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军网《狼牙》。。放映我国特种部队的小说。不知道有没有人发 ...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5/05 18:27:43
第1节：哪里打枪？
墓碑。
墓碑排山而上，还是一个方阵。
一个兵的方阵，鬼雄的方阵。
钢盔。
蒙着迷彩布的钢盔高低错落，也是一个方阵。
一个兵的方阵，人杰的方阵。
“中国人民解放军狼牙侦察大队告别南疆仪式现在开始！”
夜色中，一个脸庞黝黑的壮汉举起酒碗。
刷——身后的一百多个个身穿迷彩服的彪悍侦察兵举起酒碗。
“公元1988年7月20日，我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狼牙侦察大队结束南疆保卫战轮战使命，奉命回撤！”侦察大队大队长何志军上校端着酒碗高喊，“各位烈士，我部在前线轮战三年，执行大小任务二百余次，今天子夜时分将跟随我军区A集团军一起告别南疆，撤离战区！我部全体生还将士庄严敬告各位先烈，在我A军区全体将士轮战期间——国土寸土未失，你们可以瞑目！”
刷——一百多个侦察兵将酒一起洒在地上。
酒碗摔碎在地上，何志军的双手颤抖着摘下自己胸前的一等功勋章放在面前的烈士纪念碑上。
“陈勇！”何志军高喊。
“到！”一班班长陈勇跨出队列。
“一班，上子弹！”
“是！”陈勇摘下自己背上的81自动步枪，“一班都有——上子弹！”
一班战士们从胸前取出弹匣上子弹。
“大队长，我们已经奉命撤出战区了！”二中队教导员耿辉少校趋前一步低声提醒，“再打枪恐怕不合适？”
“他们永远留在战争了。”何志军看着面前的墓碑群落的声音低沉，“打吧，出了问题我负责。”
一班班长陈勇带着一班战士跑步出列，登上台阶，在墓碑前方站成一排。
黑洞洞的自动步枪枪口朝天，年轻的手几乎同时拉开枪栓。
“敬礼——”何志军高喊着举起右手。
随着身后官兵们举起右手敬礼的同时，一班战士手中的步枪开始对天射击。哒哒哒哒……枪声震耳欲聋，在山间回响。枪口的火焰映亮了战士们的眼睛，仿佛在唤醒他们铁与血的回忆。
山下正在准备开拔的A军区部队车队蜿蜒在山路上。指挥车旁边，警卫战士们拉开枪栓站开。警卫连长叫喊着布置防线，白发苍苍的前线总指挥、军区副司令推开集团军军长刘勇军拦着自己的手臂从车里走下来。老爷子眼睛发亮，厉声喝问：“哪里打枪？”
“好像是烈士陵园。”警卫连长放下望远镜报告。
“哦。”老爷子点点头。
“是军区侦察大队，他们跟我打过报告要顺路去告别烈士，我批准了。”军区情报部部长低声说。
“知道了。”老爷子没什么惊讶的，转身走回指挥车继续听取汇报。
“要不我去提醒他们一下。”情报部长说。
“不用了。军人撤离战场，告别战友，打几枪算什么事情？”老爷子说着话锋突然一转，“传我的命令——离开南疆战区范围以后，除了少数警卫部队，所有实弹手榴弹全部上交，战士身上不能留一发子弹一颗手榴弹！战士们身上的战争结束了，但是战士们心里的战争会延续很多年，情绪容易激动，这种时候不能出事！我们不能让战场下来的功臣成为和平的罪人！”
“是！”刘勇军立正敬礼。
老爷子的眼睛转向苍茫的群山，稍微停顿以后射击声还在继续，显然是更换了弹匣。枪声更密集了，好像所有侦察大队的官兵都参加了鸣枪告别仪式。
“这个何志军啊！”老爷子苦笑，“他是一发子弹也不想给交还给我哦！”
第2节：部队就要有个部队的样子！
省城车站，彩扎的凯旋门下一片锣鼓喧天。闷罐列车正在缓缓停靠在站台，欢迎的少先队员们笑脸可爱鲜花灿烂，秧歌队彩旗招展红绸飞舞，来迎接的军区领导和地方领导肃立在站台旁。
林秋叶拉着何小雨在人群当中跑着，她上气不接下气。十五岁的何小雨着急地催促她：“快点快点！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要看不见爸爸了！”
你着急什么啊？你爸爸这次回家了，怎么看不见？”林秋叶擦着汗笑着说。
“林阿姨！何小雨！”刘晓飞叫着，“你们也来了啊！”
“哟！”林秋叶笑着说，“晓飞啊！你妈妈呢？”
“她挤不进来！”刘晓飞满脑门都是汗，“她说她就回家做饭了，等我爸回去吃饭！让我自己接我爸！”
“晓飞现在都成大人了啊！”林秋叶笑，“以后在学校对我们小雨要多帮助多照顾！”
刘晓飞看何小雨一眼嘿嘿笑：“放心吧，阿姨！”
“谁要他照顾！”何小雨白了刘晓飞一眼拉着林秋叶进去了。
“这孩子！”林秋叶苦笑，“怎么那么没礼貌？晓飞我们走了啊——”
刘晓飞笑笑，摆手。
闷罐车慢慢停下，车头喷出白雾。车门却没有打开，欢迎的人群被拦在警戒线外面。林秋叶被何小雨拉到第一排，纠察们满头大汗胳膊挽着胳膊组成人墙，高喊着：“退后！都退后！没有命令你们不能过去！”
“我爸爸在车上！”何小雨理直气壮地喊。
“他们的爸爸都在车上！”纠察班长高喊。
何小雨看了一眼来欢迎的亲属们都是挥泪如雨，哼了一声不吭声了。林秋叶撩起汗湿的头发，着急地看着闷罐车厢门似乎想看穿车门。又一队纠察战士沿着车尾跑步过来，在每个车门口钉子一样留下两个战士然后继续跑过去。
一个少校拿着命令站在车厢旁边高喊着：“根据军区前指命令——所有参战部队的作战连队，全部不许下车！直接回原部队驻地集中训练一个月！”
车厢里面的兵们和下面的亲属们都是一阵爆骂。兵们踹着车门：“开门！放老子下去！”“妈——我回来了！”“老子炸了你这个烂火车！开门！”……
亲属们都是撕心裂肺哭天抹地：“为什么不许下车啊？”“仗不是打完了吗？”“我的儿啊——让妈看你一眼吧——”
纠察少校也很为难，他看着亲属们，拿起扩音器对着车厢高喊：“同志们！这是军区前指的命令，为了防止由于过于激动出现意外事件，军区前指和地方公安机关联合作出这个决策！你们都是战场上下来的英雄，都是好样的！”
兵们在车里更激动了：“操你大爷的！我废了你们这帮纠察！”“我们回家了！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家——”“让我下车，不然我打死你——”“枪林弹雨都没有打死老子，你个小纠察就敢命令老子？！”……
纠察少校低下头，随即又抬起来：“不许下车，这是命令！”
兵们正在群情激昂捶着门叫骂着，前指的将领们从后面下车了。老爷子甩开来迎接的白白胖胖的地方干部的手，直接走向车厢。
“首长！”少校敬礼。
老爷子接过扩音器：“我是A军区副司令。”
正在叫喊的士兵们听到老爷子苍老却很严肃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车厢里面只听见抽泣声，间或有人哀求：“首长，让我们下车吧……我想妈妈……”
“你们都是军人！”老爷子高声说，“军人就要有个军人的样子！哭哭啼啼大喊大叫干什么？还踹车门？火车是国家财产，谁想炸火车？炸一个我看看！”
车里鸦雀无声，车站也鸦雀无声。
“各个部队的政委都是干什么吃的？！”老爷子厉声问，“教导员指导员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能现在下车，我没有告诉过你们吗？！现在我命令，所有部队军政主官把队伍给我带起来，在车厢里面集合！”
压抑着巨大战争能的车厢在沉默当中逐渐响起喊队的声音，嘈杂的脚步声在车厢里面纷乱踏着车板。家属们都是心如刀绞，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报告首长！大功连集合完毕——”车厢里面传出军官嘶哑的吼声。
“报告首长！能攻善守连集合完毕——”
“报告首长！A军区狼牙侦察大队集合完毕——”
……
老爷子点点头：“很好，部队就要有个部队的样子！你们是解放军，不是土匪！不让你们下车就是为了维护你们解放军的形象！你们刚刚从战场下来，还没有适应和平这个环境！你们的脑子还崩着打仗这根弦，还没想过如何处理和平环境的问题，这样下来会出事的！先学会怎么在和平生存，再离开营房去见你们的亲人！我把你们送上战场，但是我不想把你们送上刑场！——明白吗？！”
车厢都沉默，只有压抑的哭声。
“明白吗？！”老爷子再次高声问。
“明白！”车厢里面发出震动站台的怒吼。
“全体都有——面对车门，敬礼——”老爷子高喊。他放下话筒：“开车，把车门打开。”
眼巴巴盼着亲人的家属们哇地都哭了。林秋叶哭得几乎窒息过去，何小雨扶着她哭着喊：“爸——”
十几扇车门一下子全部同时拉开。
黑黝黝的脸，亮晶晶的眼，金灿灿的军徽领花，年轻得让人心疼的小伙子们面对车站上的亲人们，举着右手敬礼。
胸前的累累军功章都在年轻瘦弱的身躯上晃动着。
老爷子举起右手第1节：哪里打枪？
墓碑。
墓碑排山而上，还是一个方阵。
一个兵的方阵，鬼雄的方阵。
钢盔。
蒙着迷彩布的钢盔高低错落，也是一个方阵。
一个兵的方阵，人杰的方阵。
“中国人民解放军狼牙侦察大队告别南疆仪式现在开始！”
夜色中，一个脸庞黝黑的壮汉举起酒碗。
刷——身后的一百多个个身穿迷彩服的彪悍侦察兵举起酒碗。
“公元1988年7月20日，我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狼牙侦察大队结束南疆保卫战轮战使命，奉命回撤！”侦察大队大队长何志军上校端着酒碗高喊，“各位烈士，我部在前线轮战三年，执行大小任务二百余次，今天子夜时分将跟随我军区A集团军一起告别南疆，撤离战区！我部全体生还将士庄严敬告各位先烈，在我A军区全体将士轮战期间——国土寸土未失，你们可以瞑目！”
刷——一百多个侦察兵将酒一起洒在地上。
酒碗摔碎在地上，何志军的双手颤抖着摘下自己胸前的一等功勋章放在面前的烈士纪念碑上。
“陈勇！”何志军高喊。
“到！”一班班长陈勇跨出队列。
“一班，上子弹！”
“是！”陈勇摘下自己背上的81自动步枪，“一班都有——上子弹！”
一班战士们从胸前取出弹匣上子弹。
“大队长，我们已经奉命撤出战区了！”二中队教导员耿辉少校趋前一步低声提醒，“再打枪恐怕不合适？”
“他们永远留在战争了。”何志军看着面前的墓碑群落的声音低沉，“打吧，出了问题我负责。”
一班班长陈勇带着一班战士跑步出列，登上台阶，在墓碑前方站成一排。
黑洞洞的自动步枪枪口朝天，年轻的手几乎同时拉开枪栓。
“敬礼——”何志军高喊着举起右手。
随着身后官兵们举起右手敬礼的同时，一班战士手中的步枪开始对天射击。哒哒哒哒……枪声震耳欲聋，在山间回响。枪口的火焰映亮了战士们的眼睛，仿佛在唤醒他们铁与血的回忆。
山下正在准备开拔的A军区部队车队蜿蜒在山路上。指挥车旁边，警卫战士们拉开枪栓站开。警卫连长叫喊着布置防线，白发苍苍的前线总指挥、军区副司令推开集团军军长刘勇军拦着自己的手臂从车里走下来。老爷子眼睛发亮，厉声喝问：“哪里打枪？”
“好像是烈士陵园。”警卫连长放下望远镜报告。
“哦。”老爷子点点头。
“是军区侦察大队，他们跟我打过报告要顺路去告别烈士，我批准了。”军区情报部部长低声说。
“知道了。”老爷子没什么惊讶的，转身走回指挥车继续听取汇报。
“要不我去提醒他们一下。”情报部长说。
“不用了。军人撤离战场，告别战友，打几枪算什么事情？”老爷子说着话锋突然一转，“传我的命令——离开南疆战区范围以后，除了少数警卫部队，所有实弹手榴弹全部上交，战士身上不能留一发子弹一颗手榴弹！战士们身上的战争结束了，但是战士们心里的战争会延续很多年，情绪容易激动，这种时候不能出事！我们不能让战场下来的功臣成为和平的罪人！”
“是！”刘勇军立正敬礼。
老爷子的眼睛转向苍茫的群山，稍微停顿以后射击声还在继续，显然是更换了弹匣。枪声更密集了，好像所有侦察大队的官兵都参加了鸣枪告别仪式。
“这个何志军啊！”老爷子苦笑，“他是一发子弹也不想给交还给我哦！”
第2节：部队就要有个部队的样子！
省城车站，彩扎的凯旋门下一片锣鼓喧天。闷罐列车正在缓缓停靠在站台，欢迎的少先队员们笑脸可爱鲜花灿烂，秧歌队彩旗招展红绸飞舞，来迎接的军区领导和地方领导肃立在站台旁。
林秋叶拉着何小雨在人群当中跑着，她上气不接下气。十五岁的何小雨着急地催促她：“快点快点！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要看不见爸爸了！”
你着急什么啊？你爸爸这次回家了，怎么看不见？”林秋叶擦着汗笑着说。
“林阿姨！何小雨！”刘晓飞叫着，“你们也来了啊！”
“哟！”林秋叶笑着说，“晓飞啊！你妈妈呢？”
“她挤不进来！”刘晓飞满脑门都是汗，“她说她就回家做饭了，等我爸回去吃饭！让我自己接我爸！”
“晓飞现在都成大人了啊！”林秋叶笑，“以后在学校对我们小雨要多帮助多照顾！”
刘晓飞看何小雨一眼嘿嘿笑：“放心吧，阿姨！”
“谁要他照顾！”何小雨白了刘晓飞一眼拉着林秋叶进去了。
“这孩子！”林秋叶苦笑，“怎么那么没礼貌？晓飞我们走了啊——”
刘晓飞笑笑，摆手。
闷罐车慢慢停下，车头喷出白雾。车门却没有打开，欢迎的人群被拦在警戒线外面。林秋叶被何小雨拉到第一排，纠察们满头大汗胳膊挽着胳膊组成人墙，高喊着：“退后！都退后！没有命令你们不能过去！”
“我爸爸在车上！”何小雨理直气壮地喊。
“他们的爸爸都在车上！”纠察班长高喊。
何小雨看了一眼来欢迎的亲属们都是挥泪如雨，哼了一声不吭声了。林秋叶撩起汗湿的头发，着急地看着闷罐车厢门似乎想看穿车门。又一队纠察战士沿着车尾跑步过来，在每个车门口钉子一样留下两个战士然后继续跑过去。
一个少校拿着命令站在车厢旁边高喊着：“根据军区前指命令——所有参战部队的作战连队，全部不许下车！直接回原部队驻地集中训练一个月！”
车厢里面的兵们和下面的亲属们都是一阵爆骂。兵们踹着车门：“开门！放老子下去！”“妈——我回来了！”“老子炸了你这个烂火车！开门！”……
亲属们都是撕心裂肺哭天抹地：“为什么不许下车啊？”“仗不是打完了吗？”“我的儿啊——让妈看你一眼吧——”
纠察少校也很为难，他看着亲属们，拿起扩音器对着车厢高喊：“同志们！这是军区前指的命令，为了防止由于过于激动出现意外事件，军区前指和地方公安机关联合作出这个决策！你们都是战场上下来的英雄，都是好样的！”
兵们在车里更激动了：“操你大爷的！我废了你们这帮纠察！”“我们回家了！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家——”“让我下车，不然我打死你——”“枪林弹雨都没有打死老子，你个小纠察就敢命令老子？！”……
纠察少校低下头，随即又抬起来：“不许下车，这是命令！”
兵们正在群情激昂捶着门叫骂着，前指的将领们从后面下车了。老爷子甩开来迎接的白白胖胖的地方干部的手，直接走向车厢。
“首长！”少校敬礼。
老爷子接过扩音器：“我是A军区副司令。”
正在叫喊的士兵们听到老爷子苍老却很严肃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车厢里面只听见抽泣声，间或有人哀求：“首长，让我们下车吧……我想妈妈……”
“你们都是军人！”老爷子高声说，“军人就要有个军人的样子！哭哭啼啼大喊大叫干什么？还踹车门？火车是国家财产，谁想炸火车？炸一个我看看！”
车里鸦雀无声，车站也鸦雀无声。
“各个部队的政委都是干什么吃的？！”老爷子厉声问，“教导员指导员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能现在下车，我没有告诉过你们吗？！现在我命令，所有部队军政主官把队伍给我带起来，在车厢里面集合！”
压抑着巨大战争能的车厢在沉默当中逐渐响起喊队的声音，嘈杂的脚步声在车厢里面纷乱踏着车板。家属们都是心如刀绞，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报告首长！大功连集合完毕——”车厢里面传出军官嘶哑的吼声。
“报告首长！能攻善守连集合完毕——”
“报告首长！A军区狼牙侦察大队集合完毕——”
……
老爷子点点头：“很好，部队就要有个部队的样子！你们是解放军，不是土匪！不让你们下车就是为了维护你们解放军的形象！你们刚刚从战场下来，还没有适应和平这个环境！你们的脑子还崩着打仗这根弦，还没想过如何处理和平环境的问题，这样下来会出事的！先学会怎么在和平生存，再离开营房去见你们的亲人！我把你们送上战场，但是我不想把你们送上刑场！——明白吗？！”
车厢都沉默，只有压抑的哭声。
“明白吗？！”老爷子再次高声问。
“明白！”车厢里面发出震动站台的怒吼。
“全体都有——面对车门，敬礼——”老爷子高喊。他放下话筒：“开车，把车门打开。”
眼巴巴盼着亲人的家属们哇地都哭了。林秋叶哭得几乎窒息过去，何小雨扶着她哭着喊：“爸——”
十几扇车门一下子全部同时拉开。
黑黝黝的脸，亮晶晶的眼，金灿灿的军徽领花，年轻得让人心疼的小伙子们面对车站上的亲人们，举着右手敬礼。
胸前的累累军功章都在年轻瘦弱的身躯上晃动着。
老爷子举起右手
墓碑。
墓碑排山而上，还是一个方阵。
一个兵的方阵，鬼雄的方阵。
钢盔。
蒙着迷彩布的钢盔高低错落，也是一个方阵。
一个兵的方阵，人杰的方阵。
“中国人民解放军狼牙侦察大队告别南疆仪式现在开始！”
夜色中，一个脸庞黝黑的壮汉举起酒碗。
刷——身后的一百多个个身穿迷彩服的彪悍侦察兵举起酒碗。
“公元1988年7月20日，我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狼牙侦察大队结束南疆保卫战轮战使命，奉命回撤！”侦察大队大队长何志军上校端着酒碗高喊，“各位烈士，我部在前线轮战三年，执行大小任务二百余次，今天子夜时分将跟随我军区A集团军一起告别南疆，撤离战区！我部全体生还将士庄严敬告各位先烈，在我A军区全体将士轮战期间——国土寸土未失，你们可以瞑目！”
刷——一百多个侦察兵将酒一起洒在地上。
酒碗摔碎在地上，何志军的双手颤抖着摘下自己胸前的一等功勋章放在面前的烈士纪念碑上。
“陈勇！”何志军高喊。
“到！”一班班长陈勇跨出队列。
“一班，上子弹！”
“是！”陈勇摘下自己背上的81自动步枪，“一班都有——上子弹！”
一班战士们从胸前取出弹匣上子弹。
“大队长，我们已经奉命撤出战区了！”二中队教导员耿辉少校趋前一步低声提醒，“再打枪恐怕不合适？”
“他们永远留在战争了。”何志军看着面前的墓碑群落的声音低沉，“打吧，出了问题我负责。”
一班班长陈勇带着一班战士跑步出列，登上台阶，在墓碑前方站成一排。
黑洞洞的自动步枪枪口朝天，年轻的手几乎同时拉开枪栓。
“敬礼——”何志军高喊着举起右手。
随着身后官兵们举起右手敬礼的同时，一班战士手中的步枪开始对天射击。哒哒哒哒……枪声震耳欲聋，在山间回响。枪口的火焰映亮了战士们的眼睛，仿佛在唤醒他们铁与血的回忆。
山下正在准备开拔的A军区部队车队蜿蜒在山路上。指挥车旁边，警卫战士们拉开枪栓站开。警卫连长叫喊着布置防线，白发苍苍的前线总指挥、军区副司令推开集团军军长刘勇军拦着自己的手臂从车里走下来。老爷子眼睛发亮，厉声喝问：“哪里打枪？”
“好像是烈士陵园。”警卫连长放下望远镜报告。
“哦。”老爷子点点头。
“是军区侦察大队，他们跟我打过报告要顺路去告别烈士，我批准了。”军区情报部部长低声说。
“知道了。”老爷子没什么惊讶的，转身走回指挥车继续听取汇报。
“要不我去提醒他们一下。”情报部长说。
“不用了。军人撤离战场，告别战友，打几枪算什么事情？”老爷子说着话锋突然一转，“传我的命令——离开南疆战区范围以后，除了少数警卫部队，所有实弹手榴弹全部上交，战士身上不能留一发子弹一颗手榴弹！战士们身上的战争结束了，但是战士们心里的战争会延续很多年，情绪容易激动，这种时候不能出事！我们不能让战场下来的功臣成为和平的罪人！”
“是！”刘勇军立正敬礼。
老爷子的眼睛转向苍茫的群山，稍微停顿以后射击声还在继续，显然是更换了弹匣。枪声更密集了，好像所有侦察大队的官兵都参加了鸣枪告别仪式。
“这个何志军啊！”老爷子苦笑，“他是一发子弹也不想给交还给我哦！”
第2节：部队就要有个部队的样子！
省城车站，彩扎的凯旋门下一片锣鼓喧天。闷罐列车正在缓缓停靠在站台，欢迎的少先队员们笑脸可爱鲜花灿烂，秧歌队彩旗招展红绸飞舞，来迎接的军区领导和地方领导肃立在站台旁。
林秋叶拉着何小雨在人群当中跑着，她上气不接下气。十五岁的何小雨着急地催促她：“快点快点！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要看不见爸爸了！”
你着急什么啊？你爸爸这次回家了，怎么看不见？”林秋叶擦着汗笑着说。
“林阿姨！何小雨！”刘晓飞叫着，“你们也来了啊！”
“哟！”林秋叶笑着说，“晓飞啊！你妈妈呢？”
“她挤不进来！”刘晓飞满脑门都是汗，“她说她就回家做饭了，等我爸回去吃饭！让我自己接我爸！”
“晓飞现在都成大人了啊！”林秋叶笑，“以后在学校对我们小雨要多帮助多照顾！”
刘晓飞看何小雨一眼嘿嘿笑：“放心吧，阿姨！”
“谁要他照顾！”何小雨白了刘晓飞一眼拉着林秋叶进去了。
“这孩子！”林秋叶苦笑，“怎么那么没礼貌？晓飞我们走了啊——”
刘晓飞笑笑，摆手。
闷罐车慢慢停下，车头喷出白雾。车门却没有打开，欢迎的人群被拦在警戒线外面。林秋叶被何小雨拉到第一排，纠察们满头大汗胳膊挽着胳膊组成人墙，高喊着：“退后！都退后！没有命令你们不能过去！”
“我爸爸在车上！”何小雨理直气壮地喊。
“他们的爸爸都在车上！”纠察班长高喊。
何小雨看了一眼来欢迎的亲属们都是挥泪如雨，哼了一声不吭声了。林秋叶撩起汗湿的头发，着急地看着闷罐车厢门似乎想看穿车门。又一队纠察战士沿着车尾跑步过来，在每个车门口钉子一样留下两个战士然后继续跑过去。
一个少校拿着命令站在车厢旁边高喊着：“根据军区前指命令——所有参战部队的作战连队，全部不许下车！直接回原部队驻地集中训练一个月！”
车厢里面的兵们和下面的亲属们都是一阵爆骂。兵们踹着车门：“开门！放老子下去！”“妈——我回来了！”“老子炸了你这个烂火车！开门！”……
亲属们都是撕心裂肺哭天抹地：“为什么不许下车啊？”“仗不是打完了吗？”“我的儿啊——让妈看你一眼吧——”
纠察少校也很为难，他看着亲属们，拿起扩音器对着车厢高喊：“同志们！这是军区前指的命令，为了防止由于过于激动出现意外事件，军区前指和地方公安机关联合作出这个决策！你们都是战场上下来的英雄，都是好样的！”
兵们在车里更激动了：“操你大爷的！我废了你们这帮纠察！”“我们回家了！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家——”“让我下车，不然我打死你——”“枪林弹雨都没有打死老子，你个小纠察就敢命令老子？！”……
纠察少校低下头，随即又抬起来：“不许下车，这是命令！”
兵们正在群情激昂捶着门叫骂着，前指的将领们从后面下车了。老爷子甩开来迎接的白白胖胖的地方干部的手，直接走向车厢。
“首长！”少校敬礼。
老爷子接过扩音器：“我是A军区副司令。”
正在叫喊的士兵们听到老爷子苍老却很严肃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车厢里面只听见抽泣声，间或有人哀求：“首长，让我们下车吧……我想妈妈……”
“你们都是军人！”老爷子高声说，“军人就要有个军人的样子！哭哭啼啼大喊大叫干什么？还踹车门？火车是国家财产，谁想炸火车？炸一个我看看！”
车里鸦雀无声，车站也鸦雀无声。
“各个部队的政委都是干什么吃的？！”老爷子厉声问，“教导员指导员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能现在下车，我没有告诉过你们吗？！现在我命令，所有部队军政主官把队伍给我带起来，在车厢里面集合！”
压抑着巨大战争能的车厢在沉默当中逐渐响起喊队的声音，嘈杂的脚步声在车厢里面纷乱踏着车板。家属们都是心如刀绞，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报告首长！大功连集合完毕——”车厢里面传出军官嘶哑的吼声。
“报告首长！能攻善守连集合完毕——”
“报告首长！A军区狼牙侦察大队集合完毕——”
……
老爷子点点头：“很好，部队就要有个部队的样子！你们是解放军，不是土匪！不让你们下车就是为了维护你们解放军的形象！你们刚刚从战场下来，还没有适应和平这个环境！你们的脑子还崩着打仗这根弦，还没想过如何处理和平环境的问题，这样下来会出事的！先学会怎么在和平生存，再离开营房去见你们的亲人！我把你们送上战场，但是我不想把你们送上刑场！——明白吗？！”
车厢都沉默，只有压抑的哭声。
“明白吗？！”老爷子再次高声问。
“明白！”车厢里面发出震动站台的怒吼。
“全体都有——面对车门，敬礼——”老爷子高喊。他放下话筒：“开车，把车门打开。”
眼巴巴盼着亲人的家属们哇地都哭了。林秋叶哭得几乎窒息过去，何小雨扶着她哭着喊：“爸——”
十几扇车门一下子全部同时拉开。
黑黝黝的脸，亮晶晶的眼，金灿灿的军徽领花，年轻得让人心疼的小伙子们面对车站上的亲人们，举着右手敬礼。
胸前的累累军功章都在年轻瘦弱的身躯上晃动着。
老爷子举起右手第1节：哪里打枪？
墓碑。
墓碑排山而上，还是一个方阵。
一个兵的方阵，鬼雄的方阵。
钢盔。
蒙着迷彩布的钢盔高低错落，也是一个方阵。
一个兵的方阵，人杰的方阵。
“中国人民解放军狼牙侦察大队告别南疆仪式现在开始！”
夜色中，一个脸庞黝黑的壮汉举起酒碗。
刷——身后的一百多个个身穿迷彩服的彪悍侦察兵举起酒碗。
“公元1988年7月20日，我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狼牙侦察大队结束南疆保卫战轮战使命，奉命回撤！”侦察大队大队长何志军上校端着酒碗高喊，“各位烈士，我部在前线轮战三年，执行大小任务二百余次，今天子夜时分将跟随我军区A集团军一起告别南疆，撤离战区！我部全体生还将士庄严敬告各位先烈，在我A军区全体将士轮战期间——国土寸土未失，你们可以瞑目！”
刷——一百多个侦察兵将酒一起洒在地上。
酒碗摔碎在地上，何志军的双手颤抖着摘下自己胸前的一等功勋章放在面前的烈士纪念碑上。
“陈勇！”何志军高喊。
“到！”一班班长陈勇跨出队列。
“一班，上子弹！”
“是！”陈勇摘下自己背上的81自动步枪，“一班都有——上子弹！”
一班战士们从胸前取出弹匣上子弹。
“大队长，我们已经奉命撤出战区了！”二中队教导员耿辉少校趋前一步低声提醒，“再打枪恐怕不合适？”
“他们永远留在战争了。”何志军看着面前的墓碑群落的声音低沉，“打吧，出了问题我负责。”
一班班长陈勇带着一班战士跑步出列，登上台阶，在墓碑前方站成一排。
黑洞洞的自动步枪枪口朝天，年轻的手几乎同时拉开枪栓。
“敬礼——”何志军高喊着举起右手。
随着身后官兵们举起右手敬礼的同时，一班战士手中的步枪开始对天射击。哒哒哒哒……枪声震耳欲聋，在山间回响。枪口的火焰映亮了战士们的眼睛，仿佛在唤醒他们铁与血的回忆。
山下正在准备开拔的A军区部队车队蜿蜒在山路上。指挥车旁边，警卫战士们拉开枪栓站开。警卫连长叫喊着布置防线，白发苍苍的前线总指挥、军区副司令推开集团军军长刘勇军拦着自己的手臂从车里走下来。老爷子眼睛发亮，厉声喝问：“哪里打枪？”
“好像是烈士陵园。”警卫连长放下望远镜报告。
“哦。”老爷子点点头。
“是军区侦察大队，他们跟我打过报告要顺路去告别烈士，我批准了。”军区情报部部长低声说。
“知道了。”老爷子没什么惊讶的，转身走回指挥车继续听取汇报。
“要不我去提醒他们一下。”情报部长说。
“不用了。军人撤离战场，告别战友，打几枪算什么事情？”老爷子说着话锋突然一转，“传我的命令——离开南疆战区范围以后，除了少数警卫部队，所有实弹手榴弹全部上交，战士身上不能留一发子弹一颗手榴弹！战士们身上的战争结束了，但是战士们心里的战争会延续很多年，情绪容易激动，这种时候不能出事！我们不能让战场下来的功臣成为和平的罪人！”
“是！”刘勇军立正敬礼。
老爷子的眼睛转向苍茫的群山，稍微停顿以后射击声还在继续，显然是更换了弹匣。枪声更密集了，好像所有侦察大队的官兵都参加了鸣枪告别仪式。
“这个何志军啊！”老爷子苦笑，“他是一发子弹也不想给交还给我哦！”
第2节：部队就要有个部队的样子！
省城车站，彩扎的凯旋门下一片锣鼓喧天。闷罐列车正在缓缓停靠在站台，欢迎的少先队员们笑脸可爱鲜花灿烂，秧歌队彩旗招展红绸飞舞，来迎接的军区领导和地方领导肃立在站台旁。
林秋叶拉着何小雨在人群当中跑着，她上气不接下气。十五岁的何小雨着急地催促她：“快点快点！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要看不见爸爸了！”
你着急什么啊？你爸爸这次回家了，怎么看不见？”林秋叶擦着汗笑着说。
“林阿姨！何小雨！”刘晓飞叫着，“你们也来了啊！”
“哟！”林秋叶笑着说，“晓飞啊！你妈妈呢？”
“她挤不进来！”刘晓飞满脑门都是汗，“她说她就回家做饭了，等我爸回去吃饭！让我自己接我爸！”
“晓飞现在都成大人了啊！”林秋叶笑，“以后在学校对我们小雨要多帮助多照顾！”
刘晓飞看何小雨一眼嘿嘿笑：“放心吧，阿姨！”
“谁要他照顾！”何小雨白了刘晓飞一眼拉着林秋叶进去了。
“这孩子！”林秋叶苦笑，“怎么那么没礼貌？晓飞我们走了啊——”
刘晓飞笑笑，摆手。
闷罐车慢慢停下，车头喷出白雾。车门却没有打开，欢迎的人群被拦在警戒线外面。林秋叶被何小雨拉到第一排，纠察们满头大汗胳膊挽着胳膊组成人墙，高喊着：“退后！都退后！没有命令你们不能过去！”
“我爸爸在车上！”何小雨理直气壮地喊。
“他们的爸爸都在车上！”纠察班长高喊。
何小雨看了一眼来欢迎的亲属们都是挥泪如雨，哼了一声不吭声了。林秋叶撩起汗湿的头发，着急地看着闷罐车厢门似乎想看穿车门。又一队纠察战士沿着车尾跑步过来，在每个车门口钉子一样留下两个战士然后继续跑过去。
一个少校拿着命令站在车厢旁边高喊着：“根据军区前指命令——所有参战部队的作战连队，全部不许下车！直接回原部队驻地集中训练一个月！”
车厢里面的兵们和下面的亲属们都是一阵爆骂。兵们踹着车门：“开门！放老子下去！”“妈——我回来了！”“老子炸了你这个烂火车！开门！”……
亲属们都是撕心裂肺哭天抹地：“为什么不许下车啊？”“仗不是打完了吗？”“我的儿啊——让妈看你一眼吧——”
纠察少校也很为难，他看着亲属们，拿起扩音器对着车厢高喊：“同志们！这是军区前指的命令，为了防止由于过于激动出现意外事件，军区前指和地方公安机关联合作出这个决策！你们都是战场上下来的英雄，都是好样的！”
兵们在车里更激动了：“操你大爷的！我废了你们这帮纠察！”“我们回家了！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家——”“让我下车，不然我打死你——”“枪林弹雨都没有打死老子，你个小纠察就敢命令老子？！”……
纠察少校低下头，随即又抬起来：“不许下车，这是命令！”
兵们正在群情激昂捶着门叫骂着，前指的将领们从后面下车了。老爷子甩开来迎接的白白胖胖的地方干部的手，直接走向车厢。
“首长！”少校敬礼。
老爷子接过扩音器：“我是A军区副司令。”
正在叫喊的士兵们听到老爷子苍老却很严肃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车厢里面只听见抽泣声，间或有人哀求：“首长，让我们下车吧……我想妈妈……”
“你们都是军人！”老爷子高声说，“军人就要有个军人的样子！哭哭啼啼大喊大叫干什么？还踹车门？火车是国家财产，谁想炸火车？炸一个我看看！”
车里鸦雀无声，车站也鸦雀无声。
“各个部队的政委都是干什么吃的？！”老爷子厉声问，“教导员指导员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能现在下车，我没有告诉过你们吗？！现在我命令，所有部队军政主官把队伍给我带起来，在车厢里面集合！”
压抑着巨大战争能的车厢在沉默当中逐渐响起喊队的声音，嘈杂的脚步声在车厢里面纷乱踏着车板。家属们都是心如刀绞，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报告首长！大功连集合完毕——”车厢里面传出军官嘶哑的吼声。
“报告首长！能攻善守连集合完毕——”
“报告首长！A军区狼牙侦察大队集合完毕——”
……
老爷子点点头：“很好，部队就要有个部队的样子！你们是解放军，不是土匪！不让你们下车就是为了维护你们解放军的形象！你们刚刚从战场下来，还没有适应和平这个环境！你们的脑子还崩着打仗这根弦，还没想过如何处理和平环境的问题，这样下来会出事的！先学会怎么在和平生存，再离开营房去见你们的亲人！我把你们送上战场，但是我不想把你们送上刑场！——明白吗？！”
车厢都沉默，只有压抑的哭声。
“明白吗？！”老爷子再次高声问。
“明白！”车厢里面发出震动站台的怒吼。
“全体都有——面对车门，敬礼——”老爷子高喊。他放下话筒：“开车，把车门打开。”
眼巴巴盼着亲人的家属们哇地都哭了。林秋叶哭得几乎窒息过去，何小雨扶着她哭着喊：“爸——”
十几扇车门一下子全部同时拉开。
黑黝黝的脸，亮晶晶的眼，金灿灿的军徽领花，年轻得让人心疼的小伙子们面对车站上的亲人们，举着右手敬礼。
胸前的累累军功章都在年轻瘦弱的身躯上晃动着。
老爷子举起右手
