役。  
  这次演习的主要目的是探讨人员马匹的海运问题。在一二○度温度下,人员马匹都要像沙丁鱼一样挤在船上,航行于惊涛骇浪之中,然后在海滩上卸载。在这种运输状况下,怎样才能避免严重损失呢?  
  为了确保人的忍受极限,部队装载面积是三人一席(一席的面积是长六尺宽三尺),一星期内饮水定量分配,严格节约使用。  
  船运军马至热带地区曾被认为不可能的事,但是也研究出也许可以实施的办法。  
  最难以解决的问题,也许是要用什么方法才能避免受海中的珊瑚与暗礁的危险而将人马卸载在开阔的海滩上;但是经过相当困难之后,终于找出适当的常规。我们对于这些事情的研究,都是以极端认真的态度进行的;正如斗剑,不见血不止。  
  这些演习结束了我们的研究工作,而所获得的教训,则尽可能依实战条件付诸实施。由步兵一个大队,炮兵一个中队与工兵一个中队使用脚踏车与汽车于海南岛实施登陆。行动区域的周边约达一千公里。演习课目计有桥梁爆破与修复,部队通过热带地形从事快速突击等。在演练中获得了关于装备编组、作战方法、部队给养分配等等的更多资料。  
  研究与实验所得的结果,按战技、组织、军事地理、后方勤务等项目分类,于五个月后呈报东京的参谋本部。陆军大臣东条将军以及参谋总长杉山将军等首次展露满意笑容说:“谢谢你们辛苦了。你们做得很好。”  
  我们的辛苦努力终于得到奖勉。  
  在许多令人注意的事中比较突出的是那本名为《作战必读》的小册。这本小册是用显浅易解的文字撰写,从多如山积的各种不同研究资料中摘出其精华,使人人都可以在炎热、拥挤又不舒适的船中躺着读它。它的颁发是经过参谋本部核准的,印行了约四千本,在上船之后立即分发给官兵阅读。  
  在此同时,一位曾在南洋行船多次的商船船长,送给我们一份印尼的秘密海图,从一个住于马来亚的日本人处得到一份新加坡的空中照相。这些图片都是极难获致的。  
  我们的工作,奸像是借别人的火来温暖自己,也是从无中生有——从昏乱中生出一线希望——并在短期间以创新的方法完成大事。由于菊池中将与今川先生的秘密协助合作,我们的工作获致圆满成果,而其成功当然是基于全体研究幕僚的认真努力所致。在这些人的背后值得特别一提的是那十位打字员,他们在饱受蚊虫侵扰之下,默默地毫无恶言地打字至深夜。  
  这种“捉贼无绳”或者是“无米之炊”的研究模式,单位内只有不到三十个人,在六个月之内从事策划整个军向南移动的作战行动,并且策订占领区内的行政工作事宜,而我更以谦逊之情宣布,这个单位提供了最伟大,事实上是独一无二的热带作战必读手册给日本军队阅读。我以为说陆军方面之毫无准备,多少有些诋毁的意味。但是下列的都是确实的事实:在一九四一年下半年期间,将担任南进作战的各军,都放弃马匹改编成使用脚踏车及汽车运输的混合部队。在改编期间,根本无多余时间可供训练之用,大多数部队都是从阅读这本在装载阶段才分发给他们的小册子得到在热带作战的最初概念的。对俄作战的准备进行了十年,并备有完备的军事计划。这些早已拟妥的战备计划与在马来亚战役前所研拟的计划以及在太平洋其他地方的作战之间,世界上已有许多不同的变化。  
  前任陆相东条与前军务局长武滕负责创立台湾军研究处,并由他们下令采取关于这种“捉贼无绳”的研究工作模式的。在市谷的战犯国际审判庭中,并无一字一言提到日本以这样的短时间从事太平洋战争准备。这也许因为像这样一个小小而不重要的“捉贼无绳”的研究单位,不能够长留在人们的记忆之中?然而,我们必须断定,日本在战争中的失败,缺乏周详的战争准备乃是原因之一。  


三、南进乎?北进乎?  
  在海南岛进行的试验演习当中的一个晚上,我们正在开始在椰子园中晚餐。我们切开椰子喝着椰子水以代酒,将玻璃纸包装的米饭、咸鱼、盐梅子等打开,并谈论着第二天的演习事宜,这时候无线电手兴奋地宣布特别消息。德俄之间爆发了战争。  
  在东方瓜分了波兰,在西边的敦克尔克以及加莱(Galais)击败英军并歼灭了法军之后,希特勒突然不声不响地便调转剑尖直取斯大林的首级并攻击苏俄。  
  在一九三九年夏当关东军与五倍于其兵力的苏军在诺门坎(Nomonhan)进行殊死战斗之际,希特勒已经完全将与日本所订的反共公约置诸不顾,而与苏俄订立了互不侵犯条约。此举促成了平沼内阁于一九三九年八月的倒台。此项条约再次被德国两度违犯,事前朱作任何通知。  
  我在那时候便直觉地认为,德国的前途已笼罩着一道阴影,因为它经常不顾国际道义。战争必须有其道义与道理,而这种道义与道理都能被国内国外所了解。从宣传的观点看,希特勒的攻击,使苏俄站在百分之百的有利地位。  
  将国际道义的一切问题摆在一边,而从纯粹的战略范畴的立场看,出现在面前的,便是德国民族是否能有战胜盎格鲁撒逊与斯拉夫民族联手对抗的希望这个问题了。  
  就我个人看来,希特勒的攻击俄国发动得太迟了,成功的希望不高。假如他能在冬季来临之前攻占莫斯科与斯大林格勒并攻击乌拉山,他可能会赢得胜利。但是在十月底俄国战场可能已经开始飘雪,而我不以为他在那时候能够解决事情。我从我在诺门坎的生死决斗中获得的经验得知,取胜苏俄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在苏德战斗爆发两天后,我接得电报派我任参谋本部的幕僚。但是我们已经开始的演习,不能在中途停上。这些演习的目的是要研拟出进攻并深人敌方领土约一千公里——从泰南至新加坡的距离——的作战技能,并且要考虑到敌人有在攻击路线全程坚强抵抗的可能性,以及桥梁可能遭受敌人破坏,道路被敌人损毁的事实。正如我先前已说过,担任演练试验的单位,都是步、炮、工混合编组为部队,装备有汽车与脚踏车运输工外,而作战行动则要尽可能符合战争实况之下行之。  
  在海南岛演习终了时我乘飞机飞返台北,将我在研究单位的事作一了结。办妥后,我向打字员、仆役、与办事人员道别,他们都是从单位设立之始便一起同甘苦的。我于七月十四日到达东京。服部大佐热诚欢迎我的到来,他说:“我已经耐心地等待你的到来很久了。”  
  我不知道我这个曾被东条将军责骂过的人会被召回到东京任职。我推断我可能要参与在北方或南方作战的准备工作——到底在哪方,我却不知道。  
  我在关东军服务若干年的经验,尤其是曾参与诺门坎作战,也许在与俄国作战时有些用处。另一方面,我在过去六个月来全心全力从事热带作战的研究,如果日军南进,也可能同样的有用处。  
  北进抑或南进,这项决心还未形成。  
  当我到达东京本部时,我看到我的一位密友,公门中佐坐在办公桌旁,神情十分愉快的样子。他告诉我,在本部里并无谈论我们是否应南进或北进的问题,但在参谋本部中有许多人都相信,希特勒要在秋末在俄国取得决定性战果,假如我们不迅速参战,我们便可能赶不上这机会,而应得的胜利战果便可能会减少。  
  这种对德国前途的看法终于获得参谋本部接受,关东军兵力业已从四十万人增加至七十万人,另命名为关东军特种演习,临时拨发战争费用十亿日圆。  
  在我到达后第二天进餐时,我的科内同人对于对俄作战的前途,曾发生热烈争论。我所听到的参谋本部的意见,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我将我的意见陈述如下:  
   “苏俄远东军曾在诺门罕重创我们,我们知道他们的实力吗?苏俄在欧洲方面的部队,可以肯定地说尚未被击败,即使希特勒能有效进行战争,我相信他要耗费四至五年的时间才能征服俄国。当我们在一九三九年正和俄国人在诺门罕作战时,他却背弃我们而与苏俄签订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这样便在毫无预告之下毁了反共联盟。在希特勒的心目中,根本没有一点国际善意的痕迹存在。日本如果要参加战争,则它要以国运作赌注了,故此,日本为什么要考虑帮助希特勒打俄国呢?如果德国战胜并夺取了俄国与贝加尔湖以东的西伯利亚,日本或者亚洲将会有什么所得?  
   “在过去一个多世纪以来,英国人所统治的亚洲人比俄国所统治的多过十倍。新加坡乃是东南亚的要冲。占领了新加坡,便可以解放被压迫的亚洲人民,并将可运用强大的影响力以解决中国事变问题。”  
  我猛烈反对对苏战争,并极力主张南进攻击。公门中佐面显不安的表情,把我叫到另一间房里。他说:“中央处已经集中研议击败苏俄之策。你来此不过一两天,还不知道本部的立场,所以,你最好保持沉默,否则,你会再度被处长解职。”他继续说:“某一天当小尾参谋官来到东京,并且由于他有在中国东北境内的经验,他反对与俄国人作战,结果被第一处处长田中将军与人事局长富永将军臭骂了一顿。”  
  虽然我感激公门中佐对我的好心警告,我心想“谢谢你的忠告,但是我不在乎被解职。我不愿意来参谋本部的。”  
  自从外相松冈与俄国签订不侵犯条约归来后不久,性格懦弱的参谋官已经转而附和那些主张对俄作战的人了,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反对对俄作战的。  
  自从诺门罕事件之后,俄国人恨日本的情绪,已深印在我的骨髓之中。苏俄不足信赖,但问题却是:“我们仅仅为了希特勒与里宾特罗甫(Ribbentrop)的咆哮,便要站在德国这一边吗?”  
就我看来,我们决定政策时应该保持亚洲的观点与国际善意。俄国人似乎已接受了他们的远东领土的现有疆界,并且正当它在西线挣扎之时,它向东边攻击的立即危险,可以说几乎不会有。  
  从中国东三省事件与中国事变发生以来,日本与美国的关系却一直陷于紧张。虽然来自苏俄的攻击的危险甚少,但很显然的,我们不久便会受到英美方面的挑战。由于美国废弃了商务条约,日本不可能从东印度群岛获得石油,而对日本信用贷款与在美国居住的日本人的财产的冻结,更加强了经济战的程度。那时候我觉得我们除非自中国东北撤退,否则对美国战争势将不可避免。  
  在一九三九年底与一九四○年间,日本政府一方面尽可能设法避免在任何状况下与美国作战,另一方面下令调查陆军省与参谋本部所执行的国家资源整备程度。依照我们的动员计划,其结果可总结如下  
  一、铁砂与铝等原料,在运输状况许可范围内均可自南方地区获得,并可能因我们的运输损失而发生比例上的减少。在战争的第三年,我们在非铁金属原料方面将会发生极端短缺的情形。在液体燃料方面,其情形亦复相同。更有进者,因为运轮船舶的严重损失,可能造成煤的相应减少进口,这可能造成工业上的一般减产。  
  二、虽然我们避免俄争,英美方面亦终止其反日经济措施,但缺乏液体燃料可能对日本形成致命伤害。陆海军在一九四一年问储存了约一、一七○、○○○公秉航空汽油(约相当于二亿四千万加仑),以及普通汽油约四、四四○、○○○公秉(约相当于九亿七千万加仑)。  
  根据调查所得,参谋本部要求陆军省提出另一国家资源判断报告,兹摘述如下:  
  一、在限定保持陆军五十个师团与航空队足额编制兵力之下,对苏作战不可能维持在一年以上,因为液体燃料补给在一年之内将会枯竭。  
  二、依现在中国作战的前进速率计算,我们需要四年时间才能赢得胜利。但是,假如我们的军事行动尽可能向前推进至重庆,我们要使用二十个师团,需时在三年以上,然而在未到三年时,我们的资源已经枯竭净尽了。  
  三、如果我们使用海、航空队全部与陆军十五个师团的兵力对英美作战,在战争第一年终了时,我们应可以利用在南方各国家所已开发的资源。况且,只要我们的运输船舶能够保持畅通,我们便可以在持久战争中挺住。海军的有效战力当为决定性因素。  
  报告结论指出:“只要海军同意,南进乃是至当的行动方案。”  
  海军参谋总长的报告常被讨论,但在海军的内围核心人物中,却似乎存有强大的和平主义者的影响。海军及航空队联合总司令山本便相信应尽一切努力以避免战争。他的看法似乎一向都是:“如果我们受命作战,我们可以在六个月或一年之内轻易获得胜利,但是到第二年终了时,美国人将会增强其力量,致使我们要想打一个平手都很难。”  
  最后,经过长时间讨论之后,对于一般状况已获致协议,海军参谋本部决定宁愿作战,也不愿坐待饥饿而死,于是坚决申明同意南进政策,但是明白反对对俄开战,而且也不同意扩大对华战争进攻重庆。海军参谋本部的说明大要是:“因为我们可以对等的战力发动战争,故此现在是开战的时机,但是在二或三年之内,我们并无取胜的机会。”  
  许多人自此便争辩说,海军方面之勉强同意战争,乃是受陆军方面的压力,或者是受政府一意从事战争不问海军的意见如何的结果。海军有一部分人似乎企图将战争责任转卸给陆军,但海军在那时候并不很服从政府的施为,因而被陆军以高压手段强迫同意有关政策的事宜,这倒是实在的。  
  在陆、海军的参谋本部内,最后达成的决心是这样的,除开对英、美用兵之外,别无其他途径可以确保“保卫这个民心士气已日益消沉的国家了。”我们不能够忽视苏俄在欧洲战场上的抵抗正逐渐增强,而德军的前进速度正逐渐减慢。许多主张北进者坚持要攻击苏俄,其理由并不是因为他们恃赖苏俄的敌人的较优作战效能,而是因为他们认为,依照希特勒之神的谕示,斯大林随时都会发疯而亡。  
  我们在那时候的率直意见是,美国人的商人性格,不会长时间继续进行无利可图的战争,至于我们自己,假如我们仅和盎格鲁撒克逊民族国家作战,那是可以进行持久作战的;当我们在南方获得大胜利之后,中华民国便会愿意依据东亚共荣大同盟的原则来签订无条件的和平条约;俄国也会与西方联盟国家拆夥;等到与中国订定和约之后,我们便可能将百万大军转到中国东北,这庞大兵力足以阻止俄国人对这方面的进一步冒险,或者足以应付在该方面所可能发展的任何攻击行动。  
  一群聪明之士却站在十字路口,对于南进抑或北进,不作任何明白表示赞成之意。当我们在马来亚作战胜利、占领了马尼拉以及荷属东印度群岛、并占领了仰光之后,他们却声称一向是主张南进的。但是,今天我们失败了,他们吹嘘他们的先见之明说:“我们在那时候是反对战争的。”有许多知识份子是反战的,这可能是事实,但是他们缺乏勇气,甘冒牺牲性命与自由的危险,公开反对爆发战争。  
  当我们和海军参谋人员在参谋本部进行“桌上演习”之时,参谋总长杉山大将问我:“你对于作战进展的速率的判断如何?”我回答说:“如果我们在明治天皇诞辰(十一月三日)那天发动,我们可以在新年元旦占领马尼拉,到了神武天皇登基纪念日二月十一日)占领新加坡,陆军纪念日(三月十日)占领爪哇,天皇诞辰(四月十九日)攻取仰光。”这项判断和后来的作战结果十分相近。  
  参加会议的东条陆相,静静而严肃地听着。他反覆地询问:“你对于和英美作战的结局的看法如何?”对这一个问题,没有一个人能够有信心地回答。只能说,“我们希望藉政略与战略的协调,能够尽快结束战争。”所有在场的人都预料战争将会旷日持久,而结局亦对我们不利。  
  今天,在想到失败的原因之余,我同意日本在策划反英美战争估计国家资源之时,曾犯了错误的说法。我确信这是对整个情势的正确看法。但是既然我要坦白说话,我宁愿说,“日本过分相信对德国国力的判断。”  
  阅读古代战败的历史,心感许多研究失败原因的作者似乎都不大理会战争指导方法的探究,而且因为失败的耻辱,他们都有意忽视或扭曲开战的真正原因。历史告诉我们,战败国家之所以有这种心态,可说一定是由环境力量所引起的。在战争失败已超过六年的今天,我们在当前的世界情势下,还未试图找出这一问题正确而公正的答案。  
  从南进作战之始,我们便有信心打胜仗,但是后来却产生许多问题。最重要的问题是我们须策订管理占领区的计划,俾能满足经长期战祸所产生的各种要求。尤其是我们应协助那些数世纪以来在英、荷、美等国统治下的东方民族独立发展。这个问题,即使在海军方面反对之下亦须预早解决。经过调查与陆海军首长间的磋商,占领区内军事管理的要则终于定案。全部由陆军控制,包括后方勤务作业与摩擦的调整在内。这类占领区管理由陆军省督导。  
  海军的任务是确保各岛屿的攻夺,包括东婆罗洲的油田攻夺在内。其余则由陆军管制。但是扶植占领区的独立这个问题先前尚未予以考虑,等到想到要做时,已经太迟,无法采取有效行动。  


四、急迫作战命令  
  南进作战最重要的第一阶段是袭击珍珠港。为了这次突击,当局集结了可用的最好的部队人员与装备,以图一举而歼灭了美国太平洋舰队的主力。这个计划的代号是“Z”字军事作战。马来陆军作战组与“L”字组的地位相等。  
  新加坡、直布罗陀、苏伊士运河都是英国控制七海的锁钥要地。新加坡要塞构筑了十年,于一九三八年二月完工,耗资甚大,约计在一千万英磅之谱。攻夺的成功或失败,对我们在南方地区的作战前途命运,都具有完全的决定性。  
  南进作战人员的选择,似乎在九月初即已秘密展开,而我亦经非正式决定担任参谋官主管马来亚地区的作战与计划事宜。我之被选任这一职位,使我个人所有关于攻夺新加坡的计划得以实现,即使在梦中,我对新加坡的攻夺亦无时或忘,因为这是自从台湾军研究单位组成后我日夜萦怀的事。这次我被选担任这重要的任务,可以说是上级对我工作上的赞赏,我不会无动于衷的。  
  我可以确定地说,我们直到一九四一年九月才开始积极准备南进军事作战。这可以证明,太平洋战争完全是依照“捉贼还未准备绳”的方式应急从事准备的。由对俄作战准备的周详便可以说明这次急迫备战是如何匆忙了,我曾经提到过,对俄作战准备了若干年,而且拟订了为朋一年的周详的作战计划。战役动员计划是在平时准备的,而会战部队与各军司令官及参谋人员都在时间裕余时选定的。  
  山下奉文中将非正式被任命为第二十五军司令官,派赴马来亚作战,铃木宗作将军(参谋本部第三处长)任山下的参谋长。池谷大佐(参谋本部运输课长)亦为第一批派任第二十五军参谋人员中之一员。此外被选派的人员中包括了许多当时陆军最优秀的干员。国武少佐任帝国大本营参谋官,主管南进作战。曾再度在台湾露面的朝枝少佐,被任为军事作战助理。曾在美国留学的杉田中佐则担任情报官,还有许多参谋人员亦经选派担任船运与运输、通信、铁路、交通线等等业务。  
  必须特别一提的是,在挑选人事时,马来亚比缅甸、非律宾、荷属东印度群岛等地区优先。我业经非正式被选担任主管作战,拟定了军事作战计划草案。  
  经过多年在西伯利亚与中国东三省的作战与准备未来的战争,陆军单位所受的训练都是为了对抗苏俄的,现在却作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准备在热带地区与英美部队进行长期战争。  
  战争危机已迫于眉睫,因此必须以文字向各级部队长提示在南方作战的特殊事项。用于对抗苏俄的战术,必须彻底修正,以便适用于南方地形的战斗。部队须实施远距离运输;在海运途程终了时,部队人员必须下船在敌前登上开阔无掩蔽的海滩,然后在铄石流金的高热下通过浓密的丛林,修复已坏的桥梁,歼灭顽抗的敌人,最后占领了不破的要塞。  
  从在台湾任职起这全期间内,朝夕所思念的便是如何达成这目标的计划,现在已作为必要的调整与修正,而作为第二十五军作战训令计划的文件,则在一夜之间草拟完成的。  
  依照参谋人员的非正式决心意见,该计划于是呈送军司令官核夺,大约在十一月中旬获准,在当时,美国太平泎舰队兵力正获得加强,而英国的两艘战斗舰:威尔士亲王号和反击号——已移入远东地区。英军在马来亚的防务亦在日益加强之中。  
  虽然我已拟妥军的作战训令,但将来在马来亚作战的军属部队却仍未选定。最后作战部队终于选定,并且决定依据在海南岛举行的小规模演习结果,即刻采取行动重新编组陆军各部队在南部作战的装备与编制。  


