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的“党指挥枪”危机

于时语 <p>　　近日，正当白宫准备迎接胡锦涛的国事访问以及相关一系列中美关系问题之际，华盛顿出现了一场极为罕见的“党指挥枪”危机：越来越多美军退休高级将领公开批评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要求他辞职下台。这在美国政界和传媒界引起巨大的旋风，白宫被迫动用所有资源，从布什总统本人到支持拉氏的高级将领纷纷出面，力保拉氏。 </p><p>　　 </p><p>军人与政府公开冲突 </p><p>　　按照克林顿政府驻联合国大使霍尔布鲁克在《华盛顿邮报》上的说法，这是朝鲜战争初期杜鲁门总统将远东“盟军最高司令”麦克阿瑟将军炒了鱿鱼后，半个多世纪以来美国职业军人与文官政府之间最严重的公开冲突。 </p><p>　　此事固然没有像2000年总统大选僵局那样达到宪政危机的地步，但仍然是对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党指挥枪”也即军人服从文官领导传统的严重冲击。从这个角度，美军退休将领公开要求民选总统任命的防长拉氏下台，实在是“枪指挥党”的倒行逆施。 </p><p>　　前引麦克阿瑟的例子，是1951年指挥朝鲜战争的麦帅主张将战火扩大到中国大陆，并使用核武，公开对抗杜鲁门总统的领导。由于麦克阿瑟为二战英雄，是资历超过艾森豪威尔的五星上将，民望极高，而杜鲁门不是强势总统，麦帅抗命几乎引起宪政危机。 </p><p>　　现代西方国家中还有更严重的“枪指挥党”事例，这便是1958年，阿尔及利亚民族独立运动高涨，当地法国驻军发动兵变，接管民政，接着又占领拿破仑故乡科西嘉岛，并准备空降巴黎。民选的法国第四共和政府因此垮台，由戴高乐将军出山，建立了法国第五共和。戴高乐后来靠了自己二战民族英雄的威望，在几遭刺杀的险境下，才镇住了第二场“枪指挥党”的兵变计划。 </p><p>伊战责任历史争论开始　　 </p><p>　　纵观这些事例，便可发现西方民主国家的“枪指挥党”造反的共同原因：海外战争失利。美国退休将领的倒拉氏运动毫不例外，而与拉氏全面领导的伊拉克战争陷入困境直接相关。 </p><p>　　美国不少论客指出：这次军人倒拉氏运动，意味着“谁该对伊拉克的失败负责”的历史争论已经开始。退休将领纷纷要防长下台，可以看成是将战争失败责任全部怪罪到文官领导的先发制人之举。 </p><p>　　拉氏固然领导了伊拉克战争，但是真正的战争决策者是布什总统，“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所以这次军人“造反”，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之意，矛头指向白宫。布什总统为了自保，也实在无法将拉氏炒鱿鱼。 </p><p>　　退休将领出面“造反”，无疑反映了许多尚在现役的袍泽的共同情感。由于防长掌握美军将领的升迁大权，拉氏更有给反对自己的将领穿小鞋的习惯，现役将领们只能自己忍气吞声，而由退休的同事发难。 </p><p>　　正如提前出版的美国《新闻周刊》分析指出，这次“枪指挥党”运动，也暴露了美国军人对白宫的积怨。从前任国务卿鲍威尔将军起，这一代高级将领绝大多数都有在越南战场出生入死的经历，本来对从未上过火线的布什政府内掌权的“小鸡鹰派”就没有敬意，再加上伊拉克的乱局，更是怨气冲天。 </p><p>　　尤其令人惊叹的是美国军人本来长期倾向共和党，可是连首任布什政府的鲍威尔国务卿办公室主任、退役海军陆战队上校威尔克逊（Lawrence Wilkerson）也公开批评“切尼—拉姆斯菲尔德小集团”要对“反恐”战争的失误负责。 </p><p>　　尽管布什政府全力为其评功摆好，拉氏在伊拉克战争中的重大决策和领导错误有目共睹。