敬礼`！！向最可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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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察少校高喊：“敬礼——” <BR> 在场的纠察和军人们都举起右手向战场归来的战士敬礼。 <BR> 亲属们的哭声震动车站，有的哭晕过去。来欢迎的女兵们也是眼泪汪汪，少先队员们沉默了，女孩们在抽泣着。 <BR> 火车头缓缓喷出白雾，车轮慢慢开始转动。 <BR> “爸——爸——”何小雨扶着母亲高声哭喊着。 <BR> 车厢在亲属们面前慢慢滑过，战场归来的英雄们列队举手敬礼，接受亲人们的检阅。眼泪从他们年轻的脸上无声滑落，年轻点的战士们都是泣不成声。 <BR> 老爷子面无表情，对着自己的士兵们敬礼。 <BR> 在一片绿色当中，身穿迷彩服的侦察大队掠过人们面前。何志军举着右手忍着眼泪，耿辉站在他的身旁。 <BR> 耿辉的妻子李东梅举着孩子：“耿辉——儿子会叫爸爸了——” <BR> 耿辉低下头，又抬起来，脸上流着眼泪。 <BR> 林秋叶和何小雨追着火车：“老何——老何——”“爸爸——”纠察们的人墙拦住了她们。 <BR> 车厢渐渐远去了，车门重新关上。 <BR> 后面下来的后勤系统和机关干部们没有和亲人们拥抱接吻，都是无声地顺着纠察们开辟的通道出去了。刘晓飞找到军区后勤部干部刘凯：“爸，你回来了！” <BR> 刘凯苦笑着：“走吧，别让那帮家属骂。” <BR> 刘晓飞低下头跟着父亲出去了。 <BR> 何小雨扶着哭得几乎休克的母亲：“妈——为什么不让爸爸下车啊？” <BR> “孩子，你还太小，你不懂……”林秋叶扶着墙站着缓缓自己哭着说。 <BR> “通知部队，每天都是队列训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每天给我唱十遍。”老爷子叹息一声说，“加强管理，清理部分战士暗藏的枪支弹药，不要给处分了。从战场下来，我们反而有更艰巨的心理战役要打。” <BR> 刘勇军点头。 <BR> “猛虎下山，注定要先拔牙啊！”老爷子悲凉地感叹。 <BR>“正步一步两动——”女上校板着脸命令，“一！” <BR> 刷——解放鞋踢起来。 <BR> 女兵们扎着武装带，大檐帽下的眼睛注视前方。方子君戴着少尉军衔站在排头，她有点中暑，汗水顺着她洁白如玉的脸颊流下来。 <BR> 派来训军区总医院战场救护队的女干部可不是简单人物，79年就是南疆保卫战的英雄人物、老战场救护队长，军委领导接见过的。所以在前线在后方都是无法无天的女兵们对她还是很有点畏惧的，何况她现在还是军区总医院的政治部主任，属于实权派人物，哪个也不敢轻易惹。 <BR> 军区直属队集中在省城附近的防化团驻地进行训练，这也是山沟所以空气还是很好的。操场上都是在操练队列的军人们，防化团早早就让出了两个兵楼和大操场，自己委屈在小操场训练。团长和政委也都反复强调不要招惹这些前线下来的爷爷奶奶们，见面先敬礼，遇见先让路，如果发生冲突不问理由自己的战士先禁闭三天。 <BR>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释放参战官兵的战争能。 <BR> 大操场另外一个角落却坐着一群干部，武装带都解了抽烟聊天。中间围着的是何志军。带操的是防化团调来的一个连长，没上过前线的小中尉根本就不敢对这些侦察大队的爷爷们说什么，每天都是好烟好茶伺候着。侦察大队的兵没那么幸运，在旁边被团教导队的老兵训着，虽然很客气但是毕竟还是部队，要求严格点稍微艰苦点也是正常的。 <BR> 小中尉给何志军点着烟笑着说：“何大队长，明天军区直工部来首长视察，您看是不是今天下午可以起来走几步？咱们好歹也熟悉熟悉？” <BR> “走啥啊？”何志军看都不看他，“都是带兵的这点基本功都不会？不走，你想走自己走几步！” <BR> 小中尉就不敢说话了边上站着，让自己的通讯员倒水。 <BR> “我们的态势不明朗啊！”耿辉忧心忡忡，“侦察大队是为了和敌人打特工战组建的，现在没有特工战了我们可能真的要各回各家了。” <BR> 何志军想着什么，苦笑：“回去也没什么不好，都升职了又有战功回去也有位置安置。可惜的是我们在长期对敌特工战总结的经验教训要付之东流了，这些可是血的教训！” <BR> 二中队长雷克明少校戴着近视眼镜，无声地抽烟。这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军人，头上头发不多梳得却很整齐，给人的感觉不是侦察兵而是个斯文的大学教授。 <BR> “对了，我们都回野战军了。”何志军看他，“你呢，老雷？还回北京去军乐团当指挥去？” <BR> 雷克明笑笑：“指什么挥？现在只会打枪不会指挥了。” <BR> “你说你淌侦察部队这汪混水干啥？”何志军笑着说，“好好当你的文艺兵多好，现在完了彻底成野战军了！没事，要觉得回军乐团没意思，你就跟我到A集团军侦察大队当侦察营副营长去！” <BR> “我可能还得回北京。”雷克明说，“昨天北京给我来了个电话，说组织部门要选人，要我准备准备。” <BR> “哪个单位？”何志军问。 <BR> “没说。”雷克明淡淡地说。 <BR> “跑不出部队文工团吧。”何志军想想。 <BR> “或许吧。”雷克明脸上没有什么笑容。 <BR> “我给军区的报告一直没有批，现在侦察大队是解散还是保留都是未知数。大家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吧！”何志军站起来扎腰带，“都起来走两步走两步，人家给咱们面子咱也得给人家面子！别让小连长为难，起来了起来了！” <BR> 小中尉看见侦察兵干部们起来急忙一脸笑过来：“何大队长，各位首长！咱们怎么走？” <BR> “该怎么走怎么走。”何志军说，“走吧，首长们不是说了吗？我们在你们这儿都是新兵，来受训的。” <BR> “哪儿敢啊！”小中尉也笑着扎腰带，“各位老哥能好好从我们团走出去我就谢天谢地了，这不就等于让各位老哥休假吗？看各位红光满面，鸡肉好吃吧？” <BR> “什么鸡肉？”何志军纳闷。 <BR> “各位老哥，别瞒着我了！”小中尉笑，“这些天我们团家属院的鸡不少都失踪了，根据我判断肯定是在各位老哥肚子里面了！各位要想吃鸡就跟我说，我让炊事班准备。这不我们政委老婆今天早上找到我了不依不饶——她家住四楼，鸡养在阳台上，能上去的除了各位没别人了。小弟也是在团里混的，各位也别让我作难不是？” <BR> 侦察干部们面面相觑。 <BR> “谁偷人家鸡了？！”何志军怒了，“哪个干的？” <BR> 干部们都不明白，互相说是不是你干的，这个说不可能啊我不吃鸡肉。 <BR> 何志军的眼睛飘向正在训练队列的侦察大队士兵队伍，气都不打一处来：“陈勇！” <BR> “到——”陈勇从队列里面飞出来几步就跑过来了立正。 <BR> 何志军绕着他看走了好几圈，陈勇有点发毛。 <BR> “大队长，我……”陈勇嘿嘿笑，“我也是馋了。” <BR> “妈拉个巴子的老子毙了你！”何志军伸手就摸腰一摸没枪解开腰带就抽，陈勇不敢躲任武装带抽在脸上一条血道子。几个干部急忙上来抱住他，陈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BR> “你没吃过鸡肉啊？！”何志军怒气冲天，“脑子长包了？！这是盗窃你知道不知道？！就你会那点武术是不是？！” <BR> 陈勇不敢动，小中尉脸白了赶紧劝何志军：“何大队长，我就那么一说。您别生气别生气，不就一只鸡吗？我们政委说算犒劳大家了，没事没事！” <BR> “你丢人！”何志军怒吼，“丢侦察兵的人！部队让你学那些本事是杀敌不是偷鸡！你今天就给我滚！” <BR> 陈勇低着头，耿辉过来拉他走一边塞给他一卷钱：“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BR> “是。”陈勇说，“教导员，我……” <BR> “算了算了，你也是无意的。”耿辉苦笑，“不过你得长记性啊，这已经下了前线了！你在前线执行任务，顺路从敌人公安屯偷鸡回来吃虽然鲁莽但是不丢人啊，这下好了偷鸡偷了解放军团政委家的，你啊！去吧。” <BR> 陈勇敬礼跑步去了。 <BR> 何志军已经平静下来，大声喊：“侦察大队的都给我过来！妈拉个巴子的收拾不了你们了是吧？！全给我站直了，军姿两个小时！死都不怕还怕站军姿？！看你们那个队列走的什么**玩意？！” <BR> 他扎好武装带站在队伍跟前。 <BR> 侦察兵们都站直了，纹丝不动。 <BR> 小中尉看着很感动：“何大队长，算了，真没事。” <BR> “我说了两个小时就是两个小时！”何志军说，“我就是要收拾收拾这帮小子！” <BR> 陈勇跑步去家属院，路过军区总医院战场救护队的队列，一张似乎熟悉的脸让他愣了一下。但是中暑的方子君恰好在这时倒下，女兵们跑过来围住了她。陈勇不敢停留，继续往前跑去。 <BR> “刘晓飞，加油！刘晓飞，加油！” <BR> 看台上的女生们都要疯了，初三二班的刘晓飞跟白色旋风一样在5000米的最后一圈以绝对优势的速度超越落后他一圈的选手们。他甚至还向看台这边举起右拳示意着，脸上是胜利的笑容。 <BR> 刘晓飞跑过何小雨身边的时候冲这边转头笑了一下。 <BR> “德行！”在做准备活动的何小雨冷冷看了一眼从面前跑过去转身去压腿。 <BR> “真帅！”旁边帮她拿衣服的女生激动地看着最后冲刺的刘晓飞。 <BR> 何小雨撇撇嘴：“就他啊？” <BR> “对了，小雨！你们家和他家是邻居吧？”女生转向何小雨。 <BR> “是啊，我们都是军区大院的。”何小雨跳了两下故意拖长声音说，“我爸爸是侦察兵，他爸爸是后勤兵！” <BR> 女生显然不管什么“侦察兵”和“后勤兵”的区别，兴奋地说：“那你能带封信给他吗？” <BR> “给他？”何小雨很惊讶，“你没搞错吧？” <BR> “你就帮帮我吧！”女生哀求，“好不好啊，小雨！” <BR> “拿来吧！”何小雨无奈伸出手。 <BR> 女生急忙掏出来准备好的叠成纸鹤的信：“一定要亲手交给他啊！” <BR> “行！”何小雨塞进运动短裤的兜里。 <BR> “同学们！同学们！在校秋季运动会的比赛当中，初三二班的刘晓飞同学又一次打破了他自己上次创下的校纪录，以17分21秒的成绩夺得了男子5000米的冠军！” <BR> 广播一响，女生们一片欢呼。何小雨没什么反应，倒是身边的女生激动得不行不行的：“太棒了！太棒了！” <BR> 刘晓飞在几个男生的簇拥下跑向看台，挥着手。 <BR> “刘晓飞，过来！”何小雨招手喊。 <BR> 刘晓飞惊讶地看何小雨，根本不相信何小雨喊他。 <BR> “刘晓飞，你过来！”何小雨再招手。 <BR> 刘晓飞惊喜地跑过来：“你找我！” <BR> “对，哦不！”何小雨一指身边的女生，“她找你！” <BR> “哎呀我没有！”女生转身跑了。 <BR> 刘晓飞很纳闷：“到底谁找我？” <BR> “给你这个。”何小雨拿出那个纸鹤给他。 <BR> 刘晓飞眼睛一亮，匆匆打开：“你给我的？” <BR> “自己看吧，我要比赛了。”何小雨诡异地笑笑，转身轻快地跑了。 <BR> 刘晓飞看着看着满脸失望，把纸条塞兜里摇摇头，看着何小雨跑远的背影和晃动的马尾巴。 <BR> “女子3000米，准备！”裁判举起发令枪。 <BR> 枪声一响，女孩们就冲出去了。何小雨跑在第一集团的第一个，她一向如此。刘晓飞站在场边看着何小雨白皙的长腿小鹿一样漂亮地弹跳出漂亮的曲线，秀丽的脸渗着细密的汗珠，高喊出来： <BR> “何小雨——加油——” <BR> 何小雨看都不看他，只是调整着自己的步伐和节奏。3000米的比赛快结束的时候，她已经甩下去其余的选手最少半圈，正在准备最后的冲刺。 <BR> 刘晓飞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他看见何小雨突然腿一软跌倒了。何小雨坚持要站起来却捂着肚子又跌倒了，后边的选手噼里啪啦踩着尘土过去了。何小雨还捂着肚子没有起来。 <BR> 场上安静了。 <BR> 刘晓飞第一个反应过来以闪电的速度冲刺过去，他一把拉起何小雨，她却站不起来软在刘晓飞怀里。血顺着何小雨的大腿流下来，何小雨眉头紧锁捂着肚子呻吟着：“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BR> “血！”刘晓飞摸着一手血高喊着，“校医！校医！她受伤了——” <BR> 体育老师、女老师和女生们跑过来：“你闪开闪开！” <BR> 刘晓飞被女老师推出去，几个女老师和女生抬起何小雨就跑。刘晓飞满手是血高喊着：“她受伤了，快给她包扎——” <BR> 谁搭理他啊？都抬着何小雨赶紧跑出运动场。 <BR> 何小雨从昏迷当中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家里。她想翻身坐起来，却被肚子的一阵痛楚阻止了。林秋叶跑进来笑呵呵地：“醒了啊？没事没事，你别起来！” <BR> 何小雨觉得肚子疼自己往下一摸脸色变了：“啊？！妈，我受伤了？！怎么给我包扎起来了？” <BR> “傻丫头，你长大了！”林秋叶笑着在她耳边低语着。 <BR> 楼道里面，刘晓飞提着一兜子水果犹豫着是不是敲门。想了半天，还是没敢敲把水果放在门前就要下去。 <BR> “哎呀——妈——我不要当女孩了！”何小雨急了，“多难受啊？” <BR> “这是你能决定的？”林秋叶笑着点点她的鼻子，“你好好休息，明天上学的时候就带着这个。要用的时候去厕所换，记住了！” <BR> 何小雨一脸苦恼坐在床上披着长发：“没天理！” <BR> 敲门声响，何小雨一激灵：“妈，是不是爸回来了？”她起身下床要去开门，发现下身只穿着内裤急忙抓住睡裤套上蹬上拖鞋就去开门。 <BR> “没听说啊？”林秋叶从厨房走出来。 <BR> 何小雨激动地打开门：“爸！” <BR> 刘晓飞尴尬地站在门口：“何小雨同学。” <BR> 何小雨脸一红，低声问：“你来干什么？” <BR> “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刘晓飞抱着水果。 <BR> “我没事你回去吧！”何小雨脸通红就要关门。 <BR> “谁啊？”林秋叶打开门，“晓飞？来来来，进来！” <BR> 刘晓飞尴尬地笑着进来：“阿姨，我来看看小雨。她的伤怎么样了？” <BR> “伤？”林秋叶也纳闷，“小雨你受伤了？” <BR> “妈——”何小雨掉头就进自己房间碰门。 <BR> “她比赛的时候流血了，我也不知道伤在哪儿。”刘晓飞着急地对林秋叶说，“林阿姨，您是医生没给她看看吗？” <BR> 林秋叶恍然大悟：“哦！看了看了，她没事了！” <BR> “那就好，阿姨我走了。”刘晓飞笑着把水果放下一溜烟出去了。 <BR> “吃了饭再走吧！”林秋叶在后面喊着。 <BR> 刘晓飞已经没影了，林秋叶苦笑关门，走到女儿房间跟前：“走了，你出来吧。” <BR> 何小雨在里面呜呜呜哭：“妈，你没跟他说吧？” <BR> “我跟他说这个干什么啊？”林秋叶推着门，“开门开门。” <BR> “我不开，我自己安静会！”何小雨喊，林秋叶无奈只能继续做饭去了。 <BR> 何小雨趴在枕头上哭着，却又抬起头拉开窗帘的一角。 <BR> 刘晓飞站在楼下的花坛上冲着她的窗户抬头看，还跳。他看见何小雨拉开窗帘一角，嘿嘿笑了招手：“你没事就好，我走了！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唱着歌儿跟个兔子一样跑了。 <BR> 何小雨一把拉下窗帘，心噗噗跳。她缩在杯子里面脸发烧，被刘晓飞抱过的胳膊现在突然开始麻酥酥的。奇怪这是什么感觉？从未有过啊？ <BR> “坏家伙，从小你就欺负我……”何小雨呜呜呜委屈地哭了，“现在又看我出丑……” <BR> 耿辉背好自己的东西：“大队长，我走了。” <BR> 何志军苦笑：“别叫我大队长了，侦察大队已经解散了。” <BR> “那也是我的大队长。”耿辉诡异地笑着和他握手，“我先去A集团军侦察大队当副政委了，我在大队等你。” <BR> “好。”何志军点头，“你先熟悉熟悉情况，我去了就可以开展工作！” <BR> 耿辉敬礼，转身走了。 <BR> 何志军坐在床上看着人越来越少的宿舍。雷克明和一中队的副中队长小赵去和北京来的组织部门谈话了，其余的人大多数也都开拔回原来单位了。A军区侦察大队真的从此成为战史当中不为人知角落的那么一个自然段甚至就那么一句话了，烟消云散。 <BR> 雷克明和小赵回来就收拾东西。 <BR> “你们也要走了？”何志军问。 <BR> “大队长，我们去北京工作了。”小赵很兴奋。 <BR> “你们在一起工作？”何志军很纳闷，“你也去文工团啊？” <BR> “不是。”雷克明脸上很平淡，“我没去文工团，总参情报部把我们要走了。车就在楼下，我们马上走。” <BR> 何志军点点头：“那就好好干，别丢咱们狼牙侦察大队的人。” <BR> “是。”两人立正敬礼。 <BR> 何志军看着他们出去，宿舍又没人了，自己真的成了光杆大队长了。他苦笑，站起身看着外面操练的防化团战士。没有了参战老兵们的压力，防化团的战士们生龙活虎。连参加过战争的人都没有了，那场战争的最后一点痕迹也从何志军眼前消失了。 <BR> 真的就消失了吗？何志军心中一阵悲凉，翻身拿起脸盆洗漱用具去水房冲澡。 <BR> 哗啦啦一盆凉水浇下他清醒很多，看着镜子里面自己健壮却伤痕累累的上身。伤疤是军人的勋章，每一道伤疤都是一个勋章，一个铁与血的故事。这些故事真的成为了往事，一个月的集训生活已经让他习惯了和平环境的军营。 <BR> 他突然猛醒过来——自己虽然下了战场，但是还是军人！ <BR> 他匆匆擦干净自己，跑回去穿上常服戴上帽子扎起腰带。 <BR> 他要出操，一个人出操。 <BR> 只要有他一个人在，侦察大队就没有消失！ <BR> 这个信念让不年轻的他热血沸腾，他咚咚咚咚跑到操场上。防化团的官兵诧异地看着这个黑脸中校出来，以极其标准的姿势跑步到一片开阔的位置上。他喘着粗气，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激动，一种难违的激动，从战场上下来他再也没有这样激动。 <BR> “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狼牙侦察大队现在开始点名——”他自己高喊，用浑厚的嗓子高喊。 <BR> 防化团的官兵都停止了训练，看着这个从战场下来的战斗英雄。何志军的名字他们都不陌生，军报和军区《战歌报》连篇累牍都报道过他和他的那支传奇侦察队的故事。这个被敌人敬畏地称之为“狼牙”的侦察兵英雄，是他们这些年轻军人的偶像。 <BR> “何志军！”他自己喊自己的名字，然后高声喊：“到！” <BR> 然后就安静了，大家都看他。 <BR> 何志军心中的情绪是复杂的。 <BR> “大队长，还有我。”一个声音从后面低声传来。 <BR> 何志军回头，看见了扎着武装带的陈勇。 <BR> “你还没走？”何志军很惊讶。 <BR> “我今天晚上搭车回夜老虎团。”陈勇说，“看见您出操，我就赶紧过来了。我没迟到吧？” <BR> “没有！”何志军点头，“没有迟到，你是个好兵！” <BR> “是，请大队长指示！”陈勇立正高喊。 <BR> “陈勇，你自编的少林军体拳还记得不记得？！”何志军高声问。 <BR> “记得！”陈勇高喊。 <BR> “给我打一栋！”何志军厉声说。 <BR> “是！”陈勇摘下军帽放在一边，走回原位站好姿势。众目睽睽之下他哈地高喊一声起手，腿踢正面拳扫背面啪地侧倒。随即拳脚如同旋风一般，一个人的杀声也是震天，周围的防化团官兵都是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暗自惊叹这帮侦察兵确实不简单。 <BR> 陈勇在空中一个分腿飞踹倒地后鲤鱼打挺起来又是一个组合拳最后一记弹腿正蹬才慢慢收势。他额头出着汗，慢慢收好腿归置军姿。 <BR> 官兵们都看傻了，何志军却有一种悲凉的骄傲。 <BR> “是坚守，还是抗议？” <BR> 何志军立即向后转麻利敬礼：“首长好！” <BR> 老爷子脸上是耐人寻味的微笑：“稍息。” <BR> “是！”何志军转身，“稍息！” <BR> 陈勇稍息，胸部还在起伏。 <BR> “你叫什么名字？”老爷子信步走过来，他居然没带簇拥的随从。 <BR> “陈勇，夜老虎团侦察……”陈勇喊着改口了，“首长，我是狼牙侦察大队的！” <BR>
老爷子笑笑：“你去吧，我和何志军有话说。” <BR> “是！”陈勇敬礼转身跑步回兵楼了。 <BR> 老爷子看着何志军笑：“出操给所有能看见的人，告诉他们你的侦察大队没有消失，对吧？” <BR> “报告首长！”何志军高喊，“不是！我出操，是因为我还是个军人！” <BR> 老爷子点点头：“那就是坚守了？” <BR> “是！”何志军说，“坚守一个军人的信念！” <BR> “给你两个选择。”老爷子笑笑，“第一，在军区机关给我当参谋；第二，在军区情报部继续当参谋。两个选择级别都是原地踏步，正团，你的军衔都是上校。你选择哪个？” <BR> “我想下去带兵。”何志军很意外，“A集团军的刘军长都跟我谈过了，让我去带他们新组建的侦察大队。” <BR> “刘勇军？他说了不算。”老爷子也有点意外随即笑了，“挖人挖到我的手底下，他吃了豹子胆了？” <BR> 何志军咽咽唾沫：“副司令，我本来就是A军的人。” <BR> “你少来这套。”老爷子狡猾地笑，“你24岁从侦察连长位置就被我调到军区机关了，你在A军的时间没在机关的时间长，你算机关的人。” <BR> “副司令，我不想在机关再待了。”何志军苦着脸，“这个机关待得我身上都发霉了，好不容易上了前线带兵，您就别让我再回去坐办公室了。” <BR> “想跑可没那么容易——我说了两个选择。”老爷子根本不搭理他这套。 <BR> “没别的了？”何志军看着老爷子的脸，知道没选择以后说：“那我还是回军区情报部。” <BR> “为什么？”老爷子有点失落。 <BR> “我不想让别人说老军长任人唯亲。”何志军说，“我是副司令战友的儿子，等于半个养子。我在您身边当参谋，别人会说您的闲话。” <BR> “怕别人说你的闲话吧？”老爷子冷笑，“你提干以前还往我家跑蹭饭吃，提干以后你再没去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 <BR> 何志军不敢说话。 <BR> “我从不勉强任何人在我身边，你去军区情报部报到吧。”老爷子转身就走。 <BR> “老军长，我不是那个意思！”何志军紧跑几步，“您别生气！” <BR> 老爷子转身：“有那么一种军人，是为战争而生的。没有战争的时候，军队就需要把他搁置起来，不能重用也不能放走。放走了是军队的损失，重用了要惹事。你小军子恰恰就是这种军人。” <BR> 何志军一愣还没完全明白过来。 <BR> “自己回味吧，我没生气。”老爷子笑笑，“我脾气好得很，要不也不能和你爸爸是莫逆之交。没事的时候带女儿去我家看看，我老伴很惦记你女儿。” <BR> “是！”何志军敬礼。 <BR> “做好被搁置的准备，你会成为搁置在仓库的一门重型火炮。在没有战争的时期，你就要这么搁置着。”老爷子看着他，“在机关注意同志团结，别让人告你的黑状。” <BR> “我要一直那么在机关待着？”何志军苦着脸。 <BR> “不磨磨你的性子，难成大器！”老爷子转身走了。 <BR> 何志军回味着老爷子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BR> 林秋叶忙里忙外在准备饭菜。看着着慌还化妆了的林秋叶，何小雨坐在沙发上哈哈大笑：“妈，你怎么跟新媳妇似的啊？” <BR> “胡说！”林秋叶说她，“妈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能跟新媳妇似的？大姑娘了这么说也不嫌害臊？” <BR> “看你换了新衣服还化妆！”何小雨乐不可支，“唉，小别胜新婚啊！” <BR> “你都跟谁学的啊？”林秋叶皱起眉头，“说！” <BR> “还用跟谁学？电视上不天天演电视剧吗？”何小雨换着频道，“这不都是谈恋爱的吗？” <BR> “小雨，你是大孩子了。”林秋叶严肃地说，“可不能早恋！” <BR> “我说我的妈啊！”何小雨推她进厨房，“我跟谁早恋啊？你当我吃饱了撑的啊，就我们学校那帮男生？” <BR> “我看刘晓飞好像就跟你有点倾向！”林秋叶诈她，“是不是？你跟妈说实话。” <BR> “他？！”何小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的天呐！妈你够能想的啊？我跟谁也不能跟他啊？！就他那个小屁孩，配得上我吗？” <BR> “那就好。”林秋叶放心了，“大小姐你也动动手，帮忙端菜！你爸马上就回来了！” <BR> “我肚子还疼呢！”何小雨装病偷懒。林秋叶去忙活了，她自己坐在沙发上苦着脸：“刘晓飞？怎么能联想我跟刘晓飞呢？也太没想象力了吧？” <BR> 自己房间窗户上的玻璃啪地响了一下。 <BR> “讨厌！”何小雨起身走回房间打开窗户，冲下面喊：“刘晓飞，再对我们家窗户扔石子，我就找你妈去了啊！” <BR> 刘晓飞在底下花坛上站着嘿嘿笑：“我找你借英语笔记！” <BR> “不借！”何小雨说。 <BR> “我就借来抄抄，你的笔记是全班最好的。”刘晓飞倒是不气馁。 <BR> 何小雨拿起书包，翻出笔记扔下去：“明天到学校还我！” <BR> “哎！”刘晓飞跳起来敏捷地接过笔记还是没有走，看着小雨。 <BR> “干吗啊？”何小雨烦躁地说，“怎么还不走啊？” <BR> “我，我……”刘晓飞犹豫半天比划了个蛙泳的动作，“明天下午？” <BR> 何小雨气不打一处来，这还没完事呢居然找我去游泳？！她生气地指着刘晓飞：“刘晓飞！你成心的吧！” <BR> “我成心什么的啊？”刘晓飞一脸无辜。 <BR> “我恨你！” <BR> 咣！窗户关上了。 <BR> 刘晓飞戳在下面一脸无辜：“不去就不去吧，恨我干什么？” <BR> 何小雨气鼓鼓坐在床上，拿起一个排球重新打开窗户往下砸。 <BR> “谁啊？！”何志军在底下乐呵呵喊，“我这还没到家小雨就拿排球招呼我啊？” <BR> 何小雨探头出去，是爸爸！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少尉。 <BR> “爸爸！”何小雨笑着喊，“我不是故意的！” <BR> 何志军拿着排球笑：“你老子还以为是手榴弹呢，准备接住了再扔回去！”他跟那个女少尉上楼了。刘晓飞从花坛后面的灌木丛中探出头：“乖乖，战斗英雄回来了！” <BR> 何小雨转身跑进客厅：“妈，爸爸回来了！” <BR> 林秋叶开始紧张：“啊？真回来了，这么快？小雨看看我这头发行不行？” <BR> “得了，你就是再化妆他也不多看！”何小雨笑着打开门：“爸爸——” <BR> 何志军山一样的身躯就进来了，伸出双手：“丫头！” <BR> 何小雨就扑到何志军身上撒娇：“爸！你可回来了！” <BR> 林秋叶站在厨房门口一阵紧张：“老何，你回来了？” <BR> “回来了回来了！”何志军哈哈笑，“小雨，我给你带来个姐姐！” <BR> 方子君走进来敬礼：“阿姨好！小雨好！” <BR> “我们大队方参谋长的女儿。”何志军笑，“方子君，战场救护队的女英雄！刚刚从A军调到军区总医院的。” <BR> 林秋叶恍然大悟：“哟！这就是老何信里常常说的大丫头啊！快进来快进来！小雨，叫姐姐！” <BR> “姐姐好！”何小雨甜甜地叫拉着子君进屋，“你可算来了，我爸爸老在信里说你比我漂亮！我也好好看看，大美人是什么样子！” <BR> 方子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我算什么漂亮啊？何叔叔尽开我的玩笑，在前线他老这么开玩笑的。” <BR> “不错！99分！”何小雨笑着拉住方子君的手仔细打量，“我算98吧！” <BR> 厨房里面，林秋叶在拿酒。何志军进来关门，林秋叶一阵紧张：“老何，俩孩子都在呢，你别……” <BR> “就因为俩孩子都在，我才要和你严肃地谈一个问题。”何志军说，“电话里面说不清楚，也不好说。方参谋长的爱人，半个月前去世了，心脏病。” <BR> 林秋叶一惊。 <BR> “子君还年轻，刚刚19岁。”何志军沉重地说，“她的父亲牺牲在战场上，她还没到家母亲也去世了，孤苦伶仃。现在她又和你一个单位，我想……” <BR> “老何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林秋叶已经在抹泪，“她就是我亲闺女，小雨的亲姐姐！” <BR> “那就好。”何志军点点头笑着看林秋叶。 <BR> 林秋叶脸红了：“你这人多大年纪怎么眼睛这么不老实！让开！” <BR> 何志军刚刚笑着伸手，小雨在客厅抗议了：“亲热话晚上说，我饿了——开饭！” <BR> “走走走！开饭！”林秋叶如释重负推开悻悻的何志军，“小雨叫开饭了！” <BR> 夜老虎团侦察连一排在晚点名。代理排长陈勇上士点名结束，转向旁边的一个少尉：“报告一排长！侦察连一排晚点名结束，请指示！一排代理排长陈勇！” <BR> “各班带回，洗漱准备睡觉。”刚刚上任的肖乐少尉挥挥手，“解散。” <BR> 兵们都散了，陈勇解开腰带也要上楼。肖乐拍拍他的肩膀：“我说老兄弟了，你没啥说的啊？” <BR> “说啥啊？”陈勇嘿嘿笑，“你毕业了我给你让开排长位置天经地义，你别以为我会跟小孩似的闹意见啊！” <BR> “要不是你闹着要上前线，去陆院的名额就是你的。”肖乐递给他一根烟，“我也后悔，当时我心想歪了以为仗还有的打。结果我毕业了，仗也打完了。你过瘾了，一等功臣战斗英雄！” <BR> “球！”陈勇让他点着烟，“咱们弟兄说那些虚话没什么用，我已经超期服役了，今年必须转志愿兵。到时候你给我说句话，我离不了部队。” <BR> “你不提干太可惜了。”肖乐感叹，“天生的战士，我在陆院到处可以听到你的消息——出身少林俗家底子的西线第一侦察勇士！” <BR> “记者们胡吹的。只要我能留在部队，干部还是志愿兵都无所谓。”陈勇笑笑，“走吧，熄灯号要响了。” <BR> 熄灯号吹了，兵楼的灯光陆续熄灭。军营进入了夜的梦乡，安静祥和。 <BR> 一排一班宿舍，陈勇的床空着很整齐。战士们司空见惯早就睡觉了，陈勇躺在一根窗户拉到门栓着的绳子上，鼾声如雷。 <BR> 没有战争的痕迹，只有一个安静的营盘。 <BR> 战争结束了，战士还存在，这可能就是亘古不变的悲剧。 <BR> 每天带着公文包和茶杯去军区机关大楼上班的何志军上校可能就是这种悲剧。被剥夺了最后一点带兵的乐趣，他只能老老老实实出入在自己的办公室。上班，开会，研讨，研究；下班，回家，吃饭，洗澡，睡觉。 <BR> 下基层侦察部分队的机会也很多，但是何志军不能发言。不然基层干部会有意见，虽然他看着战士们就嗓子痒痒想训话，但是他自己明白轮不到他。 <BR> 唯一支撑他的只有一个信念。 <BR> ——如果明天战争来临。 <BR> 老爷子留下他，就是因为这个；他不离开部队，也是因为这个。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一场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临的战争上。何志军感觉自己象陷入一个悖论的怪圈——如果明天战争来临，自己要上战场；如果明天战争不来临，自己要当兵等着。 <BR> 前战斗英雄何志军上校就这样苦苦等待着。 <BR> 等待着明天来临的战争，等待自己生命的第二次辉煌。 <BR>
“战争爆发了！”一个年轻参谋一把推开作战指挥大厅的门脸色激动。 <BR> 正在海湾地图上分析的军官们都抬起头。 <BR> “打开电视！”老爷子命令。 <BR> 作战值班室的大屏幕电视打开了，海外新闻频道在现场直播。海湾地区上空一片火光冲天，高射炮火和巡航导弹、炸弹的巨大爆炸让城市的夜空如同白昼。 <BR> 何志军看手表——1991年1月17日早晨7时30分，换算成战区当地时间就是2点30分。 <BR> 熬了一夜的老爷子和他的将校军官们都没有任何语言，站在大屏幕前注视着现场的炮火硝烟。年轻的参谋们开始忙碌，各种现场资料和情报通报迅速从电传电话传来。 <BR> 强大的空中火力不断压制着夜色当中的海湾地区。高射炮火的密集射击没有什么显著效果，相反会引来更为猛烈的轰炸。一边倒的战争态势一开战就非常明显，掌握了现代化高科技的联军在对一支80年代的军队进行毁灭性的狂轰滥炸，结局在开战以前只要稍微有军事常识的人就心中有数。 <BR> 从战争当中学习战争，不仅是要学习自己的战争，也要学习别人的战争。 <BR> 关于特种部队和特种作战的资料情报迅速在何志军面前摞成更厚的一摞，他不是老爷子要操心战争全局。作为一个主管军区侦察业务的参谋，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搞清楚自己的行内事。 <BR> 1991年的海湾战争对当时的中国军队是一个重大的转折点，这场一边倒的战争对正在进行现代化改革的中国军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许多军官彻夜难眠，关注着这场战争的进程，包括何志军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上校正团参谋心里都在思考着同样一个问题： <BR> 我们如何打赢这种高科技条件下的局部战争？ <BR>“海湾战争的战略战术运用表明——诺曼底大空降已经成为历史。” <BR> 空军空降兵下士张雷看着眼前的围棋，对面前的空降兵大校张师长淡淡一笑。 <BR> “谈谈你的看法？”张师长没有什么表情，举手走棋。 <BR> “空降兵在现代防空条件下在第一个运输环节就存在着很大的危险。即便运输机群不顾危险冲过炮火，伞兵在空中也没有任何防护能力。”张雷也不紧张注视着棋盘，“当幸存的伞兵从空中屠杀落地下来，只携带轻武器的伞兵们也要面对敌机械化部分队的围剿……你这一步走得不错。” <BR> 张雷落子，张师长喝口茶看着棋局：“你的意思是空降兵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BR> “绝对不是。”张雷抬起头，“可以预见，在未来空降兵作为快速反应部队的重要组成力量还要加强。这种强大的机动能力和部署能力是别的兵种难以比拟的，无论是伞降还是机降，整师团的空降兵部队部署在战区需要的位置易如反掌。这种战略机动能力可不是开玩笑的，犹如我现在要下的这一步旗——下对了，你就输了。” <BR> “那么自信？”张师长笑着落子，“你看看现在的局势。” <BR> 张雷嘿嘿一乐：“师长大人，你输了。” <BR> 他落子，收了一大片白子。 <BR> “已经成为定局——小股突袭的特种部队在战争当中的作用将会加强。在敌后侦察、信息引导等等方面，产生着绝对性作用。”张雷看着张师长笑着说。 <BR> 张师长也一笑：“但是你不要忘记，达到这一点的前提是你的后方指挥部信息处理能力和战场适时指挥能力要达到某种和谐。吃太多了消化容易不良，乐极生悲啊！” <BR> 他果断落子，张雷一惊，棋盘风云直下。黑子的大好局势因为这一子彻底告终，虽然还没有结束但是谁都知道不用再下了。 <BR> “输了。”张雷无奈地笑。 <BR> “你还会服输？”张师长哈哈大笑。 <BR> “看输给谁，输给老子不丢人。”张雷起身给张师长茶杯加水。 <BR> 张师长笑着看着182身高的儿子给自己加水：“果然比当兵以前成熟了。” <BR> “那你还真看错了，我没什么变化。”张雷一脸坏笑，“只是我学会控制事态的发展，不要严重到传到营以上领导的耳朵里面。” <BR> “臭小子！”张师长点着烟，“什么时候去陆院报到？” <BR> “当然得等开学了，张师长不是明知故问么？”张雷递给他烟灰缸，“接下来是问我毕业什么打算，对吧？” <BR> “你知道就自己说。”张师长看着聪明过头的儿子。 <BR> “我想去特种部队。”张雷说。 <BR> “我们空降兵不是特种兵吗？” <BR> “那是传统的概念。”张雷说，“我军传统概念当中除了步兵都算特种兵，我想去的是真正的特种部队——目前只有陆军有特种部队，各个军区都在陆续组建自己的特种侦察大队。” <BR> 张师长非常失落：“怎么？瞧不上空降兵军直侦察大队了？不就少‘特种’俩字吗？虚荣！” <BR> “爱慕虚荣是年轻人的天性，也是专利。”张雷脸上还是那种自信的笑，“侦察大队和特种侦察大队相差的肯定不仅是两个字，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变化。我希望可以投身到这种变革当中，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BR> “军队和你想象的可不一样，你别想得太好了。”张师长提醒他，“你才19岁，人生的道路还很长很长。军队不是理想王国，一个职业军人要有最好的努力和最坏的打算。再说空降军早晚也要组建自己的特种部队，你留在空降军不更好吗？” <BR> “我等不及了。”张雷说，“我为自己是一个天生的伞兵而自豪，但我们军属于空军。遇到战争和边境冲突，我们是作为战略力量使用的，上战场的机会太少了。陆军的特种部队这种机会肯定多，再说我去陆军特种部队不也能多学一手吗？学了陆军特种部队的长处再回空降兵，不也对空降兵部队有好处？你老说生命在于学习，我年轻要多学习多锻炼……” <BR> “行了行了。”张师长笑着起身，“恐怕你是更想离开我的阴影吧？现在生命在于运动，把我的伞兵靴拿过来，跟我去跑五公里。明天你就回孝感了，很久没和我跑五公里了。” <BR> 湖北黄陂空降兵某师部大院外面，一老一少两个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在山上跑步。落日的余晖映在他们的脸上，均匀的呼吸一致的步伐。伞兵靴踏在土路上都是一个节奏，犹如音乐的鼓点。张师长低声哼起了《空降兵战歌》，这首从小就熟悉的旋律让张雷不由自主合着唱起来。张师长笑着看自己已经长大的儿子，大校父亲和下士儿子就这么笑着对视着。父子的歌声逐渐强起来，在山间回荡： <BR> “战歌如雷,马达如吼,英勇的空降兵冲向敌后……” <BR>在正团级别的政工干部里面，耿辉算是年轻的。33岁的陆军上校，又立过战功，兢兢业业从基层连队的指导员位置上干起来，甚至名字还被列入军区后备人才储备仓库——由此可见不是善碴子了。 <BR> 一个电话把他从A集团军直侦察大队召到了军区司令部机关，打这个电话的人他不仅认识而且熟悉。这个在战场上如同战神一样彪悍的男人在电话里面如同孩子一样兴奋： <BR> “赶紧来！来晚了就没你的好事了！” <BR> 耿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驱车到了军区司令部。在等待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腹部，这个胃病已经困扰了他很多年。在前线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子，也算侦察兵的职业病。为了更好的精神面貌，他吃了两片胃药，喝了一杯白开水。 <BR> 捂着肚子脑子却还在乱七八糟想着被这厮召来的原因，那边一个参谋已经过来了：“耿辉政委是吧？” <BR> 耿辉站起来：“对。” <BR> “跟我来，副司令和直工部长、情报部长要见你。”参谋很客气。 <BR> 耿辉愣了一下，基层侦察部队的团级干部被军区副司令和军区直工部长、情报部长同时召见可不是什么司空见惯的事。他急忙戴好军帽，跟着参谋通过长长的走廊的同时双手已经从上倒下整理了本来就很笔挺的常服，让自己的军人仪表保持在最佳状态。 <BR> 走进小会议室，他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将星，而是那厮黑得吓人的脸。脸上还有坏笑，洋溢着孩子一样的兴奋。愣了那么一下他才赶紧立正敬礼： <BR> “报告首长！A集团军侦察大队政委耿辉奉命前来报到！请首长指示！” <BR> “稍息吧。”老爷子淡淡地说，看着他的眼睛。 <BR> 耿辉目不斜视，保持着标准的军姿。 <BR> 直工部长是个严谨的老人事干部，他看着眼前的资料微笑问着：“1976年参军在C师侦察营，79年参加南疆保卫战，85年再次上前线任军区侦察大队连级分队指导员，88年下来的时候就是营级中队教导员；前后两次在政治学院进修，写的论文登在全军政工刊物上作为重点推荐。一等功1次，二等功三次——好你个耿辉，你居然从我的眼皮底下溜到A军去了？” <BR> 耿辉不好意思地笑笑：“首长，我离不了侦察兵这个行当。军区直属队没有侦察分队，我就得自谋生路了。” <BR> “果然和何志军对脾气！”情报部长靠在椅子上笑，“怪不得他想也不想，就点了你的将！” <BR> “点我？”耿辉很纳闷，再看何志军一脸坏笑着急了：“我不适合在机关工作啊！” <BR> “你回去交接一下，明天来军区司令部报到。”老爷子挥挥手，“事情就这样定了。” <BR> 耿辉不敢再多说，但是还是小心地说：“首长，我真的不适合在机关工作……” <BR> “知道，没要你来这里坐办公室。”老爷子没什么表情，“你来军区直属队工作，和何志军搭档。” <BR> 陆军上校耿辉傻了眼，军区直属队？——防化团？电子对抗团？军犬基地？……——想来想去还是作战部队的就这么几个单位，怎么何志军改行不算还拉上自己？真看不得自己在下面侦察部队过瘾要拉自己淌军区的混水？ <BR> “回去吧。”老爷子说。 <BR> “我们军长知道吗？”耿辉这是最后一招，虽然他自己都知道不堪一击。 <BR> “刘勇军那边放不放，不是他考虑的。”老爷子不动声色，“他不满意让他来找我。” <BR> 得，最后的防线也被击溃了。耿辉只好举手敬礼：“是！” <BR> “我去送他。”何志军笑着跟他出去了。 <BR> 一出会议室，耿辉就急了：“我说何大队长！你是不是见不得穷人过年啊？” <BR> “啊！不能光你自己过瘾，我得让你跟我一起走华容道。”何志军哈哈笑着揽着他的膀子，“走走走！我们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BR> “庆祝什么啊？”耿辉真不高兴了，“我在野战军干得好好的，你给我拉军区来算怎么回事？你自己跟我说多少次这军区机关不是你能待的，事儿太多！那你怎么知道就是我能待的？” <BR> “啊！”何志军一点都不生气，“不是说让你跟我去军区直属队吗？” <BR> “那能一样吗？”耿辉苦着脸，“你让我去玩防化玩电子对抗玩养狗，我有那个脑子吗？” <BR> “不还有二十多个仓库吗？”何志军眨巴眼睛。“我当仓库主任你当仓库政委，多好！” <BR> 耿辉真的无奈了：“老何！