五、南进旋风  
  一九四一年九月二十五日,我接获派任驻中南半岛日军的参谋官的书面命令。既然我已接到命令,便必须立刻前往接任新职不得有误。我于是决定我们的紧急战备必须加紧进行。我把早已整理好以备随时出发的小行李箱收拾停当,第二天早晨出发赴任,并没有告诉妻子我赴任的目的地。我似乎心中正想着从一地旅行到另一地而已。我的儿女在门廊前深深鞠躬恭送父亲出门的天真无邪的表情,久久仍留在我的脑海中,不能忘怀。走出门口,我回头望着这小小的租来的房子——有多少次别离,妻子儿女将不会知道。也许我们从此不会再聚了。  
  我第一次经历上海会战以及以后在华中华南的艰苦作战,最后在诺门罕战场上都能全身而还。在骨岳血渊之中的挣扎,也都能奇迹般安然无恙,到了今天已近四十之年。不过,这一次也许就是我和家人的生离死别了。  
  我所乘坐的客机在早上离开羽田机场,在台北过夜,第二天飞中南半岛,中午刚过便抵达河内。在这长年炎夏的国土上的一处平静小村落中,我们的部队正于树阴下睡午觉。那天傍晚,我到达西贡,我又发现我们的部队在日落后凉爽的天气中躺着睡觉。除了司令部守卫卫兵之外,所有参谋人员都回去宿舍了——一所富丽堂皇的乡村别墅式建筑,从法国人那裹接收过来的。这些参谋官员都换上浴袍,尽情地喝着冰啤酒,每一个人都有专用的汽车,整天经常地在这生气盎然的宿舍进进出出。  
  军司令官饭田中将是一个心情严肃的人,他对这种轻浮浪漫气氛,深感悲痛。在我向他报告国际情势已呈尖锐之后,他从他的乡村别墅迁出,搬到离别墅有一段距离的军司令部办公处,在地上铺上一张草席,就在那里过夜。在我到达的第二天,便开始了紧张的活动了。林以及朝枝等参谋官到得比较晚,便在我住的旅社打地铺。  
  饭田将军的行政参谋主任芝贺中佐,在中国东北时便已相熟,全力合作加速进行积极行动准备。首先,他将居住于别墅官舍的全体官员移至靠近司令部的公寓式宿舍。然后要他们着手准备第一号作战——马来亚战役计划。  
  大家都被这旋风所困,有点措手不及之感,根本没有时间享受这炎炎长夏的乐趣了。全体都不准用汽车,任何人均不能有例外通融余地,由机密费支付的晚宴完全停止。从白天到晚上十点,整个司令部到处忙着。为了要和法国人交涉的藉口,所有参谋官员都蓄长发,穿着漂亮的开着领口与马裤的制服。现在却立即改穿野战服,并且要剃光头。  
  最重要的事就是为了即将进行的作战从事整备。因此我们立即准备使用中南半岛地区内的飞机场。但是东京方面对机场整备工作经费却予以限制,使工作进度减缓,而且也由于与法国谈判,进度更形延误。结果,我们仅能着手构筑少数几处所机场。位于西贡及金边的机场已在使用中,其他地方如新里(Tani)、磅特拉树(Kampong Tesashu)、磅清扬(Kampong Chuang)等则在构工中;但新里机场的土地潮湿,须至十一月底始可望完工。  
  构筑工作完全靠苦力劳工——动力机具全部缺乏。一大群懒惰而喜好聚合在一起的安南苦力,挥动着圆锹工作,几千人甚至都抵不上一架推土机。好几次我陪着军司令官巡视施工情形以及工作进度,但是那种无精打采的工作态度,实在无法令人满意。事实上他们都不是好工人。  
  西冈参谋主管航空,他具有超凡悦俗的性格,因而被人封以佛陀禅师的绰号,这次奉派担任机场建筑的监督。他日以继夜挥着汗督促工作进行。  
  在中南半岛地区内需要有充足的机场,俾供将在马来亚作战的航空队——尤其是战斗机使用,我军在泰国南部卸载时的空中掩护,以及人船团可能遭受敌中军攻击危险时的保护,这些都须由战斗机担任。  
  我们的重大责任是确保船团获得航空队的保护,我们必须设法在西贡西方附近地区整备所要的飞机场。尤其是在富国岛(Phuquok)设立机场最为理想——该处机场据信可能成为整盘战局成功或失败的关键。西冈参谋亲自督导这项工作,我身为主管作战的参谋官,必须对他的工作成就表示感激之忱。  
  当我催促他太紧时,“这位佛陀禅师”大感愤怒。他常常带有怒气地说:“我对机场构筑的知识比你懂得多。这项工程的完成,关系着我们士兵的生死存亡。”他为了工作的进行深感焦躁,并且看到别无方法可以获得所要的资源,特前往东京公干。在他出差期间,我秘密乘坐一架小飞机,低飞环岛侦察。当我发现一合适的飞机场位置时——,那是在法国人地区内的一片草地——我高兴得好像猎杀了食人怪兽的首级一样。在西冈参谋缺席之下,而且未经他的同意,我甘愿自负责任,不待中南半岛的法国当局对我们申请机场施工许可的批覆,便立即将二千苦力送到富国岛。  
  更且,我将构筑工作保持秘密,甚至不使东京方面知道。如果我们等待从外交途径得到许可,可能要费时数月之久,才能得到确切答复,而东京方面的财政当局一定会对这项工程持敌对态度,并且一定会以所需经费筹措困难为辞,然而,构筑机场很可能是进攻马来亚成功与否的决定性因素。这项工作可说是未经许可的,我可能为了推动工作进行而受惩罚,但是,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并准备好对任何诽议答辩,也承受因为我的行为而产生的一切后果。  
  约在一月后,岛上已完成了两处很好的飞机场。后来证明了这两处机场是达成完全保护运输船团与在宋卡(Singora)、大年(Patani)哥打巴鲁(Kata Bharu)等地登陆的空中掩护的巨大支承。西冈参谋从东京归来,我对他说:“在你出差期间,我在此多管闲事,希望不要发火。”我们两人相视大笑。他对于意料外的工作进展甚感高兴,我对他的优美品格,极为铭感。  
  朝枝参谋化装在泰国南部从事非正式任务,回来后,他提出报告如下:  
  一、在宋卡与大年附近的海岸卸载,可能受到十一月中旬的东北季风的影响。大约三公尺高的海浪拍向海岸。因为危险,当地渔船不敢出海,如果我们决定利用这些海滩,便必须接受一些不可避免的牺牲。  
  二、这处海岸只有少数泰军防守,而泰国当局似乎也不十分注意该地的防务。仅有一条散兵据守的固定防线,未架设铁丝网,在我们建议的卸载点附近并无碉堡工事。  
  三、宋卡与大年的飞机场状况不佳而简陋,与哥打巴鲁以及吉打省内的敌机场根本不能相比。因此,尽可能迅速攻占敌方机场,实属至要。  
  四、从大年起经过柏东(Betang)到霹雳河(Perak River)上游的道路,状况不佳,勉强可供汽车运输使用。但适合以步兵联队为主的各兵种联合支队作战使用。  
  这份报告提供了可供马来亚战役始初阶段运用的极为重要的情报资料。朝枝参谋天生刚勇,军事学识广博,这次深入敌后地区能够迅速观察与纪录沿途所见的与军事有关的事物。他和林忠彦参谋是军校同期同学,受业于平泉清博士门下而青出于蓝、林气质高贵而美丰姿,朝枝则是好勇斗狠的战士,两人却表现出精力过人的行动,合在一起正是优劣互补,相得益彰。  
  他们化装先后潜入泰国,对军事所需要的情报地区从事侦察后回来。在作战室中大家盘腿而坐,面前展开地图,我们便这样日以继夜地研拟作战计划。  
  从前,在深夜收到电报时惯常都是在第二天早晨送交给有关的官员的,现在则不论在何时接到电报,均立即送给适当的参谋官。因此,我们常常一晚被叫醒二或三次接电报。  
  经过一个月左右这样繁重工作之后,我终于受寒了,食欲不振而且发高烧。我想我一定患了登革热或者是疟疾。如果我去看医生,一定会被送去住院,在这时候,我是极不愿意而必须避免进医院的。由于水土不服,尤其是不惯潮湿的天气,工作劳累,睡眠休息不足,我几乎已疲惫欲死了。有一天,我违反个人意志,强迫自己吃退烧药,这种药随身就有,并且经常吃香蕉。这样过了一个星期之后,我发觉我已经痊愈了。  
  大约在这时候,被称为“王子部队”的近卫师团移驻西贡附近地区。师团长西村中将曾担任过一九三二年五月十五日事件(是指少壮军人刺杀犬养毅首相的事件)的军事法庭审判长。参谋长今井大佐,曾任陆军大学战术教官。近卫师团的充员兵都是从全日本各地特别挑选的,士兵的体格优良,从这一点看,这个师团是日本最精锐的部队之一。然而,可叹的是,这个师团从本世纪初日俄战争之后,便未经战阵。他们长久以来都是受礼兵仪队式的训练,对于野战动作,他们既不感兴趣,而且也不适合。他们的参谋官都有不服上级军司令官指示的倾向。  
  当这个师团拨配第二十五军序列时,军司令官指示师团长说,他的部队要多加训练,但是,因为该师团以敷衍了事的心情实施,军司令部参谋官对该师团能否达成所负重要任务表示怀疑。可是师团各支队的主管官员都报告说,他所属部队已经达到作战的标准。  
  师团所属最好的单位,似乎是由竹内秀三郎少佐指挥的那个大队。他是我在市谷陆军大学少数亲密同学中的一个,后来他在富山学校(该校训练柔道、拳道等)任教官。他练技击术已有许多年,并成为此道高手——剑术七段、劈刺五段、柔道五段、七首刺术四段——总计有二十段以上。这样的一位高手,被人称为昭和时代的宫本武藏。他偶尔在晚上来到司令部,盘着腿坐在席上,和我谈这次战役问题,一直到深夜始上。这是我们忙人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  
  我们仅有可供作战用的地图,都是些既不精确,比例尺又小的东西。在准备对俄作战时,我们曾印有比例尺一万分之一且十分精确的地图以应需要。这些地图和我们用以准备马来亚战役的地图,其差异真是有天壤之别,但是我们却没有办法改善。  
  然而,我们在研究期间便以将这区域内的地形熟记心中,从泰国南部到吉打省,从霹雳河渡口到吉隆坡,从该处直下新山(Iohone Bahru)而达新加坡,都能了如指掌。现在,看着这小比例尺地图,我们所熟记的地貌、距离、地名、要地等,便一一呈现心头。我甚至可以不用看这些地图便能策划出作战计划。  
  我的努力获得成功的酬赏。正因为我面临在各要点上可能产生的战略问题,而这些问题在战役全期间内可能继续不断地发生变化,我的作战计划必须能符合在敌人所选的固守阵地上击败敌人的抵抗的要求,同时又必须保持足够弹性,以应付敌人的反击或逆袭,计划作为必须周密,确实掌握任何不意事件的发生。  
  我对于衣食住方面都毫不介意,更遑论娱乐了。我甚至变得有点自负不凡,认为决定国家命运的战争的胜败,将操在我的手中。  
  记不得有多少次了,我们像从白日做梦中突然惊醒般跳起来,一边看地图,一边研拟计划。从我的狂热行动中受苦最多的是士官兵,其中有多人已到了劳累不堪的程度;这些人中,患夜盲与神经衰弱的已有增加。这也许是令人无法忍受的虐待行为,但是,任何事情都不能动摇我的想法,那就是在这困难的整备工作中少数一两个人的牺牲,在将来却可以拯救前线千万人的生命。事实上,在这段准备作战期间,军司令部全体官兵都能乐于接受各种困难愈时工作,毫无怨言、不满或奋激的牢骚,这完全归功于山下与饭田两将军的人格感召。
六 山下军司令官  
  当第二十五军的战斗序列在十一月六日公布时,山下奉文中将被正式派任军司令官。在此之前,饭田中将一直以为他会受命指挥马来亚境内的作战,因而全心全力从事准备工作。可是,当山下将军受任此职时,饭田将军被任为第十五军司令官并奉令攻略缅甸。  
  在西贡的砾石流金酷热下,他研读马来亚地图,策划在该地区内的作战计划几达两个月之久,毫无一点自私自利的动机,没有任何政治上的祈求与权谋,亦无野心奢望;但是在他工作当中,他对于他今后的活动地区迄未奉明确的决定,已渐感不耐。当山下将军奉派至马来亚战场时,他终于感到沮丧,我们看到他的失望的脸色,也觉得不忍。在陆军当局的人事选任方面,饭田将军的绩序似乎不如山下将军;但是,他的将才当然不是庸劣不如人的。  
  参谋长铃木才华卓越,从士官学校到陆军大学,他都是名列全级榜首,他是一个开朗而愉快的人,他对千百人的事都能调和鼎鼐,融洽无间,他是属于大本营(东京)式的人物,对于业务,可说是见多识广,十分熟悉。  
  在后页中,我将从邱吉尔回忆录所列的英军驻马来亚的兵力与我方在马来亚的兵力作一比较。敌方原有的兵力比我们在初时所判断的要强得多。邱吉尔估计日方攻击部队的计五个师团——这个数字事实上的确是大本营当初计划使用的。然而,在经过讨论之后,这个数字减为四个师团。稍后,山下将军考虑过战役初期英军的战力之后,决定只要三个师团便已足够,并将一个师团还给大本营。由一位将领主动将所属部队兵力减少的事,除了日本之外,其他国家的战史中鲜有这种例子。难道山下将军犯下大错吗?以后的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正确无误。  
  兹将双方兵力对比的要项分别如下:  
   日军  
    陆军  
     南方军总司令陆军元帅寺内伯爵  
     第二十五军(执行马来亚战役)  
      军司令官山下中将  
       近卫师团:长西村中将,兵力约二二、○○○人  
       第五师团:长松井中将,兵力约二八、○○○人  
       第十八师团:长牟田口中将,兵力约二二、○○○人  
       第五十六师团:从未参加第二十五军序列;调至第十五军参加缅甸战役  
       战车第三旅团——战车约八十辆  
       炮兵:  
        独立速射炮——四十四门  
        独立山炮联队——炮二十四门  
        野战重炮两个联队  
         十五公分榴弹炮——四十八门  
         十公分野战重炮——十六门  
        高射炮支队——炮六十八门  
       独立工兵三个联队,合计九个中队  
       陆军通信部队:四个电报电话中队;八个无线电分队  
       铁道兵部队——四个联队  
       近战突击部队(迫击炮、掷雷器、炸弹——炮)两个大队;各式迫炮二十四门  
       架桥纵列——三个中队;渡河兵三个中队  
       补给部队  
     总计兵力:  
      官兵——约六○、○○○人  
      各式火炮(含迫击炮)——四○○门  
       战车(含装甲车)——约二一○辆  
     航空部队  
      陆军航空飞机——四五九架  
      海军航空飞机——一五八架  
     海军——南方舰队  
      巡洋舰 一艘  
      驱逐舰 约一○艘  
      潜水舰 约五艘  
     
   英国军——驻远东英军  
    总司令:韦维尔(Wavell)中将 [ cdhyy注:原译魏菲尔。 ]  
    马来亚军军长:珀西瓦尔(Percival)中将 [ cdhyy注:原译白世维。 ]  
    陆军  
     第三军团(Army Corps旧译为军团):希斯(Heath))中将  
      英属印军第九师  
      英属印军第十一师  
      澳军第八师(仅辖两个旅)及机枪第四团第二营;师长班伯特(Gordon Bennett)中将  
      英属印军第二十八旅  
      英属印军第四十四旅  
      英属印军第四十五旅  
      英军第五十三旅  
      英军第五十四旅  
      马来义勇军——两个旅  
      要塞重炮——约一○○门  
      防空高射炮——约一五○门  
      战车防御炮——约二○○门  
      其他火炮及迫击炮——五五○门  
    兵力合计:  
     官兵——约二一○、○○○人  
     各式火炮与迫击炮——约一千门  
     装甲车——约二五○辆  
    空军  
     战斗机——约一○○架  
     轰炸机——约二二○架  
     侦察机——约五○架  
    海军——远东舰队  
     战斗舰——二艘  
     巡洋舰——一(?)艘  
     驱逐舰——五或七(?)艘  
     潜水艇——四或五艘  
     
  综合比较  
          日军    英军  
  兵员总计    一  对  二  
  火炮      一  对  二  
  战车及装甲车  一  对  二  
  飞机      二  对  一  
  依照军学原则,对要塞的攻击,攻防双方兵力对比,应为三对一。在马来亚战役中,我们判断在开战前英军的兵力配备如图一所示;在我们攻击初期,我们计划在各攻击点上(例如哥打巴鲁与芝特拉之线)的攻防兵力相等。  
  我们所以不顾攻击要塞攻方需要有比防方强大的兵力优势这个原则的理由,那是依据我对有关部队的素质的判断,而不是依据部队数量作判断——这一点很重要,绝不可以忽视。  
  英军部队在承平时期大多数都驻在战时成为战场的地区内,并且编成一年在军长指挥下从事训练。  
  
图一 日军对一九四一年秋英军驻马来亚兵力配备判断要图  
  日军在准备对俄国作战时,其情形亦复相同,部队都在预期成为战场的中国东北边疆驻防与训练。军与师团部都是永久性组织。在中国作战的日军部队,其情形亦复相同。结果,在这些地区的师团所属单位,都是以训练精良的官兵编成,许多已经养成团结一致精神,更由于官兵一直长期隶属于同一的军序列内的结果,从大队到师团直至军司令部,都充满了这种精神。第五与第十八师团尤其显得团结,这两个师团因为素质优良,特别从大陆上各师团中挑选出来担任马来亚作战任务的。近卫师团,正如我在前面提到过,那是未经战阵的,而且亦不具备大陆上各师团所有的训练与部队成长经验等优点。  
  另一方面,第二十五军的幕僚人员则是为了马来亚战役之目的匆促中组成的,他们是从日军全军中——从日本、中国东北、中国等地特别挑选调派至第二十五军任职。这是临成凑成的组织,许多参谋人员直到战争开始之直前才见到总司令与司令部其他同僚——被选任参谋的一些军官,他们在广州、上海、台湾以及其他各地都负有重任,直到马来亚战役结束时实际上还未到职。然而这些参谋人员由战斗序列结合在一起。临时凑合的参谋群在作业上是有弱点的。但是,由于使他们全体从事战场上紧急作战整备工作,以及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牺牲性命以求战役成功的准备与决心,作业上的弱点终能圆满地予以克服。  
  我坐在草席上向神默祷誓愿,我不论日夜都戒绝烟酒。我忘掉本能上的欲念与世俗上的癖嗜,更不要说色欲与口腹之欲了——甚至已忘记生与死。我一心一意在于如何取得胜利。  
  我们将会战胜。我们一定要战胜。  