特出的便是迫使主张增加军力的陆军参谋长新关（Eric Shinseki，音译辛塞奇）上将黯然提前退休这一“冤案”，以及战事前期美军士兵缺少防身装甲而大量伤亡的事实。 </p><p>　　职业军人反对拉氏以及布什政府，还有更深刻的原因，这便是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布什政府的“反恐”战争使得美军不堪重负，眼看带来长期恶果。 </p><p>　　“反恐”战争以来，美军下层兵员征集严重不足，早已广为人知，笔者另外还曾指出越战导致美国少壮军官大批退伍改行的历史。4月10日《纽约时报》的专门报道证实后一情况也在重演，而引起高层将领的又一担忧。 </p><p>军官对白宫决策日益担心　　 </p><p>　　从更深层次，罕见的退役将领“枪指挥党”干政事件，表明美军上层认为美国在伊拉克等地的困境，不是军事上的无能，而是政治决策和领导的错误。职业军人如果对此默不作声，是重蹈越战覆辙。 </p><p>　　必须看到，绝大部分美军将领从三军军官学校出身，这些军官学校，尤其是西点军校，被看成与哈佛、耶鲁等长春藤名校几乎齐名的学府，入学标准的严格也类似，最后爬到将军衔的又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出面干预政治，决不能看成是光为推卸军事责任，而反映了他们对布什政府“党指挥枪”日益不信任，以及对白宫决策可能带来的灾难性结果的担心。 </p><p>　　特出的例子是布什政府对伊朗的战争计划。据《纽约客》杂志新近披露：出于不测的政治后果，五角大楼职业军人将领要求将战术核武器排除在战争计划之外，但白宫没有同意。 </p><p>　　尽管美国长期的文官领导传统，和寥寥可数的军人干政事例，这次退休将领的倒拉氏运动，加上民主党借机加强批评攻击，还是给布什政府制造很大的政治障碍，牵制白宫未来的政治和军事决策。 </p><p>　　就不知道在布胡峰会蹉商的各项题目之外，布什总统是否也向中方请教一下“党指挥枪”的经验？ </p><p>　　·作者在北美从事科研工作</p>于时语 <p>　　近日，正当白宫准备迎接胡锦涛的国事访问以及相关一系列中美关系问题之际，华盛顿出现了一场极为罕见的“党指挥枪”危机：越来越多美军退休高级将领公开批评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要求他辞职下台。这在美国政界和传媒界引起巨大的旋风，白宫被迫动用所有资源，从布什总统本人到支持拉氏的高级将领纷纷出面，力保拉氏。 </p><p>　　 </p><p>军人与政府公开冲突 </p><p>　　按照克林顿政府驻联合国大使霍尔布鲁克在《华盛顿邮报》上的说法，这是朝鲜战争初期杜鲁门总统将远东“盟军最高司令”麦克阿瑟将军炒了鱿鱼后，半个多世纪以来美国职业军人与文官政府之间最严重的公开冲突。 </p><p>　　此事固然没有像2000年总统大选僵局那样达到宪政危机的地步，但仍然是对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党指挥枪”也即军人服从文官领导传统的严重冲击。从这个角度，美军退休将领公开要求民选总统任命的防长拉氏下台，实在是“枪指挥党”的倒行逆施。 </p><p>　　前引麦克阿瑟的例子，是1951年指挥朝鲜战争的麦帅主张将战火扩大到中国大陆，并使用核武，公开对抗杜鲁门总统的领导。由于麦克阿瑟为二战英雄，是资历超过艾森豪威尔的五星上将，民望极高，而杜鲁门不是强势总统，麦帅抗命几乎引起宪政危机。 </p><p>　　现代西方国家中还有更严重的“枪指挥党”事例，这便是1958年，阿尔及利亚民族独立运动高涨，当地法国驻军发动兵变，接管民政，接着又占领拿破仑故乡科西嘉岛，并准备空降巴黎。民选的法国第四共和政府因此垮台，由戴高乐将军出山，建立了法国第五共和。戴高乐后来靠了自己二战民族英雄的威望，在几遭刺杀的险境下，才镇住了第二场“枪指挥党”的兵变计划。 </p><p>伊战责任历史争论开始　　 </p><p>　　纵观这些事例，便可发现西方民主国家的“枪指挥党”造反的共同原因：海外战争失利。