你这不成心摧残我吗？” <BR> “走走走，庆祝一下！”何志军还是没生气一脸坏笑。 <BR> “庆祝什么？庆祝我们管仓库？！” <BR> “庆祝一下A军区有了一支新的直属队啊！”何志军笑。 <BR> 耿辉没明白。 <BR> 何志军凑到他耳边：“A军区特种侦察大队，代号‘狼牙’！” <BR> 耿辉半天没缓过神色来，随即指着何志军的背影严肃地：“你别蒙我！” <BR> “蒙你什么啊？我多大年纪了还跟你玩这个把戏？”何志军头也不回，“去不去？你不去我可自己找地方喝酒去了啊！” <BR> 耿辉脸都笑烂了：“去去去！今儿晚上我请客！” <BR> “拉倒吧，看你那脸黄的跟苦黄瓜似的！”何志军笑着在前面走，“李东梅肯定是把你给经济管制了，还是我来吧！” <BR> 两个老战友老上下级笑着走出机关大楼，径直走向耿辉的吉普车。 <BR> “什么事儿这么美？”一个哨兵纳闷。 <BR> “升官发财死老婆，跑不出这几个。”哨兵班长头也不抬在填出入单。 <BR> 如果他们知道，这两个陆军上校只不过是平级调动使用肯定会觉得无比惊讶。 <BR> “理想”，或者说“梦想”这个词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的。 <BR>何志军喝了不少，没醉不过脚下有点忽悠。耿辉要连夜回部队准备，送他到楼下就赶紧走了。何志军左忽悠右忽悠上了楼，到了门口咣咣咣敲门。他从不带钥匙，而家里也总是有人，林秋叶这多么多年了已经习惯了在家等他。何小雨来开的门，捏着鼻子就叫：“哎呀，怎么喝这么多酒啊？妈——你来看爸爸啊！” <BR> 何志军忽悠着就进来了还唱：“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林秋叶赶紧给他按倒沙发上，浓茶就泡上了：“抽风吧！你就抽风吧！小雨咱不管他，让他自己跟这儿抽风！” <BR> 何小雨哎了一声就回去看书了，高三了有看不完的复习资料。 <BR> 林秋叶把热毛巾从洗手间拿出来给何志军擦脸：“怎么喝这么多？跟谁啊？” <BR> “小耿，不！现在得是老耿了，耿辉！”何志军嘿嘿笑。 <BR> “耿辉啊！”林秋叶撇撇嘴，“就他还老耿呢！回头我说他，居然让你喝酒！你带过的兵现在都不得了啊！” <BR> 何志军嘿嘿笑着：“不得了啊！33岁的上校政委，年轻精干，全军区有名的模范政委！” <BR> “不说耿辉了，明天晚上你别安排了。”林秋叶说，“李政委要见你。” <BR> “李政委？”何志军脑子转着，“哪个李政委？C师的李志明政委？还是B团的那个小李子？他找我见面干吗？” <BR> “市公安局的李宽政委啊！老127师侦察营的？”林秋叶笑，“你怎么忘了？不是说好了吗？” <BR> 何志军迷糊着：“哟！原来127师的李宽？都当公安局政委了？” <BR> “是啊！”林秋叶无奈苦笑，“我跟你说多少次了？李政委一听说你要转业，主动要求和你见面！他说局里面现在急需你这样优秀的侦察业务干部，刑侦总队的副总队长马上就是你的！” <BR> “转业？谁要转业？”何志军一惊，“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转业了？” <BR> “去年过年的时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林秋叶急了，“这一年你还少说了啊？！你自己说与其在军区机关这样耗下去，不如趁早转业在地方也好早起步！不是都是你自己说的吗？！” <BR> “啊，是我说的！”何志军也不否认。 <BR> “那你现在什么意思啊？！”林秋叶站起来。 <BR> “我说我要转业没说我真的要转业啊！”何志军真的酒醒了，“你看你这人，着急什么啊？” <BR> “这都给你联系好了，你又变卦了？！”林秋叶气不打一处来。 <BR> “秋叶，军区马上要组建特种部队……”何志军眼睛放光地说。 <BR> “什么特种部队不特种部队的？！”林秋叶急了，“你知道我找李政委费了多大劲？托了多少熟人？你说要转业，我就想怎么着也得给你找个对口的吧？跟你对口的也就是公安局了，我公安局认识谁啊我？我东打听西打听，托这个病人家属托那个同事亲戚的，好不容易找到李宽了你现在什么意思啊？！” <BR> “秋叶，我要带特种部队了！”何志军说，“我现在不能转业！” <BR> “李政委都说了，你一去马上是副处！房子待遇都给你解决了！这几次裁军下来你以为转业那么容易啊？公安局现在根本不要转业干部，你是破例了！”林秋叶都要急哭了，“你知道这是多好的机会吗？” <BR> “我一个带侦察兵的打武装到牙齿的侵略军的，你让我去抓贼不是大材小用吗？”何志军也急了，“你和我商量了吗？你这个同志怎么军阀作风啊？” <BR> “我军阀作风？！”林秋叶气得恨不得踢死何志军，“我还军阀作风？！你何志军的良心让狗吃了？啊？你说你要上前线，我不仅不拖你后腿还支持你！你在前面杀得昏天黑地我在后面提心吊胆你知道不知道啊？我为什么啊？不是为了你喜欢你痛快吗？好，回来了在机关工作挺好的，你又不喜欢了！你吵吵着转业，我又得给你去找！我林秋叶是找关系的人吗？我拉下脸皮一个一个找一个一个求我为什么啊？因为我知道你拉不下脸啊！你是战斗英雄是陆军上校，我还得想什么工作合适你什么工作你不觉得委屈！好，我现在找到了你又不转业了！你搞什么啊你？！” <BR> 何志军知道自己理亏，却嘴硬：“问题是我根本不想转业，我喜欢在部队啊！我现在要下去带兵了你知道不知道？” <BR> “你多大年纪了啊你？！”林秋叶哭了，“你还跟年轻时候一样吗？你还有老婆孩子，你能当一辈子兵吗？你不早晚也得转业，等没人要你了你转业去干啥啊？你这些都不想想？” <BR> 何志军站起来：“秋叶，我现在要带的是陆军特种部队！这是我多少年的梦，我们终于有了正规建制的特种部队，这是多少侦察兵梦寐以求的！你自己说我现在走得了吗？” <BR> “那我怎么跟李政委说啊！”林秋叶哭着推他，“你知道人家多器重你？力排众议毫不犹豫，党委会都开了你现在不去了？！” <BR> “李宽也是老侦察兵，我跟他说吧。”何志军冷静下来，“他会理解的。” <BR> “我不理解！”林秋叶喊，“你把我和小雨放在什么位置上？你下去带兵，这个家怎么办？我们刚刚过了几天舒心日子？你又要钻山沟？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心里把这个家放在哪儿？” <BR> “妈——爸——都别吵了！”何小雨站在门口喊，“我还得复习呢！——爸，你没错我支持你！” <BR> “好丫头！”何志军嘿嘿笑着竖起大拇指。 <BR> “你支持他什么啊你？”林秋叶急了。 <BR> “他不是当兵的吗？带兵有什么错？”何小雨不耐烦地说，“你不是从小就跟我说，爸爸是战斗英雄，是真正的当兵的吗？他不过就是去带兵，至于吗？” <BR> “你啊你啊！”林秋叶气的脸都白了，“你是要气死我啊？你这么聪明怎么就那么不明白道理呢？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你不是老跟我说现在是商品经济社会了吗？” <BR> “商品经济也得有人带兵啊？”何小雨嘟囔一句。 <BR> “你也不看看，我这是为了谁啊？”林秋叶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你眼看今年就要上大学了，现在的大学多贵啊！你说说我这不是为了你，还为了谁啊？” <BR> “我不要你们管我！我自己勤工俭学！”何小雨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个，好像自己是家里的累赘一样。 <BR> “你，你……”林秋叶的眼泪真的就下来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跟泄气了的皮球一样呜呜呜的哭，“你们爷俩合起来欺负我一个……” <BR> 何志军就哭笑不得了，谁欺负谁啊？ <BR> “什么时候走……”林秋叶哭够了问，“我给你收拾东西去。” <BR> 何志军立即觉得老婆真好，马上开始内疚。他低声说：“明天。” <BR> “明天？！”林秋叶惊了。 <BR> “明天——中国陆军狼牙特种侦察大队第一批队员开赴营地！”何志军眼睛发亮。 <BR> 林秋叶无奈地起身：“我给你收拾东西，药你带上按时吃。” <BR> 何志军一把拉住林秋叶抱在怀里，林秋叶挣扎着低声说：“干吗啊？孩子在呢！” <BR> “我所有的军功章都是你的！”何志军眼睛发亮。 <BR> 林秋叶还没哭完的脸红了。 <BR> “我锁门复习了！”何小雨在自己房间里喊着打开英文录音放得很大。 <BR> “你看看孩子都笑话你！”林秋叶推他。 <BR> “所有的军功章，都是你的！”何志军强调说。 <BR> 林秋叶不好意思了，脸红着低下了头。 <BR> 第二天天刚刚亮，何志军就悄然起身。他穿上陆军上校常服，轻手轻脚走出卧室。小雨还没起来，屋里黑着灯。他看见一个背囊和一个公文包放在餐桌上，都收拾得很好。他抚摸着背囊和公文包，打开公文包里面有各种药品。 <BR> 躺在床上的林秋叶闭着眼睛流泪。 <BR> 何志军毫不犹豫打开家门，右手背囊左手公文包噔噔噔下楼了。他的脚步永远是山响，每一下都敲击在林秋叶的心上。林秋叶一下爬起来扑到窗口，楼下停着一辆三菱吉普车。耿辉上校站在车旁抽烟，看见何志军出来就迎接上去。司机跑步过来接过何志军的东西，何志军回头看了一眼。 <BR> 林秋叶一把拉下窗帘心噗噗跳，再打开车已经开走了。 <BR> “这个死鬼，就那么舍不得再看一眼啊……”林秋叶埋怨着哭了。 <BR> 何小雨揉着眼睛穿着睡裙抱着毛狗熊走到门口：“妈，爸走了啊？” <BR> 林秋叶擦擦眼泪点头：“走了。” <BR> 何小雨看着妈妈：“妈，别担心了，会有人照顾他的。好歹也是个大队长，肯定有公务员。” <BR> “那帮小当兵的，会照顾人吗？”林秋叶深深的叹口气，“不说这个了，我忘了给你作早饭了，你去看书，我这就去给你作。” <BR> 林秋叶起身去厨房了，何小雨抱着毛狗熊坐在床上，想着什么。 <BR> 她在想什么呢？ <BR> 脸蛋红扑扑的何小雨，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她在想什么呢？ <BR> 何小雨穿好鞋背着书包下楼打开自行车，眼角余光没看见平时慢悠悠骑着山地车过来的刘晓飞。她很纳闷，起身左右看看，还是没有。怪了，这个家伙今天怎么了？平时早就跟楼下等着了？ <BR> 等了足足有十分钟，才看见刘晓飞跟飞一样骑着车过来：“小雨！我迟到了！对不起，我妈非让我……” <BR> 何小雨脸一沉没说话打开自行车的锁就上车骑走，刘晓飞加快速度在旁边跟着并排出了军区大院的院子。刘晓飞路上不停道歉着：“对不起啊，我妈非得让我和我爸一起吃早饭！我这一放下筷子就赶紧过来了，我下次不会迟到了……” <BR> “迟到什么啊？”何小雨不看他自己骑着，“我又没让你每天来等我。” <BR> “是我自己要来，自己要来的！”刘晓飞笑着说，“你看我三年了也没迟到过一次，你就原谅我吧。” <BR> “有什么原谅的，你等我也没什么事儿。”何小雨骑着自行车头也不歪，“你家那么远，不用等我一起上学，以后下晚自习也别送了！” <BR> “我错了还不成？”刘晓飞满头是汗。 <BR> “你没错。”何小雨径直拐弯，“快到学校了，你跟我分开吧。” <BR> 刘晓飞慢下自行车，让何小雨自己骑着拐弯到学校门口的小路上。等了好一会，他才自己骑着车飞也似的进了校门。刚刚进车棚铃声就响了，他跟兔子一样急忙往教室跑。 <BR> 何小雨已经在座位做好拿出东西上早自习，刘晓飞兔子一样跑进来对学习委员不好意思地笑：“对不起对不起迟到了！”他跑到何小雨后面的座位坐下喘着气，何小雨脸一红，打开书本自己看着。 <BR> “昨天借你的化学笔记。”刘晓飞把娟秀封面的笔记本拿出来递给何小雨。何小雨头也不回接过来，随手放在一边。刘晓飞看见了伸着脖子：“里面有错误，我给你改了。” <BR> 何小雨纳闷，自己怎么会出错呢？她打开笔记本，果然里面夹着书签。她拿出书签看了一眼就赶紧合上，脸彻底红了。低着头自己慢慢打开，书签上写着一首小诗： <BR> “我希望 飞翔在你的小雨中 <BR> 我的翅膀上面 <BR> 最沉重的 就是你的一滴眼泪” <BR> 没错，是刘晓飞这个家伙的笔迹。何小雨脸红着，合上笔记本。刘晓飞在后面看着何小雨的背影非常紧张，低头打开书装着看。何小雨想了半天，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过了一会她回头，递给刘晓飞笔记本：“最后一页是你要的答案。” <BR> 刘晓飞紧张地接过，急忙打开。何小雨回头不说话继续看书，头低着。刘晓飞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何小雨的秀气小字： <BR> “我们是好朋友，无需说明什么，只要我们心里明白就可以了。不是吗？” <BR> 刘晓飞笑了，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接着从后面踢了何小雨的凳子一下。这是他们三年的特殊信号，何小雨头也不回伸出右手，刘晓飞把笔记本放在她手上：“答案我补充了一下。” <BR> 何小雨接过打开，上面写着： <BR> “我准备当兵了，做一个何叔叔那样的战斗英雄是我从小的梦想——陆军学院，侦察指挥专业。” <BR> 何小雨写上什么，递回去笔记本。刘晓飞打开，上面写着： <BR> “就你？你做狗熊还差不多，新一代的英雄是我——军医大学。” <BR> 刘晓飞看着何小雨的马尾巴，笑了。 <BR> <BR> <BR>
<P>郁闷，空间不够了。。</P>
<P>咋办？？~</P>
<P>咋办？？~</P>
这书不是被禁了吗？？？？
[B]以下是引用[I]弄月[/I]在2005-11-15 20:30:00的发言：[/B][BR]这书不是被禁了吗？？？？
大哥,这个我昨天刚在书店看到,一整排啊,还有那个《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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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以下是引用[I]语冰[/I]在2005-11-15 20:47:00的发言：[/B][BR]<div class=quote>[B]以下是引用[I]弄月[/I]在2005-11-15 20:30:00的发言：[/B][BR]这书不是被禁了吗？？？？</div>我也看到了这本。
大哥,这个我昨天刚在书店看到,一整排啊,还有那个《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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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以下是引用[I]语冰[/I]在2005-11-15 20:47:00的发言：[/B][BR]<div class=quote>[B]以下是引用[I]弄月[/I]在2005-11-15 20:30:00的发言：[/B][BR]这书不是被禁了吗？？？？</div>
大哥,这个我昨天刚在书店看到,一整排啊,还有那个《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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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也算是个业余作家，和这本书的作者西北狼同志也小聊过。这本书前段时间是和共和国之怒一起禁的，不信你可与在网上收收看一个都没了。
现在作者正在写《兵王》算是特种兵的前传，讲的是主角刚当兵时候的故事。
这本书被禁的时候正好是高潮的解放台湾。。看的我郁闷死了~
[B]以下是引用[I]弄月[/I]在2005-11-16 11:34:00的发言：[/B][BR]<div class=quote>[B]以下是引用[I]语冰[/I]在2005-11-15 20:47:00的发言：[/B][BR]<div class=quote>[B]以下是引用[I]弄月[/I]在2005-11-15 20:30:00的发言：[/B][BR]这书不是被禁了吗？？？？</div>
大哥,这个我昨天刚在书店看到,一整排啊,还有那个《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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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也算是个业余作家，和这本书的作者西北狼同志也小聊过。这本书前段时间是和共和国之怒一起禁的，不信你可与在网上收收看一个都没了。
现在作者正在写《兵王》算是特种兵的前传，讲的是主角刚当兵时候的故事。
这本书被禁的时候正好是高潮的解放台湾。。看的我郁闷死了~
大哥你说的那个是《国之利刃》拉，也是我前段最喜欢的小说，被禁了我也郁闷了好久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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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在盘山公路上走着，一圈一圈的转悠。雾色逐渐升腾在车队的旁边，渐渐的，车队进入了那团解不开的雾色。两辆三菱吉普车，几辆解放卡车，再加上几辆辅助后勤车辆，就是何志军的全部家当。 <BR> “这些官兵大部分都是A集团军侦察大队的骨干，我亲自挑选的。”耿辉苦笑着说，“老部队都不愿意放，没办法我只能靠个人关系求了。他们还是给老政委面子的，另外——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陈勇我给你要来了！” <BR> “是吗？！”何志军哈哈笑，“这小子现在该是连长了吧？” <BR> “志愿兵。”耿辉苦笑。 <BR> “怎么回事？”何志军没明白，“他怎么能是志愿兵呢？夜老虎团怎么能让他当志愿兵呢？” <BR> “还能怎么回事？”耿辉叹口气，“他当时被部队推荐上陆院，因为你选他上前线就没去。跟你打完了仗年龄大了，没机会上学了。” <BR> “那可以提干啊？” <BR> “提干？老何，你真的是活在真空啊？”耿辉看着外面缓缓地说，“我让他跟我走，他不走，舍不得夜老虎团。后来的几次战士提干指标，他都被人给顶了！我又不是夜老虎团的政委，我也没办法。” <BR> “这都怎么搞得啊？！”何志军急了，“这是战斗英雄，是个天生的战士！他不提干还有谁能提干？” <BR> “事情要都那么简单就好咯……”耿辉苦笑。 <BR> 何志军心情很沉重：“是我害了他的前途啊。” <BR> “先别说这个了，个人感情以后再说。”耿辉说，“我早上走的时候和军区机关挂了电话，咱们的第一笔经费不能全下来只能到一半。” <BR> “为什么？”何志军纳闷。 <BR> “用银子的地方多，这笔经费被挪了一半到别的地方了。”耿辉闷闷地说，“先干起来吧，要是一等剩下的一半闹不好也敢挪没了。” <BR> 何志军靠在椅背上不说话，显然心情不是很好，半天低沉地说：“经费的事情，还得靠你多跑。” <BR> 耿辉点点头：“你就抓你的军事，其余的我来吧。你也不擅长这个，我去跟那些衙门磨牙吧。” <BR> 车队到达了深山里面的一个废弃的营盘。有一个排长带几个小兵在把守这个原先的炮兵教导团驻地，大门都已经是铁锈了。很久没有来过车，他们炊事员买菜也是骑个三轮车从侧门走就行了，从来不走大门，所以大门就是现在这个操性了。那个小排长看见俩上校激动的不得了，赶紧出来敬礼。 <BR> 看门的小兵开锁，怎么也打不开大锁。何志军心情不是很好一挥手，陈勇背着步枪拿着一把老虎钳子就下车了，直接把门上的铁链子卡断。然后上来几个兵，这才使劲把大门打开。 <BR> 接着就看见一院子的荒草，几只大老鼠蹭蹭蹭的跑过去，一点都不怕这些陌生的来客。废弃许久的兵楼满目疮痍，一块完整的玻璃都没有。院子里面担任看守任务的小兵们正在打牌，穿着短裤背心，也有赤膊的。 <BR> 车队进去了，那些阵地管理部队的小兵们才注意到来了一支野战部队。 <BR> 何志军和耿辉在荒草密布的路上走，居然踢出几个用过的避孕套。 <BR> “办一下交接，你们就可以走了。”何志军对那个一直跟着的小少尉说，他也不想说什么，一直孤零零地在大山里面守着一个废弃的营盘，还想指望这些小兵们怎么样呢？ <BR> 小少尉激动地敬礼，转身去跟后面的干部办交接去了。 <BR> 车队在原来的观礼台前整齐的一辆接一辆一字停好，素质优秀的司机将车停得绝对整齐，在何志军和耿辉的面前荒草丛生的操场上摆成一道绿色的风景线。这个时候何志军的心情才算好了一些。然后车上的干部和志愿兵们纷纷下车了，在车前迅速的列队。 <BR> 戴着80钢盔，穿着87制式迷彩服和胶鞋，背着81－1自动步枪、85微声冲锋枪、85狙击步枪和81轻机枪等武器的精悍士兵们在齐膝盖的荒草中整齐的站成一个小小的方阵。 <BR> 一百三十一个，加上自己和耿辉，一百三十三个。 <BR> 这就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狼牙特种侦察大队的全部家当。 <BR> 何志军站在这一百多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官兵面前，半天没有说话。心里是悲凉的，这就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中国陆军特种部队，有多少人在以后会知道，当年的中国陆军特种部队是怎么出来的呢？经费，全军都在闹经费紧张。海湾战争以后，上级把经费把的更紧了——转轨时期的军队，还没有确定下一步的重点投资是什么地方，当然要把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A军区组建正式的特种部队，也是海湾战争促成的直接后果之一。但是该怎么搞，上级心里是没有底的。特种部队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对于习惯了大兵团作战，一直是准备大战的中国军队来说，局部战争的研究也是刚刚开始。还能要求什么呢？ <BR> 1991年，一个平凡的年份。 <BR> 前一年，中国刚刚举办亚运会；这一年，在遥远的阿拉伯半岛，打了一场高技术的局部战争。 <BR> 还有什么呢？ <BR> 当这一百三十三个战士向破旧的旗杆上无声升起的一面崭新的五星红旗敬礼的时候，伴随着旗杆上多年积累的铁锈渣子哗啦啦被撕下来的沙沙声，何志军知道，这一年还有什么。 <BR> 对于世界，微不足道。 <BR> 对于他和他的这一百三十二个兵，却是新的开始。 <BR> 他们在创造自己的历史。 <BR> 甚至，对于整个中国军队都可以说，他们正在创造中国军队的新的历史。 <BR> 而这个新的历史，就是在这片荒草丛生的废弃的营盘里面创造的。 <BR> 何志军和他的部下向着缓缓升起的五星红旗敬礼。 <BR> 1991年的夏天，在这个大山的深处。 <BR> 新的历史开始了。 <BR> 1991年的夏天来的早，好像和当时流行的太阳黑子爆炸有点关系。空调在当时还是很多家庭的奢侈品，更何况林秋叶家里了。何小雨复习的时候，林秋叶就在边上给她扇扇子，不敢使劲扇，轻柔的缓慢的，不知道疲倦的给她扇扇子。那种轻柔的风是轻易感觉不到的，但是却会给女儿送去丝丝凉意。 <BR> 林秋叶看着女儿额头的刘海被风轻轻的扇起，心里涌起的，是歉疚。 <BR> 还能有什么呢？当妈的当到这个分上，除了歉疚还有什么呢？ <BR> 自己吃苦就算了，干吗还要孩子吃苦呢？林秋叶每次想到这句话就想掉泪，但是总是不敢。老何不在，家里大人就剩下自己，再那么喜欢掉泪，女儿可怎么办？——买了个电扇，还是前苏联造的，真不知道这个老何是怎么想的，放着那么多的日本的进口的不买，非要买个苏联造的。 <BR> “苏联的东西，跟坦克似的，皮实！坏不了！”老何就是这么说的。 <BR> 是皮实，是坏不了——可是那声音呢？那是电扇的声音吗？那整个就是个直升机啊！跟家里用都跟打仗似的，老何这个死人倒是睡的踏实，是，他能不踏实吗？他就喜欢听这口啊！也难为他了，一个带兵的给窝到机关这么多年，每天泡办公室看文件写报告，他想听听直升飞机的声音也不过分——当然林秋叶知道老何也不知道苏联造的电扇用的时间长了会是这个音像效果，这是个苦涩的笑话。她总是这么数落老何，老何也就只能哈哈一乐过去了。 <BR> 但是女儿怎么办呢？高考在夏天，女儿能没有电扇吗？ <BR> 想来想去，还是不敢买。不是不相信女儿，是怕万一——万一女儿高考发挥不好怎么办？要读自费怎么办？总得让女儿上学啊！省下来防备万一吧，自己苦点就苦点吧，还能怎么办呢？ <BR> 1991年的林秋叶，就在操心这些问题。 <BR> 心乱如麻是肯定的，在医院忙活了一天，回来还得忙女儿。好在女儿是争气的，不是吗？不用家长叮嘱，就好好学习，懂事的不得了。问女儿准备报什么大学，女儿总是笑，说：“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BR> 她就不问了。在女儿跟前，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好像不象个妈了。还是因为太心疼女儿了，从小就心疼的不得了。女儿心高，这是她看的出来的，她总是劝女儿不要心太高，万一第一志愿没有录取怎么办？打到第二批还得了？ <BR> 女儿就笑，不说话了，接着看书，嘴里还念念有词。她就不敢多问了，更不敢瞎出主意。 <BR> 看着女儿聚精会神的学习。 <BR> 女儿把长发扎成马尾巴，天热，出汗多。 <BR> 于是长长的脖子就露出来了。 <BR> 真好看。 <BR> 秋叶就笑，偷偷笑。 <BR> 为什么还用问吗？小雨长得象谁呢？还能象那个老何？那还得了啊？以后怎么嫁人呢？——当然是象自己了，当然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BR> 从侧面看象，从正面看象，从后面看，也象。 <BR> 难怪当时那么多男生老围着自己转，非要自己参加他们各自的红卫兵组织。可是自己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性，什么组织都不愿意参加，就愿意跟老何到处跑到处玩。当然那时候老何也不象现在这么黑这么糙，那时候还真的蛮白净的，也没有那么多脏话。没事还喜欢胡诌几句诗什么的，都是禁书上背下来的。其实是什么禁书啊，就是几本老诗集而已啊！郭小川的《一个和八个》，就是老何最爱看的，也最爱背给她听的。 <BR> 老三届，最后的老三届，就是这么单纯。 <BR> 没有高考的机会，就是下去修理地球，当时的年轻人最好的出路就是参军。老何参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是烈士的后代，他的父亲是功勋卓著的军人，解放后因为心脏病牺牲在青藏高原的雪线上——然后妈妈就因为伤心过度早逝了。老何就是国家和军队养大的，他要当兵，没有人会不愿意。 <BR> 于是老何就当兵了。 <BR> 自己呢？想起来就想笑，居然也是因为老何。 <BR> 那时候不讲什么关系，但是还真的起了作用了。 <BR> 老何到了部队，大名鼎鼎的A军，老军长是老何父亲的生死战友——就是现在的军区副司令——当然会看望烈士的遗孤，再问你有什么要求没有？老何这个看上去憨厚的不得了的傻小子居然冒出来一句——“我想让我对象参军。”——天！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他的对象了？！——那个老军长就哈哈笑：“你小子人小鬼大！照片我看看！”就看照片，老军长就让把姓名什么的写在照片背面，交给参谋了。老何那个傻小子居然还想要回来，老军长就拍拍他的脑门——“小子，你给我记住了！今天我要你一张照片，明天我给你变回一个活人！但是这是看你老子的面子！我跟你老子打了半辈子仗，这个忙我是要帮的！——但是你要不好好干，给我丢脸，我就把这个人再给你变飞了！”老何就懵懂听着。 <BR> 那时候自己在干吗？准备下乡？去哪儿都记不清了，反正东西都准备好了。俩军官就来了，直截了当就找林秋叶，把秋叶的父母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招惹专政机关了。结果俩军官彬彬有礼说明来意，原来是想让小秋叶参军——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啊！父母都蒙了，秋叶也蒙了。 <BR> 于是林秋叶也参军了。 <BR> 稀里糊涂的一下火车来到那个山沟，就看见一片新兵蛋子在训练。那么多的人，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看见了老何——他的鼻子都冻红了，拿着杆木头步枪高喊——“杀！”新来的女兵们就哈哈笑，新兵蛋子们就都紧张了。 <BR> 干部就喊何志军过来！ <BR> 何志军就跑步过来。 <BR> 这个刚刚十七岁的嘎小子没戴帽子，拿着杆木头枪，头上都冒着白气，鼻子还是红的。 <BR> 林秋叶脸就红了。 <BR> 干部就说：“林秋叶出列！” <BR> 林秋叶还蒙着呢，就被姐妹们推出去了。 <BR> 何志军就傻眼了。 <BR> 林秋叶就恨不得直接把自己在冰地上泡个坑埋了算了。 <BR> 干部一脸严肃，把照片塞给老何：“照片还你，人也当兵了。” <BR> 男兵女兵就都哄笑。 <BR> 老何也脸红了，那时候他脸白，还能看出红来。 <BR> “回去吧！” <BR> “是！”老何用力喊，嘿嘿冲秋叶一乐调头就跑了。然后他又是杀啊杀啊！更起劲了。 <BR> 自己呢？记不清了，反正蒙了。——怎么就这么成了这个嘎小子的对象了…… <BR> 秋叶想着想着，笑了。 <BR>
“妈，你笑什么啊？” <BR> 秋叶反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掩饰：“没什么啊？我笑了吗？” <BR> 小雨就鬼笑：“你想爸爸了吧？” <BR> “那个死鬼，我才不想他呢！”秋叶说。 <BR> 小雨这个丫头鬼机灵，光笑，不说话。 <BR> “怎么了？”秋叶有点紧张。 <BR> “其实啊，”小雨笑着说，“爱情中的女人是最美丽的！” <BR> 秋叶就脸红了，随即就拿扇子佯装抽打小雨——其实她哪儿舍得啊？母女俩从小闹习惯了，跟姐妹似的。 <BR> “胡说什么呢！一把年纪了什么爱情不爱情的！” <BR> 小雨就格格乐：“还不承认还不承认！那你脸红什么？” <BR> “我精神焕发！”秋叶嘴硬说完，自己也噗哧乐了。 <BR> “说真的，爸都走了一个礼拜了，你什么时候去看看爸啊？”小雨就说。 <BR> “我哪儿走得了啊？你这儿都要高考了。” <BR> “我没事，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小雨说，“也不远，你要不放心，一天不就回来了吗？” <BR> 秋叶想想，又叹气：“再说吧，人家在干事业，我去了还不给他添乱？” <BR> 小雨就说：“他敢！我收拾他！” <BR> 秋叶就笑：“你这个丫头啊，连你爸都能收拾，看以后你怎么嫁人？” <BR> 小雨就脸红了，喊：“我才不嫁人呢！我自己过！我是新女性！” <BR> 秋叶笑的直不起腰来：“好好！你是新女性！妈是老观念！” <BR> 小雨嘴硬，也噗哧乐了。她想跟妈说什么，想想，又算了。——不能说，绝对不能说。不然，天不得塌下来啊？ <BR> 另一个高三学生刘晓飞在此时此刻就没何小雨那么幸运了，他正戳在太阳底下站军姿。已经转业三年的华明集团副总刘凯抱着肩膀在屋檐下站着，冷冷看着他。 <BR> 今天小刘被老刘罚站。 <BR> 小刘在中午的毒太阳下面光着膀子，一站就是俩小时。他一声不吭，肩膀和脖子上晒脱了皮。 <BR> 当妈的急得左跑右窜，劝了这个劝那个，还赶紧拉儿子回来，儿子就是不回来，在院子里面站着。当妈的没辙了，就只能抹着眼泪给儿子抹防晒霜什么的：“冤家啊，你们怎么就是一对冤家呢？” <BR> 老刘不吭气，就那么站在屋檐底下，看着在小花园里面罚站的儿子。半天，老刘问一句：“主意改了没有？” <BR> “没改。”小刘就闷闷的说。 <BR> “接着站吧。” <BR> 半天，老刘又问一句：“准备报哪儿？” <BR> “陆院。”还是闷闷的。 <BR> 老刘就不说话，于是小刘又接着在毒太阳底下罚站。 <BR> 俩小时左右的时候，儿子中暑了。 <BR> 当妈的赶紧招呼老刘，老刘鼻子里面哼了一句：“就这个熊样子，还报陆院？” <BR> 老刘当兵出来的，站军姿中暑算什么事情啊？太正常了，还没有要求他军姿的基本要点呢！但是儿子还是儿子，赶紧给背回去。小刘缓过来以后，老刘又问：“准备报哪儿？” <BR> “陆院，侦察指挥。”闷闷的，就是虚弱也不肯服软。 <BR> 老刘叹口气：“为什么你就死盯着军校呢？你爸当了半辈子兵，难道会害你吗？” <BR> “就是，”当妈的赶紧插嘴，“有什么话咱们都好好说，不行吗？何必一个顶一个呢？多大的仇啊，不是父子吗？” <BR> “我喜欢。”小刘就闷闷的。 <BR> “你喜欢？”老刘的眼睛里面闪过年轻时代的自己，新兵连里面的意气风发，但是随即又黯淡下去了，“军队是个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BR> 小刘不吭气。 <BR> 老刘叹口气，又叹口气，随即挥挥手：“随便你吧——记住，后悔的时候不要怪我。” <BR> 哗啦啦——84年大阅兵陆军方阵的大海报就名正言顺的贴在了小刘房间的墙上。陆军将士整齐的军装，锐利的眼神，仿佛在注视着小刘的眼睛。 <BR> 哗啦啦——一箱子私藏的“军火”被倒在床上，子弹壳做的飞机坦克大炮模型一一被摆在屋子各个角落。 <BR> 老刘苦笑着站在儿子房间门口无奈地看着。 <BR> 小刘拿出一个很大的相框，摆在写字台最显眼的位置。老刘就一愣——几十个穿着迷彩服的侦察兵战士抱着自己的步枪围着“老山主峰”这块碑，他们的右臂都佩戴着刺绣出来的狼头臂章。中间不是别人，就是何志军。 <BR> “从哪儿来的？”老刘很意外。 <BR> “何叔叔送我的。”小刘擦去相框上的灰尘。 <BR> “你想成为他？”老刘问。 <BR> 小刘笑笑，露出一嘴白牙。 <BR> 照片上的何志军眼神当中透出一股鸟气。 <BR> 眼神当中透出一股鸟气的何志军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现实。他站在充当临时大队部的原阵地管理连排长的房间里面，看着外面正在野战炊事车前准备开饭的战士们面色凝重。干了好几天清理营房工作的战士们在高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嗓子都扯破了吼着，这是一种独特的军队艺术。 <BR> 在他身后的耿辉放下电话没说话。 <BR> “经费问题能不能解决？粮食什么时候运上来？”何志军头也不回问耿辉。 <BR> “拆东墙补西墙，这回好了，没砖头补了。” 耿辉苦笑一声，淡淡的说。 <BR> 就都没说话，看着战士们开饭。何志军叹口气：“粮食还能吃几天？” <BR> “三天。”耿辉说。 <BR> “每天缩小一半定额，坚持一下。”何志军下命令。 <BR> “现在部队正在进行的是清理营区的基建工作，劳动量很大。”耿辉着急地说，“伙食再跟不上，战士的身体会受影响！” <BR> “那你说怎么办？” <BR> “附近还有几个别的部队，我去找他们借点粮食。” <BR> “借？”何志军苦笑，“堂堂的A军区特种部队，特种侦察大队——去借粮食？” <BR> 耿辉就没再说话。 <BR> “给我要军区一号台。”何志军的声音很平淡。 <BR> 耿辉着急地说：“你这样是要得罪人的，越级报告是军队大忌！” <BR> “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何志军冷笑，“我何志军到上校恐怕已经到头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战士饿肚子！” <BR> 耿辉拿起电话：“军区总机，要一号台。军区特种侦察大队，何志军要——对，特种侦察大队，新单位。” <BR> 何志军走过去接过电话，耿辉出去了带上门。何志军拿着电话：“老军长，我是小军子！” <BR> 老爷子的声音在何志军耳边响起来：“你这么叫我，这么称呼自己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说吧，给我埋了什么地雷？” <BR> 何志军被噎住了，他从未走过任何关系。 <BR> “我时间宝贵，说吧。”老爷子声音平淡。 <BR> “副司令……老军长，我小军子今天豁出去要越级汇报一次了！”何志军摘下作训帽直接就摔在桌子上眼含热泪，“我们大队要断粮了！战士们马上要饿肚子了！” <BR>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老爷子很沉稳，“总部和军区不都给你们经费了吗？按照你们大队现在的编制还算充足，怎么搞的？” <BR> “被挪用了。”