七、秘密侦察  
  我们尽可能搜集一切情报资料,已有六个月之久。此后,我们要将敌方以及我方的状况资料对作战时间表作最后修正。我们的战役计划的基础是依据我们对敌方防卫计划的三点判断;该三点判断分述如下:  
  一、英军将尽力投入一切资源以防守新加坡的海正面,这是毫无疑问的,而且他们的海正面防御阵地十分坚强。然而,要塞后方则十分薄弱,但敌人将运用一切资源加强后方防御,以弥补此项缺憾,并且一方面在马来亚半岛纵横一千一百公里的战线上实施迟滞作战以阻止日军进入新加坡,同时并从本土调派增援部队前来以增强防守。  
  二、敌军主力配置于马来亚中部,特别是吉打省与哥打巴鲁附近地区。这意味着敌军意图在泰国边境抗拒我军,并可能在我军卸载登陆时发动攻击,或者在我卸载之后实施逆袭。  
  三、敌空军兵力薄弱。这表示敌人可能相信在一九四一年十一月至一九四二年三月之间,日军不会发动攻击,因为这段时间正是东北季风季节。  
  判断敌人的计划可能如此,我军必须策订确保击败英军的作战计划。军部参谋人员与日海军人员会集一起再三研讨,事情却并不是容易可以决定,主要争论点列述如下:  
  一、我们是否应该以一部先遣兵力对宋卡,另一部对大年实施奇袭,在航空部队掩护下实施卸载,以后军主力部队登陆与先遣部队会合,由航空队掩护登陆行动?  
  二、或者我们应从开始时即以大部队——至少一个师团——在无支援部队策应之下对宋卡及大年同时实施登陆奇袭,以后军其余部队再卸载登陆?又我们是否应该在攻夺宋卡及大年之后,然后在哥打巴鲁登陆?  
  三、或者我们应该于宋卡、大年、哥打巴鲁同时登陆,以优势兵力强夺该三个登陆地点?  
  四、卸载后,我们是否应该巩固阵地前缘附近地区,准备并等待后续部队与补给的到达——特别是弹药、粮食、燃料等——然后再开始对北马来亚展开攻击?  
  五、或者我们是否应在第一线部队登陆卸载的直后,不待后续部队的到达,以奇袭攻击突破敌人防线的某一点,然后深入至吉打省?  
  六、我们是否应依赖以前的军学思想观念与谨慎领导统御作风,或者我们应该在开战之初即运用奇袭与果敢攻击之利以粉碎敌方的抵抗?  
  这些都是在研讨时产生的新而针锋相对的观念,而意见则因表示者的性格不同而有异议。  
  运输船团与护航部队的兵力,因为我海军主力正集中准备用于“Z”字作战(袭击珍珠港)而受到限制。一方面,上级要求对于战役的实施应予审慎;另一方面,又强力主张对宋卡、大年、哥打巴鲁等地须同时实施果敢的攻击。一般参谋人员希望能按照他们的职责依据审慎及既定的军事原则策订计划,这是很自然的事,但是当考虑到这些作战行动时,便很难限制他们的讨论了。  
  从航空队的观点看,由远在中南半岛的基地派出相当兵力的战斗机以掩护众多运输船只在敌空军的面前实施卸载登陆,而敌方空军基地又靠近登陆地点,能否达成任务实在是一个问题。以正统的战术能够完成任务吗?也许正统战术不可能成功!  
  无论如何,在无预警下萃然一举将大部队卸载登陆的计划,假如走错一步或犯有错误,便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我们尽了一切可能,从图上研究以策订我们的作战计划,而解决争议只有一条路可走。以生命作赌注的人,必须冒牺牲本身生命的危险。除了亲自对计划中的战场侦察之外,别无其他可行的办法,我于是立即着手安排此行。  
  小室上尉是航空队派至军服务的军官,他继续不断地从事秘密侦察任务几达一月之久,已经完全到达筋疲力尽的程度。十月十九日那一天的傍晚,我突然看到一位年轻的航空军官出现在作战课时,我几乎儍了眼,呆在那里不知所措。他自我介绍说:“我是从关东军来的池田上尉,刚到差接任一○○式侦察机中队指挥。”他精神饱满,意气奋发。我对他说:“啊呀!你真的来了,谢谢你,辛苦了。”  
  我继续向他说:“明天我想飞往泰国南部与马来亚北部上空,你能够做到吗?”考虑了一阵,这位上尉回答说:“可以,我可以做到。如果贵参谋官能够,我设法安排。”他脸上的表情充满了自信与友善。我回答:“那么我请你立即准备在明晨五时出发。为了谨慎,将飞机上漆有的旭日章除掉。”  
  池田上尉是陆军大学第四十九期生。我注意到他泰然自若的态度,我想,对他是可以不必忧虑的了。但是,他经过了从中国东北直到此地的艰苦海上长途飞行之后,既毫无任何休息,现在又被要求驾驶无武装的侦察机深入敌后,因此他很可能表现出这种态度也说不定。虽然我的请求似乎有点残酷无情,但是为了胜利,任何痛苦艰难都必须忍受的。  
  一○○式侦察机是新式、强大、双发动机式飞机。它的速度比当时的英国战斗机还快,而它的巡航时间大约五小时。从西贡出发往吉打省开回来,可能刚好需要五小时。由于无武装,在遭遇敌方战斗机攻击时,这种飞机全靠其高速度方能逃脱。高速度是它的唯一武器;它甚至连一挺机枪都未携带。  
  在南方区域中特有的积雨云,对飞机飞行会有危险,如果遇上,可能被空中乱流所解体。假如飞机在我们从事侦察飞行途中的丛林上空发动机发生故障,则飞机连同我们一起撞落丛林中烧毁,或者坠落在暹罗湾中不留一点痕迹地不见了。  
  在战争爆发之前对马来亚领土进行空中侦察,那似乎是违反国际法的,但在当时的紧迫情况之下,从空中越过国境边界,在中国东北、苏俄以及其他许多地方都是国际上彼此知道的公开秘密。  
  那天晚上我研究着地图直到深夜,在图上决定我们应该侦察的地点。我把陆军制服换下,改穿航空队制服,我知道我们应保持警觉,在紧急时我们绝不可留下一丝有关我们身分的证据。我们只携带面包以及热水瓶而已。  
  机场仍然是漆黑一片,除了飞机保养人员外,别无他人,只有发动机呜呜的声音打破夜的沉寂,听到这种发动机运转声,便知道飞机的状况良好。这侦察中队长,因为从中国东北长途飞行来此,已经疲惫不堪了,现在却正要准备参加飞越敌方领土的首次飞行,同行的是一位素昧平生的人,对于飞行全不熟悉。  
  中队全体人员在一位尉级官指挥下在飞机旁边排队成行,默默无言而表情紧张地送他们的中队长出发。在若干年前,当我乘坐由我以前的学生——秋山少尉——所驾驶的飞机越过边境进入苏俄的领土时,我心情非常紧张;但是我和池田上尉一起时却没有这种感觉。这次飞行是大战役开幕前的前奏曲。假如我们真的不幸遇难,只要我们能提供从任何来源所获得的情报资料,而对我们的作战计划有帮助的话,我是乐于赴死的。鉴于此行的关系重大,我十分关心这次由一位年轻而欠经验的中队长担任驾驶,但是一旦和他在一起,我便把心中的疑虑与遗憾一扫而空。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我现在了解,当我在第一次和他会面时我观察他的行为举止,意料中他做事都会很顺利的。  
  在六时正一轮红日在我们的后面升起时,我们从西贡基地起飞。在地面上向我们挥手送行的官兵,渐渐变小了,最后并且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经过高棉海角越过泰国海湾直向西飞至哥打巴鲁目标,需时约两小时。高度表显示我们的飞行高度约六千公尺,机内十分寒冷,我们几乎冻僵了。在稀薄的空气中,我们嘴里含着氧气管,飞过海湾并保持着十分警觉。当我们飞近看到马来亚海岸时,天气已转劣,我们知道目标地哥打巴鲁一定很靠近了。不过云层很厚,遮掩着我们的视线,使我们看不到我们的目的地。我要飞行员“飞低一点。”我们已进入敌人的领土,如果低飞,便可能泄露我们的踪迹,但是我们必须冒这个险。我们俯冲入像丝棉团一样的云层中,此时一切都看不见了。我们下降至两千公尺,一千公尺,最低到五百公尺。冻得我们发僵的寒气,这时候变温暖了,然后变得燠热,使我们汗流浃背。当我们必须降到三百公尺时,我们脱出云层,恰好看见我们正在哥打巴鲁外海的上空。我可以看到浪涛拍着海滩,海鸟掠水而过的情景,但是陆地被包围在浓雾之中。我们低飞盘旋数次,希望能找到浓雾的裂口,然而一试再试,浓雾像一团丝棉一样包着我们,使我们什么都看不到。  
  离开西贡已有两小时三十分钟,池田上尉从通话管中对我说:“我们回航的汽油恐怕不够了。距哥打巴鲁只有咫尺之遥,但是已无其他办法。这是十分令人失望的事。”  
  我说:“好吧,我们还会再来的。”  
  飞机盘旋爬升,我们从云层中飞出,进入寒冷的高空之中。我们经过五小时的飞行之后回到西贡时大约是上午十一时,飞机的燃油仅仅够安全降落而已。我拍着池田上尉的肩膀,心怀憾意地对他说:“谢谢你,辛苦了,明后天休息两天吧。”军司令官与参谋同僚拉长着脸,这表示他们对我们得不到情报空手而回感到非常失望。  
  本月二十二日预测天气良好。我们又再次在清晨赶往机场。池田上尉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坚决。他说:“今天我们会做到的。”我们上了空中照相速成课程。我们在六时起飞,选定宋卡为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在八点钟过后不久,天上晴朗无云,我们可以看到宋卡和大年两地,其清晰的程度正如同看图画或照相一般。向南望去,可以清楚看到哥打巴鲁附近的海岸。吉兰丹河口分成若干河汊,在阳光下闪耀,显得像条条银线一般。  
  从哥打巴鲁的飞机场,英军似乎毫无疑问地放置了匕首对准宋卡的侧翼,而英军鱼雷飞机则保持警戒,随时准备对企图在宋卡或大年登陆的船团攻击。  
  我立即断定,假如英军好好利用哥打巴鲁机场,则在宋卡卸载登陆殆不可能,因此,无论如何,我们在宋卡与大年登陆的同时,必须攻夺哥打巴鲁。当我内心上坚决确定有必要实施同时登陆时,无论如何,我要把这一点向海军提出要求。  
  不久,我们的飞机直接飞越宋卡,我们看到底下的泰国飞机场——状况十分不佳。透过一遍树海极目望过去,见到一条柏油路以及一条铁路,都是南北向的。在这平静的天空中,唯一刺耳的声音就是我们从事秘密任务飞行的机声。  
  路的两旁约一公里内都是橡胶园。只有在这正面上可以容许各兵种部队通过。即使一枝兵力占优势的军队,亦将以道路作为作战正面的中心,两翼向左右延伸不会超过一公里。故此不必顾虑英军数量上的优势。在这狭窄的正面上作战,双方部队的兵力都将受到地形的限制。  
  我的看法认为,在卸载登陆后,我们不必等待集中兵力即可立即对敌人突击,只要作战效能高的一个大队即可以突破敌人的防御向前挺进;后续登陆的部队可以交互担任前卫,当先头部队力竭时,后面跟进的可以上前接替。更且,在橡胶树林与丛林中,“白刃战可以决定战局。”对我们来说,地形的确提供了理想的作战环境。  
  在我心目中有了这半成熟的印象,我兴奋地照了相。当我打开底下的窗口时,一阵刺骨的寒风从放置摄影机的开口中吹入,几乎使我冻僵了喘不过气来,眉毛与胡髭都结了小冰粒——其形成之快,真是抹不胜抹。我们都很忙碌,也觉得十分冷。在那种时刻中,我们一秒钟都不能放过。我们忘记了有被敌机攻击的可能,眼睛只注视着地面。稍后,我们飞过马来亚边境的山脊线,马来亚西部被暴风雨云所笼罩着,一切被倾盆大雨所遮蔽,看不见了——在西岸的这种天候景状,却与东岸的艳阳天气同时出现的。这是马来亚的大气特殊现象。我们下降至二千公尺的高度,在大雨中我们突然发现在眼前有一大而设备良好的飞机场。  
  这是亚罗士打(Alor star)的英军机场!我们不自主地大叫。幸而因为这场雨,英空军在休息中,我们似乎未被察觉,于是爬升至更高的高度,继续向南飞。不久我们又看到另一处大机场——大年——更往南至太平(Taiping)还有一机场。  
  在地图上只显示机场位于何处,但从图上所看到的,和从空中所见到的完全不同。这几处机场,只不过是丛林中的林空,通过这些林空可以看到那些飞机跑道。将这些设备良好的机场与宋卡的简陋的起落场相比,尤如大巫之与小巫之分。很明显的,我们的敌人可以将他们可用的空军兵力全部部署在这些机场之内。  
  即使假定我们在卸载登陆之后,我们将在宋卡停留一个月,以待后方部队的到达,我们的航空队须从宋卡的简陋起落场作业以对抗以这些大型机场为基地的敌空军,这种想法几乎是毫无成功的可能的。所以,除了在我们登陆后立即以任何手段迅速攻向吉打省以期攻夺这些机场之外,我们别无他途可循。我们首先要不惜牺牲攻取在哥打巴鲁与亚罗士打的敌方机场,俾供我航空队使用。  
  只要稍稍研究图上的位置,一眼便可以看到,由于马来半岛东西岸的天候状况悬殊过甚——东岸艳阳高照,西岸则大雨滂沱,我方飞机以宋卡为基地很难与在西岸作战的地面部队达成有效的协同合作。  
  有关我们的作战计划这一点与那一点的一切谈论,都是可笑之举。在不顾一切困难之下,我们第一阶段的目标应该向霹雳河左岸推进,并一举而攻夺河上的三座桥梁,以先制手段防止敌人的破坏企图。  
  在我们面前的是宛如银带般的河流,蜿蜒流入南方深处。欲要在这条大河实施徒涉,那是不可能的事,只能从桥梁或以舟艇渡过。如果敌人破坏了桥梁,我们的前进将会受阻于此处至少一星期。这是我们在飞机上所获致的结论,  
  我们想要更向南飞,但燃油已将近用罄。我们已经到达从西贡起的飞行距离极限。我悔恨地喊叫:“侦察终止,回航。”  
  政变航向,转向东方以三千公尺的高度飞越中央山脉,不久,我们便进入哥打巴鲁上空的晴朗天气之中,在此高度升至六千公尺,我们向下俯望,见到两处大型机场正在整备将近完成。  
  于是我们带着侦察的最后印象开始归航。我们心想英军的最大作战基地是在半岛的西岸。这些基地都已完成整备,配有良好的飞机场,但是似乎尚待进驻大批飞机。看来我们占领这些机场,可能要付出很高的代价才成。  
  在机上当我们通过中南半岛西南端的高棉角时,我们松了一口气。并无畏死的特别原因;但是当一个人完成了任务后,生命便变得特别宝贵。虽然一个人的心情已经为出航与归航而紧张以致无怕死的心情,但在这一刻,他的心思转活,渴望着如何活下去了。  
  我们在十一时半到达西贡,已经超出飞机的飞行时间极限约十分钟。最后一滴汽油也已用尽,我们的着陆十分困难,只能滑翔下降到机场。如果再迟五分钟,我们便生还无望了。池田上尉似乎已十分疲惫。他在归途后半部的心情也许十分痛苦——他是在一位专心一志于当前工作的参谋官命令下作业,这位参谋官对飞机的能量极限,完全置之不理。虽然如此,他只顾愉快而果敢地执行命令,不问其他。在着陆后,我向他表示感谢之意。“多谢你的费心与帮助。我已看到我要看的一切——现在我们当然会战胜的,请下去休息吧。”  
  我们立即毫无耽搁地将我小心带回来的照相底片加以冲洗;但是我们在出发前所受的空中照相速成课程,事实证明毫无用处。所有照片甚至没有一张是好的。然而,我看过的每一件事物都深印在我的活的视网膜上,我心中认为并不需要照相。即使在若干年之后,我仍然能够很清晰地看到我在飞行中所见到的每一件事物。
八、正统或非正统战术?  
  我仍然穿着飞行服装,便向军司令官与全体集合听讲的参谋军官报告侦察的详细结果。在我报告之后,我建议的作战计划便获得采纳,别无异议。该计划大要说明如下:  
  一、第五师团主力在无预警之下同时于宋卡及大年登陆,同时以第十八师团有力之一部登陆攻击哥打巴鲁。  
  二、在宋卡与大年登陆卸载的部队,立即向霹雳河之线攻击前进,占领河上桥梁以及亚罗士打机场。  
  三、在哥打巴鲁登陆的部队,则沿东海岸向前进逼,到达关丹(Kuantan)始止。  
  大本营所拟计划则是依照正统战术的,实施这计划,可能要付出极大牺牲。然而马来亚战役却不是正统战术所能以获胜的。大本营中的陆海军参谋,对于使用何种战术,仍然犹豫不定,这件事最后交由在战地的第二十五军自行决定。  
  大本营的陆海军参谋,对于两军种间争持个下的问题,曾有许多次的坦诚讨论,双方都忽视其责任,却要把胜利的桂冠确实争取到手。这种争功诿责的事,很不幸却毋宁是普遍存在的。海军与陆军常常以卑鄙的手段争取作战的功绩。这种立场只有由实际参战的陆海军部队代表彼此坦诚讨论才能够澄清。  
  职是之故,我访问已移至西贡的南方舰队司令部,请见该部作战参谋官寺崎海军中佐。他友善地接见我,使我能够和他详细讨论由我空中侦察的结果而达成的决定,我告诉他说,军诚恳希望在宋卡、大年以及哥打巴鲁同时实施登陆。寺崎的确具有海军军人气质,没有一点骄矜与敷衍的态度,而他与海军参谋人员亦能友善相处,合作无间。谈到南方舰队总司令小沢海军中将,寺畸说:“他是海军中最优秀的战略家,他很可能与山下将军配合良好,按陆军的意愿执行任务。”在讨论后他终于说:“因为你的计划是依照你对敌人状况直接观察所得的结论策订的,海军方面将竭尽全力依照你所表示的愿望从事。”小沢中将是一位颖悟性高的将领,他能够将东京大本营所订的作战计划与由西贡司令部内一群将直接参与战役的人所拟的加以比较及评估。十月二十四日清晨,我乘坐一架海军轰炸机飞赴东京。在上一个月间,大本营内的状况与气氛已经完全改变。近卫内阁已倒台,由东条内阁继任,而战争不可免的意见已高唱入云,压倒一切。参谋本部对此意见亦表赞成,并于不久之后向御前奏报依照正统战术的马来亚战役计划。  
  这样一来,提出另一不同的计划便有困难了,这个计划是以非正统战术为基础而策定的,重点在于奇袭与迅速运动。不同计划的提出,必须做到不损参谋本部的颜面才成。但是参谋本部作战课长羽鸟大佐能持平处理此事,采纳在战场上作战部队的意见,并抑制部属的反对。他说:“这个计划乃是让大佐在历尽危险亲自侦察的结果,因此反对他对事情并无补益。我们可以设法从文书程序上将这修正的计划向御前会议提呈。”  
  依据羽鸟大佐的建议,参谋总长及僚属不仅愿意采纳第二十五军的计划,并且积极而热心地予以支持。这完全是因为羽鸟大佐具有公正不偏的品性的缘故。这种品性可以说是清明如镜,或清澈如不波之水。如果“这个人”没有互信,或者“这个人”不予信任,则这伟大的军事计划将不可能获致这样丰硕的战果。  
  在我后来与羽鸟大佐谈到这件事时,他对我说:“不论你的意见是多么的卓越,如果你只是依据图上研究的判断而企图修正参谋本部的计划,我不会这样爽快毫不迟疑地同意你的意见的。不过所提的修正建议是由于你面对危险之下亲自侦察的结果,故不能够反对。”  
  将这些许多的修正事项付诸实施,大本营参谋本部遭遇到特别困难。首先须将原先分配给第十四军攻略菲律賫的船只转分配给第二十五军。  
  为了研拟海运事宜,有关单位均在宇砂运输处集合,我必须飞赴东京仅仅作二十四小时停留,在这短促期间,我并无余暇供我回家探望。在二十七日那天,在宇砂运输处举行了一次依照修正的军事需求而作的船舶分配会议。所有参加南进行动的陆军部队长以及负责部队运输的全体参谋军官均参加会议。所有全体出席人员均集合在运输处办公室内,最后决定了各作战行动的船舶分配案。  
  第十四军司令官与参谋官在会议中主动承认马来亚地区的重要性较高,并将先前分配给菲律宾作战的数艘优良船舶让给第二十五军。我禁不住表示了我的感激之忱。总司令部与在其他地区作战的各军,都不顾困难为第二十五军争取有利的分配案,这种合作精神,才真正是该军成功的基础。  
  支援第二十五军的第三飞行集团高级参谋川岛大佐曾任陆军大学的班长,那时候我便和他熟识,而且得到他的照拂甚乡。利用分配给登陆部队的船只航行的机会,飞行集团将攻击宋卡、大年、哥打巴鲁所需的大批弹药及汽油装载在船的货舱中,并且携带了出乎意料之外的大量补给品。装上这些物资便等于使部队拥挤不堪,甚至可能要减少部队装载人数,但是我们都愿意遵从川岛的要求,将他的物资装上船。  
  在马来亚战役的全期间,陆军与航空队之间的合作,自始至终均甚为理想,战役的成功,大部份由于部队的各兵种的互信互让的结果。  
  在宇砂会议结束后我们飞赴上海,然后再去福冈。第五师团以经过特别挑选的部队编成,现集中在上海郊区;该师团已接获秘密文件,正在上海附近进行训练之中。我们立即晋见师团长,递交第二十五军的训令,并向他和参谋人员报告一般情势,并继续会谈至深夜。  
  这个师团于中国事变初期在最高指挥官坂垣将军的指挥下英勇转战华北及山西等地。那时候我在一个集团军任参谋官,这个集团军在中条山、石家庄、太原等地奋战。我们都是旧识了。师团参谋长河越大佐和我是老朋友,并且我一眼便认出主管作战参谋官绪方中佐;我和他是最相得的密友了。这个师团在过去二十年来训练成为登陆战的专精部队。更且,它具有显赫的傅统。官兵均勇于作战,并充满自信心。  
  在第二天十月二十九日,我们乘机离上海飞赴广州。第十八师团在此地驻防。该师团师团长以及他的幕僚都是老友,特别是作战参谋桥本中佐,我和他在关东军时便已成为密友。那时他是总司令植田大将的副官。  
  第十八师团是完全可资信任的作战队伍。所属士兵很多是九州北部的煤矿工人从军的。他们都喜欢粗重的工作,但是好争吵,常有犯暴力及劫掠行为的倾向;但是都没有为此而提出反对的,因为这个师团是战斗力强大而军纪严格的部队,最适合于担任攻夺新加坡的任务。  
  我们几乎整夜工作,到了第二天清早离开前往西贡。我们仅有的睡觉与休息的时刻,就是在机上的时刻。在大约七天之间,我们到过东京、宇砂、上海以及广州,每到一处我们都处理解决一些十分重要而紧急的事情,并完成军司令官所希望我们达成的计划。我从事幕僚工作甚久,从没有像这一次那样地顺利成功。  
  当我向山下将军及有关人员报告时,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表示了好像要说,“早已确定此行不虚的了,并无忧虑的必要”那种神色。  