美国退休将领的倒拉氏运动毫不例外，而与拉氏全面领导的伊拉克战争陷入困境直接相关。 </p><p>　　美国不少论客指出：这次军人倒拉氏运动，意味着“谁该对伊拉克的失败负责”的历史争论已经开始。退休将领纷纷要防长下台，可以看成是将战争失败责任全部怪罪到文官领导的先发制人之举。 </p><p>　　拉氏固然领导了伊拉克战争，但是真正的战争决策者是布什总统，“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所以这次军人“造反”，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之意，矛头指向白宫。布什总统为了自保，也实在无法将拉氏炒鱿鱼。 </p><p>　　退休将领出面“造反”，无疑反映了许多尚在现役的袍泽的共同情感。由于防长掌握美军将领的升迁大权，拉氏更有给反对自己的将领穿小鞋的习惯，现役将领们只能自己忍气吞声，而由退休的同事发难。 </p><p>　　正如提前出版的美国《新闻周刊》分析指出，这次“枪指挥党”运动，也暴露了美国军人对白宫的积怨。从前任国务卿鲍威尔将军起，这一代高级将领绝大多数都有在越南战场出生入死的经历，本来对从未上过火线的布什政府内掌权的“小鸡鹰派”就没有敬意，再加上伊拉克的乱局，更是怨气冲天。 </p><p>　　尤其令人惊叹的是美国军人本来长期倾向共和党，可是连首任布什政府的鲍威尔国务卿办公室主任、退役海军陆战队上校威尔克逊（Lawrence Wilkerson）也公开批评“切尼—拉姆斯菲尔德小集团”要对“反恐”战争的失误负责。 </p><p>　　尽管布什政府全力为其评功摆好，拉氏在伊拉克战争中的重大决策和领导错误有目共睹。特出的便是迫使主张增加军力的陆军参谋长新关（Eric Shinseki，音译辛塞奇）上将黯然提前退休这一“冤案”，以及战事前期美军士兵缺少防身装甲而大量伤亡的事实。 </p><p>　　职业军人反对拉氏以及布什政府，还有更深刻的原因，这便是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布什政府的“反恐”战争使得美军不堪重负，眼看带来长期恶果。 </p><p>　　“反恐”战争以来，美军下层兵员征集严重不足，早已广为人知，笔者另外还曾指出越战导致美国少壮军官大批退伍改行的历史。4月10日《纽约时报》的专门报道证实后一情况也在重演，而引起高层将领的又一担忧。 </p><p>军官对白宫决策日益担心　　 </p><p>　　从更深层次，罕见的退役将领“枪指挥党”干政事件，表明美军上层认为美国在伊拉克等地的困境，不是军事上的无能，而是政治决策和领导的错误。职业军人如果对此默不作声，是重蹈越战覆辙。 </p><p>　　必须看到，绝大部分美军将领从三军军官学校出身，这些军官学校，尤其是西点军校，被看成与哈佛、耶鲁等长春藤名校几乎齐名的学府，入学标准的严格也类似，最后爬到将军衔的又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出面干预政治，决不能看成是光为推卸军事责任，而反映了他们对布什政府“党指挥枪”日益不信任，以及对白宫决策可能带来的灾难性结果的担心。 </p><p>　　特出的例子是布什政府对伊朗的战争计划。据《纽约客》杂志新近披露：出于不测的政治后果，五角大楼职业军人将领要求将战术核武器排除在战争计划之外，但白宫没有同意。 </p><p>　　尽管美国长期的文官领导传统，和寥寥可数的军人干政事例，这次退休将领的倒拉氏运动，加上民主党借机加强批评攻击，还是给布什政府制造很大的政治障碍，牵制白宫未来的政治和军事决策。 </p><p>　　就不知道在布胡峰会蹉商的各项题目之外，布什总统是否也向中方请教一下“党指挥枪”的经验？ </p><p>　　·作者在北美从事科研工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