何志军说。 <BR> 老爷子半天没说话，许久他还是沉稳地说：“我知道了。你是一支独立部队的部队长了，要沉得住气；越是艰苦的时候，越是考验干部的时候！” <BR> “那我们的问题怎么解决？”何志军着急地问。 <BR> “我是后勤部长吗？！”老爷子怒了，“我能直接给后勤系统下命令吗？！——我已经说我知道了，就这样吧。” <BR> 电话挂了，何志军拿着盲音的话筒发傻。 <BR> 门开了，他从里面出来戴上帽子。耿辉着急地问：“怎么样？” <BR> “集合全队开会。”何志军叹口气看着已经被逐渐清理出来的营房操场说，“你主讲，讲一下南泥湾。” <BR> “被熊了？” <BR> 何志军不说话，看着远处的战士突然喊：“陈勇！” <BR> “到——”陈勇跑步过来敬礼，“大队长，政委！” <BR> “这样，你现在开始带一个班的战士上山。”何志军说，“携带匕首和开山刀，还有绳索上山。挖野菜套山鸡兔子什么的——枪别带了。” <BR> “干吗啊？”陈勇眼睛一亮，“野外生存现在就开始练？” <BR> “对，这倒是个好主意——全大队现在开始，除了清理营区平整草地，要轮流进行野外生存科目的训练。”何志军苦笑了一下，“不就是扛饿吗？野外生存的标准是一周，顶一顶就过去了。” <BR> 第八天上午，部队还在清理营区平整草地。战士们还是生龙活虎，不过更加消瘦了；何志军和耿辉都拿着工具，和战士们在一起劳动，高唱着《南泥湾》。 <BR> 门口当然布着武装哨兵。两个面孔黝黑的战士戴着钢盔穿着迷彩服，手持步枪精神抖擞纹丝不动。 <BR> 一个哨兵眨巴眨巴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不可能吧？” <BR> “咋了？”带哨班长就问。 <BR> “车，车队！”哨兵都结巴了。 <BR> “附近村里面老百姓结婚吧。”班长就看去。 <BR> 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坏菜了！——呼啦拉十多辆各种高级轿车，仔细一看我操第一辆居然是奔驰！这个鬼地方什么时候来过这么多高级轿车？！县长家结婚也不趁这个排场啊？！ <BR> “是军牌！”哨兵眼尖。 <BR> 班长眯缝眼睛一看脸色大变，再笨蛋的兵也得知道这些车牌属于什么级别的首长啊？他挥着手：“快快快！都是军区首长！去报告大队长和政委，我在门口站岗！” <BR> 哨兵一家伙就从岗台下来飞跑进去了，班长站在岗台刚才哨兵的位置戳得军姿极好。 <BR> 车队刚刚开到门口，何志军和耿辉就带着全体的十几个干部跑步过来了。大门赶紧打开，干部们戳在边上敬礼。车队哗啦啦就进去了，没任何反应。 <BR> 老爷子坐在奔驰车里无言地看着两边的营房，营区已经初具规模，甚至连黑板报都有了。但是，这个因为部队撤编多年而荒废的营房满目的萧条还是不可能在三天就发生变化的。 <BR> 接着就看见战士们拿着铁锹镐头等工具满身尘土在操场列队。 <BR> 车队在战士们面前逐次停下，从山沟里面各个野战军侦察部分队抽调上来的兵们哪儿同时见过这么多将军？大校都不多见啊，那都得是师长啊！但是事实就是事实，车里下来的大校都是跟班的，前面戳着的是好几个将军。金灿灿的将星宣告着他们的威严，最大的是个中将其余的都是少将。 <BR> 老何志军和耿辉已经跑步过来敬礼：“首长好！” <BR> 老爷子看着这些消瘦黝黑的战士，血红眼丝密布的眼睛，迷彩服上的汗碱，半天什么话都没有说。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他的目光转向角落的野战炊事车，大步走过去。何志军和耿辉急忙前面带路， <BR> 炊事班长激动地不得了，立正敬礼。 <BR> 老爷子还礼，命令：“掀开锅盖。” <BR> 炊事班长一愣，看何志军和耿辉。 <BR> “掀开。”老爷子脾气是很好，居然重复一次。 <BR> 炊事班长不敢再犹豫掀开锅盖，一锅野菜汤。 <BR> 老爷子的手开始发抖，他转向后面的后勤部门的主官们。 <BR> 后勤部长低下了头：“首长，是我的工作没有作好。” <BR> “看见了？”老爷子颤抖着声音问。 <BR> “看见了。”一片低沉的声音。 <BR> “都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老爷子发火了，终于吼了出来。 <BR> 首长们赶紧都立正。 <BR> “今天，就给我留在这儿吃饭！”老爷子的声音就低下来，“我也在这儿吃。” <BR> “首长，您……”秘书赶紧说话。 <BR> “战士能吃的，我也能吃！”老爷子又吼了。 <BR> 就都不敢说话了。 <BR> 何志军和耿辉的眼角都发湿了。战士们就有不少掉泪的，干部也有。 <BR> “首长，我们吃没关系，您就算了。”后勤部长小心的说。 <BR> “不行！”老爷子的拧劲上来了，“我就跟这儿吃！” <BR> 后勤部长转向自己的部下：“粮食副食什么时候可以调拨过来？” <BR> 主管的二级部长急忙说：“一天。” <BR> “一天？”后勤部长就怒了，“一个月你们去干什么了？！” <BR> 那个二级部长不知道怎么说。 <BR> “一小时，从附近的部队先给调拨过来今天的，回头补过去！”后勤部长下令。 <BR> “是！”那个二级部长急忙转身就跑步去自己的车。大校跑起步来跟新兵一样，见过的人不多。 <BR> “首长，稍等一下，一会开饭。”后勤部长小心地说。 <BR> “走！去营房看看。”老爷子就说。 <BR> 迈进阴暗潮湿的兵楼，老爷子一言不发地走进宿舍。还没有床，战士们的铺盖都在地上。内务绝对标准，全都是豆腐块。他蹲下掀开铺盖下面都是干草，没任何语言又起来走到门口拉灯绳。没电当然不亮，他不说话转身出去，走到水房挨个打开水龙头。没有一个水龙头有水。 <BR> “后面有井。”何志军小心地说，“我们吃水还是可以保证的。” <BR> 老爷子根本就不看自己带来的各部门首长，掉头出去。营房部长这次不等老爷子说话就赶紧说：“两天之内，施工队上山。我今天下午就把野战帐篷调拨过来，发电车沐浴车也开过来。” <BR> 老爷子看他一眼，没说话，也没有什么满意的表示。 <BR> 有什么可以满意的？这是应该作的啊？ <BR> 早干吗去了？！ <BR> 但是还是没有说，很多事情，他可以过问一下，但是不能过问深了——能爬到这个位置的干部，都不会是愣头青，背后都是有人物的。这种网往往是你看不见的很多东西维系起来的，往往还不是那么简单的老部下的关系。什么事情都是只能慢慢来，火开的旺了，这菜可就糊了。 <BR> 所以，不要问总部和军区拨给特种侦察大队的经费都干什么去了。 <BR> 落实了就行了。 <BR> 然后就是在等待炊事班重新开饭的时候，老爷子检阅了自己手下的这支还没有真正诞生的陆军特种部队。一样也不能少，虽然没有准备——何志军和耿辉都是这个意思。 <BR> 阅兵。军体拳。擒拿格斗。飞车捕俘。攀登……能汇报的都汇报了，都是老兵，随便划拉几个出来都不是弱的；何况很多人是一个部队出来的，格斗搭班是很多年的了。虽然是侦察兵的老一套，但是虎狼之师的精气神是绝对出来了。 <BR> ——老爷子就看着，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BR> 完了，该他训话。 <BR> 他站在观礼台上，没有麦克风。 <BR> 敬礼。 <BR> 他向自己的部下久久的敬礼。 <BR> 很久都没有放下。 <BR> 方阵里面年纪比较小的战士抽泣的声音渐渐的响起来，老兵和干部们都在忍着眼泪。 <BR> 许久，他把手放下：“同志们！” <BR> 刷——全体立正。 <BR> 他的喉结在蠕动着，半天，才问出来一句：“苦不苦？” <BR> “不苦！” <BR> 地动山摇。 <BR> 钢盔下面黝黑消瘦的脸上，那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面，出来的，就是一支虎狼之师的精气神。 <BR> 老爷子一句话都没有说。 <BR> 老将军再次举起右手，向自己的士兵敬礼。 <BR> “敬礼——” <BR> 何志军高喊。 <BR> 刷！全体官兵敬礼，向自己的将军。 <BR> 萧条的营房鸦雀无声。 <BR> 只有方阵里面几十个小战士压抑不住的哭声——老兵，不代表年龄就大啊！ <BR> 还有什么声音？ <BR> 那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在他们的头顶猎猎飘展的风声。 <BR>
知了在军区大院里面无奈地叫着，好像也热得受不了。林秋叶被何小雨从楼道里面推出来一脸无奈：“这马上就高考了我能走吗？” <BR> “妈，爸爸不是病了吗？比我更需要你！”何小雨把她推到三菱吉普车旁，“妈，你去吧！我自己能行。” <BR> “记住啊，不能吃冰糕吃多了！马上就考试了！拉肚子了可不得了！”林秋叶不忘回头说一句。何小雨一把推她上车：“哎呀你烦不烦啊！” <BR> 车开了，林秋叶回头还看见小雨在巴巴望着自己，挥手。她就挥手，眼泪吧嗒就掉下来——作军人的孩子，容易么？ <BR> 何小雨看着吉普车走远了才舒口气，爸爸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一直到车没有影子了，她才转身上楼。 <BR> 一声熟悉的口哨。 <BR> 何小雨笑了，转过头。 <BR> 刘晓飞骑在自行车上，笑着从花池子后面慢悠悠骑出来。满脸满身的汗，看来是在太阳底下晒了一阵子了。 <BR> “你怎么从那儿出来了？”何小雨就笑。 <BR> “我看你妈走了我才敢出来。”刘晓飞擦把脸上的汗。 <BR> “哟！你怕我妈干吗？”何小雨脸一红，但是随即又正常了，“你又不是不认识她？我妈对你不好吗？” <BR> 刘晓飞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脸也红了。然后他们就看见路过的几个军区机关干部都不由的往这儿瞅。 <BR> “走，上去吧。”小雨就说。机关里面事儿多碎嘴多，这是老毛病了。小雨就是再小毕竟是女孩，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BR> “不了，我……”刘晓飞就笑。 <BR> “都到门口了不上去干吗？”小雨有点纳闷。 <BR> “我就来看看你，我回家了。”刘晓飞就掉转车头要走。 <BR> “哎！”小雨喊。 <BR> 刘晓飞回头笑：“怎么了？” <BR> “你有毛病啊？”何小雨嗔怪——这个语气是有点怪，有点象妈妈说爸爸了，但是又不太象，蛮陌生的。她脸红了。 <BR> “我就是来看看你。”刘晓飞就笑，“看见了我也该回家复习了，我跟我老妈说是出来找你借复习资料的，马上就回去。这都一上午过去了，再不回去她就该怒了。” <BR> “你在这儿等了一上午？！”何小雨的眼睛睁大了。 <BR> 刘晓飞就不好意思的笑笑，汗水哗啦啦的脸绝对是红了：“没专门等，我跟花池子那儿背单词来着。” <BR> 再看他一身的汗湿，小雨就明白了——这个嘎小子真的等了一上午，就为了见自己一面。何小雨的声音严厉起来：“上去！” <BR> 刘晓飞一愣。 <BR> “我叫你跟我上去！”何小雨就说，语气还是严厉的，“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到了我家就大大方方上去，怎么跟作贼似的？还得等我妈走了才敢出来？是不是男子汉啊？” <BR> 刘晓飞是真的愣了，不知道小雨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BR> “你上去不上去？”小雨就问，语气是严厉的。 <BR> 刘晓飞不由自主的就下车了。 <BR> “把自行车放那边，锁好了。”何小雨转身就进了楼道。“走！” <BR> 刘晓飞就跟着。 <BR> 进了家门，就被何小雨按在沙发上，然后就是苏联造电扇开始转，对着他吹，跟直升机要起飞似的，风力也是绝对够威够力的。接着就是冰箱里面的绿豆汤给端出来，何小雨舀了一大碗递给他：“都喝了！” <BR> 刘晓飞赶紧就喝，一下子就凉快到了骨子里面。 <BR> 何小雨站在他的面前，绝对是横眉冷对：“你什么意思啊？！” <BR> “我……”刘晓飞不知道怎么说，支吾起来。 <BR> “你什么啊？这么热的天来了干吗不上来？我妈拿你当外人吗？还是我爸拿你当外人？你说！”何小雨真的是生气了。 <BR> “我怕……” <BR> “怕什么啊你怕？！”何小雨越说越气，“你刘晓飞怕什么啊？！你不是老跟我吹你什么都不怕吗？就你还想做侦察兵？还想做战斗英雄？你怕我妈干吗？我妈说过你一句吗？哪次你来家玩对你不好了？” <BR> “我怕你妈误会……” <BR> “误会什么？”何小雨卡着腰指着他的鼻子，“你说！” <BR> “误会我喜欢你……” <BR> 何小雨的手停在刘晓飞的鼻子前面。 <BR> “快高考了，我不敢跟你说这个。”刘晓飞低低的说。 <BR> “说什么？”何小雨的声音开始发颤。 <BR> 刘晓飞没说话。 <BR> “说啊，说什么？”——在这一点上，何小雨是继承了他爸爸的，就是受不了有什么东西就在自己跟前还瞒着自己，一定要探出个究竟来。 <BR> “我喜欢你……”刘晓飞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 <BR> 何小雨愣了半天。 <BR> 刘晓飞不敢抬头：“我说了，本来不想现在说的，怕影响你。我来，就是想看你一眼。” <BR> “走！你给我走！”何小雨突然发火了，拿起沙发上的靠垫就砸刘晓飞。 <BR> 刘晓飞躲闪着被打了起来：“小雨，不至于这样吧？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行不行？高考完了你再收拾我也来得及……” <BR> “你说什么！”小雨的脸绝对是气绿了。 <BR> “当我没说行不行？”刘晓飞这回是真的服了，小心地说。 <BR> “你当我是什么？！”小雨又拿起靠垫砸过去，“你说喜欢就喜欢？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啊？——我告诉你刘晓飞，从小你就揪我辫子拿蚯蚓装我铅笔盒吓的我直哭这笔帐还没算呢！你居然敢对我说这种话？” <BR> “你，你还记着啊？”刘晓飞躲闪着狼狈不堪。 <BR> “我记着清楚着呢！”何小雨被气哭了，边砸边哭，“你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BR> “你别哭啊，我错了……”刘晓飞真的怕了。 <BR> “你没错，你错什么啊！你刘晓飞永远正确！”何小雨一着急不知道为什么就把妈妈骂爸爸的话骂出来了，还哭的淅沥哗啦的。 <BR>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见何小雨真的哭的很伤心，刘晓飞一把抓住那个靠垫，用力一拉，想抢可是没抢过来，一把给何小雨拽过来了，撞在他的怀里。 <BR> “流氓！臭流氓！”何小雨骂着挥手就抽刘晓飞，被他一把抓住腕子，手就在空中停住了。 <BR> 小雨的脸和他的脸离得很近。 <BR> “你松开我！臭流氓！”小雨骂他。 <BR> 吐气如兰，一下子进入刘晓飞的心肺。 <BR> 何小雨被他看毛了，声音变颤抖了：“我警告你啊刘晓飞，你赶紧松开我！不然我就喊人了！” <BR> “你听我说。”刘晓飞的声音也颤抖了。 <BR> “不听！” <BR> “我喜欢你！”刘晓飞的声音变得坚定。 <BR> 何小雨傻了，就那么看着刘晓飞。 <BR> “真的，我喜欢你。”刘晓飞强调一句。 <BR> 何小雨呆呆的看着他，带着满脸的眼泪。 <BR> “从小我就喜欢你，我揪你辫子就是因为喜欢你，我往你铅笔盒放蚯蚓吓唬你也是因为喜欢你，我……” <BR> “你喜欢我就这样对我啊？”何小雨是真的伤心了，“什么叫就当你没说？你说出来就是说出来怎么还带改口的……”话说到这儿何小雨是真的知道说多了。 <BR> ——现场的攻防关系马上就转变了。 <BR> 何小雨这回是真的被动了。傻子都能听出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何况刘晓飞又不是傻子。——得，自己把自己给出卖了。 <BR> 何小雨傻了，但是刘晓飞活了。 <BR> “小雨。”刘晓飞就说。 <BR> “干吗？”何小雨声音发飘。 <BR> “我喜欢你。”刘晓飞的气息一下子打在何小雨的脸上，带着一股男孩子汗汗的味道。平时女孩们凑在一起就喜欢说男孩臭味十足，踢完球回到教室那个臭味就别提了。 <BR> 但是，谁的话是真心话呢？ <BR> 女孩的心思，只有女孩知道。 <BR> 何小雨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上。 <BR> 她的眼低下了，长长的睫毛落下来——忽闪一下，跟蝴蝶一样。刘晓飞的心也跟着忽闪一下。他抓着何小雨的腕子的手稍微一用力，何小雨就软软的到他的怀里了，闭着眼什么都不说了。 <BR> 只有柔柔的呼吸在他的脖子上翕动，跟毛毛虫一样。 <BR> “我喜欢你。”刘晓飞的声音开始发飘，但是不知道怎么又说出来这一句。 <BR> “真的？” <BR> 刘晓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何小雨是真的这么柔声地问。 <BR> “真，真的。” <BR> “不反悔？”还是那么柔柔的。 <BR> “不反悔。”这回坚定了，心里话有什么不坚定的。 <BR> “一生一世？” <BR> “一生一世。” <BR> 何小雨的叹息一下子很长。 <BR> “坏蛋，为什么到现在才说？”何小雨幽幽的说。 <BR> 刘晓飞的脑子就震了一下。然后他就感觉到脸上被亲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小雨就跳开了。刘晓飞还想过去。 <BR> “不许过来！”何小雨红着脸，呼哧带喘的说。 <BR> “怎么了？小雨？”刘晓飞就愣住了。 <BR> “回家去！”何小雨说。 <BR> 刘晓飞以为自己听错了。 <BR> “回家，好好复习。” <BR> “我……” <BR> “高考完了再说。”何小雨稳定下来自己说。 <BR> 刘晓飞看何小雨半天，看着红晕慢慢的从她的脸上下去了。 <BR> “记住你说过的话。”何小雨幽幽的说，“走吧。” <BR> 刘晓飞只能转身。出门的时候，他回头：“明天……我还能来看你吗？” <BR> 何小雨犹豫了一下。 <BR> “我看你一眼就走。”刘晓飞恳切——不，甚至是有点可怜巴巴地说。 <BR> 何小雨心软了，却摇头：“不行，高考以后再说！回去吧。我要复习了。” <BR> 刘晓飞的心开始跳，但是还是乖乖转身走了。 <BR> 何小雨跑到自己房间的窗户前面，一下子拉开淡蓝色的窗帘。她就看见刘晓飞从楼道里面出来，把自行车骑的跟飞起来一样，还唱着——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BR> 何小雨突然想起来，妈妈对自己说过——爸爸参军的时候，就是唱着这首歌跟妈妈告别的。 <BR> 何小雨的心里一个激灵。 <BR> 这，是轮回吗？ <BR>
知了在军区大院里面无奈地叫着，好像也热得受不了。林秋叶被何小雨从楼道里面推出来一脸无奈：“这马上就高考了我能走吗？” <BR> “妈，爸爸不是病了吗？比我更需要你！”何小雨把她推到三菱吉普车旁，“妈，你去吧！我自己能行。” <BR> “记住啊，不能吃冰糕吃多了！马上就考试了！拉肚子了可不得了！”林秋叶不忘回头说一句。何小雨一把推她上车：“哎呀你烦不烦啊！” <BR> 车开了，林秋叶回头还看见小雨在巴巴望着自己，挥手。她就挥手，眼泪吧嗒就掉下来——作军人的孩子，容易么？ <BR> 何小雨看着吉普车走远了才舒口气，爸爸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一直到车没有影子了，她才转身上楼。 <BR> 一声熟悉的口哨。 <BR> 何小雨笑了，转过头。 <BR> 刘晓飞骑在自行车上，笑着从花池子后面慢悠悠骑出来。满脸满身的汗，看来是在太阳底下晒了一阵子了。 <BR> “你怎么从那儿出来了？”何小雨就笑。 <BR> “我看你妈走了我才敢出来。”刘晓飞擦把脸上的汗。 <BR> “哟！你怕我妈干吗？”何小雨脸一红，但是随即又正常了，“你又不是不认识她？我妈对你不好吗？” <BR> 刘晓飞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脸也红了。然后他们就看见路过的几个军区机关干部都不由的往这儿瞅。 <BR> “走，上去吧。”小雨就说。机关里面事儿多碎嘴多，这是老毛病了。小雨就是再小毕竟是女孩，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BR> “不了，我……”刘晓飞就笑。 <BR> “都到门口了不上去干吗？”小雨有点纳闷。 <BR> “我就来看看你，我回家了。”刘晓飞就掉转车头要走。 <BR> “哎！”小雨喊。 <BR> 刘晓飞回头笑：“怎么了？” <BR> “你有毛病啊？”何小雨嗔怪——这个语气是有点怪，有点象妈妈说爸爸了，但是又不太象，蛮陌生的。她脸红了。 <BR> “我就是来看看你。”刘晓飞就笑，“看见了我也该回家复习了，我跟我老妈说是出来找你借复习资料的，马上就回去。这都一上午过去了，再不回去她就该怒了。” <BR> “你在这儿等了一上午？！”何小雨的眼睛睁大了。 <BR> 刘晓飞就不好意思的笑笑，汗水哗啦啦的脸绝对是红了：“没专门等，我跟花池子那儿背单词来着。” <BR> 再看他一身的汗湿，小雨就明白了——这个嘎小子真的等了一上午，就为了见自己一面。何小雨的声音严厉起来：“上去！” <BR> 刘晓飞一愣。 <BR> “我叫你跟我上去！”何小雨就说，语气还是严厉的，“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到了我家就大大方方上去，怎么跟作贼似的？还得等我妈走了才敢出来？是不是男子汉啊？” <BR> 刘晓飞是真的愣了，不知道小雨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BR> “你上去不上去？”小雨就问，语气是严厉的。 <BR> 刘晓飞不由自主的就下车了。 <BR> “把自行车放那边，锁好了。”何小雨转身就进了楼道。“走！” <BR> 刘晓飞就跟着。 <BR> 进了家门，就被何小雨按在沙发上，然后就是苏联造电扇开始转，对着他吹，跟直升机要起飞似的，风力也是绝对够威够力的。接着就是冰箱里面的绿豆汤给端出来，何小雨舀了一大碗递给他：“都喝了！” <BR> 刘晓飞赶紧就喝，一下子就凉快到了骨子里面。 <BR> 何小雨站在他的面前，绝对是横眉冷对：“你什么意思啊？！” <BR> “我……”刘晓飞不知道怎么说，支吾起来。 <BR> “你什么啊？这么热的天来了干吗不上来？我妈拿你当外人吗？还是我爸拿你当外人？你说！”何小雨真的是生气了。 <BR> “我怕……” <BR> “怕什么啊你怕？！”何小雨越说越气，“你刘晓飞怕什么啊？！你不是老跟我吹你什么都不怕吗？就你还想做侦察兵？还想做战斗英雄？你怕我妈干吗？我妈说过你一句吗？哪次你来家玩对你不好了？” <BR> “我怕你妈误会……” <BR> “误会什么？”何小雨卡着腰指着他的鼻子，“你说！” <BR> “误会我喜欢你……” <BR> 何小雨的手停在刘晓飞的鼻子前面。 <BR> “快高考了，我不敢跟你说这个。”刘晓飞低低的说。 <BR> “说什么？”何小雨的声音开始发颤。 <BR> 刘晓飞没说话。 <BR> “说啊，说什么？”——在这一点上，何小雨是继承了他爸爸的，就是受不了有什么东西就在自己跟前还瞒着自己，一定要探出个究竟来。 <BR> “我喜欢你……”刘晓飞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 <BR> 何小雨愣了半天。 <BR> 刘晓飞不敢抬头：“我说了，本来不想现在说的，怕影响你。我来，就是想看你一眼。” <BR> “走！你给我走！”何小雨突然发火了，拿起沙发上的靠垫就砸刘晓飞。 <BR> 刘晓飞躲闪着被打了起来：“小雨，不至于这样吧？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行不行？高考完了你再收拾我也来得及……” <BR> “你说什么！”小雨的脸绝对是气绿了。 <BR> “当我没说行不行？”刘晓飞这回是真的服了，小心地说。 <BR> “你当我是什么？！”小雨又拿起靠垫砸过去，“你说喜欢就喜欢？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啊？——我告诉你刘晓飞，从小你就揪我辫子拿蚯蚓装我铅笔盒吓的我直哭这笔帐还没算呢！你居然敢对我说这种话？” <BR> “你，你还记着啊？”刘晓飞躲闪着狼狈不堪。 <BR> “我记着清楚着呢！”何小雨被气哭了，边砸边哭，“你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BR> “你别哭啊，我错了……”刘晓飞真的怕了。 <BR> “你没错，你错什么啊！你刘晓飞永远正确！”何小雨一着急不知道为什么就把妈妈骂爸爸的话骂出来了，还哭的淅沥哗啦的。 <BR>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见何小雨真的哭的很伤心，刘晓飞一把抓住那个靠垫，用力一拉，想抢可是没抢过来，一把给何小雨拽过来了，撞在他的怀里。 <BR> “流氓！臭流氓！”何小雨骂着挥手就抽刘晓飞，被他一把抓住腕子，手就在空中停住了。 <BR> 小雨的脸和他的脸离得很近。 <BR> “你松开我！臭流氓！”小雨骂他。 <BR> 吐气如兰，一下子进入刘晓飞的心肺。 <BR> 何小雨被他看毛了，声音变颤抖了：“我警告你啊刘晓飞，你赶紧松开我！不然我就喊人了！” <BR> “你听我说。”刘晓飞的声音也颤抖了。 <BR> “不听！” <BR> “我喜欢你！”刘晓飞的声音变得坚定。 <BR> 何小雨傻了，就那么看着刘晓飞。 <BR> “真的，我喜欢你。”刘晓飞强调一句。 <BR> 何小雨呆呆的看着他，带着满脸的眼泪。 <BR> “从小我就喜欢你，我揪你辫子就是因为喜欢你，我往你铅笔盒放蚯蚓吓唬你也是因为喜欢你，我……” <BR> “你喜欢我就这样对我啊？”何小雨是真的伤心了，“什么叫就当你没说？你说出来就是说出来怎么还带改口的……”话说到这儿何小雨是真的知道说多了。 <BR> ——现场的攻防关系马上就转变了。 <BR> 何小雨这回是真的被动了。傻子都能听出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何况刘晓飞又不是傻子。——得，自己把自己给出卖了。 <BR> 何小雨傻了，但是刘晓飞活了。 <BR> “小雨。”刘晓飞就说。 <BR> “干吗？”何小雨声音发飘。 <BR> “我喜欢你。”刘晓飞的气息一下子打在何小雨的脸上，带着一股男孩子汗汗的味道。平时女孩们凑在一起就喜欢说男孩臭味十足，踢完球回到教室那个臭味就别提了。 <BR> 但是，谁的话是真心话呢？ <BR> 女孩的心思，只有女孩知道。 <BR> 何小雨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上。 <BR> 她的眼低下了，长长的睫毛落下来——忽闪一下，跟蝴蝶一样。刘晓飞的心也跟着忽闪一下。他抓着何小雨的腕子的手稍微一用力，何小雨就软软的到他的怀里了，闭着眼什么都不说了。 <BR> 只有柔柔的呼吸在他的脖子上翕动，跟毛毛虫一样。 <BR> “我喜欢你。”刘晓飞的声音开始发飘，但是不知道怎么又说出来这一句。 <BR> “真的？” <BR> 刘晓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何小雨是真的这么柔声地问。 <BR> “真，真的。” <BR> “不反悔？”还是那么柔柔的。 <BR> “不反悔。”这回坚定了，心里话有什么不坚定的。 <BR> “一生一世？” <BR> “一生一世。” <BR> 何小雨的叹息一下子很长。 <BR> “坏蛋，为什么到现在才说？”何小雨幽幽的说。 <BR> 刘晓飞的脑子就震了一下。然后他就感觉到脸上被亲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小雨就跳开了。刘晓飞还想过去。 <BR> “不许过来！”何小雨红着脸，呼哧带喘的说。 <BR> “怎么了？小雨？”刘晓飞就愣住了。 <BR> “回家去！”何小雨说。 <BR> 刘晓飞以为自己听错了。 <BR> “回家，好好复习。” <BR> “我……” <BR> “高考完了再说。”何小雨稳定下来自己说。 <BR> 刘晓飞看何小雨半天，看着红晕慢慢的从她的脸上下去了。 <BR> “记住你说过的话。”何小雨幽幽的说，“走吧。” <BR> 刘晓飞只能转身。出门的时候，他回头：“明天……我还能来看你吗？” <BR> 何小雨犹豫了一下。 <BR> “我看你一眼就走。”刘晓飞恳切——不，甚至是有点可怜巴巴地说。 <BR> 何小雨心软了，却摇头：“不行，高考以后再说！回去吧。我要复习了。” <BR> 刘晓飞的心开始跳，但是还是乖乖转身走了。 <BR> 何小雨跑到自己房间的窗户前面，一下子拉开淡蓝色的窗帘。她就看见刘晓飞从楼道里面出来，把自行车骑的跟飞起来一样，还唱着——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BR> 何小雨突然想起来，妈妈对自己说过——爸爸参军的时候，就是唱着这首歌跟妈妈告别的。 <BR> 何小雨的心里一个激灵。 <BR> 这，是轮回吗？ <BR>
林秋叶哭得很伤心：“女大不中留，可这也太快了吧……” <BR> “杀——” <BR> 刘晓飞在倾盆大雨当中浑身都是雨水和泥水，右手准确地锁住对面张雷的喉咙脚下一绊。张雷仰面栽倒，刘晓飞举掌高喊着劈下去，动作在张雷喉咙上方嘎然而止。 <BR> 张雷笑着看着脸红脖子粗呼哧喘气的刘晓飞：“动作不够果断。” <BR> “起立！”站在队列尽头冷眼看着他们的队长高喊。 <BR> 学员们敏捷从泥潭子里面起身，重新站成面对面的两排。张雷看着面前的刘晓飞脸上带着笑意，刘晓飞则怒视着他。 <BR> “开始！” <BR> “杀——” <BR> 张雷从嗓子眼里面爆发出来，与此同时右手已经跟风一样锁住刘晓飞的脖子脚下一个绊子。刘晓飞猝然倒地，真的被摔着了。张雷的右掌带着风声，在他的喉咙上面也是嘎然而止。 <BR> “你是比我狠。”刘晓飞脸上浮现笑意。 <BR> “稳、准、狠！——格斗的要诀！”张雷笑着说。 <BR> “报告！”一个战士跑过来敬礼，“队长，17队刘晓飞电话！……是军区总机转来的，说是他的亲戚。” <BR> “知道了！”队长还礼转向队列，“刘晓飞！” <BR> “到！”刘晓飞从泥地爬起来满脸都是冤枉。 <BR> “我不管你亲戚在军区什么位置，以后训练时间不许来电话！”队长怒吼，“滚过去接电话，然后滚回来100个俯卧撑！” <BR> “是！”刘晓飞郁闷地回答，心想我什么时候在军区有亲戚了？他也不敢多说，急忙跟着警通连的战士跑步过去接电话。泥手在屋檐下的雨水呼啦拉涮涮，他就进了办公室拿起电话：“喂，我是刘晓飞。请问哪位？” <BR> “晓飞啊，是你林阿姨……”林秋叶抽泣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BR> 刘晓飞一蒙：“阿，阿姨？！您找我？” <BR> “对，我找你。”林秋叶压抑着哭声，“小雨病了！” <BR> “啊？！”刘晓飞马上急了，“什么病？！严重吗？！她怎么样了？” <BR> “阿姨没法跟你说，不严重你别担心。”林秋叶说，“她现在在军区总医院，妇产科病房103。明天周末，你能来看看她吗？她一直惦记你。” <BR> “妇产科？”刘晓飞头大了。 <BR> “对，103。”林秋叶哭着挂了电话。 <BR> 刘晓飞跑回训练场，队列已经散了都在屋檐下避雨脱下衣服拧。他也没犹豫，就在泥潭子里面前倒开始做俯卧撑。 <BR> “八十七……”刘晓飞脸红脖子粗起来，看见有人蹲在旁边。 <BR> 张雷看他：“我说，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你这么卖命，队长早找地方抽烟去了！歇会歇会！” <BR> 刘晓飞一下子栽在泥潭子里面，脸周围的泥潭子开始冒泡。好一会他才疲惫地转过身，让雨水冲刷自己的脸抹了一把。 <BR> “怎么了，家里出事了？”张雷问。 <BR> “张雷，我问你个问题——亲嘴能怀孕吗？”刘晓飞突然问。 <BR> 张雷一愣，噗哧喷了：“操！看你小子挺老实的，怎么问这个？” <BR> “我女朋友住院了，妇产科。”刘晓飞很纳闷，“我跟她没那什么啊……” <BR> “没哪什么啊？”张雷起身踢他一脚，“买点红枣去看看她吧，女人住妇产科不一定都是怀孕。这你都不懂？” <BR> “那是怎么回事？”刘晓飞看他。 <BR> 张雷卡着腰：“我说你真不懂假不懂啊？你女朋友不是在军医大学吗？军校所有专业入学都有三个月强化军事训练，她肯定是不适应。没事，我们空降军女子跳伞队跟我们侦察大队是隔壁，每年来新兵都有这种情况。” <BR> “什么情况啊？”刘晓飞不明白。 <BR> “操！还得我给你上课！”张雷无奈了，蹲下在刘晓飞耳边低语了几句。 <BR> “什么是月经不调啊？”刘晓飞看他。 <BR> “我操！”张雷痛心疾首，在想怎么解释，偏头一看就指着走过来的队长：“队长来了，你问他吧他什么都懂！” <BR> 刘晓飞爬起来就跑向队长，张雷急了：“我操！你真去啊？！回来回来……哎哟我的妈呀真去了？没我什么事儿啊我冤枉！”他起身兔子一样跑进在屋檐下拧衣服的学员中间。 <BR> “报告队长！”刘晓飞敬礼声音掷地有声，“我有问题想请教您！” <BR> “讲。”队长在雨中背着手很严肃。 <BR> 刘晓飞还是那么大声音：“请问队长，什么是月经不调？” <BR> 队长一愣，学员们也都傻了。张雷一脸苦笑恨不得撞墙，躲到人群后面不敢露头。 <BR> 队长仔细看刘晓飞，看他很严肃一脸求知欲望。队长傻了半天背着手咳嗽两声：“哦，你这个问题问的好啊！月经不调，我得先告诉你什么是月经才能告诉你什么是不调……” <BR> 军用救护车停在军区总医院门口，刘晓飞和张雷下来。陆院医务所长在车上冲他们挥挥手：“张雷，我回家看看啊！下午五点我在门口等你们，别给误了！” <BR> “误不了，马叔叔！”张雷摆摆手，“伞兵的时间观念是最强的，你比我清楚！” <BR> “臭小子，电话里面替我问你爸爸好啊！”所长笑笑，司机开车走了。 <BR> “你这么有本事啊，医务所长听你调遣？”刘晓飞看着远去的救护车还没反应过来。 <BR> “我老子的老部下，当年是我老子把他从连队卫生员送到军医大学进修的的，不然早回农村当赤脚医生了。这点面子他是肯定给的。”张雷说着从兜里拿出墨镜戴上，“怎么样，帅不帅？” <BR> “你戴墨镜干吗啊？”刘晓飞纳闷。 <BR> “来女兵成灾的军区总医院，怎么能不戴墨镜呢？”张雷一脸坏笑，“咱就得特别点才能引起女兵注意！” <BR> “你小子花花肠子真不少。”刘晓飞苦笑进去，“要不我能被你给整了？” <BR> “我没故意整你啊，你非要去找队长问的！”张雷追着他走，“我让你丢丑一次，现在让你来看女朋友。扯平了吧？以后这事儿别提了！” <BR> 两个红牌学员就这么一路打听着晃进了妇产科的住院区。进了妇产科住院区才觉得傻眼了，来来往往的都是女干部和女兵，病人也都是女性，年龄就不一定了。换了谁谁都傻眼，何况是两个军校一年级的毛孩子？他们精黑消瘦的脸、绿色的军装和红色的肩章再加上张雷戴着一幅大墨镜，在这里很打眼，一进走廊就被很多双眼睛注意到了。 <BR> 妇产科的住院区走进两个20还没出头的男学员，是一种比较少见的风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手足无措，正在巡视病房的方子君看见了走过来没好气地：“找谁啊？走错了吧？” <BR> “没，没错。”刘晓飞都有点结巴了，“我来看人。” <BR> “看谁啊？登记了没有就进来？这儿是妇产科！”方子君就插着兜说，“出去，看清楚再进来！” <BR> 刘晓飞和张雷就给噎在那儿了，半天说不出来话。 <BR> 病房里面，何小雨正在跟一个女兵病人学打毛线手套，听见楼道里面的声音就下意识地站起来。 <BR> 毛线球子骨碌碌地滚到地下。 <BR> “怎么了？小雨？”那个年纪比她大些的女兵就问。 <BR> “他来了！”何小雨拔腿就出去，毛线缠在她的腿上，她也顾不上了，径直往外跑。 <BR> “小雨小雨！线！” <BR> 这时候何小雨哪儿还顾的上什么线不线的啊？带着线就往外跑啊。 <BR> 红色的细细的毛线就那么一直拖在她的脚下。于是在楼道里面就出现一个穿着宽松的病号服的短发女孩在跑，她的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红色的毛线。 <BR> 红红的细细的毛线。 <BR> 一直到她跑到变傻了的刘晓飞面前，那条毛线还拖在她的身后。 <BR> 刘晓飞看着脸红扑扑的小雨，长大嘴说不出话了。 <BR> 小雨看了他半天，然后就伸手掐刘晓飞：“死人！你还知道来看我啊？！” <BR> 刘晓飞哎哟叫了一声。 <BR> 张雷就乐了，对方子君说：“同志，我们没走错地方吧？” <BR> 方子君就噗哧一下子乐了：“早说你们找我们小雨啊！你们哪个是刘晓飞？” <BR> “我不是啊，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张雷开玩笑说，“看还看不出来吗？” <BR> “就你那样也不能是我们小雨的男朋友啊！