九、陆海作战协定  
  为了马来亚战役的协同合作,第三飞行集团长及其幕僚于十月底到达西贡。飞行集团长管原中将在航空队中甚得人望,参谋长隈部少将以及高级参谋川岛大佐,再加上作战参谋笹尾大佐与都中佐等,都是我的老朋友,尤其是都中佐,他和我是小同乡,自从名古屋陆军预备学校时代起即已成为亲密朋友,情报官也是我的士官学校同班同学。一群老友在这种情况下聚首,在我看来,实在是机缘巧合。  
  当空陆作战进行并不圆满时,实在无处可资诉苦。因此,协同合作的全部细节都应在事前详为订定。航空队方面衷心同意陆军的基本计划,从登陆卸载起,迅速沿霹雳河前进并攻占敌方的机场止,都全力支持。他们特别对富国岛机场的建立感到高兴,这一处机场是陆军自行负责构筑的,对航空队方面完全是出乎意料的礼物,他们的高兴,真是发自内心深处。  
  航空队方面袠示了意见说,第五师团于宋卡及大年登陆之后,希望能巩固并扩张这两地的机场,同时并要求将步兵一个大队与工兵一个排留在后面担任此项工作。  
  第五师团长负有在登陆后立即前进通过马来亚边界,然后执行继续向前推进至霹雳河之线的责任——全程约三百公里——他实在很难同意将他的登陆步兵部队的四分之一留置后面的。但是,显然地,航空队必须使用宋卡及大年两地的机场,俾能实施对后续船团到达的其余部队登陆的掩护。山下将军只好闭着眼睛同意他们的要求。  
  航空队官员提出的另一点是,希望能将在泰国与马来亚夺取到的汽车分给他们一份。他们也要求其他的事物,例如战争补给品、燃料、登陆以及防护机场及着陆场所需的弹药、营区装备等等。他们所要求的事,毫无折扣地一一允许。  
  航空队对于陆军的谅解态度也全力回报,他们不惜冒险的合作精神,在几乎不能达成的任务之下,在登陆时对船团提供完美无缺的掩护,如是对登陆作战的成功实施,提供了极为实在的贡献。  
  海军中将小泽出任南方舰队总司令,由此可知海军方面对马来亚战役的重要性已有所体认,他们认为这一战役的重要性是仅次于珍珠港的袭击而已。小泽是海军中最勇敢善战的将领之一,在出任此新职之前,他是海军大学校长。他在十月底的前一天到达西贡就任新职。  
  山下与小泽这两位陆海将领对马来亚作战的协同合作,都以东京大本营所订的陆海协议为依归;但是纵然如此,大本营对于同时在宋卡、大年以及哥打巴鲁登陆的问题在前此举行的讨论中还未获一致的意见,山下及小泽都觉得事情必须作一决定。  
  马来亚战役中有关的陆、海、空指挥官在十一月十五日于西贡举行会议。参加会议的还有代表南方军总司令寺内元帅的陆军中佐参谋武田亲王。会议讨论责任分配与对第二十五军的作战计划的相互合作事宜。山下将军表示他希望贯彻国家最大的一次军事作战行动。当他提到伴随着在宋卡、大年以及哥打巴鲁同时实施登陆所发生的困难时,小泽海军中将第一次张开他的厚嘴唇说话了,他说:“我将尽一切可能为军队做他们所希望做的事。我负责掩护船团的船只,并掩护在哥打巴鲁地区的卸载登陆。”参加会议的人,当听到这项最后决定时都屏息无声,全场一片静寂。这是一项既悲且壮的决议。  
  战地部队,由于实际参与作战的陆、海指挥官之间的互相信任,已经达成了创造历史的陆、海作战协定,这个协定,在大本营也不能够在没有纠纷或争论之下达成决定的。这项协定将以前的含混不明的地方都排除了,只将如果状况有利海军时陆军将在何时何地实施卸载登陆的明确要求事项向海军宣布,并对敌人海空攻击的掩护与防空、防潜的警报方法等达成协议。  
  列入协定的陆军建议事项,只是在会议前五或六小时才决定的;虽然这些建议,从海军的观点看可能会引起极大困难问题,协定还是达成了,并未出现任何尴尬的局面。最后的任务分配,则由海军航空队与第三飞行集团协议决定。  
  这种陆海空之间的空前合作,除了在马来亚战役的陆海协定可以见到之外,在其他战场内是见不到的。  
  拨派担任攻夺新加坡重要任务的陆军主力,是以西贡联合作战基地为枢轴,并于此熔铸成一块炽热的钢铁。无怪乎那个号称不可击破的要塞,在融洽无间的陆、海、空攻击下便悲惨地被摧毁了。  
  这个协定的十一要项列述如下:  
  一、在作战开始时,陆军在海空部队的协同合作下,应以主力在马来半岛地峡以南地区内登陆,摧破敌人的抵抗向前攻击越过霹雳河之线。然后继续增强攻击力量,在航空部队的协力下,登陆部队应毫不停留地续向前推进至吉隆坡,由此直薄新山与柔佛海峡之线。在作适切的攻击准备后,应发动对新加坡的突击。在马来亚东岸登陆的师团应沿海岸向南推进。(鉴于空中优势的获得,陆军作战行动应较易全部达成。)  
  二、主力部队以第五师团为核心,于三亚港(海南岛)集结,在海军掩护下于X-14日(十二月四日)发航至集合点,然后由此点发起,于X日(十二月八日)零时三十分向宋卡登陆,以一部同时于大军登陆。这些部队应不失时机攻夺机场并突破敌阵线,摧毁亚罗士打与柏东地区的敌阵地,突击霹雳河之线,并力图攻夺霹雳河桥梁。  
  三、第十八师团之佗美支队亦与主力部队在X-4日于三亚港集结,并于同时间离三亚,在海军掩护下于X日零时登陆哥打巴鲁,攻击敌阵地,夺取附近之机场,然后向南推进经丁加奴省(Trengganu Province)至关丹(Kuantan)夺取沿途各机场,稍后再与主力联合突击新加坡。  
  四、近卫师团在开战之初归第十五军指挥(在中南半岛),依状况经陆上或海上运输进入泰国,然后向前挺进,越过马来亚边界,于第五师团之后集中,然后依状况随第五师团之后跟进或与第五师团以交互跃进战术发起攻击。约以步兵三个大队组成之先头支队,于X+15日前在第五师团之直后集中。师团其余部队则尽可能紧接在后面跟进。  
  五、第三飞行集团至X-3日向中南半岛南部展开部署,以一部担任运输船团的掩护,并与海军协力行动。其余部队在开战时对马来亚北部之敌方机场展开攻击,击落敌人的飞机,并掩护陆军主力部队登陆。自此以后,第三飞行集团主力应与敌空军接战并控制之。另以一部协同陆军地面作战。  
  六、第二批登陆部队于X-3日在金兰湾集结,于X+8日在宋卡、大年与哥打巴鲁登陆以增援第一批登陆部队。军其余部队在台湾及广州集结,约于X+25日在宋卡及大年登陆与主力会合,接替第五师团。  
  七、到达霹雳河之线并巩固之后,主力约在X+15日渡河然后向吉隆坡攻击前进。攻占吉隆坡后,主力继续压迫敌人,向柔佛海峡挺进。在各次作战全期间,以一部使用小舟在西岸实施海上运动,支援军之主力作战。  
  八、第十八师团在马来亚东岸作战,并准备向苏门答腊攻击。  
  九、第五十六联队(第十八师团佗美支队)于X日午夜零时登陆哥打巴鲁,并于占领该城及机场之后,沿马来亚东岸向南前进,与军主力运动相配合。第十八师团其余部队稍后于关丹与丰盛港(Mersing)之间地区登陆,由此突入柔佛省向柔佛海峡挺进。  
  十、全军于柔佛海峡集中,并于完成准备后,由堤道以西地区以小舟渡过柔佛海峡突击新加坡。  
  十一、约在X-15日,军作战指挥所离西贡至三亚,并与第五师团之第一批登陆部队同乘柳城丸于X日零时三十分开始登陆宋卡;以后依状况发展逐次移驻太平,吉隆坡以及古兰等地。  
  在我受任第二十五军作战参谋之后,正如我在前面说过,我曾向神明发誓要戒绝烟酒直至攻陷新加坡时为止。我曾经集中精神与意志,自新年起三百天之内朝夕思考反覆研究这个作战计划直至筋疲力竭而后已;现在这个计划终于成为统一陆、海、空力量的标准计划了。我心想,“好了,我可以喝一杯了;”然后,我又想,“不!从现在起我必须记住我的誓言,而且只想到战争,不及其他。”看看同僚手中满满的一怀啤酒,我从喉咙里吱了几声,藉以克制我喝酒的欲望,然后猛灌了一杯和啤酒同样颜色的酽茶。  


十、梦想的计划  
  以背囊作枕,倒在草席上小睡,我作了一个梦。混在泰军部队中,我越过边界并向前走,当我到达霹雳河桥脚处时,我获得英军的热烈欢迎。正当我用手从那道溪流掬水喝时,我醒了。  
  这是真梦吗?还是幻梦?  
  当我依战术原理分析这次行动时,这似乎不是不可能达成的。但是,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之望,也值得将我们的全部智能投人,把它当作军事行动一样从事策划以促其实现。  
  在日本历史上的内战时代,一群战士走近敌方军官,一举而将他们的指挥官打倒并斩下他的首级作为“战利品”,从乱战中逃逸无纵。许多这样的插曲潜藏在下意识的记忆之中,很可能这些潜意识的插曲和这个梦有关联。  
  这件事的主要之点是,我曾郑重考虑如何将这个梦予以实现,并研拟了一个六点计划如下:  
  一、征集不怕死的志愿兵组成敢死队,穿着泰军制服冒充泰军。  
  二、在宋卡登陆时,以贿赂或诱骗手段争取泰军官兵投效我方,然后说服他们使他们在我突击部队的先头行进。  
  三、我方化装假冒部队,在登陆之直后立即登陆从边界上泰国境内夺得的汽车,并且,装着好像是惊慌失措的样子,面带悲戚的表情,向英军求救。在欺骗边境上障碍物的守卫兵并通过障碍物之后,立即以全速从英军防卫薄弱部直奔霹雳河,并攻夺占领吉冈莎桥(Kuala Kangsar Bridge)。  
  四、为了欺骗敌人以获取同情,我军应在外表上化装成泰军官兵模样,并与登陆后集合在一起的咖啡店及舞厅女郎混杂以资掩护,然后掠夺二十或三十部卡车或巴士,在被我争取投到我方的泰军部队之前头行进。  
  五、以最迅速及绝对秘密的方式安排将泰军官兵制服一千套送来备用。  
  六、在登陆时,应将泰、日、英三国国旗发给已化装的部队,他们前进时一手执泰国旗,一手执米字旗,以英语呼喊“日本军人太可怕,”以及“英国人万岁,”如是可能顺利通过边界。  
  为了实行这些消灭敌人的战术,我们必须预先作周详的准备。因此,我们派林参谋到曼谷以取得泰军制服。同时我们也秘密将大曾根少佐带到西贡,大曾根假扮成宋卡领事馆之馆员,我们并将开战前一晚的秘密训令交给他。  
  泰语翻译是必要的,我们找到了在曼谷居住多年的日本人之外,我们又找到几个勇敢而机敏的青年人。这完全好像和儿童游戏一样。虽然这似乎与国际间的善意相违,为了克服新加坡,我们顾不了这许多了。和泰国订了军事同盟,这种违反国际惯例的行为,应该可以满意而合法地解决的。我们的计划的确是有点不顾一切地蛮干,但是却会成功的。  
  假如我们能在霹雳河桥被破坏之前夺取到手,我们便可以缩短一个月的军事行动时间。我们能够找到一位不畏死而谨慎地执行这梦想的计划的领导者吗?要得到军司令官与参谋长同意实施此计划,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终于获准了,而且第五师团长接获电令挑选能冒必死之险的支队人员。市川正少佐的大队因为最适宜担任此工作而获选。但是当面临执行此计划的困难时,他们想得愈多,便觉得愈不易达成任务。如果走错一步,全大队便可能落入陷阱之中。为完成这样的一个卤莽行动计划,计划草拟人很显然地要出而领导才成,而我即已决心这样做。经我不断的请求,终于获准由我担任这支队的指挥。  
  行政处在两星期内依照式样供应了泰军制服一千套。现在是万事俱备了。我的态度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身为作战计划主管参谋官,所负责的最重要的军事作战计划已经拟订完成。现在只等待将计划付诸执行而已。绞脑筋策划工作的期间已经过去,现在只余下执行计划的能力这个问题而已。我将冒生命之险尽力执行“梦想的计划”这项重要任务。假如在服行任务时我们都会死,那便让我们一起赴死吧。  


十一、进入搭载阶段  
  在三亚及西贡港内,一切军事准备工作均已圆满完成,但是我们必须提早在预定时间的前一日赶紧从西贡出发前往三亚港。军的先锋部队第五师团,在开战时担任先头部队的任务,它和将负责攻夺哥打巴鲁的第十八师团的佗美支队一齐在广州、上海登船前往三亚及海南岛集中。  
  军司令官山下率同参谋人员于十一月二十五日乘飞机离西贡赴三亚港。司令部其余人员则乘船前往。就地理上言,从中南半岛南部北上海南岛,那是远离计划预定的作战地区的运动,但从战略上看,那是向预定作战地区接近的运动。这一次很可能永远与西贡分别了,在那里我们曾经一心一意地从事各项紧急准备工作达两月之久;但是回溯过去一切,我们也不必为那些尚未做好的事难过愧疚了。  
  晚上,山下将军买酒及饭款待年轻的参谋僚属。他似乎是藉此抚慰他们的辛劳。然而,这些僚属鉴于前头困难重重,可能三倍于当前的困难而不止,他们不能放松他们所负的职责,因此全体辞谢了邀宴,而庄严地离开西贡。细察山下将军发出邀请的真正动机,似乎他是出自仁慈的心情,因为他是一位严格要求部属遵守军风纪的将领,严酷无情的程度正如秋天的寒霜。这位将军穿着开领军便服,戴了太阳帽,除下所有的阶级识别章,静静地乘机飞去,机场上没有一个人为他送行道别。  
  三亚港的确是记忆回想中的海军十字路口,在那里,我曾经在我们的热带大演习中帮忙过一晚。军司令部设于椰子园中的一幢营房里。运输司令部由陆军少将田边指挥亦设于此园中。所有一切的最后安排,一律都在这地方进行。第五师团与佗美支队都集结在那里,但是并无船运的消息。由于保密的必要,无线电通信被禁止使用。二十艘船只必须从日本本土各地以及从大连、上海、广州、台湾与其他地区征集,而且因为船只尚未接到详细命令规定,错误的发生,实在难以避免。  
  森户参谋官到处奔走,无休无息。军运输主管参谋官解良的光头也冒烟了,到处疯狂打听消息;但是,到十二月二日,船还没有按预定计划集中。因为在十二月四日早晨船便要开航了,于是大家都异口同声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然而,事情并无进展。我们从未有过像这样的焦躁不耐的。参谋官们一直不停地打电话,声音愈来愈高,并带点紧张威吓的味道。解良这个姓很少有,电话兵不能够轻易听出来,这也不是全无理由的。解良参谋官愈来愈不耐烦,头上的汗珠一直往下滴,平常说话都近乎吼叫的:“什么,你还不知道?我叫解良(Kera)——和Mushihihera(一种小虫名)的最后一个音节同音。我是参谋官解良。”参谋官办公室爆发了欢笑之声,使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解良参谋官为人实在不坏。看他的秃头,他似乎已是年过六十,但从他的孩儿脸看,他正是十七、十八青少年。  
  第三飞行集团的装载,花了出乎意料之外的长时间。他们装载七张铁床、浴盘以及沙发椅等家具。解良参谋官喊叫着:“我告诉你们,这不是笑话,地面部队携带行李是有限制的,即使是官员也得两人一个行李箱。所有对作战并不重要的行李都将丢到海里。”喊完了后,他用拳头锤击桌子,好像钉钉子一样。  
  飞行团的飞行员比起地面部队人员辛苦多了,当然需要有较舒适的休息;但是对任何每一样事情都要有一限度。每一个人必须忍耐极端狭窄的空间限制,甚至像三人一席(六尺乘三尺)的分配方式,也要忍受。这种艰苦的待遇影响了飞行集团的情绪,但是等到了解军司令部与步兵师官兵的严厉而公平的分配方法之后,航空人员首次反省他们的良心了。  
  二十艘船陆续到达,到十二月三日中午运输船团完成准备。我们大家都想“终于不必再忧愁了。”  
  依照军装载计划,每一区的单位与行李都集中在一起并装船。船只的装载必须依船只的个别状况而有所变更,这种工作极为困难而危险,并不是读者所能了解的。  
  因为港中没有码头,故此装载全部都要使用驳船转卸,整晚坐着等待,人员行李的驳运终于在预定开航时间之直前完成。这是极费气力的工作,比在战场上的行动辛苦多了。  
  在十二月二日晚上,我们接获命令,饬令全军向南进参加大本营的作战发起。但是命令中附有指示说,视美日谈判的结果如何,本命令可能延缓执行。  
  命令内容如下:  
  一、军事作战预定于十二月八日发起。  
  二、第二十五军与海军协同发起军事作战占领马来亚。  
  三、第二十五军司令官依据前令发起军事作战。但,如日美谈判在上述所定日期前达成协议,则军事攻击行动将予延缓。  
  山下将军于十二月三日晨下达军作战命令。第五与第十八师团师团长及其他军官,包括佗美支队长在内,均参加这一次动人的讲话,当全体人员聆听军司令官宣读下达给第二十五军的第一号命令,全场鸦雀无声,甚至听不到一声咳嗽。这对我们视死如归进行有关国运之所系的大规模军事作战的决心,注入了新的生命。全场人员情绪激动,官与兵都为之潜然下泪。日美谈判在危机四伏的气氛下由来栖与野村两大使担任。假如有延缓攻击命令的情事发生,特别训令将在至迟至十二月七日晚送达。在此种情形下,依照大本营的指示,我们便要返回日本,停上一切行动。但是,如果未接获这样的训令,我们便要按预定计划实施一切行动。  
   “为了尽力避免战争,我们服从帝国的意愿,寻求外交解决。”  
  这道命令意义含混,对正在上战场准备牺牲而不是到贸易市场的官兵的决心是有损害的。  
  这样的一场大战,不仅前代的人从未听到过,而且在将来亦不会再度发生。这种状况,东条在国际审判法庭中的陈述已经解说得很清楚,他说,他相信“日本的战争活动,为了自卫起见,真的是不可避免的。”东条被判决死刑。  
  我也坚决相信,这是一场没有准备的战争,并且是迫使我们参加的战争。
第二部  
辻政信 [日本]  
[出自《日军新加坡作战之回顾》] 1951  
十二、生死之门  
十三、宋卡浪涛汹涌  
十四、梦想的破灭  
十五、突击哥打巴鲁  
十六、英国远东舰队的末路  
十七、曼谷城中一死亡事件  