跟楼道里面还戴墨镜跟流氓似的！”方子君就笑，转向刘晓飞：“你是刘晓飞吧？” <BR> 被掐得龇牙咧嘴的刘晓飞赶紧点头：“对，是我。” <BR> “我是小雨的姐姐——我受阿姨之命专门来审查你！”她调皮地眨眨眼。 <BR> 刘晓飞就紧张了，姐姐？小雨什么时候有了个姐姐呢？ <BR> “这是我亲姐姐！”何小雨抱住方子君，“还不赶紧叫姐？” <BR> “姐……”刘晓飞硬着头皮喊。 <BR> “得了，不难为你了——我叫方子君，你叫我子君姐就可以了。”方子君乐不可支，“小雨的父母是我的干爹干妈。” <BR> “我是张雷。”张雷笑着伸出手。“陆院侦察系学员，晓飞的同学，也是他的下铺。” <BR> “切！”方子君笑着白他一眼，“一个红牌，人不大，倒惦记着跟军医院多认识几个人了？” <BR> 张雷就笑，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地：“人之常情吗，我在部队的时候就惦记着往军医院跑。——不过这次我可是陪晓飞来的啊！” <BR> “看出来了！老油子了！”方子君调侃地说，随即大方地伸出手，“方子君，军区总医院妇产科大夫。” <BR> “都别傻站着了，找个地方坐下说话吧？”何小雨就眨眨眼，拉住刘晓飞的手。 <BR> “这个医院有什么地方坐的？”方子君就说，“要不，这样……”她小声对何小雨耳语几句，何小雨就狂点头：“好啊好啊！跟这儿呆着早把我憋坏了！我这就去！” <BR> “赶紧啊！”方子君一拍她，“我的便装在办公室的衣柜里面，你随便穿吧——别让主任看见啊！” <BR> “知道了！别忘了，我是‘狼牙’特种侦察大队大队长的女儿！”何小雨甩下来一句，掉头跑了。 <BR> “她是何志军的女儿？！”张雷吃了一惊。 <BR> “是啊，怎么了？”方子君就笑，“晓飞没有告诉你吗？” <BR> “没好意思多说。”刘晓飞摸摸脑袋，“就告诉他我是去看我女朋友。” <BR> “没事——原来是名将之后。”张雷感叹一句。 <BR> “我干爹这么有名啊？”方子君有点诧异。 <BR> 戴着墨镜的张雷不说话，拿出自己的钱包，打开来，在应该放女孩相片的地方，是一张两个人的合影——中间是侦察大队时代的何志军，戴着蒙着迷彩布的钢盔，眼中露出一股鸟气。照片上有硝烟和已经褪色的血迹，旁边是个年轻的穿着迷彩服的战士，与张雷绝对酷似。 <BR> 方子君一愣，脸一下子白了。 <BR> 刘晓飞倒没有觉得奇怪，他早就见过。没有告诉张雷自己的女友是何志军的女儿，确实是因为不好意思。 <BR> “1986年，我们空降军抽调了40个最好的侦察兵组成‘飞鹰’侦察队到前线轮战，在一次行动当中我哥哥为了掩护队友在丛林当中负伤昏迷。是他带着自己的陆军‘狼牙’侦察队杀入重围，救出我哥哥的……” <BR> 张雷摘下墨镜淡淡地说。 <BR> “他是我的偶像——侦察兵的军神。” <BR> 方子君看着他那张酷似他哥哥的脸上一下子浮现出严肃和庄重，看着那双眼睛里面燃烧的青春的火焰，脸色越来越白。 <BR> “你叫张雷？那你哥哥叫什么？”方子君问，她的脸色全白了。 <BR> “……他叫张云，后来的一次行动中牺牲了。”张雷没有注意，合上钱包。 <BR> 方子君无语，张着嘴没有任何声音，脸色真的是煞白。 <BR> “我一直就想见到他，能够在他的部队服役，将是我一生的光荣。”张雷说完，严肃的表情没有了。他看着不说话的刘晓飞和方子君，笑了：“别误会啊！不让你们给我走后门，我还用不着——我相信我自己。” <BR> “我也相信你。”方子君突然很激动地脱口而出。 <BR> 于是都愣了一下，包括她自己。 <BR>方子君长发披肩，换了蓝色的毛衣和白色的牛仔裤从医院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张雷还真愣了一下子。刘晓飞是真的没有注意，他还在等着何小雨混出来。换了便装的方子君一下子就不是穿着外面套着白大褂的绿军装那样严肃的女干部的感觉了——当时看不见军衔，但是张雷估计起码是中尉或者是文职副连。从外表上看她好像比张雷和刘晓飞还要年轻，活象一个艺术学院的大学低年级学生。 <BR> 她看见张雷，愣了一下稳定自己，接着走到两个傻不拉几的学员面前：“怎么了？傻了？” <BR> 刘晓飞笑笑，他心思不在这儿。倒是张雷啊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跟这儿看倾国倾城呢。” <BR> 方子君装傻，声音却有些发飘：“谁啊？指给我看看？” <BR> “就在我跟前站着呢。”张雷打哈哈。 <BR> “你怎么跟你哥哥一样贫啊……”方子君的脸一红，但是随即又白了。 <BR> “你认识我哥哥？”张雷一怔。 <BR> 方子君意识到自己是真说多了，急忙追回来：“在前线见过一次，他那时候受伤住在我们野战医院。不熟悉……” <BR> 张雷想想，没说什么。这个也很正常，女医护人员上过前线的各个军医院都有一大批。虽然前线的部队很多，但是见过一两次也是很正常的。 <BR> 方子君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BR> 刘晓飞看见何小雨穿着深蓝色牛仔裤和米色的毛衣从医院里面连蹦带跳出来，急忙喊：“小心点！你月经走了啊？” <BR> 何小雨就瞪眼，跑到跟前就掐他：“你个死东西，就怕别人不知道是吧？！” <BR> 刘晓飞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BR> “走吧。”一直沉默的方子君说话了，“今天我请客，给你们改善伙食。去吃涮羊肉还是什么，你们说了算。” <BR> “我来吧，哪儿能让你请呢？”刘晓飞赶紧说——他是真的有这个底气的，虽然老爸交代老妈好多次，进了军校就让孩子好好锻炼，军队全都管了，不能再给孩子钱了，但是老妈还是悄悄给他塞了不少钱的。 <BR> “还是我来吧。”张雷也觉得让女士请客不合适。 <BR> “得了吧，你们三个小红牌，请我啊？”方子君笑道，“现在什么都涨价，就是军校的津贴不涨。我还不知道你们在军校多清苦吗？走吧。” <BR> 就都不争了，知道这就关系到女干部的面子问题了——想想也是，堂堂的一个女干部，还是小雨的干姐，怎么好意思让两个小红牌学员请客呢？最后讨论的结果是吃涮羊肉，四个人就走向另外一条街上的涮羊肉馆子。 <BR> 刘晓飞自然和何小雨连蹦带跳的嘻嘻哈哈的走在前面，张雷就和方子君慢慢在后面溜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无言了，一直都在沉默。过了好一会，张雷才开口：“你是什么时候上前线的？” <BR> “85年到88年，最后一批撤回来的野战医院。”方子君淡淡地说，“我没上过卫校，在前线提干的。回来自修的省医专的妇产科大专。” <BR> “三年啊。”张雷肃然起敬。 <BR> 方子君淡淡一笑：“不算什么，都过去了。” <BR> “我本来也有机会，但是我哥哥牺牲了以后，我妈妈死活都不让我参军。”张雷说，“那你是84年兵？” <BR> “85年。”方子君说，“我爸爸和何叔叔是战友，就这么认了我这个干女儿。” <BR> “你爸爸也是侦察大队的？”张雷的眼睛一亮。 <BR> “是……”方子君的眼睛黯淡下来。 <BR> 张雷又不是傻子，赶紧不问了。 <BR> 四个人，两个精瘦男孩穿着红牌的军装，两个漂亮女孩穿着时尚的女装，在街上走真的是蛮显眼的——尤其是两个女孩都是高挑漂亮的，就更打眼了。还真的就有人吹口哨说怪话。张雷和刘晓飞看过去，是一群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小混混。 <BR> “别搭理他们，走吧。“方子君赶紧说。 <BR> “行了，你就别闹事了！”何小雨也拉住跃跃欲试的刘晓飞，她知道这个臭小子是个天生就好打架的主儿。 <BR> 两个军校生就压着自己的怒火跟着两个女孩走。 <BR> 口哨声却越来越响了，还有不堪入目的喊声。“俩兵哥哥，把美女留下吧！”“就是，我们弟兄也体验一把兵哥的感觉！”“这俩妹子真水灵啊！”“要个儿有个儿要脸蛋有脸蛋要屁股有屁股啊！”…… <BR> 刘晓飞一下子就忍不住了，转头冲那几个小混混喊：“说什么呢你们？！找死啊？！” <BR> “晓飞！你能不能不闹事？！”何小雨赶紧拉住他。 <BR> “哟，练练怎么着？”那几个小混混继续出言不逊，居然还围了过来。张雷不说话，慢慢摘下自己的军帽，递给方子君：“帮我拿一下。” <BR> 方子君急忙问：“你想干吗啊？！别胡来，这块有纠察的！” <BR> 张雷又脱下了自己的上衣，笑着塞给方子君：“我现在没有穿军装吧？” <BR> 他冲刘晓飞使个眼色，刘晓飞会意，也摘下自己的军帽，脱下自己的上衣。方子君和何小雨一人抱着一堆军帽军装，都傻眼了。 <BR> “你左翼，我右翼。”张雷低声说着看着逼过来包围他们的七八个小混混。 <BR> 刘晓飞站好位置，两个小伙子都是握拳在手分腿跨立。 <BR> “你们去那个饭馆等我们。”张雷不回头，对两个女孩说。 <BR> “我说刘晓飞！”何小雨怒了，“你是不是不打架就安生啊？！我告诉你啊，你要是闹事我就真和你急！” <BR> 方子君一拉她：“算了，跟侦察兵说这个是没用的。咱们赶紧去吧。” <BR> 她拉着何小雨走，临走又转头：“记住馆子的地址啊！还有，纠察来了千万别说自己是哪个单位的，赶紧跑！机灵点儿！” <BR> 张雷侧过脸回头笑笑。 <BR> 方子君这回傻了——侧面，太象了！ <BR> 但是现在不是傻眼的时候，就赶紧拉着小雨走了。虽然自己的心里还在一阵阵的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的疼着。 <BR> 那边已经动手了。 <BR> 当然没有什么悬念可言，两个陆院侦察系的学员对付几个小混混真的是太浪费资源了，几下子就给撂到了。 <BR> “给我记住啊！以后别跟这儿胡撒野！”刘晓飞一下子踢在一个家伙的屁股上，“滚蛋！” <BR> 张雷一拉晓飞：“撤！” <BR> 晓飞一抬头，俩纠察正在远处冲这边跑过来。于是他们俩就嗖嗖嗖撒丫子，后面纠察就嗖嗖嗖追。当然是追不上的，跑了没多远纠察就给甩后面了。两个小伙子跑的很带劲，拐了几条街就径直跑向那个约好的饭馆。路上很多人看他们觉得有毛病，好好的跑什么？——不过精力过剩的一种表现而已。 <BR>
耿辉从军区回来急忙走进大队值班室，对着正在看演习预案的何志军很严肃：“大队长，有个不好的消息——陈勇的提干报告在最后一项审查被打下来了！” <BR> “什么？”何志军一下子站起来，“说，怎么回事？哪儿不合格了？” <BR> “没任何不合格的地方——名字打字员打错了！”耿辉把材料给他，“陈勇——勇敢的‘勇’，给打成了‘泉涌’的‘涌’！自己看看吧！” <BR> “名字错了，改回来不完了吗？”何志军纳闷。 <BR> “——如果想改，当然给你改了！”耿辉说，“但是人家根本不想改！我从侧面了解了一下，别的直属队有个军区哪个部长的亲戚和陈勇争这个名额。正觉得找不到你的漏洞呢，你自己把名字打错了！” <BR> “现在呢？”何志军急了，“命令下来没有？” <BR> “命令已经下来了！”耿辉说，“陈勇落选了！” <BR> 何志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黑脸涨红了：“这不是胡闹吗？陈勇的素质在提干候选里面还用多说吗？多少个军功章啊？！不行，我要去军区！让司机给我备车！” <BR> “你去军区有什么用？”耿辉拉住他，“现在命令已经下来了，找谁也没有用！你就是找老军长，他也管不了这种小兵提干的淡事儿啊！” <BR> 何志军牙关咯咯响：“那你说怎么办？！” <BR> 耿辉想想，说：“还记得小涛么？” <BR> “记得，就是那个从前线侦察大队被首长调走的小涛吧？南拳世家，手枪好手。”耿辉说，“你问他干什么？” <BR> “他现在是军区司令的警卫参谋，在军区人头比较熟悉。”耿辉着重强调，“他的老婆，是军区干部部门首长的女儿。” <BR> 何志军眼睛一亮：“你怎么不早说？！” <BR> “我怕你不愿意走关系……” <BR> “妈拉个巴子的火烧眉毛了，这关系得走！”何志军吼道，“马上给我要通那个狗日的小涛的电话！” <BR> 耿辉拿出电话本去要电话：“军区总机，要5688。”电话一下就通了，他把电话递给何志军。 <BR> “喂？哪位？”是小涛，虽然过去几年了，但是还是那个鸟样子，还是那个鸟声音。 <BR> “妈拉个巴子你说我是谁？！”何志军笑骂。 <BR> “何……”对面激动了，“何大队长！” <BR> “大队长，我，我真的没想到会是你……”对面的声音开始嘶哑了，“你还好吧？我一直惦记着去看你，但是一直就没有时间……” <BR> 何志军的笑容逐渐凝固在黑脸上。他感到悲凉——是的，怎么能不悲凉——他何志军也开始卖自己的老脸了？！他张着嘴呆了半天，才说：“小涛，有这么个事儿，你看你能不能办？” <BR> “您说，大队长！您交代的事情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小涛很激动。 <BR> “有个兵，要提干出了点问题……” <BR> “行了，您别说了。”小涛利索地说，“您派人把他的材料给我拿来，明天下午下班以前命令就电传到您办公桌上。” <BR> 就这么解决了？何志军拿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战士的提干，一生的前途，就这么被一个首长的警卫参谋解决了？这么简单？怎么会这么简单呢？ <BR> 他拿着电话非常悲凉，电话里面还在说：“大队长，这样好了。明天下午我亲自开车给您把命令送去，我也有好几年没见您了。我这专门给您准备了一瓶茅台，好几年都没动过就等着和您喝……” <BR> 耿辉看着发傻的何志军苦笑，拿过电话：“小涛，我耿辉。” <BR> “指导员好！”小涛还是很利索。 <BR> “事情办了就可以了，大队刚刚开创事情很多，下次我去军区办事的时候再找你喝酒吧。”耿辉笑着打圆场。 <BR> “是！”小涛很高兴地答应，“指导员，您和大队长一定要一起来啊！我等了多少年了，你们下来以后我这事情也多应酬也多一直就没机会去看你们……” <BR> 何志军已经慢慢走到大队部门口，看着训练场上的战士们发呆。战士们都在往车上装东西，准备参加军区组织的91惊雷演习。 <BR> 耿辉走出来站在何志军身后，脸上也没笑容小心翼翼：“大队长，现在不是战争时期，和平环境的事情你没法说。” <BR> 何志军不说话，只是慢慢地走。 <BR> 耿辉看着他孤独的背影，什么都说不出来。 <BR> 何志军看着熟悉的军营，却看出一种陌生的味道。奇怪？怎么会觉得陌生呢？自己从小就在军营长大的啊？怎么就不一样了呢？到底哪里变化了呢？ <BR> 代理排长陈勇正在指挥战士们把物资装车，突然一声闷雷当空炸开：“陈勇！” <BR> “到！”陈勇转身立正，看见是大队长立即飞速跑去。 <BR> “你给我听着——这个兵你要不给我好好当，你就给我枪吃了！”何志军怒吼。 <BR> “是！”陈勇敬礼，他不明白大队长怎么了——我怎么不好好当了？ <BR> 何志军独自走了，陈勇也不敢追看着大队长的背影。耿辉走过来看着陈勇，苦涩地一笑：“他没事，你回去带你的排。好好干，他对你很有期望。” <BR> “是！”陈勇给政委敬礼，转身去指挥战士装车了。 <BR> 耿辉看着何志军孤独的背影走在各种训练设施之间，只能无奈地叹息
夜老虎团侦察连一排排长肖乐少尉以为自己一定看错了，这完全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拼命揉揉自己的眼睛，再贴到高倍望远镜上去看才知道不是做梦——三架属于蓝军的米171运输直升机以泰山压顶之势从高空扑下来，径直扑向落日余晖当中的红军A集团军A师指挥部。 <BR> 肖乐丢掉望远镜高喊：“紧急集合——” <BR> 他的老战友陈勇少尉此时此刻已经一把拉开了米171直升机的舱门，如同闪电一般掠过瞠目结舌的正在开饭的A师官兵眼前。特战队员们从两架直升机上鱼贯跃出，手中的步枪在空中的时候就已经喷出烈焰。 <BR> 枪声打破了演习开始数天以来A师无战事的宁静，正在纳闷为什么按照演习预案应该与自己接火的蓝军部队却始终不在预定位置的A师指挥官们找到了答案。蓝军特战队员们在A师指挥部大开杀戒，如同进入无人之境。 <BR> 正是黄昏，吃饭的时间，A师指挥部的军官居多，大多数都没有携带武器。警通连也没有预料到蓝军会突袭自己的指挥部，就是带着枪也没有空包弹——那个时候反复强调的是安全第一，空包弹也是会伤人的，所以按照常规演习不会上战场的警通连就没有配备空包弹。 <BR> 与此同时，隐藏起来的蓝军陆空部队发起了黄昏攻势。本来就对A集团军憋了一口气的军区乙级部队这回找到了发泄的机会，如同蓝色的尖刀一下子就撕裂了A集团军的第一道防线并且向纵深发展。 <BR> 在一片惊慌中火力掩护小组已经把几十颗发烟手榴弹扔进了不同的帐篷，突击小组已经冲入了师部指挥帐篷，第二突击小组紧随其后，占据了通讯帐篷并且破坏了发电车。 <BR> “有一架直升机是给我们准备的。”A师师长悲哀地对自己的军官们说。 <BR> 突击队长陈勇把手中的步枪背好敬礼：“首长，对不起。我是执行命令。” <BR> “不必解释，作为曾经参战的军人，这是我不该有的失职。”A师师长苦笑，丢掉自己手中的红蓝铅笔第一个走出了大帐篷，“走吧，我们被自己培养出来的战斗英雄俘虏了。” <BR> “一班长！”陈勇高喊。 <BR> “到！”田大牛趋前一步回答。 <BR> “领他们上飞机，注意态度——这些都是我的老首长！”陈勇黑着脸命令。 <BR> 肖乐带着自己的侦察排开着三轮摩托架着机枪直接从夜老虎团团部杀到师部外面，他看见自己的师首长们在蓝军特战队员的押解下走向直升机就眼睛红了，再一看带队的少尉居然是陈勇！ <BR> “陈勇，你不要欺人太甚！”肖乐从三轮摩托的挎斗上跳下来高叫着举着轻机枪哒哒哒哒射击，身后的侦察兵们跟着排长下车跟着就冲入指挥部的帐篷群。 <BR> “是我的老战友。”陈勇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这笑容稍纵即逝：“给我打！” <BR> 蓝军特战队员和红军侦察兵直接冲到了一起，这时候空包弹就不能用了都是抡着步枪开打。擒拿格斗街头斗殴什么招数都拿出来了，一个要抢首长一个不让抢，都是打红了眼。 <BR> 陈勇没什么更多说的，带着突击小组押解A师首长们走向直升机。肖乐眼看首长们就要上飞机了，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喊：“手榴弹！” <BR> 侦察兵们都掏出了自己身上的手榴弹，随着肖乐的命令直接就群扔向师首长们。陈勇脸色一变一个滚翻倒下，眼看着二十多枚黑不溜秋的滋滋冒烟的手榴弹就飞过来了咣咣咣直接落在师首长们身前身后。 <BR> 砰砰砰砰全炸开了，只是没有弹片飞舞只有黄烟升腾。 <BR> 按照演习规则，师首长们和押解的陈勇等特种兵全部阵亡。陈勇苦笑着爬起来，看着更多的红军警通连官兵举着工兵锹棍子什么的从四面八方涌来。蓝军特战队员们被打散了，有的上了仓惶离去的直升机有的被按住了也有的跑出了战团蹭蹭蹭跑了。三架直升机都逃了，地面上只是留下陈勇和十几个特种兵。 <BR> 师长政委们就去握肖乐的手：“谢谢你！谢谢！” <BR> 肖乐眼睛血红，甩开师长政委直接就一脚踢在笑容满面的陈勇胸口。正在点烟的陈勇本能地侧转闪过飞腿：“操！你小子疯了？！” <BR> “有本事你冲我来啊？！端指挥部算什么本事？！”肖乐高喊着又扑上来。陈勇几个错步闪过，指着他的鼻子骂：“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打仗我要听从命令！你以为我调动得了直升机啊？！” <BR> “陈勇！”肖乐怒吼着，“我知道你一直憋着气！你军校没上成提干没提成你就把气撒到了A军是吧？！逮着机会侮辱A军了是吧？！你别忘记了，这是你的老部队！” <BR> 陈勇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把烟和打火机一扔直接上去就按倒了肖乐：“你他妈的胡说八道！我陈勇战场上是英雄下来也不是小人！这是我们大队长的命令！换了你也得执行！” <BR> 师长亲自拉开陈勇，政委把肖乐拉起来说：“算了算了，他也是执行命令而已。” <BR> 陈勇真被激怒了，他冲到肖乐面前揪住他的脖领子：“我告诉你——完了！我跟你的兄弟情意，完了！”他甩开呼哧带喘的肖乐掉头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怒吼：“完了！” <BR> 田大牛急忙跟过去：“排长，咋的了？” <BR> “我跟他，完了！”陈勇挥手推开他。 <BR> “完了就完了吧，你也不至于生这么大气啊？”田大牛又跟过去。 <BR> 肖乐平静下来，脸上显出内疚。一个蓝军特战队员低声说：“这是我们蓝军司令部的作战命令，我们排长没权力更改的。” <BR> 师长低声说：“算了算了，是我们自己的倏忽。看看刘军长有没有什么办法挽回吧，我们师残了。” <BR> 肖乐知道自己错了，但是高傲的头却没有低下。 <BR> 三菱吉普车在演习导演部的帐篷区停下，A集团军军长刘勇军少将下车径直走进导演部的大帐篷。外面部队在唱歌很热闹，沙盘前却只有老爷子一个在俯身仔细看很冷清。刘勇军敬礼，不敢大声：“首长。” <BR> 老爷子偏头看看他，没说话。刘勇军大步走过去，老爷子看着沙盘：“你觉得，仗打赢了我该表扬你对吧？” <BR> 刘勇军低声地：“不是。” <BR> “你的主力师被整建制歼灭了，如果不是你的战略机动预备队上来快而且避敌锋芒打了个左钩拳，直接干掉了蓝军司令部，A集团军就彻底不存在了。”老爷子还在看沙盘，“这说明你的战术素养好，A军部队战斗力强装备好——但是你为什么要让蓝军吃掉你一个主力师呢？” <BR> “首长，是我的失职。”刘勇军诚恳地说。 <BR> “你是全军著名的少壮派，这种低级的错误怎么会犯呢？”老爷子悲凉地说，“难道战争结束了，军队就不打仗了吗？看看你的主力师都在干些什么，找不到蓝军部队就原地待命了？为什么不肯主动寻敌决战？那么多的侦察手段，为什么一个都不用？” <BR> 刘勇军低下头。 <BR> “你能临危不乱力挽狂澜，我应该感到欣慰；但是你却不能避免这种本应该避免的损失，我觉得失望。”老爷子摇头，“第二次世界大站，苏联红军由于麻痹轻敌在战争初期让德军长驱直入，虽然最后赢了但是苏联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以为这应该是一个警钟，回去仔细看《苏联卫国战争史》。” <BR> “是。”刘勇军敬礼。 <BR> “另外，刚刚成立的军区特种侦察大队在这次演习当中表现不错。”老爷子淡淡地说，“你应该熟悉一下高级合成指挥，对你有好处。” <BR> 刘勇军一愣，这是一个让他准备进入高级指挥层的信号吗？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外面已经山响的一声“报告”。老爷子一声进来，何志军就进了帐篷敬礼：“副司令！刘军长！” <BR> “你回去吧。”老爷子对刘勇军点点头转向何志军，“怎么，打了胜仗还一脸苦相？” <BR> “首长，我们胜是胜了，但是我大队已经残废了。”何志军果然一脸苦相，“我们大队一半队员在演习当中都阵亡了，我没人了啊！” <BR> 老爷子脸上浮现出笑意：“你何志军又跟我玩花花肠子？又开始惦记要编制了？” <BR> 何志军嘿嘿一乐：“首长，瞒不过您的眼睛。” <BR> “报告上去了，但是总参还没有批。”老爷子转向沙盘，“我现在不能答复你。” <BR> “可是我们年底就开始有老兵要退伍了啊？”何志军着急地说，“一下子就是27个！明年还有21个，再这样下去我们大队就剩干部没兵了！” <BR> 老爷子笑笑，不看他也不说话。 <BR> “首长，我想知道特种侦察大队申请在全军区选拔侦察兵尖子集训，挑选队员的报告能不能批？我们不能没有兵啊！”何志军不敢在他跟前玩花花肠子了，直截了当地说。 <BR> “在这个阶段批不了。”老爷子不看他动了下沙盘，“体制问题，必须总参一级才能解决。” <BR> “那我们的兵员怎么解决？”何志军真着急了，“明年您让我参加演习我都不敢了，没人了啊！” <BR> “没兵，你可以招兵。”老爷子苦笑。 <BR> “招兵？”何志军瞪大眼睛，“首长！义务兵只有三年！一年刚刚是个兵模子，二年是个兵胚子，第三年算是半个特种兵了——可是，又要走了；转志愿兵跟登天一样难，比例控制那么严……” <BR> “我可以给你扩大志愿兵的比例。”老爷子说。 <BR> “但是我还需要时间培养啊！”何志军苦着脸，“这段时间怎么办？您知道全世界的特种部队都是从老兵当中选拔队员……” <BR> 老爷子冷眼看他：“这是在中国！懂吗？——体制问题，我这个层面也左右不了。——你选拔别的部队侦察兵尖子，人家放不放？愿意不愿意放？难道你要我下命令让他们把自己培养好的尖子拱手送给你？就一句特种部队需要能解决问题？有多少部队主官得恨你恨我？——认识和习惯的养成都需要时间！时间！——你先招兵吧，队伍架子不能散，其余的问题慢慢解决。” <BR> “是！”何志军只好敬礼。 <BR> 回到大队部，何志军还没缓过劲来。看着满屋子的干部，他转了几圈，摊开双手：“得！没成，自己招兵吧！政委组织一下，派几个得力的干部下去招兵。重点是文化程度高身体素质好的城市兵，农村兵要在初中以上的。” <BR> “大队长，我们下去怎么招兵？”一个干部问，“说什么部队？” <BR> “特种部队啊，毛孩子们还不把我们的门槛踏烂了？”何志军笑。 <BR> “大队长，现在的情况可能不是你想的那么乐观。”干部说，“城市孩子大部分都要考大学，就是不上大学也都不愿意当兵。按照那个标准很难招满人的。” <BR> “怎么？”何志军纳闷，“特种兵也没人愿意当吗？” <BR> “可能不说特种部队还好，一说特种部队真的没人敢来了。”另外一个干部苦笑，“农村也一样，现在都是富裕了，很少有孩子愿意主动吃苦的。” <BR> “时代真的变了？”何志军一脸茫然。 <BR> 干部们都不敢说话，耿辉苦笑着说话了：“大家也都别说丧气话，解放军在老百姓心目当中还是有地位的。我们的工作要做到细致耐心，下去招兵的同志要会做思想工作，和当地武装部搞好关系。——实在不行就先别说是特种部队，说是军区直属部队，这样也好做保密工作。” <BR> 何志军一直坐到散会也没说话。 <BR> “怎么了，老何？”耿辉问他，“想什么呢？” <BR> “我在想……”何志军脸上很苦涩地笑，“咱们那会当兵多不容易，可是现在……真的没孩子愿意当解放军了吗？” <BR> 林秋叶要转业，在军区总院引起的震动真的是蛮大的。年富力强的骨干主治医师，经验丰富，在哪个医院都是舍不得放的，但是真的去意已绝，你又能有什么法子呢？转业报告在医院和军区总部打了个来回，最后还是批准了。惋惜也好，心痛也好，但是林秋叶是真的不想再穿这个军装了，谁还能把她捆上不成？ <BR> 完全是为了这个家。 <BR> 林秋叶这个级别的部队干部的收入从表面上说，在社会正常收入的范围内其实不能算是低的，但是在当代的社会，还有多少人是靠死工资那么捱日子的？丈夫又是野战军的干部，哪儿还能有什么“灰色”收入？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灰色收入是现在这个社会的一个很重要的资金流动方式，怎么来的不重要，但是很多干部的家庭生活在改善是真的。 <BR> 丈夫在野战军，女儿在军校，好像是真的不花什么钱；但是老人呢？她的父母呢？能那么守着那么点子微薄的退休金过么？过去是日子都过的一个样子，也看不出来；现在呢？现在还是都那么过么？林秋叶作为独生女，能不内疚么？ <BR> 女儿呢？女儿真的能当一辈子兵么？当妈的能不为女儿的将来考虑吗？ <BR> 尤其在这个消费水平越来越高的大城市，真的能跟从前那样过么？ <BR> 作为一个医生，林秋叶问心无愧，她救活的病人不能说有一个连，也有两个排了；作为一个军人呢？她也同样问心无愧，抗洪抢险、支援震区等等，她什么时候退缩过？哪一次不是顶在最前面，哪一年不是优秀共产党员？难道那么多次三等功、两次次二等功的军功章，自己没有吃过苦么？ <BR> 或者说，这么多年，吃的苦少么？ <BR> 对不起军队，还是对不起这个社会？ <BR> 自己的青春，自己的花儿一样的青春留在了这个绿色的营盘，无怨无悔；自己嫁给了一个什么都不管就知道带兵打仗带兵训练的铁血军人；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自己的心肝宝贝也走进了那个绿色的营盘——自己难道对不起这个军队么？ <BR> 是的，没有任何对不起。 <BR> 自己作为一个军人和医生，没有任何不合格的地方。 <BR> 现在丈夫在带兵，女儿在军校，一切都安生下来了，短时期内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变化。林秋叶这么多年也捱过来了，该换个活法儿了。 <BR> 一次和华明集团的军地联谊会上，林秋叶见到了当年军区后勤部的干部老刘和他的爱人，现在应该叫刘总和刘太太。还是刘晓飞的父亲和母亲，三个人见面自然都很亲切。女儿和刘晓飞之间的事情，家长没有明确的表态过，但是不是说就都不知道，老刘和他爱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都没有点破而已。 <BR> 在军区大院打的交道不多，但是都认识。一说起来就是儿子和女儿小时候，关系立即就拉近了很多。说起来以后可能还是亲家，虽然老何这个死人不关心这些，但是自己当妈的能不关心吗？女儿要是嫁过去不是也得跟公婆打交道么？ <BR> 当妈的，尤其是给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儿当妈的，操心的事情永远是最多的。然后两家的关系自然就近了。听说老何又当了特种侦察大队的大队长，还是正团，老刘笑了：“老何这个人啊……” <BR> 笑容很复杂，很微妙。 <BR> 林秋叶的心里就真的很不是滋味——老何是自己的骄傲啊。 <BR> 然后就说别的。 <BR> 最后提到了林秋叶，原来也是正团主治医师了。想想也是奇怪，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正团了，然后三个人就笑了老半天，说起了军区大院的谁谁谁现在是作战部长了，刚刚来大院的时候见个奔驰就大惊小怪完全是个山里来的土豹子，还有谁谁谁调到北京是总部哪个部门的二级部长主管全军的纪律检查工作什么的。 <BR> 扯了一会老人老事儿，就问到林秋叶下一步是什么打算。 <BR> 打算？林秋叶觉得很奇怪，什么打算？在部队接着干啊，没什么打算啊？ <BR> 老刘和他爱人就笑笑，没说什么。 <BR> 后来老刘的爱人就约自己吃饭，也是从部队出去的，当年还不如自己呢，现在自己开着进口车到医院门口接走自己。在四星级酒店吃的饭，一顿多少钱记不住了。但是肯定不便宜。 <BR> 说了一会你女儿怎么样，你儿子怎么样，最后老刘的爱人扯到正题：“秋叶啊，这回我是来挖人的。” <BR> 林秋叶听得奇怪，挖人？挖谁啊？ <BR> “你啊。”老刘的爱人就说。 <BR> “我？”林秋叶更奇怪了。 <BR> 然后老刘就直接问林秋叶有没有兴趣作中外合资的医药项目经理。 <BR> 林秋叶一听就惊了，自己还是个作经理的材料么？ <BR> “不行不行，我干不了那个。”她就推脱。 <BR> 然后就没说这件事，老刘的爱人让她自己考虑一下，她是专业的医生，各个医院都熟，这些都是优势；又是军人出身，办事肯定也跑不了稳妥可靠。 <BR> 林秋叶就真的考虑了。 <BR> 考虑的过程不重要，结果很重要。 <BR> 就是她给老刘的爱人挂了电话。 <BR> 然后就是转业报告递交上去了。 <BR> 批下来的时候，她给老何挂了电话，这才敢说。 <BR> 没有想到老刘没有发火，只是久久地不说话。 <BR> 许久许久，只听见他的喘气声。 <BR> 林秋叶的心就开始一点点发紧，自己无论如何是不对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要跟老何商量一下——但是自己不商量也是有考虑的，和老何商量？和他商量就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 <BR> “手续办完了？”老何最后问。 <BR> “是。”林秋叶小心地说。其实没办完，但是还得这么说。 <BR> “好吧，我同意。” <BR> ——你同意不同意还有什么意义呢？ <BR> 结果已经是这样了。 <BR> 然后那边有人找他，电话就挂了。 <BR> 再打就是在开会了。 <BR> 林秋叶就守在电话机边上一夜，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BR> 老何真的就没有再打来，不知道是真的很忙还是不愿意再跟自己谈这个问题。 <BR> 天亮的时候，林秋叶穿上了自己的军装，戴上了自己的军帽。 <BR> 今天是去医院办最后一道手续。 <BR> 当林秋叶走在街上，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洒在她的军装上，洒在她的大檐帽的帽徽上，她的领花上，她的文职干部的肩章上——她哭了。 <BR> 一个40多岁的女文职干部，走在街上捂着自己的嘴压抑地哭着。 <BR> 她真的哭了，真的希望一辈子不要走到咫尺之遥的军区总院。 <BR> 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穿军装。 <BR> 最后一次。 <BR> 是的，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BR> 而这绿色的军装，她穿了20多年。 <BR>
光明中学高三男生林锐歪戴着棉帽子，嘴里叼着烟，手里的板砖在忽悠着。他冷眼看着桥头对面站着的铁一中岳龙那伙差不多大的孩子，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来？” <BR> 谭敏在旁边拉他：“林锐，你干吗啊？走吧！” <BR> 林锐根本不看她，后面三狗子这帮男生拿着铁锹板砖链子锁冲上来：“林锐！我们来了！” <BR> “没你们事儿！”林锐厉声喝住他们，“都边儿去！” <BR> “林锐！”谭敏都要急哭了，“别打架不行啊？” <BR> “他调戏的不是你，是我林锐的女人！”林锐眼睛射出寒光，“岳龙，我操你大爷的！是男人就给我出来单挑，你要愿意一起来也可以！” <BR> 岳龙冷笑着从自行车上下来，哗啦啦拔出一把西瓜刀：“不让你见血，你就不知道我小霸王的厉害！” <BR> “小霸王？”林锐冷笑，“还小王八呢！” <BR> 岳龙一脚踢开自行车：“这是我跟林锐的事儿，谁也不许插手！” <BR> 林锐和岳龙几乎同时呐喊着冲上光明桥，在路人的惊呼当中两个年轻彪悍的孩子已经撞在了一起。林锐的板砖一下子拍向岳龙脑门，岳龙闪开了被拍在肩膀上，西瓜刀砍在林锐后背。棉猴立即被划开了，棉花飞出来。 <BR> “我操！”林锐眼睛红了揪住岳龙的头发直接一砖头就拍在岳龙脑袋上。砖啪地开了，岳龙脑袋受伤开始流血。西瓜刀太长近战不好使，岳龙丢下西瓜刀也和林锐抱成一团呐喊着肉搏。 <BR> “我操！就你还小霸王？！”林锐手下特别狠，揪住岳龙的头发就把他的脸往自己膝盖磕。岳龙鼻子也破了眼前发黑，双手还在徒劳挣扎着。林锐把他按在地上举拳就打：“我就打你这个小霸王！” <BR> 拳头乱飞，岳龙被打得没有招架的力气满头满脸是血。但是他不服输抱住林锐的腿把林锐扳倒，林锐使劲踢他脑袋然后又翻身起来打。接着林锐抓住身边的一辆自行车高高举起就要往下砸：“啊——” <BR> 三狗子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大，大哥！别打了，人要死了！” <BR> 林锐急促呼吸着，看着地上只剩下喘息的岳龙把自行车丢到一边：“滚！以后不许你在光明桥叫小霸王！小霸王只有一个——我，林锐！滚——” <BR> 岳龙的人急忙上来抬走了他往医院跑。 <BR> 林锐吐出一口唾沫，这个时候发现自己鼻子也流血了。谭敏高叫着：“林锐，你受伤了！” <BR> “没事。”林锐直接用手擦血，谭敏的手绢已经捂在他的鼻子上。谭敏都着急哭了：“赶紧去医院！你还站着干什么啊？” <BR> 林锐就笑了，笑得那么孩子气。 <BR> 谭敏脸上的红潮还没退去，一声娇喘趴在了林锐的肩膀上。林锐抱住谭敏抚摸着她光滑细嫩的后背，吻着她的额头。“林锐……”谭敏哭着吻着林锐的脖子，“我不会再怀孕吧？” <BR> 林锐猛地一下子醒了：“今天是你例假以后第几天？” <BR> “第四天……”谭敏抽泣着说。 <BR> “没事，还在安全期。”林锐放心了，长出一口气。 <BR> “我不想再坐那个老虎凳了……”谭敏颤抖着声音，“我都坐了两次了，我好怕……” <BR> 林锐内疚地抱紧谭敏，吻着她的额头：“不会了，不会了。都是我不好……” <BR> 谭敏伤心地哭着，埋头在林锐肩膀上。林锐正想安慰她几句，却耳朵一动——钥匙响！ <BR> 谭敏的母亲拿着钥匙开门进来了，把包放在桌子上去洗手间洗手。谭敏披头散发匆忙套着睡衣探头，谭敏的母亲洗完手出来：“哎？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BR> “我，我身体不舒服。”谭敏声音发飘，“妈，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BR> “单位没事了，我说了一声就回来了。”谭敏的母亲纳闷地看谭敏，“你怎么脸那么红啊？发烧了？” <BR> “没，没我没有……”谭敏说着，母亲已经推门了。 <BR> 一床的狼藉，窗户开着寒风嗖嗖进来。谭敏母亲脸色一变，冲到窗户跟前看见一个毛头小子刚刚顺着下水管爬到一楼掉头就跑远了。她回头怒视谭敏。 <BR> 谭敏支吾着：“妈，我……” <BR>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抽上来。 <BR> 棍棒劈头盖脸打上来，林锐捂着脑袋躲闪着。老林脸都气绿了：“不学好你！耍流氓你！我打不死你我！” <BR> “爸——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林锐被打到角落里面捂着脑袋蹲下。棍子打在身上都断了，老林又拿起凳子这个是铁腿的劈头盖脸下去：“我叫你耍流氓！我叫你耍流氓！” <BR> 老林打累了把凳子扔在林锐身上，哭着：“你咋就不学好呢你？你咋就耍流氓呢你？” <BR> “爸，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一定好好学习……”林锐不敢抬头还是捂着哭喊，“你别生气了……” <BR> “晚了！你已经被学校开除了！”老林哭得气都喘不上来，“你已经被开除了……没学上了……” <BR> “那谭敏呢？”林锐一下子抬起头问。 <BR>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那个狐狸精？！”老林一下子站起来又拿起另外一个凳子。 <BR> “谭敏怎么样了你告诉我！”林锐不躲闪站起来着急地问。 <BR> “我让你惦记狐狸精！”老林怒吼着凳子又上来了。 <BR> “谭敏，我走了。都是我不好害了你。”林锐留恋地说。他穿着宽大的陆军冬训服大头鞋背着背包，头是新剃的还泛着青渣。 <BR> “林锐，我没事。”谭敏眼睛都哭肿了，长发换了发型以便挡住脸上的巴掌印。“我还有学上，就是学习委员当不成了……” <BR> “我害了你。”林锐内疚地说，“我害的你打了两次胎不算，还被你父母打。” <BR> 谭敏哇地哭出来了。 <BR> “我会娶你的，等我当兵回来我让我爸给我找个工作。”林锐说，“你大学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BR> “林锐，不怪你……我喜欢你……”谭敏抱住林锐哭着，“我就是挨打我也是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你为了我没学上了，现在要去当兵，当兵多苦啊……” <BR> “没事，我爸说了，这是‘政治条件兵’。”林锐说，“接兵的干部说的，这是要在军区直属队的，首长身边的人。一般人还去不了，保密性很强，我爸是市政府干部才考虑的。你放心，我吃不了什么苦的。” <BR> 谭敏哭着点头：“林锐，你一定要好好的，给我写信啊……” <BR> 林锐庄严点头，挥手叫后面的三狗子他们过来：“三狗子，我走了。谭敏你们要多照顾，岳龙他们再敢找事就告诉我。我饶不了他的，你们都机灵点，别吃亏。” <BR> “放心吧，林锐。”三狗子说，“我们会照顾好嫂子的。” <BR> 林锐点头推开谭敏：“我走了。” <BR> 他转身走向站台的部队。谭敏一下子冲上来从后面抱住他哭喊着：“林锐……” <BR> 那边干部在喊：“新兵同志集合了，点名！” <BR> 林锐掰开哭成泪人的谭敏的手，戴上没有帽徽的陆军作训帽，大步走向那些和他一样的新兵们。 <BR> 走向他的军人生涯。 <BR> “到了！下车！” <BR> 解放卡车的后车板咣地放下来，窝在后面睡觉的林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底下的陈勇少尉很严肃厉声呵斥着这群新兵，林锐混在新兵里面笨拙地跳下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命令：“都蹲下！蹲到那边去！” <BR> 怎么要蹲下啊？坐牢啊？林锐不明白，但是无形的力量让他不明白也得服从。他提着自己的东西跟着新兵们跑到操场中央蹲下，一个一个都跟窝冬鹌鹑似的蹲成几排。他左右看看，没多少新兵，也就40来个吧。也是，机关哪儿用得了那么多人呢？新兵连都这样，忍忍吧。 <BR> 他抬头打量这个操场，打量自己可能要待三年的部队。突然，一个大标语牌子撞进他的眼睛：天上神鹰，陆地猛虎，海中蛟龙——啥意思啊？他还没明白，再往右边一看也有一个标语牌：特种部队铸造特种精神，特种精神锻造特种战士——我操！林锐迷迷糊糊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特种部队？！ <BR> 那边陈勇开始点名了，点到名字的就提着自己的东西出列，够一个班就让班长带走。林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种货色怎么能撞到特种部队来，旁边的新兵就推他：“你是叫林锐吧？” <BR> 火车上说过几句话所以林锐知道他是内蒙古来的蒙族小伙子，名字叫什么记不清了，反正他一路都唱蒙族歌曲来着。林锐看他一眼：“是。” <BR> “叫你了！”蒙族新兵憨厚地笑着。 <BR> “林锐！”陈勇拿着名单厉声吼。 <BR> “在呢……”林锐提着东西迷糊地站起来。 <BR> “下次说到！”陈勇厉声喝，“站到那边去！” <BR> 林锐提着东西没走，小心地问：“首长，是不是搞错了？我当的是政治条件兵……” <BR> “搞错什么？！没搞错！”陈勇黑着脸怒吼，“站到那边去！下次叫我排长！” <BR> 林锐不敢再说话了，提着东西到那边站成一排。陈勇拿着名单喊下一个：“乌云！” <BR> “到！”蒙族新兵乌云喜笑颜开站起来跟着林锐过去了。 <BR> 一班班长老志愿兵田大牛穿着常服扎着腰带，大檐帽下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射着寒光，看着面前这群新兵蛋子。他眯缝起眼睛仰起下巴： <BR> “都给我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叫田大牛，是你们的班长！从今天开始，你们不是老百姓了，是军人！我不管你们在家是个什么揍性，这里是部队！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 <BR> 林锐站在队列里面不吭气。 <BR> “知道我们是什么部队吗？”田大牛高声问。 <BR> 没新兵回答，林锐憋着嗓子喊了声：“特种部队——” <BR> 田大牛看他：“下次记住先喊报告！——答对了，是特种部队！知道特种部队是干什么的吗？” <BR> “报告！”林锐喊。 <BR> “你知道啊？那你说说！”田大牛看他，脸上有了笑容。 <BR> “我不是来当特种兵的，我是来当政治条件兵的！招兵干部说我去的是军区直属队，没说是特种部队！”林锐说。 <BR> “没错啊，这里是军区直属队啊？”田大牛看他的眼睛露出寒光，“我们特种侦察大队就是军区司令部直属的唯一一支尖刀部队！明白了？” <BR> 林锐张张嘴却被噎住了，显然他没意识到解放军也会骗人还骗了他个哑巴亏。 <BR> “看来你们坐车是太舒服了，还没睡醒。”田大牛冷笑一声，“让你们醒一醒盹，5公里越野。跟我走！” <BR> 新兵们就跟着田大牛开始跑步。林锐跑在队列里面还是不明白，这个“政治条件兵”怎么就变了“特种兵”了呢？ <BR> 新兵们呼哧带喘跑完了五公里，又被班长海训了半个小时才被带进宿舍打开自己的背包铺床。林锐分在上铺，他的下铺就是蒙族新兵乌云。乌云哼着草原牧歌欢快地铺床，林锐探头下来：“你知道你是要来当特种兵吗？” <BR> 乌云嘿嘿一乐：“知道啊，招兵干部和我们盟武装部的都告诉我了。” <BR> “他们怎么告诉你的？” <BR> “招兵干部摆了个桌子，招呼我们到我们这儿来吧！我们是特种兵，伙食费高，吃的好！我就来了。” <BR> 林锐诧异地：“你知道特种兵是干什么的吗？” <BR> “不知道，总之就是和别的兵不一样呗！”乌云收拾着自己的床铺。“操心那个干什么啊？啥时候吃饭啊？” <BR> 林锐气急败坏：“你就知道吃吃吃！” <BR> 侦察指挥17队的弟兄们光着膀子在雪地里面摸爬滚打，只要天气恶劣都是他们队长最兴奋的时候，因为又可以折腾他们了。小伙子们怒吼着扑在一起雪花乱飞拳脚交加，他在旁边看着就高兴。 <BR> 穿着常服的何小雨和方子君并排走在陆军学院的路上，立即成为焦点。路旁刚刚下课列队出来的步兵和炮兵专业的弟兄嗷嗷叫，番号喊的山响，一个觉得自己是老大哥，一个觉得自己是战争之神，在漂亮女兵面前表现一下都是情有可原。通讯专业有女学员，番号就变得比较酸溜溜的，多少有点嫉妒的意思，以前习惯了作焦点，现在焦点转移了，哪个女孩也是不乐意的。 <BR> 可是这一个文职干部一个学员两个漂亮女兵没有在他们身边停留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走向灰头土脸穿着迷彩服列队去食堂的侦察指挥17队。 <BR> 17队弟兄们的眼睛都放光了。 <BR> 何小雨大大方方走到队长跟前，敬礼报告：“报告首长，我们找刘晓飞！” <BR> 队长看看她，看看刘晓飞：“刘晓飞，出列。” <BR> 刘晓飞崩着脸出列不敢有笑意，怕回来被弟兄们锤。 <BR> 张雷就看方子君，方子君白皙的脸上出现一片红晕，眼神躲到一边去了。何小雨调皮地看看张雷又看看方子君：“还有张雷。” <BR> 队长点头：“张雷，出列。” <BR> 张雷出列，脸上有种异样的笑意，方子君一看就明白——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的。她想生气但是又没法子生气，就干脆不看他，看远方。远方是操场，也没什么好看的。 <BR> 17队的弟兄们就很嫉妒。队长看着他们的眼神笑笑挥手：“看他妈的什么看？都是他妈的毛孩子，毛长全了再说吧！值班员带队，食堂。刘晓飞，张雷，饭后归队。” <BR> 弟兄们怪声怪气喊着番号走了，刘晓飞摸摸脑袋看着何小雨笑：“你们怎么来了？” <BR> “我今天没课，姐姐找我玩，说着她就说要不来看看你。我就请假出来找你了，怎么不欢迎啊？”何小雨说，“那我们回去了！” <BR> “别别！我不是那个意思！”刘晓飞赶紧说。 <BR> 张雷看着方子君，方子君始终没有正视他。当他侧过去视线的时候，方子君的眼睛一下子落在他的侧面。张雷感觉到了立即转过脸，两个人的目光撞击个正着几乎是火花飞溅！ <BR> 方子君的眼中居然有泪花闪动，她果断地躲开了。张雷很纳闷，还没反应过来刘晓飞就在那边说：“我们不能在这儿戳着，你们俩先走，在学院家属院门口的饭店等我们。” <BR> 方子君低着头跟何小雨在前面走了。张雷还在发呆，刘晓飞一拉他：“你发什么傻啊？走啊！” <BR> 陆军学院的饭店比较一般化，地方也小。四个人要了个火锅，火锅很热就都脱了军装上衣。酒是断然不敢喝的，饮料对付了。刘晓飞坚决要请客，方子君就没有再坚持。 <BR> 吃饭的时候，何小雨还是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刘晓飞就听，听着听着嘿嘿一乐。何小雨就白他：“听懂了没有你就乐？”方子君就勉强地笑，但是在目光转换的瞬间看见了张雷，笑意就凝结在脸上。张雷一直在看着她，眼神里面的信息谁都是会看的出来的。 <BR> 何小雨左右看看，突然问：“这儿有没有洗手间？” <BR> “我们这饭店可没洗手间，在外面楼里有。”刘晓飞说。 <BR> “你带我去！”何小雨站起来拿起外衣套上，刘晓飞站起来跟她出去了。雅间只剩下张雷和方子君，他们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张雷才笑着说：“你怎么也不吃呢？就听他们说话了？” <BR> 浑厚的嗓音一出来，方子君就忍不住了。眼泪吧嗒掉下来，她伸手擦去笑：“没事，我想起来一些不开心的事儿。” <BR> 张雷不敢多说，知道方子君可能回忆起来牺牲的战友或者她的父亲。他想了想，小心地说：“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是你的一个朋友。你可以把你的不愉快告诉我，这样你就可以轻松一点。” <BR> 方子君没看他，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从军装口袋拿出一包红塔山抽出一颗：“抽吗？” <BR> 张雷接过来，方子君自己抽出一颗刚刚放在嘴上，张雷的打火机就凑到烟前面了。方子君余光扫了张雷一眼，没说话也没表情点着烟，深深吸着吐出一口： <BR> “别告诉小雨我抽烟。” <BR> 张雷也没说话就是看着她，点着烟自己抽着。 <BR> 外面刘晓飞在前面匆匆走着，何小雨在后面喊：“哎哎！你走那么快干吗？” <BR> “我不怕你急吗？”刘晓飞回头说，“女厕所我们这儿少，得走一阵呢！” <BR> “得了！我不去了！”何小雨又好气又好笑。 <BR> “啊？”刘晓飞纳闷，“真不去了啊？” <BR> “真不去了！”何小雨说。 <BR> “那我们回去。” <BR> “回去干吗啊？”何小雨问。 <BR> “吃饭啊！”刘晓飞说，“张雷和你姐姐还等着咱们呢！” <BR> “我说你真傻假傻啊？”何小雨瞪他，“陆院把你练傻了啊？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BR> 刘晓飞纳闷：“怎么了？” <BR> “你就没看出来，张雷对我姐姐有点意思？”何小雨没办法了，直接说了。 <BR> “他？”刘晓飞惊了，“不会吧，你姐姐是干部啊！是你爸的干女儿啊？！他吃了豹子胆了？” <BR> “真给训傻了啊？！”何小雨气得要命，“那都像你那么想，那我就嫁不出去了是吧？！” <BR> 刘晓飞一想，笑笑：“我也吃了豹子胆了。……不过你姐姐比他大啊？” <BR> “爱情和年龄有什么关系！”何小雨锤他一拳，“我妈还比我爸大半年呢，不也瞒好的吗？” <BR> “也是。”刘晓飞笑笑说。 <BR> “我正经问你啊，张雷这个人情况怎么样啊？” <BR> “我的铁哥们啊，还用说？”刘晓飞一本正经，“空降兵出身，中共党员，当兵开始就是优秀士兵！跳过各种伞型各种复杂情况，现在戴的是是五级伞徽——这可是他们空降兵最高级的伞徽！第一年就是班长，拿过三等功呢！军事素质更是没得说，我们一般的教员不敢跟他叫板……” <BR> “我没问你这个！”何小雨着急地说，“我是问你他有没有女朋友？！” <BR> “有过，好像分了。”刘晓飞说，“是他们军部女子跳伞队的。” <BR> “什么好像啊？”何小雨急得都要踹他了，“到底有没有？我姐姐可是老实人，前线下来双亲都去世了，就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你可不能跟我撒谎！” <BR> 刘晓飞想想：“没有。他没收到过女朋友的信，也没打过电话。” <BR> “肯定没有？” <BR> “肯定没有。”刘晓飞说，“在我们队，女朋友的信是要公开念的……” <BR> “好啊你啊？！”何小雨急了，“你把我的信给念了？！” <BR> 刘晓飞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急忙捂住：“大家都念我不能不念，哎呀你别掐我啊……” <BR> 饭店雅间，方子君掐灭烟又点着一颗。张雷急忙说：“你都抽了四根了，不能再抽了！” <BR> 方子君不说话，只是抽烟。外面刘晓飞和何小雨笑着跑进来的声音传来，方子君闪电一般掐灭了烟丢在地上。何小雨第一个进来一掀起帘子：“哎哟！怎么这么大烟啊？跟着火了似的！张雷，你疯了啊你？抽那么多烟？！” <BR> 张雷看看方子君，急忙说：“哦，队里不让抽我憋好几天了。” <BR> 方子君并没有感激地看他，只是拿起饮料喝了一口。 <BR> 饭后该走了，两个小伙子送两个女孩到陆院门口。张雷突然从自己冬季迷彩服口袋拿出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两个小翅膀，上面还有一个降落伞，上面有红五星还写着罗马数字“Ⅴ”。张雷把这个东西交给方子君：“从我得到它那一天开始，它就没有离开过我。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BR> 何小雨笑了：“哟！这是什么！真漂亮！” <BR> 张雷淡淡一笑：“我的伞徽，空降兵的骄傲。” <BR> 方子君拿在手里愣愣的，眼泪在打转。大家都很诧异，方子君急忙擦擦眼睛：“迷眼了。” <BR> 何小雨噗哧乐了推张雷一把：“我可告诉你啊臭小子！这是我姐姐！别闷着劲头使坏啊！” <BR> 方子君一句话都没有，也没有告别就径直走出陆院，何小雨急忙追过去。 走出陆院大门方子君突然回头，张雷穿着陆军冬季迷彩服，戴着作训帽冲着她调皮地笑了。 <BR> 方子君的眼泪彻底出来了。 <BR>
她看见的是一张几乎一样的年轻傲气的脸——只不过那张脸上还有模糊的伪装油彩，穿着早期的侦察兵迷彩服，钢盔上的迷彩蒙布上插着乱草。 <BR> 那个笑容也是不一样的，是冷竣温柔的笑。 <BR> 只是两张相似的脸，亲弟兄的脸，真的……太象了。 <BR> 方子君捂住自己的嘴，转身跑了。 <BR> 张雷傻站着不知道怎么得罪方子君了。刘晓飞傻眼地看着：“哥们，怎么了？你招惹她了？” <BR> 张雷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BR> 回到宿舍的方子君拿出抽屉里面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伞徽。两个金色的伞徽放在她的左右手，方子君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悲伤，放声哭了出来。 <BR> 她的门关上了。何小雨无论在外面怎么敲，方子君都不开门，靠在门上放声地哭。 <BR> 这哭声，她已经压抑了很多年。 <BR> 林锐长这么大没受过这么多罪，每天都不是度日如年了，简直就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早上起床先来一个5公里，开始是徒手，后来加上了背囊和钢盔，接着就是武器，号称早上的开胃餐。有这么开胃的吗？！林锐再不愿意也罢，反正也得跟着跑。最过分的是一个月以后不在营区的环路上跑了，拉出去在营区周围的山上开始跑，那是路吗？一条羊肠小道，都不知道多长时间没人走过了。时间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开始徒手25分钟算及格，现在武装23分钟才算及格！不及格怎么办？很简单，别人吃饭的时候你去练就是了。 <BR> 林锐和几个身体素质没那么好的新兵都受过这个待遇，问题的关键是林锐能跑那么快，他就是不想跑。但是自从享受了别人吃早饭的时候自己要跑路的待遇以后，他就跟得上了。田大牛也不跟他多废话，你达不到的就要业余时间单练，于是林锐所有的科目都达到了标准。 <BR> 林锐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无法出去的圈套，自己想不好好干被淘汰，但是不好好干就得多吃苦，而林锐是不想吃苦的主儿；于是他就都达到了，而都达到了根本不可能走。 <BR> 这成了一个典型的怪圈循环了！ <BR> 这天早上林锐实在是不想跑了，对着田大牛哀求：“班长，我今天跑不了了？” <BR> “怎么了？”田大牛问他。 <BR> “我……我尿血了……”林锐苦着脸说。这倒不是假话，他也确实累尿血了。但是田大牛似乎根本就不为所动：“哦，尿血啊？尿血好治，你跑个五公里就好了。” <BR> 林锐当即差点栽倒。 <BR> 还得跑，跑完不算还有体能。累得尿血的林锐咬着牙做完五个一百，旁边的乌云还好草原孩子苦惯了这个还不算太苦。林锐几次俯卧撑的时候起不来了，但是一想不仅没早饭吃俯卧撑也一个少做不了就坚持下来了。 <BR> 吃完早饭田大牛把他们带到操场上的格斗训练场地：“今天我们开始进行格斗基础训练。” <BR> 林锐一听眼睛就放光——操！不就打架吗？这个我擅长啊！ <BR> “格斗是特种兵的基本技能！”田大牛很严肃，出腿就一个边踢旁边的沙袋就开始忽悠。接着又是正蹬侧踹腾空飞踹后踹看得新兵们眼花缭乱，最后田大牛收腿的时候林锐真心拼命鼓掌。看不出来啊！这个土不拉几的农村兵还真的有一套啊？！ <BR> “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特种兵，必须掌握格斗！”田大牛脸上只有微微的汗珠，“为什么我给你们看的都是腿功呢？因为你们首先要从腿开始练，在实战当中这一腿踢出去踢到位可比你打十拳都管用！明白了吗？！” <BR> “明白了！”新兵们都兴奋地喊。 <BR> “那边墙根去。”田大牛没让他们上来踢沙袋一指那边观礼台，“一字站好了。” <BR> 新兵们都纳闷，就都排队走过去了。田大牛命令他们：“分成两组——一组两腿分开，顶住墙根！二组在他们后面蹲下！” <BR> 林锐纳闷地坐下分开腿顶住墙根，乌云在他后面蹲下。新兵们都不知道到底是要干吗，田大牛下命令了：“二组，用右膝盖顶住他们的屁股！开始往前慢慢顶，速度要慢但是力度要大！开始！” <BR> 后面的新兵就开始顶，前面的新兵开始还忍着疼渐渐忍不住了啊啊啊乱叫起来，绝对是一片鬼哭狼嚎。田大牛不为所动，哪个后面顶的新兵不使劲了一脚就上去了： <BR> “不拉开韧带你们怎么练习格斗？！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都要给我拉韧带！早晚都要拉！” <BR> 林锐咬牙不叫出声音，乌云在后面看着他脸上的汗珠低声说：“疼你就叫吧，不丢人！大家都叫了。” <BR> 林锐就是不叫虽然已经脸红脖子粗——这是什么训练啊？！都17了居然要扯蛋？！乌云在后面看着不忍心了，膝盖偷偷放松了。田大牛看见了，过来一把推开乌云：“有你那么顶的吗？！看好了！” <BR> 田大牛蹲下，一下子用膝盖结结实实顶上去了！ <BR> “啊——”林锐终于嚎叫出来。 <BR> 田大牛慢慢加力。 <BR> “操你妈！老子不干了！” <BR> 林锐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田大牛被他推了个跄踉。林锐起身以后掉头就跑，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田大牛先是傻眼了，不知道他要干吗，再一看发现他径直奔向大门口就醒悟过来：“快快快！拦住他！有兵要跑！” <BR> 穿着冬训服大头鞋的林锐拔腿跑得跟绿色野兔子一样，班长和老兵都放下新兵去追他。他是什么也管不了了，虽然腿根还在火辣辣的疼，但是自由对他的诱惑更大。他是自由自在生活习的，这样的生活能忍受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BR> 大门口的哨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眼睁睁看他跑过来，后面还追着一群老兵。随即哨兵班长明白了，拿起81－1步枪横在他前面。林锐起身就是一脚，班长用步枪打开了，随即抡起枪托棍子一样打在他的肚子上。林锐一下子就飞起来了，一个狗啃泥摔在地上头晕眼花。田大牛和后面的班长老兵一下子冲过来按住了他，再想跑就没戏了——这都是战场上抓敌人特工队的，手比钳子还硬。 <BR> 林锐哭着喊着：“爸——爸——！这个兵我不当了！爸——快来救我啊！” <BR> 老兵们哪儿还管他喊这个，七手八脚就给他拖到一边。哨兵就拿起内线电话要大队部。田大牛脸上没有了平时那种不失憨厚的严肃，变得如同凶神恶煞揪着林锐的脖领子：“我告诉你小子——这要是在战场上，我一枪毙了你！” <BR> 耿辉匆匆忙忙来到大门口，林锐还在哭闹：“你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不干了！我不当兵了！让我回家！” <BR> 耿辉看见他被捆上了，这帮老兵捆人都有一套。于是林锐就跟粽子似的，鼻涕眼泪都流在脸上，一点也没从前那种还有点帅气的小伙子的感觉。 <BR> “放开。”耿辉皱着眉头对自己的部下说。 <BR> “政委，放开他就要咬人了！”田大牛急赤白脸地说还伸出自己的胳膊，上面还有牙印，丝丝还出血。 <BR> “放开，这是新兵不是战俘！”耿辉说，“我就不信他会咬我！” <BR> 于是两个老兵就小心地解开林锐的绳子。林锐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腕，上面都有绳子勒出来的青紫色。他的眼泪吧嗒吧嗒掉，恨恨地看重眼前的耿辉。 <BR> “站起来！”哨兵班长踹他。 <BR> 林锐不站，反正他破罐子破摔了，本来就不打算干了。 <BR> 耿辉瞪了那个哨兵班长一眼：“你去找你们警通连长，就说我说的——禁闭三天！” <BR> “政委！我……” <BR> “立即就去！”耿辉的语气没有任何价钱可以讲。 <BR> 哨兵班长敬礼，转身跑步去了。 <BR> 耿辉看着林锐：“他踹你，我禁闭他三天；现在，你给我站起来！” <BR> 林锐本来不想站，但是在耿辉的目光里面似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了，是惧怕？似乎不是，因为政委没有对他有任何凶巴巴的表情。 <BR> 耿辉看看这个满脸眼泪的新兵蛋子：“说，为什么跑？” <BR> 林锐带着哭腔：“我，我受不了。” <BR> “受不了什么？” <BR> “我，我不要当特种兵了，我要回家！”林锐哭着说。 <BR> “那你干吗当兵啊？”田大牛来就有气，现在更来气了。“当兵习武是天经地义！你干吗要当兵？” <BR> “你们以为我愿意当啊？！是我爸逼我的！”林锐哭得更厉害了，“说好了是政治条件兵，是在机关的，谁告诉我是特种兵了？！你们要是告诉我是特种兵，把我杀了我也不来！你们骗我！” <BR> 耿辉看着林锐，林锐看着他。 <BR> 许久，耿辉把他的军装领口整好戴正他的作训帽，擦擦他的眼泪：“你不愿意当特种兵？” <BR> “不愿意。”林锐的声音小了下来，面对耿辉，他喊不出来。 <BR> “那你愿意当逃兵？” <BR> 林锐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BR> “这件事情我暂时不追究，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以后告诉我你想走还是留下，到时候你想走我不留你；你也给我三天时间，我来研究一下为什么你受不了，到时候也给你一个答复。好吗？”耿辉的声音柔和但是有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BR> “是……”林锐不由自主地一个立正，毕竟穿了一个月不带帽徽军衔的冬训服。 <BR> 耿辉眼睛亮了一下，但是没说更多的：“回你的班里去。” <BR> 林锐敬礼，一个标准的向右转跑步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觉得奇怪，作这些动作似乎都那么自然，要知道他是那么恨队列训练啊。 <BR> 耿辉看着这些老兵：“特种侦察大队是一个全新的部队！你们在老部队的那点子把戏别跟我在这里使！——我告诉你们，谁要是整新兵，我对谁不客气！” <BR> 老兵们本来憋了一股劲，但是现在只能面面相觑。 <BR> “新的部队应该有新的精神风貌，新的传统！”耿辉说，“都去吧，田大牛和你们新兵连长晚饭后找我。” <BR> 老兵都散了。 <BR> 耿辉走在回大队部的路上，心里面沉甸甸的。他不想看到出现逃兵的事情，这对这支年轻的部队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BR> 新兵连长是特战一连的韩连长，这是个小个子干部，远远没183的林锐高。但是他眼睛里面的寒光是林锐确实觉得有点怕的，他已经知道在战场上这家伙也是个侦察兵好汉。韩连长盯着林锐看了半天，看得林锐心里发毛腿发软。 <BR> “带回吧。”韩连长也不骂他更不打他就是那么随便一句。 <BR> 田大牛赶紧说：“连长，他还小！不懂事……” <BR> “哪儿那么多废话？！带回！”韩连长一句话就把田大牛彻底噎住了。 <BR> 回去的路上田大牛不住地说：“你你你我让你怎么说你啊？你疼你就告诉我啊，受不了我可以松一下。你也不能跑啊？你这下可给韩连长上眼药了，你你你我想救你也救不了了！回去去我那儿拿红花油先预备着，遇到啥情况你都别还手抱住脑袋找个旮旯蹲下。记住了？！” <BR> “怎么了，班长？”林锐不明白。 <BR> “你你你，你别问了！”田大牛也不敢多说烦躁地一挥手，“记住，不许还手也不许还嘴！该求饶的时候就求饶！” <BR> 什么求饶啊？林锐更蒙了。在17岁的林锐的观念当中，解放军就是报纸杂志上的那种形象，还没有更深的认识；依照他当时的智商和人生经验，也不可能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BR> 回到班里乌云就问他：“你没事儿吧？” <BR> “没事。”林锐闷闷地说。他倒是没想田大牛的话，就是在想政委那种失落的眼神。可能自己真的伤了政委的心了，这让他觉得内疚，因为政委是好人。 <BR> 田大牛把陈勇拉一边耳语：“排长我跟你说件事儿，韩连长……” <BR> “操！”陈勇眼睛一瞪，“咋管？” <BR> “那咱也不能看着啊？”田大牛说。 <BR> “让林锐晚上住我宿舍上铺空床吧，其余时间正常训练。”陈勇说，“我的门除了大队长，是没人敢踹的。” <BR> 结果没等晚上睡觉，林锐就出事了。 <BR> 当天晚上，田大牛和韩连长去耿辉那里谈话，陈勇则被韩连长早早就支应办别的事情去了，所以带连队的是几个别的班长。林锐正常参加了晚上的体能训练，五个一百做完了是5公里山地越野，他的成绩不好也不坏。跑在山路上，他的脑子也在想事情。 <BR> 他脑子很乱，以至于被人用麻袋捂倒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BR> 在众目睽睽之下，40多个新兵和他们的班长们同时目睹了一次极其漂亮的捕俘动作。两个黑影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一个锁喉一个套麻袋，准确无误地将跑在中间偏后的新兵林锐蒙住，随后扛起来就跑。等到大部分人回过神来，人已经没了，只有叶子在风中沙沙。林锐背着的步枪被丢在路上，还有一个丢下的背囊。 <BR> 乌云第一个喊出来：“抢人了！” <BR> 一个班长就喊：“喊什么？！整理自己的队伍！报数！” <BR> 几个班长议论纷纷，但是声音很小，新兵们没听明白是什么。随即似乎统一了认识，新兵们不跑路了，便步走回去。新兵们都不敢说话，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新兵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乌云不知道，要不怎么说他没脑子呢？ <BR> “班长！林锐呢？”乌云急了，“我们不找林锐了啊？！” <BR> “回去再说！”一个班长说。 <BR> “不行，我去找林锐！”乌云说，随即就摘自己身上的步枪和装具。 <BR> “你上哪儿找去？！”排长就问他。 <BR> 乌云看看大山，黑茫茫的大山什么都看不见。乌云嘶哑着喉咙：“他是我的兄弟！在我们草原上，自己的兄弟出事了，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他把步枪和背囊摔给身边的新兵就要走，被班长拉住了。 <BR> 班长看着乌云半天，没说什么更多的：“回去吧，林锐肯定丢不了。” <BR> 班长们的眼睛躲避着乌云，乌云不明白是怎么了，步枪和背囊又放回他的肩上。 <BR> 乌云再见到林锐就是刚刚把枪交给枪库锁好回到宿舍，他一进门看见林锐的床上蒙着被子有个人。乌云一把掀开被子，林锐浑身被绑着就在里面，满身满脸伤痕，嘴还堵着破抹布。新兵们都惊了，急忙七手八脚放开林锐，乌云抢先一步拽出来林锐嘴里的破抹布，林锐就破口大骂：“我操你们祖宗！” <BR> 接着他吐出一口掺杂着血的唾沫，推开众人站了起来就要往外冲。陈勇和田大牛也跑过来，知道出事了。面对愤怒的林锐，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只能死死抱住他。 <BR> 耿辉和何志军匆匆赶到的时候先看见的倒不是林锐了，而是被更多的人抱住的乌云。乌云也不喊，就是拼命挣脱身边抱他的人，去自己的床铺下面拿东西。随即何志军就看见亮闪闪的一把蒙古刀就在乌云手里了，乌云拿着刀子喊出来了：“都给我让开！让开！” <BR> 何志军和耿辉就站在门口，乌云拿着刀子要往外冲。何志军出手谁都没看清楚，乌云已经空手了。何志军黑着脸：“妈拉个巴子的！这是部队！都他妈的给我站好！” <BR> 于是就都站好，乌云面对大队长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站好了。 <BR> 何志军和耿辉就看见了血流满面的林锐。 <BR> 何志军久久说不出话，喉结蠕动着，半天冒出来一句：“让韩连长跑步去见我。” <BR> “你欺骗我！”林锐愤怒地对着耿辉怒吼。 <BR> 耿辉目光复杂地看着愤怒的林锐没说话，对田大牛吩咐：“先去医务室看看，晚上让他住在大队部公务班。” <BR> 走到外面，何志军把蒙古刀塞给陈勇：“让老兵再对新兵进行一次点验，全面的、彻底的点验。不允许再出现这样重大的事故隐患！”