十二、生死之门  
  当船舶在宇砂集结时,对于选择供军司令部与第五师团司令部使用的船舶,却成为难题。在以往的登陆作战中,由司令部高级参谋官登上战舰并从舰上指挥的先例甚多。然而,对于马来亚作战,军司令部全体参谋官包括山下将军在内,都认为他们应参加命运所系的前线行列,在船团的先头领导。  
  运输司令部已经安排香椎丸运送军司令部,柳城丸则载运第五师团司令部。这两艘都是万吨级的优良船舶,香椎丸是航行欧美航线的豪华邮轮,柳城丸则专为陆军建造的运输船。它并无武装,但外表上却像一艘航空母舰。它的特点之一是,船下配置有大小不等的舟艇约三十艘。船上每一寸空间都经过用心设计,即使分配给无线电装备的空间亦然。它是极像战舰的轮船,可以运送甚多人员,但供人员住宿的设备则不甚舒适而且狭窄。它颠簸得厉害,不是一艘可供舒适旅游的轮船。船上的饭食,只不过是米饭、味素汤、腌萝卜等而已。它和豪华邮船相去甚远,事先知道这种状况的人,一定不愿意乘坐这艘船的。  
  第五师团多年来从事登陆作战训练,对于这些运输船的特性,当然相知甚多。在运输会议中,第五师团作战课参谋提出要和军司令部交换船只。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两艘船有这样大的差异,便接受了第五师团的提议,使师团参谋人员大为高兴。当我登上柳城丸后,我了解到他们之所以愿意换船的原因,因而真正明白“无知郎快乐”这句话的意义。师团不喜欢那些普通的运输船并不是无道理的;可是这些船却很适合作运输之用。军司令部承担起船上居处局促、饭食淡薄的责任,并决心同甘共苦在船团的先头领导从事登陆作战。但是,军司令官以下阶级较低的一些人,意料中必定会因为船上的寝食难安而发出怨言。  
  在发航前,军司令官下达如下的训示:“本人将乘坐柳城丸并与第五师团官兵一起登陆。在航行途中,如柳城丸遇难沉没,第五师团长将接替指挥全军。如香椎丸沉没,本人除指挥军之外并兼任第五师团的指挥。”  
  第五师团的人不高兴军司令部乘坐柳城丸,但是我们感激山下将军与登陆的第一线官兵同命运的愿望,全军各部队部已明示此项愿望。从那时候起,山下将军所表现的领导统御精神,遂成为他所属各部队作战成功的一项原因。  
  十二月四日清晨,玉盘般的明月正在海的西面落下,而一轮红日则在东方冉冉上升。三亚港内闪耀着金波与银浪,真是其美如画。二十艘船组成的运输船团,迎着落月,背着升起的红日,鼓浪离港向目的地进发,海军舰艇在船团左右形成两行护航,船上官兵满怀着胜利成功的信心。这实在是关系着国家在下一世纪的命运前途的起点。“睹注已下。”人力所能做以确保成功的事都已经做了,全体官兵都相信“日本的命运乃是东亚的命运。”  
  当我站在柳城丸的船桥上,注视着三亚港在船尾处逐渐消失不见,我留在原籍的老母亲以及妻子儿女的脸孔忽隐忽现。像这样的愧疚心情并不是怯懦。船团静静地航行,船上两千官兵却没有发出一丝响声。一切都表现得平静安详。  
  在航行运中每一个人都集中注意力监视敌机与潜艇的出现,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十分紧张。白天,从军司令官至二等兵,在晴朗天气中部感到紧张。我从来都没有像这次那样诚心地希望下大雨的。船上的饭食当然不好。官兵同样只有豆汤、腌萝卜以及若干桶米及大麦饭供应而已。但是,为了将他们心中的错杂思想驱走,全体都为胜利祈祷,这样便停止了对伙食不好埋怨了。官兵从背包中取出由台湾带来的鳗鱼干,放在野战炊事灶上烧烤,洒上一些盐,然后放在嘴里咀嚼,作为船上给养的补助食物。在胜利来临之前,我们一定要吃饱以维持体能于最佳状态。  
  长井太郎海军中佐是总部派来作战课的海军联络参谋官、人长得硕长(和他的姓很相配)而有威仪,兼之容光焕发、开朗、诚实而坦率,那是属于初次见面便能推诚相与,亲热如十年老友重逢的人物之一。马来亚战役,日本海、陆军的密切合作,那是长井的圆通与才识有以致之。  
  十二月五日及六日两天平静无波地过去了。船团在七日那天通过高棉角,并转向西北,好像是要向曼谷航进的样子。即使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们会被发现现在已十分靠近我们的目标,亦不会有人可以清楚知道我们已完成计划准备开战。  
  飞行集团已全部移进中南半岛南部,现在可以从该地区内的机场为船团提供适时的空中掩护。天气已转坏,我从内心深处感谢我们的飞机,它们能够无忧无虑地穿过云层在我们的上空飞行。我们辛苦建造的那些飞机场,现在是发挥效果的时候了。  
  在七日正午刚过,通信室送来一份电报:“我们击落敌巡逻机一架。”我们觉得,“这是对地面部队的一份血的献礼,但是我们绝不应掉以轻心,可能还有其他未被我们击落的敌机。”每一个人都不知不觉地屏息以待。船团航向西北方向之被发现,我们能够忍受得住,但从下午二时我们转向西航行,则必须阴密,即使是天上的神佛,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当时澳洲皇家空军已从哥打巴鲁侦察到船团。)  
  真是多么的幸运!到了中午天气突然转变更坏了。雾与密云低低地压住暹罗湾,指向宋卡的计划好像是密不透风的模样。根据报告,在被我击落一架后逃走的敌机可能是敌人的侦察机;现在它们在云中忽隐忽现。  
  从十二月七日中午起,我方以中南半岛南部为基地的战斗机,不断穿云下降并在两团浓雾的空隙中飞行,继续对船团提供空中掩护以防敌机攻击。当我军接近泰国南部海岸时,我方战斗机的活动更为增加。然而在晚上状况更特别危险。在以哥打巴鲁以及吉打省(亚罗士打)为基地的敌空军虎视眈眈之下将我们送上陆地,我方的飞行部队必须尽其能力最大限奋战才成。  
  
图二 两栖进攻船团行进路线  
  夜幕低垂,掩护船团的最末次的飞机,不久亦将离去,使船团在月亮升起前成为无掩护状态。这些飞机可能在夜暗中降落着陆。  
  泰国湾上空即使在白天也是到处积雨云密布。战斗机飞行员必须小心以免被雨云下降的拉力拉下来,如果真的被拉落,那便只有葬身鲨鱼之腹了。飞机在黑夜飞行及着陆都具有相当危险性,这是无待言的。  
  加藤战斗机中队担任白天末次任务的官员在出发前都以水代酒互敬。在出动任务前,中队长加藤辰夫中佐说:“留下一些必要人员及弹药在这里(指机场),即使我们没有一个返航归来,飞行中队还可以作业。其他人员全部跟我走。每中队的资深军官请留下来,如果我不回来,某某少佐便接替我。他要重组中队继续执行战斗。”  
  被指定留下来的军官都大为光火。他们都要和部队长生死与共,“儍瓜!”他駡他们道:“如果我们不回来,那么你们在以后便要跟着去。但是至少你们也要等到那时候才走。”  
  他率领着中队,不顾几乎于必死的危险,在暮色苍茫中和随同他一起出任务的人员驾机凌空而去,执行他们在这天里最后一次的重要任务。配属给他们作为回航时引路的是一架重轰炸机,但是由于雾与密云,使各飞机无法保持编队飞行。  
  回航时因为找不到富国岛机场,战斗机散开,其中有若干架因耗尽汽油而牺牲了,在黑夜中坠落于泰国湾沉入海底。加藤中队长最后竭尽力量降落在富国岛上而得以幸免于难。这位勇敢的军官在大战的第二年于缅甸前线阵亡。  
  在夜暗的掩护下船团安全地向西航进。在大雨稍停之间,旗舰鸟海号(鸟海是属于一九二○年至三○年间建造的一万二千吨至一万三千吨级的八艘巡洋舰之一,各舰均装有八寸炮十门。)发出灯号如下:“从现在起主要行动是向哥打巴鲁前进掩护佗美支队的登陆,祷告登陆成功——海军中将小泽。”电文中含有他道别的话。  
  在转向敌人的空军基地接近时,小泽将军以舰队主力前导接近目标。他在达成陆空合作协定的西贡会议中所持的态度,又再浮现在我的眼前,以生与死作赌注,我们从内心信赖他会尽力协助我们执行任务的。跟着舰队主力后面,三艘运输静静地调转船头朝南航行,船形在夜暗中消失。  
  登陆成功,我们应感谢海空方面的朋友,他们给予我们宝贵而可敬的协力,牺牲他们的生命协助我们,才能完成我们的任务的。  


十三、宋卡浪涛汹涌  
  船团依然按所定计划时间前进。途中幸而未遭受到海、空方面的干扰。现在可能只有由天候状况来决定登陆的成败了。月亮破云遮掩着,把淡淡的月光照射到海面上。东北季风与船的航向相协和,故此船的颠簸并未引起不便与痛苦。可是风神会一直帮着我们吗?预定在大年登陆的安藤支队(步兵第四十二联队)的三艘运输船,大约在午夜时转向东南航进。装载师团主力部队的十四艘船,在海军驱逐舰的护航与指导下于十二月八日上午二时对着宋卡海滩成一线停泊。  
  突然有光出现又消失了。由于尚未能见到海岸,我们奇怪这会是什么光呢。难道是电炬的闪光?或者可能是警报灯号?我们都张开眼睛看着这神秘的有规则地闪现的亮光。有人叫喊:“啊,这是灯塔发出的亮光!这是宋卡灯塔。”我们都觉得释然于怀了。由此可知敌人并没有生疑。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摇晃着,但当我们的眼睛能适应夜暗之时,我们看到另一电灯光在宋卡的十字路光亮地照耀着。我们说:“太好了!我们的奇袭攻击将会完全成功。”  
  我们的大运输船颠簸得厉害,刚好下锚之后,东北季风突然又起。问题是,我们能够把小舟卸下到怒海上吗,即使能够,部队带着装备能够爬下绳梯登上小舟吗?工兵分遣队的官兵站在船舷栏杆旁看着海浪拍击船边,大声喊叫:“没有用的,蠢才才会想到在这样的风高浪急的状况下下船的!”这是负责管小舟的人的肺腑之言。浪高至少三公尺,很可能更高。在平时演习时,部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冒着危险下船的。看来如果小舟靠泊船边一定会被海水灌满而沉没。  
  柳城丸桅顶现出灯号,好像是要消除人们犹豫不定的心情。这灯号是“放下小舟”的意思。香椎丸以及其他运输船也相继现出这种灯号。当放下小舟时,工兵们像猴子一样的敏捷,爬进舟内。很快,运输船旁便浮起了约百艘汽艇,随着浪涌抛上落下,像在大风飘浮的叶子一样。工兵使用篙杆奋力撑住小舟以免撞击到运输船。在这朦胧的月色中放下小舟,事实上比想象中的要容易些。不久,另一灯号出现了。“开始换乘。”这命令毫不留情地传下来,好像是给犹豫不动者一记当头棒喝一样。本乡参谋官(铁道)林参谋官(情报)和我,由传令陪同领先由柳城丸甲板爬下绳梯。  
  在浪涛汹涌之下,那是不容易爬落到小舟上去的,尤其是我们还携带了装备,更是碍手碍脚。诀窍是必须把握适当时间从绳梯松手落下,假如在小舟开始自浪顶往下落时松手,那便可以安全地落到舟中,但是,假如在小舟升高时从绳梯松手落下,则有断腿之虞。  
  突然间有人大叫“呀!”那是本乡参谋官叫喊的。跟在他后面下来的是两个体重逾一百六十磅的大汉,他们都朝着他的头跌下来。我敢说,即使他戴钢盔也会被压痛的。部队士兵看到,参谋军官互相践踏的样子都觉得好玩,因而爆发了一阵大笑。笑声使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预定坐我们的小舟登陆的通信兵及传令,一个一个落下来费了几近一小时。为了作预防万一之计,无线电班已经把救生艇若干艘连结成一起作为重装备的浮台,而这些装备则使用厚厚的油纸包裹以免被海水损毁。轻重机枪则以手交手的方式传递下来。  
  首先登上小舟的人,因为小舟颠簸得厉害而感觉不舒服,有很多甚至晕船,但是放下来的小舟终于装满了规定分配人数,排成一线虽然有一些困难,但都已准备就绪向海岸接近。我们十分担心每一事都耗费不少时间,我们要在把小舟所装载的全部在白天前登陆完毕,而黑夜已将近过去了。柳城丸的船舷上缘于是出现了三红灯。这是出发命令信号。  
  小舟内人员装备挤得满满的,在舟内根本无法走动。从头到脚都被浪花湿透,我们看来像淹死的老鼠。小舟在汹涌的怒海里,由于随着大浪升降,故此常常会彼此看不见。小舟的引擎声亦被拍岸的浪涛声所淹没。当小舟乘着冲向海岸的浪涌顶部前进时,其一线式展开队形便被冲散。此时不再需要保持隐蔽与静默了。在一两秒钟之内,我们便到达岸上。在我们接近海滩之时,海浪把小舟抛上沙滩,或者使其互相碰撞——可能有百分之三十被抛上近水际线的沙滩上或者当小舟接近陆地时互相碰击的。  
  到处都看到士兵高举着武器跳入海中。任何人都无能为力,只有祷告我的船不要像其他的船一样完蛋。  
  时间因素比人员的安全更令人忧心。天已渐亮。我们的小舟正急速冲向海岸,我们希望在浅水中搁浅。即使我们会遭受敌人的机枪射击,但总比淹死海中要好得多。  
  当宋卡的街灯光显得离我们很近时,突然间发生猛烈摇动。我们搁浅了。我们大家一齐叫“跳!”当脚底触到硬沙地时,震得有些刺痛。有人叫:“水很浅,”一两分钟之后,我们终于踏上战场的土地上了。本乡参谋官跟在我后面,在跳下时扭伤了脚踝,跌坐在地上。他被士兵们抬着上沙滩的。在数小时后,司令部其余幕僚在军的其余部队人员的前头登陆。当我的小舟登陆时正是十二月八日清晨四时。而我们第一步踏上岸上时正是我所梦想的战斗区内第一阶段的开始。  


十四、梦想的破灭  
  沿着泰国海岸建立的战壕防线,只是虚应故事的设施而已,此时仅是一个空壳,无人防守。我们的奇袭完全成功。大曾根少佐在宋卡领事馆充任文书人员,现在应该出现担任我们的向导,但是我们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我们沿海滩迅速前进,抓住一个拉黄包车的车夫,我们说:“等一等”,捉住他细看他的脸容。他是泰国人——除了面色黝黑些以外,完全像日本人。  
  我想,“啊,梦想计划仍然有希望。”宋卡居民现在仍然在梦乡之中。  
  木乡参谋官因为扭伤脚踝,不能走动。林参谋官指挥已登陆的大部份官兵,并等待军司令官登岸选择军指挥所位置。带着一位青年通译和捉到的泰国人,再加上一位传令,我急急忙忙地向日本领事馆走。当我们到达时有狗吠声。当我用力拍门好像要把门打碎时,另外一只从里面狺狺而吠。这时一位胖子好像刚睡醒的样子,走出来怒气冲冲地开门。他正是领事胜野。他只说了一句:“啊!日本军人!”他的嘴吧充满了熟柿子的气味。他可能在昨天晚上很尽兴地喝酒。大曾根少佐揉揉眼睛,在那穿白衣服体格魁梧的领事背后出现。  
  详细的秘密登陆计划曾经有目的地送至西贡并留在那里,所有关于汽车准备与建立对军警的反抗力量的资料也留在那里。现在梦想的计划如何化为行动呢?我们面临了未预见的情势;但是现在都不是适当的时机与地点来责难那些应准备而未准备的事了。  
  我们必须立刻与泰国警察然后与泰军部队接头。胜野领事作向导,我们首先急急向警察局走。领事、通译、传令和我四个人挤进领事的小车子,沿着夜路开走。传令背着用包袱包着的泰国币十万铢。这些钱是以备万一需要时使用,因为很可能有时候用银弹比用炮弹更能解决问题。车灯照耀着道路,我们开到一处大铁门口。领事说:“这是警察局的前门。”突然间我们听到一声枪响,我们的车头灯炸了。我们陷入黑暗之中。继续又有两三声枪声。射击在离我们还不到二十码。他们射击我们或者是自然的反应。宋卡居民的清晨睡梦却因此而惊醒了。  
  马来亚战役的第一发射弹乃是东亚解放的警告信号。一发射弹擦过我的右臂,第二发在我的腰部与领事之间空隙通过。在那一刻间,我不自觉地打开车门伏倒在路旁的排水沟内掩蔽。  
  通译继续大声喊叫:“不要放枪,这是日本军。和我们联合攻击英军吧。”  
  在夜暗里领事的白麻布服装成为射击的目标。更多的子弹带着可怕的声音在我们的头顶飞过。总共一定有三十或四十人在那里密密乱放快枪。这种情况似乎没有多少希望挽救。在警局铁门内的人影来来往往,有逐渐增多之势。似乎他们有出而反击模样。我们拉着领事和通译沿着排水沟向后退,现在他们和傅令不时地张望附近的地形。我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这时候死,故此我们决定重新开始。  
  包在包袱内的十万铢泰币仍然留在被弃在路中的汽车上,这部车已中弹多处。我们怀着愤恨的心情无望地沿着沟后退,把汽车留给泰国人作礼物。傅令对我说:“参谋官,我去把它拿回来。”显然因为他曾背过这一包狱的钱,他认为那是他的责任必须把它拿回来。在猛烈的射击下,他从水沟爬过去接近那部车。我不认为值得牺牲即使是一个小兵的性命而把钱拿回来,于是叫着他:“停住,回来,”但是由于他已爬近车了,他似乎已变成壁虎一样的聋子。奇怪的是,他竟然未被击中,很快地便把这包袱从车上扯下来;然后扛在肩膀上,爬回到沟里和我们在一起。即使到现在,我还留有印象,敌人已追到他的脚跟后了。  
  我们后退了五百公尺之后,第五师团一个已经全部登陆的大队部队长听到枪声,急急地和他的部队跑过来。我把大队长拦住并命令他应该向敌人放两三发子弹。后来我忍不住表示意见说,这无异是拿一把剑刺杀农场内的飞禽。然后我走到大路上。  
  我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即使是泰军也要如何安抚镇压住他们的问题,一边沿着路向他们的驻地走。  
  军司令官仍未登陆。救援我们的那个大队乃是唯一完全登陆的单位,他们已排列在路的两旁准备向西方出动。这个大队由小林少佐指挥,他和我是市谷陆军大学同期的。这是我们两人自十年多以前离校后的第一次会面。我们握着手,他招呼了一声“啊你好。”然后继续说:“我们应该和泰军谈条件,不应和他们开战,你认为如何?”我回答:“对的,但是应该针对事情的发展如何而定。”  
  于是全大队沿着道路集合排成四路纵队,举起一面大白旗,即使是黑夜也可以看得见,号兵在纵队先头,他下令纵队向西开步走前进。在我们想应该已抵达泰军营区之时,突然间,毫无警告地一挺机枪朝着我们射击。我们的部队奉命采取掩蔽,士兵很快在路边卧倒。正在考虑敌人所建立的阵地时,我们发现他们成广正面配置,并且有十挺机枪以及其他枪炮火制着我们成行军纵队前进的道路。我们断定“敌人已算好这位置,我们必须消减他们。”  
  我们到此时为止一直忍耐着,但是我们心中所克制着的战斗精神终于在此时如火一样爆发起来了。从道路向左转,我们攻击泰军后面的宪兵部队,于是演变成猛烈战斗,这是我们原先希望要避免的。这已经无妥协的余地。我们必须击灭敌人的抵抗,不可有一刻延误。  
  我急急忙忙地回到登陆点,当我正在走时,天已大亮。军司令部人员已全部登陆,当我到达时他们正在市镇外的椰树下集合。我向总司令报告登陆进展以及有关泰军状况方面的详细情形。  
  山下将军没有放过一分钟便立刻下令,立即消灭泰军宪兵部队。第五师团已登陆的单位立即就位准备发起快速攻击,在短时间内便控制了整个地区。  
 我沿着海岸看,见到翻覆在浪里或被冲上沙滩的汽艇大约有十三或十四艘,好像胀得鼓鼓的河豚被浪冲上岸上喘着气待毙的样子。但是登陆时装备武器几乎全无损失。为了防险,每个人以及每件武器在登上小舟前都附有充气的救生衣,因此当这些小汽艇翻覆或被淹没时,人员与武器都有救生衣浮着而被冲至岸上。  
  飞机场的攻占未遭遇抵抗,但泰军在远距离外不时以火炮轰击跑道。当太阳自东方海面升起时,我们的战斗机避开敌人的炮击开始降落到机场上,因为前一天下雨的缘故,机场到处都有积水。飞机常常在溅起黄色的水花中着陆,而有一些在沿跑道滑行时翻了斛斗。  
  但是加藤飞行中队的英勇突击却具有决定性战果。在前一天傍晚,出动掩护船团的战斗机曾看见被击落的敌机残骸散落在椰子园中。  
  泰军的抵抗继续至晌午始止。我军炮兵已经登陆,于是对沿路的敌坚固工事阵地射击,立刻全线便举起了白旗。泰军宣布:“奉披帕尔首相之命,泰军暂时停止抵抗。”因为英军有可能突然发动逆袭,故此这半天的时间,对我方甚为宝贵。  
  在登陆直后发生的骚动平息之后,以他装成泰军的我军部队突破边界的梦想计划,显然已成泡影,不再有成功之望,虽然边境地区的人曾以食物来欢迎我们。我军部队于是把泰军制服丢在一边,换回日军服装。我们当前需要即刻对边境发动最有力的攻击,不可有片刻延迟,这样才不会给予敌人准备的时间。  
  曾派至领事馆任文书准备安排登陆行动的大曾根少佐,曾经接获附有电报密码本的训令,此项密码本在适当时机应予以烧毁,他把密码本烧毁得太早了,结果他无法将告知他登陆日期与时间的加密电报译出来。故此他无法和泰国军警作最后一分钟的安排。他穿着便服低着头接受高级参谋官申斥他的错误。但是,他的错误是否对于军的作战成功没有贡献,事实上却有问题。如果他正确地处理状况并按指示行事,泰国人也许会发生怀疑,并且可能将我军企图告知英军。泰军之所以不动与缺乏主动,事实上很可能由于大曾根少佐的错误而没有怀疑到未来事故的发生。少佐听到狗吠惊醒后看到我们在领事舘门前的张惶失措,正与泰军以及泰国机关的惊慌与混乱相配合,从这一点显示出我方企图的隐秘成功,乃是我军奇袭奏效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披帕尔首相发出命令之后不久,泰军派出信使一名向军司令部报到。山下将军以正确的军人礼节向他鞠躬来欢迎他。这位专使看来十足像日本人,事实上都相信他是日本闻人山田长昌的私生子。他被友善地接待。他立即进行谈判以防止更躭误我军计划的实施。  
  我们能不延误时间越过边界至为重要。这项任务交给在第五师团先头的部队达成,这些单位已经沿道路向西前进中。我尽快跟在他们的后面,途中与等待援兵的三辆中型战车会合,我们一起迅速进展。更往前走,我收容了一些士兵以及一门野炮——这门火炮登陆时发生困难,并且尚未接获前进命令——但我把这门炮同监护人员一起带往前方,因为敌人可能发动逆袭,在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是以最大的可能运用的力量给予他迎头痛击,以阻止敌人攻到我们的滩头堡。  
  作为主管作战的参谋官,我不等待命令,并且为了全军的利益着眼,代总司令便宜行事,立即指示各单位加速前进。  
  稍后,我方飞机一架低飞投下一封文书,内容是说:“敌机械化大部队于今日中午经吕隆向北移动。”假如这一枝英军机械化大部队在我们的前面通过边界,则一定是对我方登陆点发动猛烈攻击。我心里感觉不安,赶速前进,很快便超越第五师团的先头部队。这些单位是属于佐伯静夫中佐指挥的支队的,他奉命展开掩护军主力的卸载登陆。当我向他解释船舶仍未完成卸载,这位中佐表示愿意攻击前进中的敌军纵队。  
  佐伯中佐乃是强壮的老人,他和参谋长铃木是陆军大学同期的;不过看来他的宦途并不顺利。他的同学中较能干的都已当到中将,而他只是位居中佐的联队长,但是,他的脸上刻印有无畏的战斗精神。他天生是一个带兵的作战指挥官。  
  有了我在途中收容的三辆战车以及一门野炮,佐伯中佐独自负责要求说,现在已无时间休息,应立即向边境方面突击。以三辆战车在先头前导,由一个轻装甲单位,两大队的机械化骑兵以及那门野炮——总计约五百人——跟在后面,他下令前进迎战敌军机械化部队。  
  在这地区内只有一条道路,但由于地形起伏,兵力多寡似乎不是一项决定性因素。在作战开始时之警觉与果敢可能决定战争的成败。  
  因为下雨,道路上到处积水。入夜后由于繁茂的森林的生长浓密,把月光也遮蔽住了,即使东西跌落在脚下,也无法看见。我们尽力加速前进。到了将近午夜我们到达边界的班沙度村时,我们听前纵队前头有枪炮声,我方前卫部队已与英军冲突。发起奇袭的时机已到,于是下令发起突击。  
  敌军指挥官在日落前似乎已完成作战准备并已部署其部队。从广正面阵地敌人能够以火力攻击沿道路前进的任何部队。他们的曳光弹在夜暗中形成一条发光的尾巴。我军两中队士兵从卡车跳下迅速进人道路两旁的橡胶园中,野炮则向敌军防线轰击。战斗约一小时之后,英军溃败向南撤退,留下了一部血渍斑斑的装甲车与一辆机器脚踏车的边车。检查过这些战争首次虏获的战利品,我们发现装甲车内有一幅染满血渍的地图。这幅地图相当精确并清晰地以红蓝铅笔标示出昌隆及芝特拉(Changlun and Jitra)附近的工事位置及兵力部署。这种地图显然是属于高级军官所有的。  
  由于我们没有这地区的准确地图,我们虏获了这一幅地图,真是高兴万分。这是敌人留给我们的礼物,我们为此表示感谢之忱——尤其是那些红蓝铅笔标示的英军兵力配备位置。我立刻将这战利品报告总司令,并乘坐那辆带有边车的摩托车返回宋卡,经过第五师团部时入内拜访,刚好从那里接到攻击珍珠港成功的消息。这是一个好兆头,全体官兵都显现出无法克制的兴奋。  
  军司令部已在海滩附近的椰树林中的房屋内展开作业。在十二月八日下午,敌轰炸机三架曾对宋卡泊地实施轰炸,遭我战斗机攻击后逃逸。其中有一架在离海岸更远处被击落。梦想的计划已经不能实现,但是山下将军对于佐伯支队的作战开始的成功表示衷心的高兴。  
  大年是宋卡至哥打巴鲁之间的一个海边市镇。第五师团的安藤支队(步兵第四十二联队附炮兵一中队及工兵一部)在该处登陆,登陆点是在进入霹雳河谷的道路上,而且该地点被认为适于部队运动并具有战略重要性。朝枝参谋官被派至该支队的主力服任务,而该支队则负有重要战略任务,必须长时间从事独立作战行动。  
  在中国事变爆发之初,该联队曾突破长城并因为这一大功绩而获得褒状褒扬。我个人对这个联队有深感情,我曾经在中国战场与该联队同甘苦。联队长安藤忠雄大佐是学养经验俱佳的部队长,而配属给他的朝枝参谋官,则是特别优秀的军官,他已在本书中被提到过多次。对于支队的成功毫无一点怀疑。  
  在十二月八日清晨,支队开始在大年海滩登陆,登陆后须将泰军逐出,但泰军强烈抵抗。支队官兵必须在水深及胸的泥泞海滩中徒涉登岸。朝枝参谋官在艰苦战斗中半身陷入泥淖中,发觉处于进亦难、退亦不易的窘境。我军部队终于奋战登岸,但是突击行动却甚艰难。登上岸后,发觉道路不良,陡峭的山岭横梗在面前。因为必须击破坚决抵抗之敌,故进展缓慢。但是突击的战果却甚为丰硕;我军部队楔入敌人的侧翼,使主正面的作战大为容易。  
  输送部队于大年登陆的运输船经已奉令在昼间利用战斗机掩护我主登陆部队之利向宋卡撤退,但工兵联队长负责在大年的登陆作业,却忽略了这预防安全措施。不出所料,他受到空袭攻击,损失了两艘最好的运输船,不过幸好全部人员及大部武器弹药都已下卸。这是在登陆行动中所犯的唯一错误。  