你是不是共产党员？”耿辉的声音有点颤抖。 <BR> “是。”韩连长说。 <BR> “你是什么共产党员？！你是国民党！”耿辉怒吼，“你立即停职！准备接受处理！” <BR> 韩连长敬礼，还是没觉得有多大事情。惯性，很多东西都是惯性。在当时的很多野战部队，整新兵都是半公开甚至公开的，严格来说，林锐挨的整还算不上最厉害的。比这更恶劣的情况都有的是，在那个时候，还没听说过什么“六不准”。粗暴野蛮的带兵方式真的不算稀奇。 <BR> 但是随即的大队常委会议，耿辉就来真格的了。 <BR> 何志军一直都比较沉默，看着大家谈论关于整新兵这件事情。都是老兵都当过新兵，都当过新兵所以大部分都挨整过来的，所以也大多数没把这个太当回事情。对于处理意见就是对韩连长来个禁闭加个警告处分就可以了，林锐没处分但是也确实不适合在部队服役，退回去算了，这样大家都省心。退兵的事情每年都有，一种是当兵的时候隐弄虚作假被查出来的，另外一种就是由于身体或者心理原因确实不行的，林锐显然属于后面一种。 <BR> 1991年的年底，“文明带兵”是个什么概念还没完全普及开来，甚至很多野战部队都没有这个概念。整个国家的法制建设都不是很健全，部队自然也不是铁板一块。 <BR> 最后应该是大队长和政委的总结发言，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见，那么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见了。常委们的意见一致，两个头没必要太较真，何况本身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BR> 耿辉咳嗽了两声，他知道自己的发言可能会引起一点风波。惯性的力量他当然是知道的，但是他是要开创一个崭新的部队的精神风貌。这样一个机会，在A集团军侦察大队的时候不可能有，资格越老的部队传统或者说惯性的力量越强，他知道凭借个人的力量是无济于事的；但是在新组建的狼牙大队，这些却是可能的——因为这里是全新的，一切都是全新的。来自不同部队的官兵带来了不同的惯性力量，在互相的冲撞之中各自不同的惯性反而被淡化了，他就有了自己作文章的余地了。 <BR> “韩刃和参与殴打林锐事件的老兵全部开回原来部队，林锐记过处分一次。”耿辉很平静却语出惊人。 <BR> 为什么？！大家的脸上都写着这三个字，何志军的黑脸也抽动了一下。 <BR> 小韩被开回去的话，可能仕途就有危机了，这个是不言而喻的；而林锐这个还没宣誓的准新兵蛋子，直接开回去不是太容易的事情么，何必还来一个记过处分呢？一个是在前线拿过战功的中尉正连干部，一个是到处惹事的新兵蛋子，哪个更重要？这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么？ <BR> 耿辉还没有更多的解释，何志军已经发话了：“我同意政委的意见。” <BR> 还能说啥？底下的干部们还能说啥？既然大队长和政委都同意了，还能说啥？虽然反过来想，政委是对的；但是在情理上，大家都还是同情小韩的，这毕竟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啊！ <BR> 耿辉缓缓地开始讲述自己的看法，他把看法刨析得很通彻。发言的核心就是强调官兵平等，要形成特种侦察大队自己的带兵风习，要与不好的习惯割裂。部队整新兵，在当时已经成为一种恶性循环。尤其在远离市区的野战部队和工程部队，这种恶性循环是很严重的。耿辉刚刚当指导员的时候，他所在的连队就出现过这种事情，连长强迫一个新兵跪在石头上，膝盖都跪出来血，原因就是怀疑他偷战友的东西。这件事情一直压在耿辉心底，当时他是不可能直接和连长发生冲突的，这里面有个策略问题；但是他还是想办法让那个眼泪汪汪的小兵解脱出来，那双可怜巴巴的泪眼一直留在他的记忆深处，成为他多年的隐痛。 <BR> “维系军队战斗力的，绝不是那些江湖习气！一支真正有战斗力的特种部队，是要靠铁的纪律来维系运转的！”胃部隐隐作痛的耿辉语气严厉而不容置疑，他当然还不能提出“依法治军”这个概念，因为当时还没有这个口号。但是毫无疑问，他已经在贯彻这个概念的实质了。 <BR> 6 <BR> 站在队列当中的林锐听到政委宣布处理决定的时候，浑身一震，整个队伍都是一震。无论是官是兵，无论是老兵是新兵，都被这个决定一震。耿辉对这个并不意外，他要的就是这一震。此时此刻，何志军没有什么表情。 <BR> 林锐抬起眼睛，看见政委合上处理决定。然后看见韩连长的身躯微微有些晃动，他的心里却突然开始内疚。他并不是觉得韩连长整他就正确，而是心中自然的恻隐之心——他再小也是在政府大院长大的，宦海沉浮的见识远远超过身边的普通士兵。他没有想到处理会是这样，他已经做好滚蛋回家的准备。 <BR> 他看着新兵队列里面那些熟悉的面孔，尤其看见老兵们脸上的表情，惋惜、痛心、不理解甚至还有对他的憎恨。他低下来头，他觉得自己好象成了一个罪人。 <BR> 韩连长则没有什么别的语言，大会结束以后，跟全连的告别都没有作。一辆北京吉普拉走了他和他简单的军队行李，然后就消失了。作为军人，这样的耻辱是不会坦然处之的，尤其是作为他这样头脑简单的军人。 <BR> 何志军看着车走，心事重重。只要能够抽调上来成为特战连长的，肯定不会是简单人物，每一个人的阅历都足够是一本厚厚的书。但是他也只能作这样的选择，蒙古人可以马上打天下，但是不能马上治天下；有的人战争是把好手，但是在和平年代的军队则是不相容的。他自己也从这个阶段过来过。正因为他自己过来过，所以他更明白这样的处理是为什么——表面看去，似乎是不值得，一个连级干部和一个还没宣誓的新兵蛋子，哪个更重？但是深层次地看，不得不为，说是杀鸡给猴看也是对的，狼牙大队不是野狗大队，狼群也有狼群的规矩。 <BR> 所以，这也是一种牺牲。 <BR> 为了一支部队正规化建设的牺牲。 <BR> 耿辉走进来，何志军缓缓地说：“他身上还有弹片没取出来……” <BR> 耿辉没说话。 <BR> “这就是代价，军队在和平年代正规化建设的代价。”何志军戴上军帽，“走，我们去新兵连看看。” <BR> 新兵连还在正常训练，林锐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班里面。他的脚步发虚，虽然还是赶得上节奏，但是很明显心里有事，好几次从板桥上摔下来。何志军和耿辉出现在训练场的时候，他的目光就追过去了。 <BR> “林锐！你干什么？！”田大牛就吼他。 <BR> “报告！”林锐立正敬礼，“班长，我想去和政委说句话。” <BR> 田大牛想了一下，这个刺头不知道又有什么妖蛾子。他还没说话，耿辉在那边一挥手，田大牛急忙下令跑步过去。林锐就跑步过去，耿辉看着他，半天没说话。林锐敬礼以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嘴唇一直在哆嗦。 <BR> “讲。”耿辉说，“你不是找我吗？” <BR> “报告！大队长，政委，我……”林锐的眼泪都要着急出来了。“我，我一定努力训练！我一定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特种兵！” <BR> 耿辉冷冷看他：“我说过了，给你三天时间！现在期限还没到，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大话不要那么着急说出口。” <BR> 林锐：“政委！我……” <BR> 耿辉冷冷地：“归队，继续训练。” <BR> 林锐把眼泪擦擦，敬礼，转身去了。 <BR> 呐喊声再次响起，林锐的声音嘶哑清晰可辨。他拼命跑着拼命跳着，如同一个疯子一样。第三天如期到来，他没有出现在政委办公室，相反唯一可以找到林锐的地方就是训练场。 <BR> 从此，每天在休息的时间，特种侦察大队的官兵都会在训练场看见林锐的身影。开始觉得奇怪，后来变成了习惯。 <BR> 所以，林锐后来是新兵连结训的第一名就被大家接受了。 <BR> 7 <BR> 刷——一面鲜红的八一军旗在林锐眼前展开。 <BR> “我宣誓！”新兵连代理连长陈勇少尉举起右拳。 <BR> “我宣誓！”林锐和40多个新兵举起右拳。 <BR>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我宣誓——服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战斗，不怕牺牲！忠于职守，努力工作！苦练杀敌本领，坚决完成任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背叛祖国，绝不叛离军队！” <BR> 年轻的生命吼出的嘶哑的誓言在操场上回荡。 <BR> 耿辉冷冷看着林锐的眼睛，把帽徽领花军衔都给他亲手戴上：“列兵林锐！” <BR> 林锐庄严敬礼。 <BR> 耿辉还礼，转向眼睛冒光的乌云。 <BR> 中午的时候，新兵连准备聚餐。下午就要去向各自的连队，大家都很兴奋。林锐和乌云都被分到了陈勇所在的特战一连一排，还是在田大牛当班长的一班，两个兄弟又在一起当然高兴。正在食堂外面准备集合的时候说着话，陈勇喊：“林锐，到门口去一下！哨兵说有人找你！” <BR> 林锐被叫到门口还满脑子为什么呢，远远看见谭敏的白色羽绒服立即就摔了个屁股墩。警卫班长还在门口乐：“看把你小子美的！对象来了路都不会走了。” <BR> 林锐忍着屁股疼，跑到门口：“你，你怎么来了？” <BR> 谭敏看他：“怎么，我不能来啊？” <BR> “能，能。”林锐的脸都绿了。“你爸知道吗？” <BR> “你管他干什么？”谭敏说，“我来看看你，给你送点吃的。你真瘦了！” <BR> 林锐苦笑：“是，瘦了。” <BR> 对于这种事情，各个部队干部都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所以也没人难为林锐。他高中的那点破事儿当然也没人知道，如果知道可不得了，又是问题。作为著名的刺头，他可不想再有作风方面的问题了。——作风这个词，还是在部队学的。 <BR> 于是就带谭敏进去了。 <BR> “瞧见没有，老何。”耿辉拿着望远镜仰起下巴，“咱的愣头青，对象来了。” <BR> 何志军从窗户往下看，乐了：“哟，很有我当年的风格啊！” <BR> “现在的兵跟从前不一样了，城市的孩子更不一样。”耿辉苦笑。 <BR> 林锐把谭敏带到新兵连的食堂，马上就是一阵轰动。谭敏出落的也确实水灵，为人也得体大方，马上就给新兵们全都震了。争着和谭敏握手是肯定的，然后某些同志几天不洗手也是肯定的。 <BR> 林锐汗流浃背，但是也是嘿嘿直乐。 <BR> 中午聚餐的时候，陈勇和田大牛就安排谭敏坐在干部桌上，林锐也沾光坐在干部桌上。当然不敢放开吃，谭敏也是很小心，毕竟十八岁生日还没过没见过那么大世面。 <BR> 下午就是到各班报到，林锐没时间陪谭敏了。陈勇特意批准午休时间给林锐30分钟，让他们俩可以说说话。 <BR> 这个时候林锐才平静下来，原来的傲气才显现出来。 <BR> 攀登楼楼顶，北风呼啦啦的。林锐一把把谭敏拉在怀里吻。 <BR> “我想你。”谭敏哭了。 <BR> “我也是。”这是心里话，林锐说的心里酸酸的。 <BR> “我姑姑家在省城，我知道你在这儿当兵，我就说来看姑姑，放下东西就赶紧来找你。” <BR> 林锐点点头：“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BR> 谭敏直哭：“不好，我可能考不上大学了。” <BR> 林锐急了：“别瞎说！” <BR> “真的！他们都说我的坏话，我受不了……”谭敏哭得泣不成声。 <BR> “谁？！” <BR> “同学们，还有社会上的流氓，他们也在路上劫我。”谭敏哭着说，“就是以前老和你打架的那帮人，岳龙他们，还跟我说难听话。” <BR> “三狗子他们呢？他们没帮你吗？”林锐急了。 <BR> “你走了，他们都不敢出声。” <BR> 林锐的脸上怒火中烧。 <BR> “只要你好，我就安心了。”谭敏偎依在林锐怀里。 <BR> 林锐抚摸着谭敏的头发，牙齿咬得格格响。 <BR> 下午到班里面报到，乌云还是他的下铺，林锐有些走神。代理特战一连长陈勇和田大牛都很热情，就是林锐装出来的笑脸那么生硬。 <BR> 晚上，林锐跑了。 <BR> 县城车站。夜色笼罩。特快在这里根本不停，呼啸而过。 <BR> 穿着棉袄和军裤的林锐背着军挎包，上衣和帽子都塞在包里，满手血淋淋地跳过车站的钢柱墙。手是在爬大队外围的铁丝网弄伤的，他没有东西包扎，也顾不上包扎就是没命地跑。 <BR> 翻过车站的墙之后，他找了个水管冲干净了手上的血，这个时候才知道疼的要命。没有别的可以包扎的，他就把自己的贴身背心撕了包好自己的手，光着膀子穿上了棉袄。 <BR> 林锐吸着冷气，他本来想从候车室混过去，去了才发现不可能。这个县城车站本来就没几个人搭夜车，他这个打扮就更显眼了。于是他只能翻过来，想趁列车员不注意混上车。但是进来发现不可能，因为除了列车员和乘警，他居然还看见了武装士兵——一看就知道是大队警通连的，常服上的臂章不会是别人。 <BR> 现在怎么办呢？ <BR> 他看着整个车站伤脑筋。 <BR> 又一列特快呼啸而过。 <BR> 林锐的眼睛一亮。 <BR> 在下一列特快经过的时候，一个敏捷的黑影突然跑出来，拼命一跳就攀在了车门上。林锐咬牙任疼抓死了车门把手，腿还在拖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蜷缩小腹和腿，三个月的艰难训练给了他强健的体魄。 <BR> 林锐终于错手爬到了车厢接口。他将军挎里面的攀登爪用牙咬着叼出来，右手接过一下子甩到了车顶上。然后就按照训练掌握的要领，上了车顶。 <BR> 特快呼啦拉地开，林锐贴着车顶，在找进去的位置。 <BR> 费劲力气爬到了餐车上面，他终于发现开了个天窗透油烟。林锐不假思索进去了，于是陷入一片油烟当中。但是他不敢咳嗽，强忍着往里面爬。一直到找到夹板窗的位置，他才停下来。 <BR> 这是餐车的厨房，厨师马上要下班了。林锐等了半个小时，等彻底没人了，他才打开窗户跳了下去。落地声音很大，但是他已经不害怕了。严酷的训练已经让他熟悉了面对这种黑暗。 <BR>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林锐打开了反锁的门。这不会比他受训时候学会的撬锁难，根本不用什么力气。然后林锐在洗漱间清洗干净，把军服上衣拿出来，想了想摘掉了领花和肩章，就这么穿着走进车厢了。 <BR> 硬座车厢不熄灯，但是睡着的人已经不少了。由于人太多所以不查票，这个林锐是知道的。林锐找了个拐角蹲下，仔细想着这些事儿。他已经有了基本的特种兵军事素质，不过心智还不成熟，18不到的孩子你也不能要他太成熟，不然就是妖怪了。车到了一个大站停了，林锐就下去透透气。他穿着绿色军装，虽然没有戴军衔领花，但是骨子里面已经有了士兵的感觉。他伸伸胳膊，活动活动自己的筋骨，这个时候发现车里有眼睛看他。 <BR> 人心虚是没办法的，林锐就一个激灵。冷静下来仔细往里面看，看见一双恐惧的眼睛。再揉揉眼睛，没错，距离不远的车厢窗户里面有人在往外看他。他装着活动身体走过去，侧眼看见是个长发披肩的女孩，用一种害怕和乞求的眼神看他。女孩的手指在车窗上轻轻动，林锐清楚地看见，女孩在有雾气的窗户上写的是“SOS”。林锐脑袋一下子就大了，再看看女孩旁边都是男的而且气质也不像亲属就明白了。 <BR> 林锐没声张，又是踢腿伸腰转胳膊离开了。他在找警察的身影，但是看见了又犹豫了。自己报警？我是谁？逃兵？怎么说啊？找抓啊？林锐就打消了报警的主意，想了想就又上车了。 <BR> 他从人群当中挤过去，找了个跟女孩对着的地方站着。车上站的人很多，所以他并不显眼。女孩的眼睛一直看着他，不敢说话。林锐也不做声，就是把自己的挎包打开，好像随便看似的拿出了自己的军帽对着女孩。 <BR> 对着女孩的是军徽。 <BR> 女孩的眼泪就在打转，但是旁边的几个男人一看她，她就低头了。 <BR> 林锐把帽子放回去，自己合计着怎么办。 <BR> 车到省城以后，女孩被几个男人夹着下车了，经过林锐的时候绝望地看了一眼。林锐也下车，看见女孩经过警察的时候慢了一下就被旁边的男人用裹着衣服的手推了一下。林锐明白里面有刀子，他数了数，三个男人一个中年妇女。 <BR> 他们出站，林锐没票不能出站。林锐就跑步到车站围墙那里翻出去了，出去就是加速跑，往出站口。出站的人很多所以那个女孩不可能马上出来，这个林锐是清楚的。 <BR> 果然跑到门口远远看见女孩还没出来在人群当中。女孩远远看见林锐眼睛又睁大了，现在已经是清晨，空气很好，林锐就大口深呼吸。 <BR> 那几个人打车，林锐也打车，上车想起来自己没钱。但是顾不上那么多了，林锐就说：“跟上前面那辆车。” <BR> 前面的车到了一个僻静的小旅馆停住，林锐也让司机停车。他下车，司机拉住他：“钱呢？” <BR> 林锐没钱，于是司机不让走，两人正在争执，前面的几个人回头了。 <BR> 女孩也回头了。 <BR> 那几个男人发现这个穿军装的小伙子在火车上出现过，脸色都变了以为是警察。他们急忙又打车要走，林锐见状急了，他不可能再打车跟啊？！ <BR> 林锐一把推开司机，司机还想抓他，被他用军挎砸了一下就松手了，高喊：“抢劫啊！抢劫啊！” <BR> 出租车司机都很抱团，听见这个前面那辆车都不走了。男人就催，司机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就说：“我先把这小子抓了再走。” <BR> 林锐冲上来，正好迎面是司机拦着他。他一着急又抡了一军挎，砸在司机脸上。司机抓住军挎，林锐拽没拽开，就松开军挎直接给了司机一脚踢开了。司机抱着胸口呻吟，他这一脚可不是高三学生林锐的一脚，是预备役特种兵战士林锐的一记正蹬！ <BR> 那三个男人见状就拔出刀子，林锐也不多说话直接就打进去了。旁边的人看得眼花缭乱，林锐出拳和踢腿速度非常快，腿也掰开了所以出腿位置也高，动不动就直接踢脸上。那三个男人哪儿是林锐的对手？林锐手下也不留情面，他也被刀子划伤了，所以打得更狠。 <BR> 三个男人没几下就倒在地下了，林锐甩开他们直接冲向那个中年妇女，一把揪过来就举起拳头。 <BR> “别！别打我！”中年妇女吓坏了，“我是她们家保姆！” <BR> 林锐就看那个女孩。 <BR> 那个女孩知道自己安全了，高喊：“就是她把我骗出来绑架的！她到我们家当保姆就是为了绑架我要钱！” <BR> 林锐还是没打女的，一把给她推地上了。结果这个妇女倒在地下的时候从兜里摸出了一把乌黑的手枪对准了女孩！周围的群众都高叫退后，女孩的脸也白了尖叫一声。林锐毫不犹豫一个鱼跃前扑压在妇女拿枪的右手上随即就是一个有力的锁喉，妇女翻着白眼挣扎着还是扣动了扳机。 <BR> 砰！ <BR> 一声枪响，子弹擦着林锐的胳膊过去了。他里面的棉袄都破了棉花飞出来，胳膊也火辣辣地擦破了皮。林锐劈头就一记重拳打得这个女人眼冒金星，随即动作很快夺抢在手对准这四个人：“都不许动！谁动打死谁！” <BR>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群众高喊。 <BR> 林锐一看，几个警察从不远的车上下来跑来，手里还有手枪和79微冲：“站住了！别跑！把枪放下！” <BR> 林锐哪儿能站住？双手敏捷地把枪拆成零件丢在地上，转身一家伙就开跑，他速度很快耐力也好所以也不担心警察追上。 <BR> 警察跑过来抓住女孩：“你什么人？这都谁啊？” <BR> “他们是绑票的！我要给我爸爸打电话！”女孩喊。 <BR> “你爸爸谁啊？”警察问。 <BR> 女孩一说她爸爸名字，警察伸了一舌头：“乖乖！你怎么也被绑了？这几个都是绑票的啊？抓起来！” <BR> 一个年轻点的警察拿着手铐过去，看看他们苦笑回头：“所长，不用了吧？都他妈的是一滩泥了。” <BR> “那小子坐车不给钱！还打我！”那个司机扶着因为帮他被打的司机过来，“这是他丢下的。” <BR> 警察接过来打开，里面就是军帽和领花肩章什么的。 <BR> 女孩拿过军帽翻过来，里面写着林锐的名字和部队番号。 <BR> 陈勇和田大牛一下火车就直接奔往市政府，去找林锐的爸爸。 <BR> 陈勇刚刚当干部就遇到了这么个百年不遇的倒霉事儿，他不幸地挑选林锐进了他的特战一排；更不幸是的林锐在他当特战一连代理连长第一天的时候就跑了。下午四个新兵分到他排上，晚上林锐就没了。 <BR> 陈勇真是火不打一处来，被各级领导海训了一顿以后，何志军和耿辉就命令他去把人抓回来。陈勇就带着田大牛上了火车，车上还没座了，他们站着走了十几个小时。 <BR> 林锐的爸爸已经知道林锐跑了，所以陈勇刚刚到门口，看门的武警一给里面打电话，他就立即出来了。 <BR> “真的是不好意思，林锐又给部队添麻烦了！”林锐的爸爸是个中年干部，一看就知道脾气涵养都很好，只是被林锐气得够呛，出来的时候脸都是黑的。“我们别在这儿说话，走，去家里吧。” <BR> 谁都要面子，何况还是政府机关，这个道理陈勇是懂的。 <BR> 到家里坐下后，陈勇严肃地说：“这个事情我们没跟武装部说，就是想把事情控制在可以解决的范围以内——你是国家干部，应该知道逃兵的后果。” <BR> “是，是，知道。”林锐的爸爸诚恳地说，“希望部队能再给林锐一次机会，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懂事。” <BR> “这些只能等他回去以后再说了。”陈勇说，“有没有林锐的消息？” <BR> “没有，他没跟家里联系过。” <BR> 陈勇纳闷地问：“林锐的妈妈呢？” <BR> “我们，我们已经离婚8年了。”林锐的爸爸说。 <BR> 陈勇赶紧不问了，田大牛马上就明白过来林锐的鸟个性跟什么有关系了。 <BR> “林锐从部队跑那天，有个叫谭敏的女孩来过部队找他。”陈勇说。“我们怀疑林锐跑和她有关——你认识谭敏吗？” <BR> 林锐爸爸脸色就变了，拿着杯子的手就不稳了：“怎么？又是因为这个小狐狸？” <BR> 陈勇还没说话，有人敲门。林锐爸爸一开门，居然是两个警察，他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如果说前面他还在硬撑着，那么现在就彻底是崩溃了。他扶着门站着，显然已经无法承受这种打击。 <BR> “这里是林锐家吗？”警察问。 <BR> “是……”林锐爸爸心一横，干脆都来吧。“林锐，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事了？” <BR> 警察一把抓住林锐爸爸的手。 <BR> 林锐爸爸当时就腿软了，要往下倒。警察赶紧扶住他，陈勇和田大牛也冲上来抱住他。 <BR> “你们是？”警察看着两位军人。 <BR> 陈勇敬礼：“同志，我是林锐的排长。林锐是现役军人，如果他有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请您告诉我。” <BR> 警察看着陈勇，又看看林锐爸爸，激动起来： <BR> “感谢你们啊！感谢你培养了一个好儿子啊！”警察握住林锐爸爸的手，随即又握住陈勇的手：“也感谢你们培养了一个好战士啊！” <BR> 陈勇纳闷了：“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BR> “林锐同志在探亲回家途中见义勇为，给我们破获了一个重大案件！”警察高兴地说，“他一个人勇斗四名持枪歹徒，营救出来被绑架的女大学生徐睫！这是在全国挂号的大案，林锐同志立了大功啊！我们是专程来找林锐同志的家长报喜的！另外一组同志已经和被营救的女生家长已经去部队了！感谢你们，培养了这么出色的一个解放军战士！我们要给林锐同志请功！我们的同志都很佩服林锐同志的身手呢！” <BR> “这不算什么。”陈勇冷冷地说，“他不过是一个新兵。” <BR> “林锐同志不在家么？”警察纳闷地问。“他已经回部队了么？” <BR> “我们也在找他。”陈勇说，想了想，还是把“他是个逃兵”的话吞下去了，这是部队内部的事情，没必要闹得满城风雨。 <BR> 特种侦察大队的常委们确实有点应接不暇的感觉了，前来感谢林锐的徐睫家长举着锦旗跟警察、新闻记者们一起到了大队门口，到底是怎么应对真的是个难题。
一个逃兵成了英雄？ <BR> 这个话题在特种侦察大队引起了轩然大波，官兵们都是议论纷纷。 <BR> 但是该面对还是要面对，老让人在门口等着不是回事啊？耿辉最后决定高调接待低调处理，对徐睫家长等进行热情接待，但是谢绝一切新闻媒体采访。这种事情何志军是不愿意掺和的，于是就带队训练去了。 <BR> 大会议室一坐下，耿辉才知道林锐居然救了著名的民营企业家徐公道的独生女儿。徐公道还是省政协委员，省工商联的秘书长，算是有身份的人物。来的带队警察是省厅刑侦总队的副总队长，规格也是很高的。这是在公安部挂号的大案，所以记者们也都很兴奋。 <BR> “大家来到部队，我们欢迎。”耿辉笑道。“但是我提出两点要求：第一，没有经过军区直工部批准，我们不能接受新闻采访，所以请各位记者把自己的家伙都收起来；第二，林锐是我们一个普通的新战士，从战士成长的角度考虑，我希望不要对他进行报道。” <BR> 记者们当然很有微词，徐公道则表示理解。他提出见一见林锐，耿辉淡淡一笑： <BR> “林锐不在部队，出去执行任务去了。” <BR> 这当然是谎话，但是耿辉只能这么说，难道说你们前来感谢的是一个逃兵吗？笑话，军队的尊严往哪儿放？ <BR> 自然得招待大家吃饭，于是一中队的食堂让了出来，客人们吃了一顿部队特色的大锅饭。当时特种侦察大队初创，还没有来得及建小食堂，这算是第一次接待外面的客人。 <BR> 最好的炊事员集中到这里，部队特色的红烧肉、白馒头、鸡蛋汤一摆上来，连从不吃过分油腻东西的女记者们也吃得很香。 <BR> 饭后耿辉陪徐公道和警察们参观部队，记者们则被拦在训练场以外。这是部队的规定，得罪人也得这么办。 <BR> 徐公道对部队看来不陌生，他甚至提出自己去试试攀登楼。耿辉没法拒绝，就让他系着安全带去爬。没想到穿着西裤和皮鞋的徐公道不是吹的，居然蹭蹭蹭上去了！ <BR> “妈拉个巴子的我当是谁啊？！”何志军在那边观礼台上用他那厚度超常的嗓子喊，“徐狗娃！你他妈的什么时候改了个洋名字叫徐公道的？！” <BR> 徐公道站在攀登楼上，看见何志军喊他，一下子脸就笑烂了：“连长！我没想到这是你的部队！”他一把解开安全带，顺手抄过系在楼边栏杆上的攀登绳，一抬腿就跳了出去。在他的随员的惊呼当中，徐公道头向下下滑，在接近地面的时候手上使劲，全身崩直，掉转过来身子敏捷地落地了。 <BR> 没任何手的保护措施，自然手上是血肉模糊了。但是徐公道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丢开绳子就跑向观礼台。何志军站在观礼台上，傲气十足，背手跨立。 <BR> 徐公道大步跑过去，立正敬礼： <BR> “A军侦察营一连代理副连长徐狗娃前来报到！” <BR> 何志军冷冷还礼：“稍息！” <BR> 他跳下来，走到徐公道面前：“换了个马甲差点认不出来你！狗娃，你个狗日的，居然跑到我的部队来捣乱！” <BR> 后面的话变得颤抖起来，一拳打在徐公道胸前还是轻飘飘的。徐公道的身子颤了一下，一把抱住何志军哇哇大哭： <BR> “老连长！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BR> 何志军推开徐公道，对着诧异的官兵们： <BR> “你们知道他是谁？别看他现在穿的跟个人似的——12年前，他是二等功臣徐狗娃！在南疆自卫反击战当中，他是侦察连代理副连长！他带着侦察小组在敌人眼皮底下周旋，给我们的炮兵指示了大量的目标！” <BR> 徐公道擦擦眼泪：“过去的事儿别说了，老连长。我也不知道这是你的部队啊，我要知道哪儿敢这么招摇啊？” <BR> “妈拉个巴子的，你丫头呢？”何志军说，“怎么也不带来？” <BR> “我让她回学校去了。”徐公道说。 <BR> “下次给我带来见见！”何志军哈哈大笑。 <BR> 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12年后，老兵徐狗娃又见到了自己的老连长何志军。何志军还是何志军，徐狗娃不是徐狗娃了，他现在是著名民营企业家徐公道。12年弹指一挥间，人的命运就是这样无常。 <BR> 晚上，徐公道做东，请何志军和耿辉出去吃饭。这个面子自然是不能不给的，两人就穿上便装出去了。都喝了不少，徐公道还大声唱起了《侦察兵之歌》： <BR> “……上高山，下平原，我们是人民的侦察兵、刀山敢上火海敢闯……” <BR> 唱完就哭，就笑，就说自己多么舍不得部队但是不能不走。 <BR> 徐公道上厕所吐的时候，耿辉问何志军为什么他离开了部队？何志军挠挠头：“怎么说呢？他军事素质很好，但是家庭成分不好，爷爷是资本家不算后来还当了国民党的商业部什么厅长，49年没去台湾去了国外。老头子倒是真爱国，把他父亲交给了保姆带老家照顾，说是徐家得有根苗在祖籍啊。他父亲在文革刚刚开始时候就被整死了，保姆好不容易把他保住了，从此改名叫徐狗娃了。他隐瞒背景参军的，后来审查出来要退兵我那时候是排长，看这小子确实不错，就给要了去。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战斗当中表现勇敢，提了干还当了代理副连长，但是回去以后一直没给他副连长的正式命令。这时候家里让他出国继承遗产，他就走了。” <BR> 耿辉点点头，那个非常年代这种事情不少见。 <BR> 徐睫是被徐公道的司机接来的，来了就兴冲冲进来：“林锐？林锐来了？” <BR> 何志军和耿辉就苦笑，看来，不能再瞒了。 <BR> “我们现在也在找林锐。”何志军说，“他是逃兵。” <BR> 喝得迷迷糊糊的徐公道一下子醒了，他太明白“逃兵”是什么意思了。 <BR> “逃兵？”徐睫问。“他为什么要逃？” <BR> “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他了。”耿辉说。 <BR> “那你们会怎么处理他？”徐睫关切地问。 <BR> “如果是在战场上，我一枪崩了他。” <BR> 何志军的语气不像开玩笑。 <BR> 徐睫一愣：“不是真的吧？现在又不打仗了？” <BR> “不打仗我们也要严肃处理，军队就是军队，不是自由市场。”耿辉说，“至于如何具体处理，就是我们内部的事情了，你们就别问了。” <BR> 谭敏刚刚下晚自习，就看见岳龙他们又盘踞在光明桥头。自从林锐走后，光明桥头这个地盘就被岳龙他们占据了。谭敏赶紧掉转自行车往相反方向骑，暗处一声口哨，岳龙他们听见了就骑车过来了。原来早就在门口安了人，就等她出来。 <BR> 没人敢帮谭敏，谭敏只能自己拼命骑。 <BR> 当然是追不过的，前后左右都是岳龙的人，难听话和下流歌儿就少不了了。谭敏就掉眼泪了，她已经承担了太多的后果。 <BR> 黑暗当中一棍子扫在岳龙后背上，岳龙咣一声就栽了出去。其余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棍子风一样舞动起来，而且奇准。甚至当所有人倒地以后，那个玩棍子的人居然还有一个少林姿势的收手。 <BR> 谭敏眼睛一亮：“林锐！” <BR> 林锐看着地下歪七歪八的败将们，把棍子扔在岳龙身上：“山中无老虎，猴子充霸王？！妈的，找老子修理你们是吧？！” <BR> “你，你是当兵还是去少林寺了？”岳龙龇牙咧嘴地问。 <BR> “老子去当特种……” <BR> “兵”字没出口，一飞腿就过来了。 <BR> 林锐咣就一个狗啃屎。 <BR> “就你这个熊样子，也配当特种兵？！”陈勇是一飞腿跳出来的，稳稳落地在倒下的岳龙等人眼里立即如同天神一般威严。 <BR> 林锐捂着嘴站起来：“排长，我……” <BR> 陈勇一拳就给他送路边了，二话不说按地上就暴揍。林锐毕竟还是个孩子，在自己排长跟前硬不起来，哭爹喊娘。田大牛急忙上去拉陈勇：“排长排长这是在地方，你穿着军装影响不好。算了算了，小孩子跟他叫什么劲？” <BR> 好说歹说陈勇才松开手，田大牛急忙拉起来林锐：“还不赶紧给排长道歉？” <BR> 林锐抹着眼泪：“排长，我错了。” <BR>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陈勇黑着脸。 <BR> “我是逃兵。” <BR> “不对！”陈勇痛心疾首，“你跟这帮小流氓打架还抄家伙，你丢人！” <BR> 林锐马上立正：“是，我丢排长的人！” <BR> “是不是你排长还另说呢，别跟我这儿起腻！”陈勇烦躁地摆摆手，“田大牛，带他回去！” <BR> 谭敏跑过来大哭着抱住林锐：“林锐！林锐你不该为了我跑回来啊，是我连累你啊……” <BR> 谭敏一哭，林锐脸上马上没眼泪了：“别哭，我林锐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能让你受欺负！” <BR> 谭敏感动哭了，淅沥哗啦的。 <BR> 陈勇又好气又好笑：“臭小子，毛都没长全呢！还来这套？” <BR> 岳龙他们起来都围着这里看，很好奇。 <BR> 陈勇眼睛一瞪，起脚踢飞一辆倒在地上的自行车，自行车咣撞在电线杆子上。声音显示出力度很大，自行车的结构被破坏显示这一脚的杀伤力。 <BR> “都他妈的滚蛋！” <BR> 不用陈勇喊第二声，岳龙他们都跑了。 <BR> 这时候陈勇觉得脚尖丝丝疼，但是忍住了：“行了行了，带走带走！等他被劳教你去探监的时候再哭吧。” <BR> 林锐就被田大牛拉走了。 <BR> 谭敏就哭着喊： <BR> “林锐——你要是被劳教了，我就给你送饭！我等你——” <BR> 林锐就坚定起来，微弱的路灯下，看上去跟革命志士赴刑场似的。 <BR> 何志军意识到自己遇到一个严重的难题——到底该如何处理林锐。 <BR> “逃兵是要处理的，这个没话说。”耿辉说，“但是他立功救人，勇斗歹徒的这种精神也是值得表彰的。和平年代，军队需要这种精神来保持锐气；特种部队更需要，不能打架的部队还能打仗吗？” <BR> 何志军就忍不住想乐。 <BR> 耿辉一摸脑袋想起来了：“哟！我怎么忘了——‘不能打架的部队还能打仗吗’是你的名言！这是你当年训我们的，我在你跟前说起来了。” <BR> 何志军摆摆手：“算了算了，一句话而已，送你了。” <BR> “玩笑归玩笑，这个林锐还是要处理啊。”耿辉说。 <BR> 何志军叹口气：“是啊！这个林锐，怎么总给我出难题呢？啊？他怎么就不能安生点呢？我要是把他给劳教了，好，有人有话说——瞧见没有，这是见义勇为的好战士！我要是不管他，又有人有话说——看，逃兵都不管，这个部队无法无天了？” <BR> “凭良心说，你舍得劳教他么？”耿辉问。 <BR> 何志军眨巴眨巴眼：“你问我干蛋子，这还需要我回答么？” <BR> “我有主意了！”耿辉眼睛一亮，“准保别人没话说，林锐也受点教训！” <BR> 下午召开军人大会，耿辉先说了军区通报嘉奖特种侦察大队新战士林锐见义勇为的事迹，常委意见是给他申报三等功，并且强调这是好人好事没必要掖着不敢说。 <BR> 林锐在底下以为没事儿了，乌云就给他眨眼，他就嘿嘿乐。 <BR> “下面，我宣布对新战士林锐不假私自外出的处理决定！”耿辉脸色一变，语气也变了。 <BR> 大家就听，这可是全大队关心的。 <BR> “由于林锐私自外出，严重违反了军纪，所以常委决定给予他大过处分一次！同时，为了严肃特种侦察大队作战连队的纪律，林锐从即日起，调出特战一连！” <BR> 林锐就抬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BR> 耿辉的脸色很严肃，但是居然还喝口茶。 <BR> 林锐的心就跟着耿辉的咕噜声咯噔。 <BR> 耿辉咳嗽两声，还是那么严肃： <BR> “从即日起，林锐调出特战一连，到大队农场养猪！” <BR> 大家都想笑不敢笑，都有一口出了恶气的舒坦。嫉妒心谁都有，这个都可以理解。你小子私自外出当逃兵，还救人立功，怎么好事都让你赶上了？不行！不平衡。 <BR> 耿辉的领导艺术，就在于让部下可以找到平衡。 <BR> 林锐去养猪，大家就都平衡了。 <BR> 平衡了也就安静了。 <BR> 林锐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张大嘴傻了。 <BR> 林锐打着自己的背包就要离开宿舍，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多么舍不得特种兵这个荣誉。别人都是老兵和他不熟悉，所以也说不了太多话，何况林锐还是个敏感人物谁也不敢招惹他；只有乌云帮他收拾东西，临了，握住林锐的手： <BR> “我们草原上有句话——雄鹰在哪里都是展翅翱翔的强者！我相信你，兄弟！” <BR> 林锐心里就苦笑，在猪圈上空翱翔吗？但是他没说出来，就是握握乌云的手，下去走了。 <BR> 出特种侦察大队门的时候，他回头看这个已经熟悉的大院，自己流下很多汗水甚至鲜血的大院。 <BR> 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留恋过。 <BR> 留恋作为一个特种兵的自豪。 <BR> 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自己的新阵地不在战场，在猪圈。 <BR> 农场距离特种侦察大队驻地五公里，林锐跑着就到了。主任看了看信函，就让他去猪圈找老薛报到。 <BR> 农场不算大，但是什么都有。走过好大一片菜地，林锐闻到一股恶臭。这个时候他知道，猪圈到了。拐过一道红砖墙，里面立即显出几十头猪大爷分栏而居，哼哈得自得其乐。一阵恶心就泛出来了，实在是太臭了！林锐忍不住哇哇吐了起来。这是城市长大的林锐第一次看见猪圈，这种反应是自然的。 <BR> 吐得差不多了，林锐扶着砖墙站起来，就看见跟前站着一个三十多岁还是四十多岁的老志愿兵。虽然是在猪圈，但是老志愿兵还是军容齐整，洗得发白的迷彩服很干净，裤子绊扣也系着，最让林锐不可理解的是他居然还戴着特种侦察大队的狼牙臂章。 <BR> 林锐捂着自己的鼻子站起来：“你是薛喜财班长吧？我是林锐……” <BR> “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特种侦察大队农场三班班长薛喜财。”老志愿兵很严肃。 <BR> 林锐不由地站起来，还举手敬礼：“报告班长！我是林锐，奉命向你报到！” <BR> 恶臭就进鼻子了，林锐又想吐。 <BR> “习惯了就好了。”薛喜财说，这时候脸上有笑容了，“走，我带你去班里。” <BR> 这一进屋子林锐更难受了，虽然里面还算整洁但是旁边就是猪圈啊！这怎么住人啊？这种味道别说住人了，除了猪谁也住不了啊？但是走是没法走了，留下是唯一的选择——除非你真的不想当这个兵了。而林锐已经舍不得自己的帽徽和领花了，还有自己的列兵军衔。 <BR> 咬牙也得坚持！ <BR> 林锐就心一横铺盖卷打开了。 <BR> 然后就开始跟老薛学习喂猪，老薛虽然刚才严肃得好笑，但是完成了刚才那么个仪式以后就变得跟个老农一样可爱。林锐的心情才算好一点，虽然猪圈还是很臭，但是他已经学会要把握这当兵的机会。 <BR> 晚上，他给谭敏写信，忍着恶臭在台灯底下写： <BR> “我现在很好，部队没有处分我，你别担心了。我还立功了呢！三等功，因为我救人。你在家好好学习，争取考上个好大学。我会在部队好好干的，我已经教训了岳龙他们，如果他们再敢找事，就告诉我。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会疼你的……” <BR> 啪！ <BR> 没电了。 <BR> 林锐急了：“哎！怎么黑灯了？！” <BR> “我拉了电闸。”老薛上了自己的床。 <BR> “我这写信呢！” <BR> “熄灯号已经吹了，睡觉。” <BR> 林锐急了：“我说，就咱们俩人你跟我叫什么真啊？！” <BR> “俩人也是部队，部队就有部队的规矩——睡觉时间到了，睡觉！” <BR> 林锐气不打一处来：“你跟我这儿过班长瘾了吧？” <BR> “狗屁！我当班长的时候你还吃奶呢！”薛喜财也不生气，不一会鼾声起来了。 <BR> 林锐就在鼾声和恶臭当中度过他的养猪第一夜。 <BR> 早上，林锐还在梦乡，就被外面的喊声吵醒。 <BR> “一二——杀！一二——杀！……” <BR> 林锐蒙住脑袋，但是还是吵，睡不着了，就穿着短裤背心裹着被子站到门口。蒙胧的睡眼当中看见薛喜财拿着一杆不知道啥年代的木头枪在扎一个破草人，扎得很认真，动作也很标准。 <BR> 黑猪们看得都很得意，哼哈哼哈很是欣赏老薛的表演。 <BR> “一二——杀！” <BR> 老薛扎得满头是汗。 <BR> 完成这个突刺训练，老薛放下木头枪，自己给自己喊： <BR> “下一个科目——体能训练！！一，俯卧撑！开始！” <BR> 老薛就一个前倒倒地，开始给自己数数做俯卧撑：“一，二，三……” <BR> “我说，你大早上不睡觉发什么神经病啊？”林锐喊。 <BR> “出，出早操！”老薛咬着牙说。 <BR> “我说你一个养猪的班长出什么早操啊？”林锐哭笑不得，“谁看啊？你出早操给猪看？“ <BR> “养猪的，也是，兵！”老薛还在做俯卧撑，“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三十，三十一……” <BR> “操！搞球不懂你！”林锐裹着自己的被子就继续回去睡觉了。 <BR> 林锐耐着性子跟老薛喂了一天猪，老薛给每头猪都起了名字，居然还都是名将。 <BR> “那个，那个个子最大的叫巴顿——巴顿！”老薛指着猪圈说，黑猪巴顿就摇摇脑袋，显然和老薛很熟。“那个最瘦的叫艾森豪维尔，那个呢，叫隆美尔，老跟巴顿找麻烦抢母猪！” <BR> 林锐听得如同天书，看老薛也如同天神一般：“我说，有没有希特勒和墨索里尼？” <BR> “已经宰了。”