十五、突击哥打巴鲁  
  哥打巴鲁是英属马来亚的北方门户。它是吉兰丹省的都会,并且是英皇家空军的作战基地,英空军在该地有装备完善、防卫良好的飞机场。该城距海岸约二公里,构筑有三条坚强工事防线,而在防线与海滩之间,更敷设有铁丝网障物。就地理上说,哥打巴鲁位于吉兰丹河支岔所形成的河坝上,吉兰丹河由此处分成若干河道流入海中。论强度,这阵地位置仅次于丰盛港与新加坡的永久工事阵地。我们相信海滩一定密布地雷,我们焦急而忧虑地等待机会在我战斗机的掩护下登陆。  
  担任攻夺这坚强阵地的佗美支队,系以步兵第五十六联队附山炮一个中队、两门速射炮、高射炮一个中队、工兵一个中队、通信兵一分队、医药卫生一分队以及一个野战医院等编成。合计兵力五千三百人。  
  
图三 佗美支队在哥打巴鲁的突击登陆  
  十二月七日与八日间的晚上,三艘运轮船在外海碇泊,虽然巨浪滔天,部队仍然顺利换乘至小艇上。然后海军护航舰艇开始对海岸轰击,并以此作为开始登陆的信号。敌人的碉堡整备良好,此时以炽盛火力反击,我军部队伏倒在海滩上,半身浸在水中,无法抬头。  
  接着敌机以二或三架编队开始对我运输船攻击,不久这些船便被炸弹或岸上发射炮弹爆炸的烟火所包住。淡木山丸中弹十枚后起火燃烧;稍后绫土山丸同样中了六弹后起火。高射炮支队官兵,虽然在灼热的火焰包围中,终于击落敌机七架之多。当大火爆穿船各层甲板时,仍在船上的士兵手握步枪跳落海中。他们穿着所配发的救生衣,得以浮在海面上,有些士兵奋力挣扎爬上小舟,另外有一些则游泳登岸。对这些战士来说,这是他们与战争的初次冷酷接触。  
  我方在海中漂流的小艇,被敌机群扫射攻击,但是大部份人员均已登陆并在海滩上建立了防线。在海滩上,因为天已大亮,在敌军炽盛的直射火力制压下,我军根本不可能移动。我军官兵出之于本能上的反应,以手挖掘沙土,将头俯伏在掘开的浅坑之中。然后继续挖掘,直至肩部最后到全身都受到掩护为止。他们的位置与敌军距离太接近了,可以把手榴弹从射孔投入伏地堡之内。他们一直利用钢盔掩护着开掘散兵坑一步一步前进,军刀在身旁拖着沙地。终于他们到达铁丝网边缘。携带有铁丝剪的人开始工作,但是他们并未动手,那时发生一声巨响,一时间泥土飞满了天,把视线都遮住了。攻击者已进入英军的地雷区。踏着阵亡的尸体前进,士兵们又继续工作剪开铁丝网,跟在他们后面的一些人,用钢盔把沙堆起来作为掩护,匍匐前进像鼹鼠一样。据守伏地堡内的敌人极力奋战。突然间我方一位战士把身体挡住伏地堡的枪孔,一群匍匐前进的士兵从沙堆后跳起直向工事阵地冲去,在手榴弹齐飞与刺刀闪舞之间,敌军防线在喊杀与痛苦呼号声以及黑烟笼罩之下陷落。  
  渡过河还有第二道防线。我方战士并不知道河水深浅,但有些人仍然穿着救生衣的,便跳入河中,溅起一些水花,极力游过对岸,第二道防线亦在我军刺刀刀尖下攻陷。  
  支队指挥官在登陆后重整部署,于日落时准备实施夜间攻击夺取敌军飞机场。战场内突然大雨滂沱,但到了下午八时,我军已攻入机场一角,到了午夜整个机场已入我军手中。哥打巴鲁镇直至十二月九日下午二时才被攻占。跟着这次胜利之后,十三日占领大叻梅叻(Tanah Merah)机场,十九日夺取吉古莱(Kuala Kulai)机场。这次作战,我方虏获野炮二十七门、轻重机枪七十三挺、飞机七架、汽车及卡车一五七辆、铁路货车厢三十三节。  
  我方损失连同淡木山丸与绫土山丸合计阵亡三二○人,伤五三八一。这是马来亚战役中最惨烈的战斗之一。  
  我应该加注说明的,我并未亲历这次战斗。前述各项统计资料都是由参加作战的参谋人员、官兵以及在场的记者所提报告汇编而成。  


十六、英国远东舰队的末路  
  日本因对珍珠港袭击的成功而声名大振。第二次伟大胜利的新闻自海军本部传出。甚至从麦克风发出的声音也带了感激而兴奋的颤抖。在十二月十日下午四时零五分,海军本部发出如下的声明:  
  自从开战以来,英海军主力舰两艘的行动即在我密切监视之下。昨日下午,该两艘英舰即被我与海军舰艇及飞行部队协力的潜艇发现。今天上午十一时三十分,我潜艇再度证实英舰位置在马来亚东岸关丹外海。海军航空队不失时机立即发动无畏而果敢的攻击,转瞬间在十二时四十五分攻击得逞。反击号 [ cdhyy注:原译“却敌号”。 ] 被第一颗炸弹命中严重受损,其后不久,威尔士亲王号亦遭击中,舰向左舷倾侧甚大。反击号首先沉没,威尔士亲王号亦于下午二时五十分爆炸下沉。  

  开战第三日即已获得消灭英远东舰队主力之战果。  

  这项声明,使海陆空军威名大振,也使日本人民兴奋莫名,而在英国方面当然是极感震惊的。  
  为了鼓舞陆军人员在马来亚战役中打起精神,并达成与海空军方面同等的辉煌战绩,我通报各部队关于这次辉煌战果的补充资料。  
  从当时报纸的报导以及与参战的海军航空队官兵有关的作战实况摘录大要,我发出如下的报告:  
  十二月九日潜艇报告敌战斗舰两艘沿马来亚东南岸向北前进。当下毫不犹豫地决定准备立即对它们展开攻击。一天的延误可能对我军事作战不利,而我们正等待部队长的攻击命令。在静默紧张当中,巡逻潜艇的第二次报告到达。“全部飞机准备立即出动”的命令,到处播出。傍晚时分,第一中队亦纷纷就位。此时正距日落时只有一小时三十分钟。在远距离外的目的地天气极为恶劣。这是一次在暴风雨中的任务出动,因为我们遇到密云、暴风以及大雨,能见度几乎是等于零,我们绕着目标区飞,看来这次实在是无希望的侦察飞行。我们飞返基地后立即准备第二天的攻击。在十日早晨三时差二十分,一艘潜艇发出下列电讯:“战斗舰一艘以二十节时速向新加坡急驶。我们希望在阿南巴斯群岛(Anamdas Islands)南五十哩处拦击它。”  

 不等到天亮,部份飞机已经士气昂扬地出动搜索敌人。指挥官眼中显出坚决而紧张的神色。他说:“这是干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我们使用全力一搏吧。”轰炸机主力与鱼雷机部队于七时五十分起飞。得天之佑,天气良好;海上空晴朗无云,直至差一刻到十二时还未见到敌舰的踪影。我方飞机正开始带着失望心情回航之际,第三号搜索机报告看见海上有五黑点。降低高度我们看到了敌舰。无线电拍发出报告:“发现敌主力舰,位置在北纬四度东经一五五度。时间是早晨十一时四十五分。”这是第一次完全可靠的报告。  

  收到这通信时,正回航中的我们的战友飞机,立刻回转向所指的地点飞去。他们的目的地是关丹东五十哩。十二时零五分又发来第二道报告:“敌战斗舰由三艘驱逐舰伴同行进,按正常次序航行,威尔士亲王号在前,反击号在后。”十分钟后,轰炸机队已就攻击位置。下面的景象甚为壮观——最大的威尔士亲王号后面跟着反击号,三艘驱逐舰成三角形围着它们,全部成单掩护队形前进。  

  在十二时四十五分“攻击”命令下达。轰炸机降至较低高度时,敌舰高射炮全部发射迎去。各机依顺序投下重弹,其中一枚命中反击号船中央,使该舰爆炸喷起一团棕黄色火焰。在轰炸机盘旋准备作第二回合投弹时,鱼雷机分队飞近,半数飞至反击号左舷,半数飞向威尔士亲王号右舷。鱼雷机低飞至接近海面高度投下鱼雷,两艘战斗舰两旁均喷起数条水柱,这显示我机已命中目标。  

  威尔士亲王号上装配有二门二十五管二十公厘机关炮,一门二十管、四门八管四十公厘速射炮,以及十六门副炮与四门四·七寸高射炮。每分钟可发射炮弹六万发,该舰极力防护,尽其全部火力的最大限对我机还击。问题是这样的弹幕能阻得住我机的攻击吗?  

  黄色火药的焖焰充满了天空。落到海面上的炮弹造成深色的水花四溅,好像是海面上到处都有沙石落下一样。下午一时四十五分大编队鱼雷机群发现战斗舰位置,在编队先头的长机开始对威尔士亲王号展开凶猛攻击。从该舰舰身几乎立刻升起一条比舰桅还高的水柱。它又中弹了。各机投落鱼雷之后,都飞到舰桥上空以机枪扫射其各层甲板。  

  此时,另一单位飞机开始攻击反击号。隆然一声该舰尾处升起一条水柱。  

  飞机分队的第二号机投下鱼雷后撞落海面爆炸,喷出一团火焰,但在此同时,所投的鱼雷命中反击号中央部,水柱又再度在舰旁升起。从舰首至舰尾,形成一条不断的红色火焰线在甲板上燃烧。  

  当第三号机飞进以机枪扫射之际,反击号舰上水兵纷纷在曳光弹的弹雨下倒在甲板上,火力的浓密程度甚至使高射炮手不能张开眼睛。舰上还有陆战队士兵,他们以手掩面,以图躲过机枪的扫射。被黑烟包围着的反击号,突然发生严重倾斜,威尔士亲王号在反击号左舷不远处,也几乎完全停在那里不能动。这时候,一艘驱逐舰爆炸沉没。  

  另一群轰炸机队出现在这两艘企图逃走的战斗舰上空。舰虽然已受损害,但仍继续战斗,发扬英国海军的真正传统精神。我方攻击改变为继续轰炸时,飞机从低空接近,其中一架发出噪音,好像被稻秆扫帚扫过一样,它是被高射炮火击中了。其余的飞机继续对威尔士亲王号攻击。它的后甲板中弹起火燃烧。慢慢地在绕圈子的反击号正在下沉。它的舰身突然被一团黑烟包围,其后便失去影踪。海面上浮起一片黄油,两艘驱逐舰前来拯救起海上的生还者。威尔士亲王号舰尾吐出浓浓的黑烟,向左舷方向倾斜得很厉害,正以每小时八节的速率缓慢移动。一艘驱逐艘跟在它后面。看看它快要下沉时,驱逐舰赶上去与战斗舰靠着。那时候几乎是同时发生两次巨大爆炸,这一艘被夸称不沉的战斗舰,舰尾开始慢慢地向下沉。半分钟之后,它已完全沉没,耀眼的南方太阳,照耀着浮油的海面,反射了炫目的光辉。  

  第二天,轰炸机队又再度飞临血战的现场,此时海面已经恢复平静。  

  一个大花圈投下到英军水兵数千人丧生的海面上,对他们的英勇作战表示敬悼之意。  

  这是参加这次作战的海军航空队所提的战斗报告。  
  在战争爆发之前美日谈判正进行中那段时间,英国海军上将菲利浦斯爵士(Thomas Phillips)任海军副参谋总长。刚在战争爆发前,他被任为英远东舰队总司令,他的旗舰威尔士亲王号和其他舰艇于十二月二日到达新加坡。  
  一星期之后,在关丹外海这位英海军舰队总司令便丧身海底,他的命运以及他所属舰艇的在内,乃是新加坡命运的哀歌。  
  我将那时的英国新闻报导说明如下:  
  英舰队由旗舰威尔士亲王号领导在马来亚东岸向北巡航。菲利浦斯上将下达命令:“我们将向日本船团攻击,该船团由战舰十艘护航。我希望各位能尽职达成任务。”在十二月九日晚,他接到日舰队接近的报告。十二月十日晨反击号奉令改变航向接敌。那天,正好是午时刚过,数目不详的日军机群在不明的高度上空出现,在无预警之下对两舰俯冲攻击。威尔士亲王号甲板中弹,飞机库被毁。这枚炸弹穿透甲板而在两层甲板之间轰炸,起火燃烧。全舰人员均参与救火,但无法阻止火势,舰迅速下沉。日机不顾猛烈的高射炮火,投下鱼雷或再度投下炸弹,威尔士亲王号终于被炸毁沉没,舰上乘员满身油渍,在舰刚沉没消失之前奉命弃船,于是纷纷跳海,独立或成群奋力挣扎向四方逃命。他们靠着救生艇或者四处漂流的木板、木块,当他们挣扎脱离至相当距离处,看到舰下沉时升起了一股浓烟直冲云霄。海面只剩下浮油与浮沉中的人,数小时后,生还者由驱逐舰救起。  

  英海军最大的新战斗舰威尔士亲王号于一九四一年四月完工。舰长七三九尺,排水量三五、○○○吨,速率达三十节以上,主炮为十四寸炮十门,炮弹重一、九○○磅。主炮射程比英海军从前使用的十五寸炮远,破坏力也较大。  

  它的特点之一为它具有防空火力。舰上装载有飞机四架并装备有防空机关炮三门,每门为二十五管,装成五排,每排五管——这是世界上首创的型式——另外有一门则是二十管的机关炮。另外舰上还装有八联装的防空速射机关炮四门,每门的发射速度为一分钟八○○发。当这些火炮同时发射时,在一分钟内射出枪炮弹六○、○○○发,像雨一样洒向天空。  

  反击号是排水量三二、○○○吨战斗巡洋舰,长七九四尺,装有主炮十五寸炮六门,四寸高射炮八门,二十一寸鱼雷管八具。舰上载有飞机四架,航速二十九节。它在一九二八年建造,但在一九三六——九年之间完全改装成为现代化战舰。  

  菲利浦斯爵士于一九○三年加入海军,并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他曾任英皇家海军学校教官,国际联盟海、陆、空委员会代表等职。一九三八年他任驱逐支队指挥官。一九三九年任英海军副参谋总长。一九四一年出任英远东舰队总司令,并在任职只有数星期之后作战阵亡。  



十七、曼谷城中一死亡事件  
  在战争爆发之直前,泰国首相披帕尔的政策是微妙的。正当日军进入法属越南南部的同时,泰越边境发生纠纷,日本在这次争执中担任中间调停人的角色,对泰国表示友好而热切的态度。泰国人明白日本有被英美击败的可能性,这是很自然的事。假如有那么一天泰国与日本结盟而成为英美的敌人,则它的命运将会如何呢?仅仅为了这项疑问而拒绝和日本结盟实在是不值得的,但在另一方面,泰国的支援,对日本并无实质上的援助。从山田长政的历史,以及从他们泰国人支持我们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在国际联盟会议的主张(虽然投票结果以四十对一票反对日本的主张)等看来,我们可以了解到泰国是同情日本的。  
  共同的佛教信仰,在两国人民之间形成了深厚的感情,况且,日本的廉宜工业产品与泰国过剩的生产交易的相互利益,对两国都具有相当重要性。  
  影响泰国政府态度的最重要因素,乃是泰国人希望要完全独立,脱离英国的影响。“泰国是属于泰人的”这句口号,也许要借重新日本的力量来实现,而这一要求,也将会在太平洋战争的第一声枪响之后而日益加强。  
  假如我们在作战行动之前先从事外交谈判,这也许会暴露我们的一切战争计划。故此,较好的办法是以一个军团进入曼谷,以不流血的方式据有泰京,然后说服泰政府投入我们的阵营。进军泰国的计划是依照这最高政策拟订的,计划的执行则交由第十五军司令官饭田中将负责。近卫师团是因此而拨归该军序列的。计划是以这个师团进入中南半岛最南方,并于适切时机越过边境直趋曼谷。预期到了那时候有关泰国京城的立场之一切情报消息当可以获得。由于近卫师团的士兵都是经过慎重挑选的,他们对泰国人民不会有任何不当行为的。除了这些考虑之外,这个师团已在曼谷当可方便于马来亚第二期作战时运用,因为该师团可用铁道及汽车运输至马来亚境内与其他师团会合。  
  在十二月八日拂晓前近卫师团正准备越过泰越边境之际,第五师团亦在同时于宋卡开始登陆。越过边界时未遭遇任何重要抵抗,到十二月九日中午师团先头部队已进抵距曼谷仅数千公尺之遥的位置。岩畔联队在纵队之先头,竹内大队是联队长选派担任先遣部队前往曼谷的。他下令“选派一位既勇敢又谨慎的军官一探曼谷的虚实。”竹内少佐早已预料有此任务,故立即自告奋勇担任此项任务。他说:“由于任务重要,请让我担任。”准许一位大队长从事此项工作是有一些顾虑的——竹内被认为是宫本武藏型人物——他有可能因这项冒险而杀身成仁。然而,这位联队长虽然有些遗憾,但他别无选择只有顺从少佐的愿望。  
  稍后,少佐即带着助手以全速向南驶去。当他们到达曼谷城外的洞武安机场附近时,一群紧张而受惊过度的泰军士兵与平民,充满敌意地挡着他们的去路。这批家伙开始先弄弄汽车然后动手攻击。这批杀手成群骑在车上,车内的人无法脱身逃避。他们企图以全速向前、突然后退、再加油前进的方法摆脱,每次虽然有些人被震跌下来,但很快又爬上更多的人来。最后甚至战斗老手竹内也不得不弃车。这群疯狂的暴徒把少佐和他的传令击毙。  
  岩畔联队将挡路的群众驱散,以不流血的进军曼谷而终止了对抗。  
  少佐的遗体后来被捡回,死时他仍紧握着军刀和手枪,满身都是伤痕,一个有价值的人却为了无谓的目的而丧生了。在开启新加坡决定性会战的准备阶段中,他至少已完全明白表示他为国牺牲的胸襟,所以虽然他失去了生命,但他已经征服了敌人。  
  我和竹内在名古屋预备学校同甘共苦的日子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年。他现在成为马来亚战役的第一位捐躯者。只好以他一人的死亡胜过千百人的死亡作为精神上的慰藉,但我无法抑制我失去一位知己的悲伤。  
  泰国总理披帕尔与日驻泰国大使坪上于十二月十一日达成协议,并经完成必要程序后于十二月二十一日在曼谷正式签订泰日条约,该条约内容如下:  
  日本帝国政府与泰王国政府均同意东亚新秩序之建立乃是东亚繁荣的唯一途径。  

  本协议是基于共同信念而签订,双方均认为两国政府均具有坚定之意志与能力消除两国间之困难问题,并认定无条件恢复世界和平乃是重要的事。  

  第一条 日本与泰国建立同盟关系作为相互尊重主权与独立之基础。  

  第二条 如双方之任一方与第三方涉及军事纠纷时,日泰两同盟国同意以任何政治、军事、经济手段相互协助。  

  第三条 依第二条所述须采取行动之事项,将由日本与泰国具有解决该等事项之权力的政府机关决定之。  

  第四条 如遇有日本与泰国在战争中协力合作时,除相互同意外,不得求和或停战。  

  第五条 本条约在双方代表签署之同时生效,有效期限为十年。签约国应在上述条约有效期间终止之前之适当时机相互磋商续约事宜。
第三部  
辻政信 [日本]  
[出自《日军新加坡作战之回顾》] 1951  
十八、突破芝特拉防线  
十九、非常的战术  
二十、意外的勋绩  
二十一、邱吉尔补给品  
二十二、按日历时间表前进  
二十三、槟榔屿的占领  
二十四、霹雳河障碍  
二十五、渡过霹雳河  






十八、突破芝特拉防线  
  登陆宋卡后最急迫的工作是建立与编组军指挥所。其次是我们必须尽速向吉打省的霹雳河攻击前进。十二月九日傍晚把一小队敌人逐退后,我第二次赶上了佐伯支队的第一线部队。  
  已完成登陆的河川旅团,当晚奉命与佐伯支队会合协力突破敌防线。  
  河川参郎少将和我是小同乡,他从初级的军事学校至陆军大学都一直名列前茅,成绩优异。他作战英勇,而且具有窥破战机的慧眼。在沙度村我刚巧碰到他也在那里。  
  在一小时之前,佐伯支队已向前挺进搜索敌军阵地。我们赶紧追上他们,在路上我们听到前面两度发生爆炸声。我们夜行军继续赶上去,都认为敌人正在破坏桥梁。当我们到达第一道在泰国境内的边界桥梁时,我们发现正如我们预料,这道桥的桥基已被爆破炸毁。我们察看这已毁的桥梁时,发觉所用炸药量一定十分强大,心想“敌人一定有很多弹药可用。”我军工兵正赶紧从事修复作业。但是时间不许可我们等待他们完工,我们只好留下汽车,继续徒步越过边界。一小时后,我们来到横过公路的海关检查站闸口。  
  我们毫无疑问确实到了边界;但是却没有看到那些部队的人影。有人说:“这的确有疑问,佐伯支队去了那里呢?为什么听不到枪声?难道是敌人玩谋略?”  
  佐伯支队绝不可能绕开大路前进的,因为在夜间丛林是不可能通过的。这状况似乎有点不妙。这道闸门能够阻挡敌人,那是很难以想象的事。现在如果能听到即使是一声枪响,也可以安心一些。  
  十二月九日深夜万籁俱寂,我通过这道闸门孤独地站立在这不吉利的边界上。我决意向前直至遇到人为止,不管他是敌是友。我像警犬一样保持警觉,沿着柏油路左躲右闪地前进。我向前走约四到五百公尺,听到路旁有人蠕动的声音。我偷偷地接近发声所在,右手紧握着军刀。友军或者是敌人?稍后,我模模糊糊地辨认到一些军人手拿着步枪,头戴着钢盔。我问他们:“是佐伯支队的吗?”他们回答:“是的。”“支队长在那里?”“喂,辻君,我在这里。”佐伯中佐在附近的橡胶树林里回答。  
  这位支队长发觉他的车队不能通过这已毁的桥梁时,主动负责带领了两百余人徒步通过守卫薄弱的边界。他原先是奉命在边界停止侦察敌人的守备位置的。他说:“但是,此处并无敌人踪迹,我从何侦察他们呢?”  
  他镇静沉着,好像是在野外演习一样。我想,“这个人是有办法的,他一定可以继续从事达成任务。”我不禁展现了会心的微笑。  
  不久,这支队开始向前挺进。支队副官大岛大尉是士官学校一九三五年班毕业生。他带着两人在纵队的先头行进。他们走约五百公尺,尚未遇到他们不可克服的任何障碍。道路的路基已被炸毁,变成了二三十公尺深、一百多公尺长的壕沟,这样大规模的爆破,需要用多少炸药呢?我们想,“这种敌人,我们一定要怕他们么?”“不!我们忧虑的是敌人有多少火药可以使用。”  
  敌炮弹开始在我们的前后落下,我们不知不觉地被这炮弹爆炸的频率所迷惑。“是的,他们是盲目射击,目的在妨碍在各爆破点的修复工作,是不是如此呢?但射击距离不很准确吧?”士兵听到他们的年轻大尉这样说,便迅速在炮击的间歇当中冲过去看那些弹坑。“我们走到遇到他们为止。”向南继续走约一千公尺。他们发现一道约二十公尺长的小桥。这道桥已被炸毁几乎连踪迹也不见了。他们大叫:“呀,又炸毁了!”他们涉水渡过这小溪。我们对在先头行进的士兵所表现的行为,甚为感动。那位大尉副官拉了拉我的衣袖促使我注意,静悄悄地说:“参谋官,那是敌人!”立刻听到前面十公尺处有可疑的声音。哎呀!我们觉得宽心了。  
  我和副官到路左边的沟中取掩蔽,敌人的机枪猛烈对我们射击。不计其数的曳光弹拖着绿的及蓝的光越过我们的头顶飞过。听到橡胶树林里喃喃的话语:“射得太高了,很快便修正射低一点。”好像是巡逻斥堠在那里动也不动地伏倒,一方面侦察地形地物,一方面小心谨慎地保持静止不动。兵力相当之敌似乎就在我们的前方。他们也许会出击?我们紧握着军刀,打开手枪的保险,以防备万一。炮弹开始在我们的左右,然后前后的落下。烟火信号弹二发、三发的不断从敌军防线中射向天空,爆发出无数的蓝色与绿色的星星。并听到有引擎发动的声音,显然是汽车或者装甲车的,数目似乎不少。很快佐伯支队的一个分队冲到现场。我说:“从右边进入橡胶园,看清楚,敌人要逃跑了。”四五十个士兵,挥舞着军刀,像狼犬一样迅速冲锋进入漆黑的橡胶园中。喊声震耳,在枪声中偶尔听到呻吟声。同时,引擎声似乎随汽车开走而逐渐转弱。在卫兵、副官以及他的潜伏在排水沟中的传令的眼前,敌人虽然拥有许多枪炮,但在少数兵力的威胁下,却甚至连一次出击都没有,便逃跑了。  
  现在我们已知道敌人的战斗能力。我们唯一可惧的是敌人所有的弹药数量与彻底的爆破行为。有些人可能认为主管作战的参谋官不宜在尖兵先头行动,或者他们也许会骂他只是要找立功的机会而已。这些不利的批评与意见都完全是针对我的,我心中自会加以权衡省察,但在几分钟之前,我亲眼看到敌人的战斗技能。敌人有主动选定战场之利,而我们的全般计划却必须依敌人的行动而策定。所以精确判断敌人所用战术与作战效能,并无所畏惧地大胆制定在战场上击败敌人的方法,乃是达成胜利的最佳手段与途径。马来亚战役以后所用的战术与统御,都是依战争爆发之初所观察的结果而决定的。  
  在这次短兵相接之后,遗弃在战地的是一辆装甲车,少数尸体与一些武器。首次俘获的战俘,全是印度兵,身材矮小像日本人一样。他们可能是廓尔喀人(尼泊尔的一族)。然而,他们并没有显出特别的敌意或骇怕日本人的样子,只是被打败了便很听话的任凭摆布在照相机前面照相。这批战俘看来正表现出印度兵标准的心理状态,他们和我们战斗,但也是英军的“牺牲品”。我们从他们那里听到敌人的情况,他们尽他们所知的告诉我们。在我们当面的敌人是英军所属的印度第十一师的搜索部队,该师主力正守备昌隆至芝特拉之间的坚固工事阵地。  


十九、非常的战术  
  从我们与敌接触只有一天一夜那点经验,我们体验到敌人所用的战术是彻底爆破毁灭各交通要点,并运用其后方阵地发射的集中破坏火力。毫无疑问他们阻碍我方的修改作业可以争取到时间。从泰马边界至柔佛海峡这一千一百公里距离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够克服。我们无论如何总得想办法破解敌人的战术以免其计划得逞。  
  在十号那天早晨接获工兵报告说,他们需要半日以上的时间才能把桥梁修好。在橡胶树林中等待修复完工之余,支队长和我研究从此以后我们应采用什么战术。研究结果,我们定出如战术要图(图四)所示的作战计划。有人认为这种战术相当低估了我们的对手,因为这种战术只能在不把敌人放在眼内的状况下才能用得上。然而,从我们观察得到英军的作战能力来评判,我们有十分把握可以使用这种战术的。  
  虽然如此,等到和支队长河川少将研究讨论后,我们才决定实施此种战术。我立刻乘车回到后面向河川报告,而他的想法和我以及佐伯中佐的想法相同。我们的意见都认为既无他途可循,便只有交给佐伯在他攻击昌隆时一试此种战术。  
  
图四 特种战术图解  
  这个村落,依据报告乃是进入吉打省北部的门户,离边境约十二或十三公里。据说,防御设施甚为坚强,而在边境,敌人的抵抗却是有名无实。  
  旅团长下达的依图四所示的战术对昌隆攻击的命令已经到达,命令要旨如图五所示:在已推进的步兵保护昌隆桥以便工兵进行修复的同时,佐伯支队的其余在后面待命部队,于夜暗超越前卫向前攻击,突破敌防线并击溃之,然后跟踪撤退之敌向南推进,一举冲抵霹雳河。  
  佐伯支队的兵力如下:第五师团搜索联队(轻装甲车及轻战车各一个中队;摩托化骑兵两个中队),由佐伯中佐指挥;中型战车一个中队(约十辆);山炮两门;工兵一分队;通信兵一班;卫生队一部——总计约五百人。第二十一步兵联队则以主力展开于攻击昌隆的第一线部队之后面以掩护炮兵部队。  
  我还没有亲眼见到敌人的虚假抵抗情形,所以带了传令走出在昌隆北端的橡胶树林去到第一线观察战斗的进展实况。  
  敌方在发射中的火炮,少说也有二十门。炮弹在橡胶树林中爆炸,敌人以烟幕遮蔽战场,士兵前仆后继伤亡倒地,看来即使后退也有困难。突然间十公分(二十五磅炮)重炮弹在附近爆炸,发出黄烟而且有刺鼻的怪气味。还不知道是从何处射来的,部队士兵当听到有人叫喊“毒气!”时,都显得有点迷惑。他们毫不迟疑地立即戴上防毒面具。这样的警觉与这样的训练有素!即使是奉天皇之命举行的特别演习也看不到这种事。我对传令大叹一声:“天啊!”我们甚至未带有防毒面具及钢盔。立刻我们把手巾浸入湿泥里,然后把手巾掩盖住口鼻。在刺鼻的烟雾包围之下,我们开始忧虑到全军的防毒装备问题。我们自己问自己,这是窒息性毒气呢还是催泪性毒气?经过相当时间之后,我们的呼吸和眼睛都不觉得痛楚,我们认定这些炮弹可能不是毒气弹。虽然如此,不带防毒面具却是卤莽而令人生气之举。突然有人大声喊叫:“不是毒气。”没有理由想到相反方面,官兵们除下面具,好像所有忧虑都一扫而光。他们说:“正如我们所料,这些不是毒气弹。”  
  
图五 佐伯支队从昌隆向芝特拉突破  
  工兵在猛烈的炮火当中奋不顾身走进水深及胸的河中修理损毁的桥梁,他们的身体因为水深在修理时无法保持稳定。敌人的炮火集中对渡河点射击。虽然在我炮兵支援下我们无法走近找寻在树林中隐蔽的放火炮位置。在破坏与修复相持不下约两三小时之后,天空出现了一大团夏天的浮云。这团浮云很快地散开,大雨倾盆而下,落在作战地区之内。在大雨中,宣布“修复完毕”。佐伯支队继续前进的命令随着下达。敌人的炮声幸而掩盖了我战车的声音,倾盆的大雨却遮掩着我方部队的行动。现在还未入夜,但骤雨如注,却像拉上了黑幕一样限制了视界。  
  中型战车十辆超越佐伯支队通过已修复的桥梁,躲开敌人的炮弹,而敌机枪弹击中型战车的装甲部跳飞了。这些战车像发怒的牛群一样疯狂地向前冲。佐伯中佐乘坐一辆从敌人那边夺过来的黑色装甲车在战车的后面紧跟着。我负责建议这种非常的战术的,为了要确实了解攻击部队的战果,我要求佐伯中佐的车由我驾驶。这宽坦的柏油路并无一点损坏。雨水像河水一样流着。不久,当我们在战车后溅水奔驰时,枪弹由左向右飞泄。枪弹击中车身金属的声音掩盖了引擎的声音,并震人耳聋;但此时不可能停止了——只有加速通过才是安全的办法。我看不见战车内的任何东西,甚至见不到它的车长。敌人好像都注意到由我驾驶的黑色车,集中对它射击。我们只好闭着眼睛一样不顾一切往前冲。我们大约走了两公里之后便遇到了怪异的事。十门火炮放列在路上炮口对着我们,但在旁边却看不见一个炮手的人影。敌人可能是在橡胶树林中躲雨去了;但是从卫兵篷或帐篷中发射的火力,令人以为是由强大的敌人发射出来的。我想,“这是桶硲训练基地的一次奇袭攻击。”  
  突然间,在正前面发生枪声以及手榴弹爆炸声。我军战车已经上路,而前面敌人的二十辆左右的装甲车便这样被压碎。这是车辆肉搏战,似乎是出乎一般常理之外的作战方式。道路两侧都有深排水沟与高堤。敌装甲车无法逃跑的,只有被夹在我中型战车之间。敌车与敌车相距太近,炮与机枪都不能彼此互相瞄准射击。只有速度与装甲的重量才能决胜负。我们兴奋地推推佐伯中佐的背部,并指着翻转在排水沟里的敌装甲车给他看。车顶已陷入沟壁中约四五寸,车已起火燃烧。我们把它扶转过来。冒着暴露于敌火下的危险,士兵靠近车旁,对车内的乘员投掷手榴弹,敌人惊惶失措,都不知道如何逃命了。  
  血像雨一般流着盖过了整个路面。  
  在路两旁的橡胶树林中躲雨的敌军可能有二至三千人。他们因为这次轻忽而蒙受惨败,其惨败程度,他们心里有数。不久,夜色苍茫,战场已成漆黑一片。  
  敌人似乎把黑色车当作容易捕捉的猎物。火力集中对它射击,一时间它有可能被躲在橡胶树林内射击的敌人所捕获。当他们接近时,我们以左轮手枪对他们射击。  
  师团主力部队从远处的枪炮声了解到一定有不寻常的情况发生。晚间,支援佐伯支队的纵队在支队后方占领阵地。然而,支队长在获得胜利之后,有意乘胜向前推进至霹雳河之线。  
  中型战车对橡胶树林中之残敌不加理会,又再度冲向纵队的先头前进。这时到处都是一片漆黑。雨终于停了,但还有二或三小时之后才能看见月亮。在冥府一样的黑暗中,人看不到一公尺远。我们循着战车暗淡的车灯光照着前面的车辙痕迹前进,遇到了几座桥梁。在每一道桥之前,我们都下车以手电筒检查一番。所有桥梁都已装置好炸药连结有电线准备爆破的。我们立即以军刀把电线割断便匆匆上路,这样,我们消除了大约十座桥梁的爆破装置以免破坏。在我们的前面与后面都有敌人与车辆移动的迹象。日军极不可能知道他们已突入敌军防线有多远。部队急急向南挺进,即使一公尺也不愿意躭搁,他们并不完全了解他们去那里。自从在西贡工作时起,我便热心熟记地图,但是道路两侧的橡胶树林阻挡着,我看不到多远,又不能判断我们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从汽车的速率与里程估算,我一定已到达离吉打省会亚罗士打不远之处了。我们斗志昂扬的前进纵队,像在血腥的斗牛场中一样注视着对手并把他们打倒。
二十、意外的勋绩  
  在深夜时分,在纵队的前进路上空突然发射一发信号弹。然后一发接着一发,此起彼应似的。这些信号弹全都是红色的,在纵队的左右前后升起。接着弹幕在纵队的前后降落,阻挡纵队的前进。中型战车向前冲去,在一道已毁的桥梁引道上受阻,使全纵队都挤在道路上。这是英军郑重其事的抵抗。在白天被优势的敌炮兵团阻在路上不能动,那是很可怕的事。  
  佐伯中佐下车到橡胶树林中走动伸伸腿。他说:“我们在晚上必须突破。”我同意他的看法,于是派出斥堠去搜索敌火炮位置。  
  不久有一个斥堠侦搜归来,斥堠长报告说:“通过敌坚固工事阵地的前进路线并无困难,虽设有铁丝网障碍,但有缺口,敌部队还未进入阵地。看来夜间攻击是可能成功的。这是最重要的情报资料了。向我们报告的年轻少尉,长得相当英俊,但从他的手电筒灯光照射下,他似乎面有菜色。他的名字叫大户。看来他是爬过敌军防线去的,回来时他杀死了在桥那边站岗的卫兵。他的衣服染有血迹。从敌人的炮火判断,我们所遭遇的抵抗,可能来自相当强大的敌军部队,但从斥堠报告,我们有实施夜袭成功的机会,而夜袭正是我们要做的。不论如何,到了天亮时我们会从现在位置脱困,打一条出路出来的。  
  我军部队似乎有些惶惶不安之象,而这个报告真是抵得上渡过这条河的小船。也许甚至还有成功的可能性。夜间攻击命令立刻下达,由长井(第一)中队担任,并由大户少尉引导。长井中队在夜暗中沿道路向着火炮发射声方向前进。敌炮兵此时猛烈发射。我们沿着道路正面接近敌炮阵地,沿整个正面发生激烈战斗。从炮声判断,敌人可能有火炮四、五十门。我们能够以佐伯支队五百人的兵力如所希望突破敌防线吗?大户少尉对敌人的判断是否过轻呢?  
  稍后,敌炮兵集中对树林内佐伯支队指挥所附近射击。敌人对这地区的轰击,似乎只是预防措施,不管是不是有特定的射击目标。巨大橡胶树被击中碎裂时发出可怕的声响。指挥所位置必须频频变换。显然,当前军情尚未明朗。  
  在拂晓之直前,任预备队的第二中队投入战斗。我们已经没有预备队在手。天色逐渐明亮,看来数小时前曾发生最恶劣的状况。树林中有一半的橡胶树都已被摧毁,可利用作掩蔽的地方亦逐渐缩小。在五时左右,一个士兵从前线返回报告。他整个上身都染满了血迹,站在支队长面前动也不动地报告说:“报告长官,中队长已阵亡,我军伤仍甚众,但大家都很好。”他报告终了时倒在地上。医官检查他发现他的胸部受伤。他能够竭尽忠诚回来报告完了之后重伤倒下。  
  这是令人不知所措的情况。我们意料在一半同意一半怀疑大户少尉的报告之下不惜孤注一掷发起突击的结果,可能会失败。虽然直觉地知道当面可能是顽强的敌人,我们还是要实施夜袭,那是因为我们恐怕到天亮时我们会陷入困境;然而,夜袭并未成功而天已破晓。况且,师团主力仍在远后面。似乎已无准备应变的余裕时间。必须更小心指导作战才成。我心中充满了自责的想法。我们的错误必须以我们的生命来补偿。我们到处找寻敌人的防御阵地弱点所在,而天已经大亮。路上那十辆中型战车以及轻装甲车已成为优势的敌炮兵之射击目标。沿着排水沟后退的受伤战士已经增多。稍后有一位染满泥污与血污的军官退下来了。他来到近前,我认出他就是大户少尉,他就是曾在昨晚向我们首次报告敌情的人。我叫他:“喂,这只是一点皮肉之伤。振作一点。”当他走近时不知不觉地跑步向前握着我的手说:“参谋官,大户对敌人的兵力判断错误,这是不可原谅的。”他的泪如雨水般落下。他的右肩是手榴弹所伤的吗?伤口皮肉绽开呈深红色像石榴一样,而且已经肿起来。他脸色苍白,像血液已流空了一样。我说:“不要愁,我们一定赢的。”我一面安慰着少尉,一面振作精神,把一片巧克力放进他的嘴裹。少尉泪涔涔流下。我安抚他:“一切都不会有问题,回到后方养伤早日复元吧。”把他放在应急制成的担架上,由一些士兵将他抬到后方。  
  昨夜突入敌阵地的两个中队,并无任何报告送回来。他们可能遭遇优势之敌的反击,或者已被歼灭,都无法知道。  
  不论如何,我们总得设法脱出困难。我从左侧独自走进橡胶树林中,并看到一奇怪的圆圈,好像草丛中长了一块鱼鳞癣一样。我小心的察看,认定那是一块地雷区,前面由数道铁丝障碍物围绕着予以掩护。这一坚强的防线,到底延伸有多远呢?好像延伸至无尽头的样子。我们发起夜间攻击的正面,只是横跨大路不到一百公尺的部份。当面的防御阵地似乎是坚固、纵深的要塞堡垒阵地,可以固守数月之久。似乎我们的能力是不足以突破这一防线的。  
  我带着耐心回到原先的支队指挥所。佐伯中佐面色凝重地对我说:“辻君,我身为指挥官,不能够偷生。由于我判断敌人的行动错误,已做成了终生的失败。许多部属已被杀死。现在我要去第一线了。我是说话当话的。”  
  我回答他:“这是由军作战主管参谋指导的战斗。如有失败,责任全部由我承担。但情况尚未完全绝望。我们要设法打开僵局。请稍加等待。”这样我尽力的安慰他。如果佐伯中佐阵亡了,我想我也无法继续活下去。我们应该尽速把师团主力带到前面来,但在这猛烈的炮击之下,电话或派传令都不可能与后面部队取得联络。我对佐伯中佐说,请把汽车借给我。他回答:“通过这炮火,怎样——?”看来他对于汽车能否通过弹幕火制区似有怀疑,我推开他,和驾驶跳上车立刻全速开走,安全地通过弹幕区。炮弹在前后左右爆炸,但不可思议的是我们的车和人却丝毫无损。  
  在后方约四公里处,河川少将虽然对敌炮火的十分接近感到不安,但仍未加速地将主力推前。  
  当我们到达佐伯支队的后方指挥所时正是刚过午时不久。我带了一观测员上车又再次通过弹幕区将警报通知冈部联队的冈部大佐,他正在橡胶树林中停留用餐。我们要求炮兵联队长赶快将火炮放列。我们这一小组突然间变得精神热烈。观测员——炮兵的眼睛——在第一线的直后就位,经由他的观测指示,火炮开始以准确的火力射击敌阵地。我们似乎已逐渐从危急的处境中脱险。  
  稍后,冈部联队以一个大队展开于佐伯支队的左翼,然后迂回至敌人的后面。现在我们的兵力或者已能够与敌人的兵力相等。但是,昼间实施攻击有困难,师团长决心等待至日落时再发起攻击,这时候全力做准备以便实施夜袭。  
  此时日正西沉,夜间攻击的准备已经完成,前方却意外地来了报告:“敌军撤退中。”  
  在我们前面的联队前后紧接着迅速前进,我们赶紧迎头拦截溃退中之敌。从战俘口中我们知道我军已到达芝特拉防线,这道防线费了六个月构筑完成的。这道防线由英军一个师防守,他们相信可以阻挡日军至少三个月。  
  佐伯支队的伤亡数字是:阵亡二十七人,伤八十三人,合计伤亡一一○人。敌人撤退后遗留下来的装备计有野炮五十门,重机枪五十挺,卡车装甲车约三百辆,弹药给养可供一个师团三个月之用。敌人的伤亡数字不明,但弃械投降与逃入丛林中躲避的在三千人以上,而逃入丛林中的英军,数日之后,难耐饥饿又跑出来。这些人大多数是印度士兵。  
  芝特拉防线的突破,应归功于我们的非常战术以及我们第一次派遣的斥堠的错误报告。如果我们对这坚固工事阵地判断正确,运用整个师团兵力发起大规模攻击行动,然后形成胶着,则我们可能要费十天的功夫才能够突破,而我们也可能要准备有千人以上的伤亡。  
  这条芝特拉防线,夸言由一个师可以防守三个月之久,但是被我们仅仅五百之众于十五小时之内便予以攻破了。  
  如果那个英俊但命途多舜的大户少尉没有报告错误,即使是英勇的佐伯支队长也不会被意想到要实施这鲁莽的攻击的。无疑地这是意外的勋绩。这甚至不能以常理来论断。但是,战场上的实际状况却常常可以决定赌运气的战局。我们的成功,乃是由于我们无形中相信胜利在我们手中之故,而这种胜利的信心则是由无数非实体的因素所形成的。  
  我们在攻击途中所看见的装备周全的要塞,使我们产生丁恐惧之心,即使经过这许多年之后,我仍然有这种感觉。数线布置的铁丝网,无数的深沟,构成难渡的障碍。炮弹堆积如山,汽油、给养、弹药等等也都储屯充足。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夸大芝特拉防线的实力而已。  
  我军官兵自登陆以来即以干面包与盐巴度日,经过数天战斗之后,却发现橡胶树林仓库中堆满烟草、饼干、罐头等物。但是他们都感到失望。他们都认为不能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问,所以把枪背挂在肩上,然后以双手尽量带走一些罐头与烟草等物,便急急地上路向南前进了。他们继续前进时曾表示说:“邱吉尔的给与品真是美味,”这样他们便忘记了疲劳。不久之后,仓库便由通信单位接收。从现实观点看,通信单位不能在宋卡登陆地点等待卸载弹药、给养以及汽油等物资。所以不等待运输,依照“因粮于敌”的计划,每个人只携带足供数天需要的干面包与米便向前方移动。  
  我们必须感激英军珀西瓦尔将军,他不仅留下了给养给我们的部队,并且也遗弃充足的汽车与汽油供我们使用。如果像这样的战术能够持续下去,我们的作战部队官兵便不会捱饿了。我询问一位英军工兵军官战俘:“你认为这坚固工事阵地能够固守多久?”  
  他回答:“由第十一师全力防守,我相信至少能守三个月。”  
  我问他:“理由安在?”  
   “道路两侧的丛林与沼泽构成了天然的障碍,北马来亚更以三道工事防线防卫,这些工事费了工兵六个月的时间才构筑完成。日军既然在中国打了四年之久还没有把中国军队击败,我们认为日军并不是可怕的敌人。”  
  问他芝特拉防线的兵力部署概况,他答:“事实上芝特拉防线一共有三线。利用沼泽作为第一线,我们将桥梁炸毁以迟滞日军的接近。这道防线,我们称之为阿丹线(Atan Line)。第二道防线是主阵地线,我们充分利用丛林之利,再以铁丝网、地雷以及防战车壕等障碍加强之。这道防线构筑得十分坚固。我们充分利用在深远后方的地形起伏建立第三道防线。”  
  我问他:“为什么原因这整个防御阵地这样脆弱不堪一击呢?”  
  他答:“只有天知道了,攻击这防御阵地,你们可能要使用一个师以上的兵力才成。这似乎是我们知道有大部队已经登陆而日军迅速发动攻击,我认为日军是迂回到我们的后面去的。”  
  我说:“我们真的是以不足五百人的兵力实施夜间攻击的。”  
  他答:“那是十分愚蠢的事。”  
  然后我问他:“你们的师长到那里去了?”但他说师长的去向不明。  
  就是因为他的报告而发动攻击的那个大户少尉,他被送回到后方西贡野战医院去了,但是他的伤变成坏疽病,终于死亡。我有盛开的花朵却在一夜的风雨中凋零了的感觉。当我在大战后回到日本,有一天傍晚时分,大户的哥哥到我的小寓所作意外的拜访。他和少尉的长相一模一样。他在三原开了一间酒铺,带了他家制的酒送给我。  
  我想到弟弟在巡逻时错误判断敌人的阵地而造成了我方官兵许多人的牺牲,便感到极端难过。他热切地问我:“请告诉我这次事件的真相。”我不知不觉地把面容一整告诉他此事的真相,因为当我返国时所发表的谈话,报纸的报导有误,使许多人感受痛苦。我说:“不是这样的,他的报告固然不正确,但那是因为他勇敢过人,很轻易地便爬进敌军阵地内,因而他判断敌人的兵力,比实际的要低得多。假如常时他报告敌军阵地防守异常的坚强,即使日军也不可能发动这种鲁莽的夜间攻击。然而,师团损失了一百人便解决了这次战斗。  
  后来我和大户的母亲会面。我对这位母亲的儿子——大儿子及小儿子——都有极深的感情。即使在今天,我为了损失这样的优秀青年而难过。  


二十一、邱吉尔补给品  
  亚罗士打是吉打省的中心。此地因为是北马来亚防御的中心点,所以一定是防卫十分巩固的;但是芝特拉线应可防守三个月的,却在十五小时内被摧毁了,由这道关键防线所造成的迟滞效果,也只是短暂的。即使在亚罗士打北方大河上的桥,因为爆破不完全,在不到一小时之后即可修复供汽车通过。  
  我们派出尖兵向前挺进,目标是我以前在开战之初侦察飞行时所看到的大型硬地飞机场,我们出乎意料之外发觉这处机场的损毁稀微。机场内拱手送给我们的炸弹堆积如山,况且在其中的一座建筑物内的餐桌上还放着热汤。在周围的橡胶树林中堆放着上千桶的高达九十二辛烷值的高级汽油。那天中午,我方飞机便成功地初次降落在亚罗士打机场了。经过晚间的准备,战斗机与轻轰炸机各一个中队飞临后退之敌的上空,以敌人留下来的汽油与炸弹实施攻击。对那些曾冒险掩护我们的运输船团的战斗机来说,这些汽油弹药是最好的礼物了。  
  当河川少将到达亚罗士打时,城中来不及撤退的残敌,盘据各处的楼房,凭着二楼的窗口向外射击。于是实施全城扫荡以肃清残余的敌人。河川少将在深夜站在子弹横飞的街头,还没有喘过气来便大声指挥部队:“向南前进!向南前进!”但是他的挥军急进,是冒着极大的危险的。  
  城的南端有一条大河流过,河上有公路桥与铁路桥各一。我们企图在敌人未予破坏之前夺取这两座大桥。由浅井少尉率领一个十一人突击组突击公路桥。他们乘坐三轮摩托车边车赶过步兵的前面,于十二月十三日上午十时十分到达这座大桥。在猛烈射击下,少尉率领金子与中山两位下士立刻冲过桥的南端。他们以军刀切断炸药引爆电线,但正在动手时,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整座桥与血肉齐飞向空中。留下来的只有那些桥墩而已。金子与中山下士突入桥南端的敌阵地中,杀死了一些敌人,但终因众寡悬殊,中山战死,金子受伤,敌人也许预期立即有强大的攻击,遂仓惶向南撤退。  
  另一组突击单位与浅井突击组并列向在河上游处的铁路桥攻击。他们十分幸运完整地占领桥梁并将炸药引爆电线切断。稍后将原木板铺在桥面上即可供汽车通过。  
  以后的追击获致巨大战果。对太平(Taiping)与宋其大年(Sungei Patam)的高速追击,吉打省内的四个人军用机场几乎完整无损地落入我方手中。我们只花了半天时间便修复好了。我们叫这些机场为“邱吉尔飞机场。”机场内储存有充足的装备、弹药、燃料以及给养。我们意外地感到高兴。  
  我们在中南半岛南部急造的飞机场,其设备真不能与这些“邱吉尔机场相比。”我们拥有两倍于敌人的空中兵力乃是我们获得马来亚战场空中优势的原因之一,但是我们能够立即利用夺获的“邱吉尔机场”才是决定性的因素。  


二十二、按日历时间表前进  
  占领亚罗士打后第二天,军司令部移驻城内。我们离开宋卡才不过四天,但似乎已经很久了。山下将军伸出厚重的手,说:“辛苦了,谢谢你们,做得很好。”而他很好心殷切地招待我们。我们忘记了几天以来不停的活动所做成的疲乏。大户少尉曾道歉的说过:“对敌人的行动报告错误,实在是无可原谅,”另外支队长佐伯的大声疾呼:“战斗结束了,”他们两人的脸孔,都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们应该感谢这些受人崇敬的牺牲斗士。  
  参谋官本乡在登陆下船时扭伤了脚踝,并未经任何治疗。现在,他值松木拐杖之助,在铁道单位的先头跳来跳去,督促部队赶工修复。年轻的国武参谋官,他准备以小舟在马来亚西岸执行攻击,现在忙着安排公路与铁道运输工具把我们用以登陆宋卡的小舟运到亚罗士打。朝枝参谋官则和安藤支队在丛林中作战。松田参谋官以及林参谋官则忙着审讯战俘以及查阅虏获文件,以期能确实明了敌军位置。那样,他们一方面避免干涉到有关主管作战参谋官的业务,一方面拟好了一份作战计划,其进行和时钟齿轮一样准确。根据他们的经验,他们修改了经军司令官核准的作战计划的一部份,并建议下列五项可能行动方案:  
  一、近卫师团与第五师团主力迅速进出霹雳河之线,另以第五师团之一部攻占槟榔屿。然后次一行动为准备攻占吉隆坡。  
  二、佗美支队尽速夺取关丹,向内陆移动并将各机场修复后向占马士或吉隆坡进出。如状况需要,佗美支队可由登陆关丹的第十八师团派出步兵两个大队加强之。  
  三、第十八师团直属部队与余留之部队可在丰盛港附近登陆以切断敌人的退路。  
  四、近卫师团与第五师团及佗美支队攻击由北向柔佛撤退的敌主力部队,并阻止其进入新加坡。  
  五、近卫师团与第五及第十八师团攻击并迅速占领新加坡。  
  当我痛苦地想到将来遭遇的敌军兵力的强弱,预期敌人对道路、桥梁、铁路破坏到什么程度与修复时间需要多久,敌人可能设置的防御阵地其地形特性如何,以及我军的攻击兵力等问题的同时,我在日记中记下我预计到达新山(Johone Bahru)的时间表。  
  一、约在十二月十五日渡过霹雳河。  
  二、于元月十四或十五日占领吉隆坡。  
  三、元月三十一日到达新山。  
  四、预计于神武天皇登基(纪元前六六○年)周年纪念日——二月十一日占领新加坡。  
  正如日后作战进展情形所显示,前述预计日期几乎全部正确。吉隆坡的占领,校预计日期为早,而新加坡的克服则比预计日期晚了四天。纸上计划的执行进度几乎像撕下日历一样按时实现。我们的成功真是至高无上的乐事,但拟订作战日程的工作,其艰苦程度真是刻骨铭心,永志不忘。在完全知道敌人的作战能力之余,我们还要分析己方的有效战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我们计划在神武天皇登基周年纪念日占领敌人的重要地方如新加坡者,已经为日本陆军全军造成了先例,然而在后来的时日中在马来亚以外的其他战场中,不顾前线部队的状况如何而企图重演像我们所表现的成就者的事例甚多,而失败的例子亦复不少。显著的失败事例是缅甸战场的英帕尔(Imphal)攻击战。在该战场的日军参谋人员并未实施绵密的侦察,而计划的拟订正如同在学校讲堂中的战术作业一样,只是将第一线推向前方,并未有充分的攻击准备而想在天皇诞辰那天夺取英帕尔的坚固防御阵地。这次攻击彻底失败了。  
  相信神风(是指一二八一年那次毁灭忽必烈征日舰队的台风)在国家纪念日都会护着我们的想法,实在是亵渎了天上诸神。  
  冈部支队(步兵第二十一联队)接替佐伯支队担任第五师团的先头部队追击后退中的敌人。他们在以后的二十四小时内紧跟着敌人之后猛追不舍。当追击纵队先头到达孤伦(Gurun)时,他们发现敌人在该处设有坚强防御工事。这一防御阵地比芝特拉防线易守难攻。在阵地前面有一大片水田,对防者构成优良的视界。在这地区内只有一条道路通过。  
  敌人在芝特拉失败后,我们相信敌人已有新锐部队到达增援,故预期将会遭遇奋力抵抗。十三日下午开始猛烈战斗,到黄昏时敌人仍然固守,并无轻易撤守的迹象。我们的第一线大队艰苦奋战,大队长小林是我的同级同学,正如我在前而提到过,我在宋卡登陆那天早晨和他再度碰面的。  
  那天深夜,旅团长河川少将准我用他的车。为了督察夜间攻击的进行,他和我赶到前线去,因而遇上敌人对公路的炮火射击。我们从车上跳出。我心想旅团长可能会受伤了。我们伏在路旁的沟中,过了一阵又回到车上。在天摇地动的炮火中,我突然觉得臀部好像被火辣的通条刺了一下。血沿着我的大腿流下,裤腿全湿了。在月光下看,这血污是黑色的,渐渐地扩散开来。伤在肌肉部位,血流如注。骨头似无损伤。这虽然是轻伤,但地方不对。我被别人包扎裹伤时,心里感到尴尬。在绷带压力之下,血多少已止住了。自从我第一次参加作战以来,这是我第四次受伤。过了相当时间之后血已凝固,裤腿变得硬硬的。第二天,当我们开始徒步向前时,我觉得我的脚跟内侧被刺了一下,我脱下马靴检查,发现一块炮弹碎片刺中了小趾;渗出的血已凝成浆糊一样,把靴皮浆成硬硬的,当我走路时,便磨破了我的脚跟上部。  
  在十四日早晨,我们已深入到一重要岔路口。在这里,路旁的弹药堆积如山;好几辆卡车满载着给养,被丢弃在路上,好像是欢迎我军的到达似的。坐在第一辆车驾驶座的是一具僵硬的英军士兵尸体,他的头已被炮弹破片割断。一群被俘的印度兵围成一圆圈坐下,谈笑自若。然后,有一欧洲籍的军官战俘走过来,这四五十个印度兵看到他便非常的虔诚地起立向他敬礼,他们这种出自本能的举动,充分表现出印度人在饱受战火之余还处处以欧洲强人的奴隶自居。  
  我想到应该向我的同学小林少佐致谢,他从昨天一直到今天早晨都在奋力战斗;我到他的大队询问他在那里。我发现他躺在一长约六尺的板櫈上像死了一样睡着。我不愿意叫醒他,只把一些烟放在他的头部旁边。然后,我们驱车到与小林大队交替攻击的部队先头。在这裹,我们夺获一些战利品——汽车以及充足的汽油。这些“邱吉尔补给品”包含了罐头食品与面包,不过在此时此刻,不宜停下来进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