老薛说。 <BR> 晚饭完了，老薛又开始锻炼体能。他年纪大了，体能训练不能跟小伙子一样了，但是还是很认真。 <BR> 林锐蹲在边上：“老薛，你这不累啊？” <BR> “累！”老薛涨红了脸说。 <BR> “那你还练啥啊？你练得再好也是养猪的啊？” <BR> “组织，让我养猪，不是说，我不是军，人。”老薛又开始仰卧起坐。 <BR> “你养了多少年猪？” <BR> “十八年。”老薛累得做不动了。 <BR> “啊？！”林锐惊了，“十八年？！那你当了多少年兵啊？！” <BR> 老薛闭上眼睛淡淡苦笑，声音下来了： <BR> “十八年。” <BR> “你当了十八年兵，就养了十八年猪？！”林锐睁大眼睛。 <BR> 老薛苦笑点头。 <BR> 又开始玩命训练了。 <BR> 林锐只能傻眼地看着他，搞不懂老薛到底是什么逻辑。 <BR> 早上，林锐还在睡觉，被子被老薛掀了。 <BR> “操！干什么啊你？！”林锐怒了，伸手抓被子却抓不着。 <BR> 咣！他的迷彩服和裤子都扔他身上了。 <BR> “起床！”老薛已经装束完毕站在他身前。 <BR> “我说老薛！”林锐哭笑不得，“我说你一个人发疯也就算了！何必拉我跟你一起发疯？把被子给我！” <BR> “我现在不是老薛！”老薛的表情很严肃，“列兵同志，我是你的班长薛喜财！昨天你刚来，我让你适应一下！从今天开始，你就正式成为我班战士！起床，跟我出操！” <BR> “不是来真的吧？！”林锐睁大眼睛。 <BR> 一木头枪就砸上来了，林锐赶紧穿衣服。 <BR> 五公里老薛当然不是林锐的对手，但是老薛在农场人头熟悉，顺了门岗一辆自行车举着木头枪砸林锐： <BR> “快点！再快点！” <BR> “我操你全家老薛！”林锐边跑边喊，“你他妈的在我身上过班长瘾！” <BR> “再快点！” <BR> 又一木头枪砸上来了，林锐赶紧跑。不敢骂了，呼吸不过来了。 <BR> 五公里完了就是体能，老薛真的是一点也不含糊。直到林锐做完五个100，才算早操结束。林锐累得呼哧带喘： <BR> “老薛，你别等我缓过来，我，我把你这猪圈给拆了。” <BR> 老薛又是一木头枪：“早操结束，现在正课！” <BR> “啥？！”林锐惊了，“还有正课？！” <BR> “喂猪！” <BR> 晨色当中，林锐背着背包，扛着木头枪在飞奔。老薛在后面骑车猛跟，举着养猪勺子追着打。 <BR> “老薛，你当了十八年兵，喂了十八年猪，你不觉得亏吗？” <BR> “亏，真亏。但是总得有人喂猪，我农村人，没文化，就知道部队干啥的都需要，有人扛枪，就得有人喂猪——不然，你们扛枪的吃啥猪肉？” <BR> “那你为什么还要训练呢？” <BR> “我当一天兵，就要练一天武！我十八岁当兵，新兵连结束了，有的战友当了步兵，有的战友当了炮兵，我就当了养猪的兵。我虽然养猪，但是没人跟我说，我不是个兵了。” <BR> 晨色当中，林锐对着简易沙袋怒吼踢腿，出拳如流星。老薛在后面扶着沙袋给他数数。 <BR> “老薛，你打过枪吗？” <BR> “新兵连打过。” <BR> “多少环？” <BR> “一次也没着靶。” <BR> “怪不得让你来喂猪呢！” <BR> “农村人，没文化，不懂三点一线。现在懂了，也没人让咱打了。” <BR> 晨色当中，林锐在猪圈和黑猪巴顿角力，巴顿嗷嗷叫，林锐额头青筋爆起，浑身都是泥水却不管不顾。老薛拿着秒表计时，也是嗷嗷叫林锐加油。 <BR> “老薛，打仗轮得着你吗？” <BR> “啥话？我十八岁当兵那年，我娘就跟我说：‘孩儿啊，你爷爷死在抗美援朝，你爹死在抗美援越，都是好样的。你也不能跟家里面丢人。’——轮不着，我就写血书，我要上战场。” <BR> 晨色当中，林锐绑着沙袋在路上飞奔，老薛骑着自行车已经追不上他了。林锐正在哈哈大笑，老薛拐到警卫班，跟班长说了一声，骑他们的三轮摩托出来了。林锐掉头就跑。 <BR> “老薛，你怎么总戴着那个狗头臂章啊？” <BR> “哎——别乱说，这是狼牙！是军人的荣誉！只有咱们特种兵才有！” <BR> “你算啥特种兵？特种养猪兵吧？” <BR> “嘿嘿，就算是吧。我养了一辈子猪，在步兵团养猪，在炮兵团养猪，在坦克团养猪，现在养到了特种侦察大队，也不算白当这个兵了。咱也算特种侦察大队的兵了。” <BR> “老薛，特种兵对你就那么有吸引力吗？” <BR> “老了，跟孙子说起来有个念想，你爷爷当过特种兵——咱可不兴揭短的啊，你不能跟我孙子说你爷爷养猪！” <BR> “行！那我就说你爷爷是特种兵！最棒的特种兵！” <BR>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 <BR> 晨色当中，林锐跑上山头，背着背包，身上绑着沙袋，手里拿着那把木头枪。 <BR> 他在山上站住，均匀地呼吸着。 <BR> 阳光照射在他年轻的脸上，刚毅十足。 <BR> “林锐！快去门口！你对象来了！” <BR> 老薛跑进猪圈喊，脸都笑烂了。 <BR> 林锐扔下猪勺子就跑，边跑边摘围裙。 <BR> 快到门口犹豫了，这怎么跟谭敏解释啊？他想来想去只能说实话，就硬着头皮继续往门口跑。 <BR> 一出门口愣住了，哪儿有谭敏啊？ <BR> 他就问哨兵：“班长，我对象呢？” <BR> 哨兵嘿嘿乐：“你小子命好啊，那不。” <BR> 林锐就顺着他的指头看去，没看见人，看见一辆白色尼桑轿车。 <BR> “哪儿呢？班长你就别逗我了，你把我对象藏哪儿了？”林锐就嘿嘿乐。 <BR> 哨兵一脸严肃：“我藏你对象干啥啊？你对象跟车里呢！” <BR> 林锐一愣，将信将疑地走过去，绕着车小心看。当他看到司机座位旁边的时候，茶色车窗无声落下。是一个戴墨镜的长发女孩，墨镜下面的嘴在乐： <BR> “林锐。” <BR> “我的妈呀！”林锐一屁股坐地上了，“谭敏，你啥时候整容了？” <BR> 女孩已经下车，听见他这么说哈哈大笑，摘下墨镜：“你看看，我到底是谁？” <BR> 林锐站起来仔细一看，乐了：“哟——是，是你啊！” <BR> “对，是我啊！”徐睫就笑，“怎么，不认识了？” <BR> “认识认识，不过那时候你没这么精神，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林锐嘿嘿笑。 <BR> 哨兵就笑着喊：“林锐，你对象来了，请客吧！” <BR> 林锐这才满脑袋情况，摸摸自己的脑袋：“我说——你干吗说你是我对象啊？” <BR> “那我说我是谁？”徐睫眨巴眼睛问，“我说我不认识你，那你们站岗的能给我往里面打电话？” <BR> “我有对象啊！这个，这个解释不清楚啊！”林锐哭笑不得。 <BR> “得了！”徐睫笑着说，“别臭美了！你当你那么香啊？你比我小两岁，小毛孩子我看得上你啊？你当逃兵的前前后后我都知道，我只是路过省城，顺便来看看你！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吗？” <BR> 林锐笑：“咳，那是顺手的事儿。” <BR> “怎么，当逃兵，然后跑这儿喂猪了？”徐睫调皮地笑。 <BR> “你都知道了？” <BR> “我不知道能摸到农场来么？”徐睫说，“走，去看看你们的猪圈！我还没见过呢！” <BR> “臭的很！” <BR> “咳，见个新鲜吗！” <BR> 老薛见徐睫居然来视察猪圈了一阵紧张，徐睫当然是怕臭的，只能用手绢捂着鼻子了。老薛很过意不去，也不敢让徐睫喝茶，因为喝茶要放下手绢。徐睫倒是在林锐铺上翻起来那些书，大多数都是高中课本。 <BR> “哟！你在复习啊！” <BR> “嗯，我想考军校。”林锐说。 <BR> “嗯，有前途啊！未来的少壮军官啊！”徐睫换个手捂手绢。 <BR> “这都是谭敏寄来的。”林锐说。 <BR> “好女孩啊！你可要好好对人家。”徐睫说，“还有什么难度吗？” <BR> “我外语水平太次，上学的时候不好好学。” <BR> “咳，找我啊！我就是外语学院的！”徐睫乐了，“这样吧，我给你定个学习计划，然后给你寄几本不错的辅导书。只要你认真复习了，应该没问题。” <BR> “真的？那就太谢谢了，我该怎么感谢你呢？”林锐高兴地说。 <BR> “叫姐姐。”徐睫调皮地笑。 <BR> “不叫。”林锐说，“我还救过你呢！” <BR> “好，这次就免了！”徐睫说，“下一次，我再帮你，你就得叫姐姐了。” <BR> 林锐还没说话，隐约警报传来。 <BR> 他们跑出屋子，老薛站在房顶看大队的方向。 <BR> “怎么了，老薛？” <BR> “战备了，看动静，是大演习。” <BR> 老薛兴奋地说。 <BR> 林锐几下子爬上房顶，看见大队那边车队在动的影子。 <BR> 一种失落感袭上他的心头。 <BR> “老薛，你说他们有一天会想起来我吗？” <BR> “会，我对你有信心。” <BR> “为什么？我不过是个新兵，也许他们已经把我忘了。” <BR> “你自己把自己忘了，才是真忘了。”老薛没头没脑冒出来这一句。 <BR> 车队已经开拔，绕过盘山公路走远，终于看不见了。 <BR> 林锐看着车队远去的方向，久久不能释怀。 <BR> “你自己把自己忘了，才是真忘了。” <BR> 林锐在嘴里默默地念叨着，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自己把自己给忘了：自己是林锐，是特种侦察大队的兵，虽然现在养猪，但是自己拿过三等功，总有一天会回去战斗连队的。 <BR> 这样一想，心里的信心又回来了。 <BR>
92迅雷演习导演部。 <BR> 大战即将来临，伪装网下的导演部人声鼎沸。军人们都很兴奋，战争哪怕是模拟的战争都会给军人带来一种男人的阳刚。 <BR> 刘晓飞和张雷还有十几个红牌学员穿着迷彩服坐在导演部外面的山丘上，无所事事。他们可以看见远处铁甲兵团在集结，航空部队在转场，步兵部队在开饭，而他们这些未来的准军官却在这里无所事事。 <BR> 一列由高级越野车组成的车队扬着尘土急速驶来。 <BR> 张雷定睛一看：“机会来了。” <BR> “怎么？”刘晓飞顺着他的眼睛看。 <BR> “那个序列的车号是哪个单位的？” <BR> 刘晓飞看了一眼：“军区司令部的，中间那辆是老爷子的车。” <BR> “我说机会来了嘛？！”张雷起身，“快快快！都列队坐好，唱歌！唱革命歌曲！” <BR> “张雷，你整什么景啊？”队长就喊。 <BR> “报告！”张雷起身，“引起目标的注意！” <BR> “什么目标？什么注意？” <BR> “目标——军区主管作战的副司令员，注意——对一些未来青年军官在这里虚度时光的注意。” <BR> 队长站起身：“胡闹！张雷，组织学员可以参加演习是学院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你成心给我添乱是不是？” <BR> “报告！我们的命令是参加演习而不是观摩演习！我并没有篡改学院的命令！” <BR> 队长哼哼两声：“强词夺理！——怎么，坐着不舒服了？” <BR> “是！” <BR> 队长拿起帽子戴上：“我去上个厕所，张雷，你带队唱歌，没有命令不许乱跑。” <BR> 张雷就组织大家坐好：“注意——《侦察兵之歌》！来无影，去无踪，如行风，是闪电，单枪匹马闯敌营——预备——唱！” <BR> 狼嚎一般的歌声起。 <BR> 导演部的人出来看看，又回去了。 <BR> 老爷子的车队停在外面，参谋们陆续下车。老爷子穿着迷彩服下来，一眼就看见了那帮年轻学员。他问：“这是哪个单位的？” <BR> 导演部指挥就回答：“陆军学院来参加演习的。” <BR> “怎么坐在那儿？”老爷子问。 <BR> “他们没有演习任务，观摩。” <BR> “士气不错。”老爷子就进去了。 <BR> 刘晓飞看副司令进去了：“张雷，老爷子进去了。” <BR> “看来没戏了！”一个学员沮丧地说。 <BR> 张雷闷着脑袋想。 <BR> 导演部里面，高级军官汇报了演习准备情况。老爷子认真听着，提了一些问题，得到比较满意的答复。他正要说话，听见外面一片整齐的喊杀声。 <BR> 老爷子起身，军官们赶紧都起身跟他出去。 <BR> 老爷子就看见山丘上，年轻的学员们在进行格斗训练，杀声连天。 <BR> “你们胡闹什么？”队长跑了过来，“对不起，首长！这群野马驹子我不看着就要折腾！我马上让他们停！” <BR> “把他们给我带过来。”老爷子说。 <BR> 于是学员们在老爷子跟前站成一排。 <BR> “你们，谁是头儿？” <BR> 没人说话。 <BR> “敢做不敢当？” <BR> 几乎同时，张雷和刘晓飞跨出队列。 <BR> 老爷子看看他们：“谁是主官？谁是副手？” <BR> “报告首长！主意是我出的！”刘晓飞抢着说。 <BR> “不，实施是我指挥的，责任在我。”张雷说。 <BR> “蛮仗义的么？”老爷子淡淡地说。 <BR> 张雷刚刚要说话，老爷子举手示意停，随即看看自己的手表：“我给你一分钟时间阐述你的想法。战争瞬息万变，这一分钟是宝贵的一分钟，是鲜血铸成的一分钟，希望你珍惜。开始吧。” <BR> “是！”张雷敬礼，“我想说的就是一句话——在战争时期，让一群年轻的军人观摩战争，是不是一种极大的人力资源浪费？” <BR> “我没让你反问我。”老爷子脸上没有表情。 <BR> “我的答案是——这是一种极大的浪费！我们是军人，投身战争是我们的义务，更是我们的事业！我们不能坐在山头上等时间过去，等青春老去！我们都具有……” <BR> “时间到。”老爷子说，转身进去了。 <BR> “你尽给我惹祸！”队长怒了，“赶紧回去坐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BR> 大家就悻悻地回到山丘上坐好。 <BR> 一个大校跑出来：“你们准备一下，去红军司令部报到。刘军长会给你们安排任务，你们现在是红军了。” <BR> 学员们欢呼起来。 <BR> 在红军司令部领了臂章，接着又发了武器。大家拿着81杠站在司令部里面，迷彩服上一排红色肩章谁来了也要看两眼。红军司令刘军长当然没时间料理这些初生的虎犊子，副参谋长百忙之中见了见他们，让下面的干部安排他们分到各个部队去见习。 <BR> 刘晓飞和张雷就被分到了夜老虎团侦察连。这是一个英雄的连队，从井冈山一口气打到全国解放，威名远扬。连长肖乐中尉也是军区大院的老大哥，比刘晓飞早当兵几年，说着说着都不是外人，就安排他们跟自己去执行战场侦察和袭扰任务。这是进攻的前奏，不少侦察分队都要派到敌后去进行侦察和破坏活动。当然，如果是战争，肯定是回来的是少数。 <BR> 侦察分队在天黑以后出发，肖乐带着这支小分队直接就进了青纱帐。张雷紧跟在肖乐的指挥组后面，刘晓飞则被分到了火力支援组在最后面。出发以前，他俩就被告知：担任蓝军特战力量的是军区狼牙特种侦察大队抽调的两个中队，大队长何志军也是蓝军的副参谋长。 <BR> “我们的敌后渗透和战场侦察都受到蓝军特种部队的强力压制。”肖连长出发以前强调，“他们参战老兵多，实战经验丰富，而且装备也比我们要好。所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BR> “这才够味！”往脸上画伪装油彩的时候，张雷禁不住内心的兴奋说。 <BR> “能和这样的对手打一场仗，哪怕是模拟的，不虚此生了！”刘晓飞戴好钢盔，看着镜子里面年轻的自己脸陆离斑驳。 <BR> “必胜！”张雷伸出拳头。 <BR> “必胜！”刘晓飞敲击他的拳头。 <BR> 两个年轻人都是意气风发。 <BR> 侦察分队在青纱帐之间穿行，犹如出鞘的黑色利剑与黑夜融合为一体。 <BR> 天色渐亮，侦察分队已经到达蓝军纵深的1号山谷，这是蓝军前后方最重要的补给基地。山下兵车来来往往，帐篷路标林立，人声鼎沸。 <BR> 几辆插着蓝军标志旗子的吉普车开到临时加油站，陈勇吩咐田大牛他们安排赶紧加油，自己走出加油站点着一支烟。他们是蓝军的特种部队，现在担任的是搜索队，排查红军可能进行的侦察渗透行为。 <BR> 陈勇站在路边抽烟，身边军车不断地过。 <BR> 田大牛跑步过来：“排长，差不多了。” <BR> “老田，你觉得没觉得哪点不对劲？”陈勇说。 <BR> “怎么了？” <BR> “太安静了。”陈勇看着蓝军后方漏洞百出的防线。“安静得不正常，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BR> 田大牛左右看看：“这不动静蛮大的吗？” <BR> “跟你说不清楚。”陈勇把烟扔在地上踩灭了，“大战前夕，安静就预示着危险。对方在酝酿新的进攻，走吧，巡逻。” <BR> 肖乐看着山下蓝军特种部队的车开走，冷笑：“这厮终于让我遛过来了。” <BR> “连长，你认识他？”旁边的战士低声问。 <BR> “我同一年当兵的战友。”肖乐忍着自己的得意，“号称是西线特种作战的第一勇士。准备给他们点带响的，把这个补给站给废了。” <BR> “连长，这是白天啊！” <BR> “正因为是白天，他们才想不到！”肖乐说，“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已经抢他们的车跑了。” <BR> 陈勇的车没开出去多远，他就一脚踩在刹车上。 <BR> 后面的车队立即停下来。 <BR> 一直皱着眉头的陈勇翻身跳下来：“不对劲！肯定有问题！” <BR> 田大牛跳下来问：“排长？到底啥问题？” <BR> “这车不能坐了，拦车，我们回去。”陈勇命令。 <BR> 乌云就站在路上拦住了一辆送菜的炊事车。 <BR> 陈勇一挥手，大家都上去了。开车的志愿兵很有意见，但是意见归意见，陈勇戴着少尉军衔是干部，还是得听他的。大家拿菜盖着自己，藏身在菜车里面。 <BR> 肖乐已经带自己的分队下山了。穿着迷彩服的侦察兵们潜行在草丛当中，路上没有人注意路边的草丛已经趴着十几个敏捷的身影。 <BR> 张雷将发烟手榴弹的盖子打开，手里抓了两个，小拇指勾着扣环。 <BR> 刘晓飞握紧步枪，压着自己的身子，右腿蜷缩，准备出击的姿势。 <BR> 肖连长正要准备下命令，又一辆卡车开进来，停在停车场。他把手压下来，仔细一看是辆运菜的军卡，心放了下来。 <BR> 他举起右手，狠狠往下一压。 <BR> 几乎在同时，张雷已经起身，右手的两颗发烟手榴弹就出去了。两颗手榴弹扔得很准，直接就落在加油站边上。按照演习规则，这个加油站已经报销了。 <BR> 刘晓飞举着步枪，对着满眼的红军士兵一阵扫射。 <BR> “前三角！”肖连长高喊一声，大家就按照前三角队形杀进去了。 <BR> 蓝军士兵确实是措手不及，枪声一响就是鸡飞狗跳。警卫战士还没还击就被冲到跟前的侦察兵们抵近射击，抵赖都抵赖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杀进去。其余的后勤兵大部分都没武器，或者没带在身上。 <BR> 肖连长带自己的侦察兵冲到停车场，准备抢车逃窜。 <BR> 陈勇窝在白菜堆里面，等着脚步声和枪声越来越近。 <BR> 肖连长带人冲入停车场。 <BR> “啊——” <BR> 陈勇怒吼一声，从白菜堆里面站出来开始扫射。 <BR> 十几名蓝军特战队员也从菜堆里面跳出来一阵扫射。 <BR> 刚刚冲进来的红军侦察分队没反应过来，还在发蒙，蓝军特战队员就跳下车冲上去。这下空包弹没法打了，双方都是抡着步枪大打出手。 <BR> 更多的蓝军搜索队在山路上出现了。 <BR> 肖连长高喊：“能跑几个跑几个！” <BR> 刘晓飞一拳打倒一个冲上来的蓝军特战队员，张雷抢了一辆三轮摩托冲过来也不减速，刘晓飞二话不说飞身上车：“连长！上车！” <BR> 肖连长紧跑几步，被陈勇飞腿踢倒。 <BR> “你们走！别管我！”肖连长高喊。 <BR> 张雷驾驶三轮摩托带着举枪扫射的刘晓飞冲出战团。两人都是衣衫破烂满头是血，蓝军搜索队立即紧跟他们而去。 <BR> 蓝军搜索队包围了停车场，红军侦察兵放弃了抵抗。陈勇把肖乐扶起来：“肖乐，又见面了。” <BR> 肖乐冷冷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会搞这儿的？” <BR> 陈勇敲敲自己的钢盔：“直觉。” <BR> “屁直觉，是不是有什么技术侦察手段？你们事先截获了我们的无线电？” <BR> “大战前的安静，就是暴风的酝酿。”陈勇说，“都是半斤八两，你们没有的我也没有，截获个屁。” <BR> 陈勇数数：“你们跑了几个？” <BR> “两个，都是军校来见习的侦察系学员。” <BR> 陈勇看着二人逃离的方向，电台报告没有追到他们，他们弃车进山了，现在还在搜。 <BR> 黄昏，一架米171运输直升机降落在导演部外的山丘上。两个上校和两个穿便装的男人下了飞机，在演习导演部军官们的迎接下匆匆走入导演部。 <BR> 二十分钟后，蓝军特种部队指挥部。何志军的专用电台开始呼叫。何志军皱着眉头听完密语，吩咐备车。 <BR> 当他赶到导演部的时候，发现红蓝军双方主官居然都在。这在演习期间是不可思议的，他还没诧异完，发现老爷子身边坐了两个陌生的穿常服的上校，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人。老百姓怎么混进这里了？ <BR> “都来了？”老爷子扫了一眼，“我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总政保卫部的同志，这两位是国家安全部的。还是你们说吧。” <BR> 四个人对视了一下，一个上校对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说：“冯处长，还是你说吧。” <BR> 冯处长点点头，站起来：“我叫冯云山，是国家安全部的。我们得到可靠情报，境外T地区军事情报局潜伏谍报人员已经渗透入92迅雷演习现场，进行战术侦察。” <BR> 一言出，满座惊。 <BR> “92迅雷演习，是在总部首长亲自过问下进行的带有试验性质的探索性演习。”总政保卫部的一个上校说，“敌特的目的性已经很明确了，就是希望得到我军战略改革的最新情报。” <BR> 何志军的眼睛亮起来，他太渴望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了。 <BR> “有没有更准确的情报？” <BR> 冯云山看他。 <BR> “这是我军区特种侦察大队大队长何志军同志。”老爷子说。 <BR> “我知道你。”冯云山淡淡一笑。“战斗英雄么，当年的名人。但是隐蔽战线的斗争和战场上的真刀真枪还是不一样的，我们现在还没有得到更多的线索，不过可以肯定敌特已经在这个区域活动了。” <BR> “人员数量？性别特征？”何志军问。 <BR> “五到六人之间，男女都有。”冯云山说。 <BR> 何志军点点头，看老爷子。 <BR> “战争已经打响，就不能停止。”老爷子说，“演习继续，特种侦察大队抽调人员佩戴导演部臂章组织搜索。把我的命令发下去，导演部的搜索队有权搜查演习区域范围内的所有演习车辆和人员。” <BR> 何志军站起来：“我要回去布置一下。” <BR> 老爷子点点头，何志军的身影已经出去了。远远听见他兴奋的喊声：“走！妈拉个巴子的干！终于又让老子逮着机会了！” <BR> 然后就是车一家伙开走了。 <BR> 大家一阵哄笑。 <BR> 冯云山不由感叹：“燕赵自古多壮士啊！早生几十年，又是一条战将！” <BR> 老爷子纳闷：“你认识他？知道他是哪里人？” <BR> 冯云山还是那么淡淡一笑：“不认识，他是名人么。” <BR> 何志军回到自己的大帐篷，大队参加演习的军官们已经在这里等他了。何志军跟孩子得到了新玩具一样兴奋，不住地搓手，两眼放光，大步走到前面来回踱步。 <BR> 军官们都看着他发蒙。 <BR> “同志们！”何志军突然站住了，眼神蹭一下子射出寒光。 <BR> 军官们就坐好不敢动。 <BR> “陈勇！” <BR> “到！”陈勇起立。 <BR> “你带一个分队，我自己带一个分队，全部上实弹！半个小时以后出发，有问题没有？！” <BR> “没有——……”喊完了陈勇觉得不对劲，“干啥去啊，大队长？” <BR> “妈拉个巴子这不是有问题吗？你说没问题？！”何志军怒了。 <BR> 陈勇立正，不敢吱声。 <BR> “干啥去？——抓特务！”何志军的声调提高了。 <BR> 大家就发蒙，没头没脑抓什么特务？ <BR> “隐蔽战线的斗争你们也不懂，不跟你们多说了。”何志军摆摆手，现学现用，“其余的人政委带队，继续演习！陈勇下去准备，记住要活的不要死的！” <BR> 陈勇敬礼，出去了。 <BR> 何志军戴好钢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和平年代待的我浑身都痒痒，你们记住啊，随时和我通报消息。解散！” <BR> 二十分钟后，两个小分队在队部门口集合完毕。全副武装的战士们都是精神抖擞，这些都是参战过的老侦察兵，闻到火药的味道犹如闻了兴奋剂一样。何志军大步走出自己的队部，他猛地一拍陈勇的钢盔： <BR> “小子！别给特种侦察大队丢人！” <BR> 随即，自己一个鹞子翻身上了自己的吉普车。 <BR> 两支车队掀起漫天的尘土，各自上路了。长城脚下，两支车队在夕阳下披着漂亮的余晖。 <BR> 刘晓飞扶着张雷，在一片河滩边的灌木丛坐下。张雷在跳车的时候崴了脚，刘晓飞一边还击一边将他拖下山崖。结果两人都滚下来了，还好没撞到石头，所以没受别的什么伤。皮肉自然是吃苦了，不过好在已经习惯。现在的情形对他俩是那么的不利，深入蓝军纵深，只有一支还剩八发空包弹的81杠，没有指北针和地图，地形也不熟悉。往哪儿走都是蓝军的营盘，连老百姓都看不见一个。 <BR> “这下惨了。”张雷揉着自己的脚，“我们必须要找到路回去。” <BR> 刘晓飞用钢盔舀来一盔水，自己喝几口，又递给张雷。 <BR> “要是被蓝军抓住可就丢咱们陆院的人了。”刘晓飞用点水擦自己的眼睛周围的汗，“爬也得爬回去，晚上我们不休息了，多走点夜路吧。” <BR> 张雷抬头看天找星星，摸索大致的方向。 <BR> “半小时后出发吧，希望不要下雨，我这个脚走不了水地了。” <BR>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照亮俩人，随即是闷雷响。 <BR> 刘晓飞和张雷相视苦笑。 <BR> 雨哗啦啦就下来了。 <BR>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张雷一咬牙站起来。 <BR> 刘晓飞把步枪挎在肩上，扔根树枝给张雷当拐杖：“路漫漫其修远兮，你慢慢求索吧。跟在我后面五米，我要有动静你就地卧倒。” <BR> 他哗啦一声拉开枪栓，大步上前做尖兵引导。 <BR> 风雨当中，两个年轻的军人在密林穿行。 <BR> 穿过一片密林，山势陡峭起来。黑乎乎一条长城在山上蜿蜒。 <BR> 刘晓飞看着长城：“咱们路没走错，爬过去再有十公里就到红军阵线了。” <BR> “前提是爬过去。”张雷苦笑，丢掉拐杖，“三点固定改两点了。” <BR> “下雨，危险。”刘晓飞说，“沿着长城走走吧，看看有没有塌陷的城墙。” <BR> 张雷叹口气拿起拐杖：“你说我们这是什么心理？啊？平时都骂毁我长城，现在又到处找长城被毁的地方。” <BR> 刘晓飞在前面带路，突然一伸手蹲下了。 <BR> 张雷就地卧倒。 <BR> 刘晓飞半天没动静，张雷匍匐前进过去。 <BR> “怎么了？”张雷压低声音问。 <BR> “篝火。”刘晓飞说。 <BR> 张雷仔细一看，长城脚下的背风处真的有篝火，还有帐篷。但是明显不是军用的，都是五颜六色的，有三个小帐篷。人影也可以看见。 <BR> “不是蓝军的人。”张雷说。 <BR> “是老百姓，可能是哪个野营俱乐部的。”刘晓飞说。 <BR> “过去看看。”张雷说，“混点吃的。” <BR> 刘晓飞在左，张雷在右后，两人采取进攻队形小心翼翼地接近篝火。 <BR> 离近了看见是五个人，三男二女。 <BR> 两人还要往前进，突然暗处出来一条黑影直接就攻击刘晓飞。刘晓飞枪口一转，一枪托砸在他下巴上，随即一个漂亮的屈膝顶肘，那黑影就飞出去了。 <BR> 那五个人都起来了，惊恐地看着这边。 <BR> “我们是解放军！迷路了！”刘晓飞高喊，“你们别害怕！” <BR> 那五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中间的那个年龄稍微长点的：“你们过来吧，下这么大雨，过来烤烤火吧。” <BR> 刘晓飞就扶起那个被打倒的黑影：“不好意思啊，误会。” <BR> 那个人掩饰地笑笑。 <BR> 刘晓飞就扶着张雷进了那个被石头遮挡的凹处。 <BR> 聊了聊才知道，这是一个三角翼俱乐部的，来长城飞三角翼。下雨了计划就搁浅了，等天晴再说。张雷一听三角翼来了精神，他是空降兵出身，在部队飞过三角翼。 <BR> 聊天的时候，那个人无意间问起了这么多部队在这里聚集干什么。刘晓飞说是演习。聊天当中，张雷的脸色逐渐变得沉稳起来，他觉得不是特别对劲。张雷要去外面撒尿，刘晓飞就陪着他。 <BR> 没人的地方，张雷低声说：“这几个人不对劲，你别多嘴，也别让他们看出来。” <BR> “怎么了？” <BR> “他在套你的话。”张雷一脸坏笑，“我上学以前，孝感军部旁边揪出来过特务。就是擅长套我们部队官兵的话，湖北安全厅还专门给我们部队上过一课。这手叫伺机套取，属于特务技巧。” <BR> “乖乖。”刘晓飞吐吐舌头，“你是说他们是特务？” <BR> “是不是，也不委屈他们。”张雷有了主意，“别让他们看出来，明天咱们想办法收拾了那个领头的。这雨下不长，明天天亮就有办法了。” <BR> 两人回去，刘晓飞开始顺着对方的话胡说八道。张雷一脸坏笑，仔细合计着明天的计划。 <BR> 第二天，雨果然停了。三角翼俱乐部准备开飞，一架体育三角翼就停在了山坡上。张雷抚摸着三角翼，不由赞叹：“好东西！” <BR> “这个你们部队有吗？”那个年龄稍长的人问。 <BR> “怎么没有？”刘晓飞又开始胡说八道，“今年全都装备上了。” <BR> “你们会飞么？” <BR> “当然。”张雷笑笑，“这样好了，你让我们过过瘾，我们带你飞一圈。” <BR> 那人想想。 <BR> “你不是喜欢军事吗？”刘晓飞说，“我们带你从红蓝军上面都飞过去，我们熟悉演习，还可以给你当义务解说呢！” <BR> 那人打定主意了：“好。” <BR> 三角翼只能坐三个人，张雷驾驶，刘晓飞坐上去，只能坐一个人了。那人刚刚上去，一个女的就说：“他们也没开过，别有什么危险？” <BR> 张雷回头摘下风镜：“怎么，怀疑我们特种兵的身手？” <BR> “你们是特种部队的？”那人眼睛一亮。 <BR> “是啊，跟你说也不明白！我们就是中国的兰波！走吧，路上说。”刘晓飞一拍张雷，张雷发动三角翼。 <BR> 三角翼滑行一段，起飞了。张雷看着罗盘，找准了方向，直接飞走。 <BR> 彩色的三角翼从演习部队上空飞过。那人对下面看得很仔细，刘晓飞看着想乐：“我说，你个军事爱好者看得还真认真啊！” <BR> “这不是难得一见吗？你给解说解说？” <BR> “不知道，知道也说不知道。”刘晓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BR> 那人一惊。 <BR> 刘晓飞的枪口对着他的太阳穴：“空包弹也有杀伤力的！你坐好了，小心走火。” <BR>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BR> “什么意思？”张雷在前面笑，“你也够能想的，弄这么个玩意从部队上面飞过去，玩航空侦察，算准了部队不会注意民间的体育活动？” <BR>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公民的人身自由！” <BR> “废话，合法还骗你上来干什么？！”刘晓飞不由分说破口说，“再动？再乱动老子让你尝尝脑袋开花的滋味！” <BR> 那人沮丧了，沉默半天：“我就一个请求。” <BR> “说。”刘晓飞说。 <BR> “我的军衔是中尉，给我一个军官应有的尊严。” <BR> “这个跟我说没有用，跟保卫部说去吧。”刘晓飞一脸坏笑，“狗特务，这回可让我们中头奖了！” <BR> 何志军带着搜索队正在底下跑，头顶飞过三角翼。他抬头注意看着，眉头皱起来：“那怎么回事？！” <BR> “是老百姓的三角翼？”一个干部说，“可能是到长城飞三角翼的，最近几年开始流行这个了。” <BR> “早不飞晚不飞，怎么偏偏演习的时候飞？！”何志军说，“追上去！” <BR> 车队追着三角翼开去。 <BR> 陈勇在公路上设了哨卡，拦截检查过往车辆。一辆白色面包车开过来，远远减速了，又加速过来。田大牛和乌云拦住了，上去检查证件。陈勇看看他们，都穿着三角翼俱乐部的运动服。 <BR> “你们的三角翼呢？”陈勇问。 <BR> “坏在山上了，我们回去找工人。”一个女人说。 <BR> 证件都没什么问题，陈勇正要放行，电台兵高喊：“排长！大队长命令，立即找飞三角翼的！可能是特务！” <BR> 车里面的人刚刚要掏出武器，十几个士兵已经在一瞬间冲上来包围车，枪口都对准面包车。陈勇一脚踢在车上，车颤抖了几下车身上一个陷窝，车里的人都吓坏了。 <BR> “妈的！再不老实，老子让你们都变成马蜂窝！”陈勇拉开车门，战士们冲上来抓人。 <BR> 演习导演部的官兵诧异地看着三角翼在往公路上降落。警卫连的战士们立即冲了上去，何志军的搜索队也来了，包围了三角翼。 <BR> 刘晓飞押着那人下来，张雷下了三角翼还是一瘸一拐的。两个兵就上去扶他。 <BR> 何志军走上来，两个特种兵上去按到那人，搜身，搜出手枪等物。随即按到就捆上，总政保卫部和安全部的同志们过来接走了这人。 <BR> 刘晓飞敬礼：“何叔叔！” <BR> 何志军看看他：“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小子！都这么大了？” <BR> 刘晓飞笑：“是，我现在已经在陆院了。” <BR> “不错。”何志军笑，“这是谁？” <BR> “报告何大队长！陆军学员侦察指挥专业17队学员张雷！”张雷站直了敬礼。 <BR> 何志军看看他，似乎觉得眼熟：“你飞的三角翼？” <BR> “是。” <BR> “你怎么会飞三角翼的？原来是空降兵的？” <BR> “是，空降军侦察大队。” <BR> 何志军点点头：“难怪。——你叫张雷？张云你认识吗？” <BR> “我哥哥。” <BR> 何志军脸色凝重起来，沉默半天，随即拍拍他的肩膀：“好样的！将门虎子！你们都好好干，毕业了我去找你们领导要人！别回去了，都来特种侦察大队！” <BR> 两人都兴奋地敬礼：“是！” <BR> 冯云山过来和何志军告别：“何大队长，有缘分再见了。” <BR> 何志军敬礼：“保重！” <BR> 冯云山淡淡一笑，带人上了直升飞机。 <BR> 直升机飞走了，何志军还在想着什么。老爷子从导演部刚刚出来，他就迎了上去：“副司令！这个三角翼能不能留给我？” <BR> “怎么？地上折腾还不够，准备当天兵天将？” <BR> “这是个好东西啊！”何志军眼神放光，“如果在晚上，它噪声小隐蔽性强，容易达到突击的突然性！” <BR> “你拿去吧。”参加演习的军区空军司令员眨巴眨巴眼，“这个玩意我们空军看不上，送给你当玩具吧。” <BR> 大家就笑了。 <BR> 何志军兴奋起来，敬礼。他转身喊：“拖回去！注意别弄坏了！” <BR>
军医大学礼堂，学员们坐得整整齐齐，台上是刘晓飞和张雷。张雷在绘声绘色讲怎么抓特务，刘晓飞在偷眼对底下傻乐。何小雨忍住笑，毕竟干部和领导都在，但是脸上的骄傲是按捺不住的。张雷算半个兵油子，所以讲起来也不是那么干涩，真有点单田芳说评书的味道。底下女生们不时被逗得咯咯笑，会场气氛很好。 <BR> “哪个是你男朋友？”坐在何小雨旁边的刘芳芳小声问。 <BR> “那个，跟土鳖似的，不吭声的是。”何小雨故意不屑地说。 <BR> “那我就放心了。”刘芳芳点点头。 <BR> 何小雨一听，想说什么，但是想到方子君和张雷毕竟没确定关系，就没说出口。再看刘芳芳，满脸红光，随着张雷天马行空的讲述很有点魂游天外的劲头，心里觉得不好。 <BR> “这个家伙，太能煽呼了！”何小雨心里就有几分恨。 <BR> 张雷却浑然不觉，正在台上比划，这时看见礼堂后面进来一个人。方子君悄悄进来，在后面找了个空座位坐好。张雷立刻就觉得不自然了，挥舞起来的右手停了一下，接着就说：“晓飞，还是你说吧。” <BR> 刘晓飞没想那么多，就继续说下去。不过他说的就不能和张雷比了，没那么多的弯子，直接把过程叙述完了了事。 <BR> 张雷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方子君脸上。 <BR> 方子君起初没觉得有什么，她今天是来找何小雨的，听说她们都来礼堂听报告就也来了。等她发现台上坐的是张雷和刘晓飞，张雷的眼睛已经如同探照灯一样射过来了。 <BR> 方子君是见过世面的，还怕这个？迎着上去，张雷的眼睛带着几分得意，也带着几分炫耀。方子君一眼就看见他胸前的二等功勋章，倒是真的愣了一下。在和平年代，军人要拿二等功，不残废也得是受重伤，这两个军校的浑小子居然全身安康堂而皇之佩戴二等功勋章还敢作报告？再一看横幅明白了：防谍保密教育报告会。 <BR> 扯到国家安全就不好说了，国家安全无小事。原来二炮工程兵部队的一个炊事班长，就是因为在导弹工地附近发现特务来照相，举着饭勺子给他抓了，临退伍得了个一等功。害的那些兵后来没事就拎着棍子满山找特务，就是有特务也早给吓跑了。——方子君是老兵，这点常识是有的。 <BR> 但是方子君迎着张雷的视线看，就看出问题了。 <BR> ……高低错落蒙着迷彩布的钢盔，摇曳的无线电天线，血一样鲜红的夕阳。 <BR> 一张张涂抹厚厚伪装油彩的如同原始部落战神一样的年轻的脸。 <BR> 无声升起的国旗，和那嘶哑如同雷鸣一样的宣誓。 <BR> 那双充满傲气的眼睛，在钢盔的阴影当中闪烁着冰一样的寒光。 <BR> 佩戴一等功勋章的排级干部张云站在队伍里面，举着自己的右手庄严宣誓： <BR> “……宁死不当俘虏，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 <BR> 于是站在他们侧面拿着酒碗的女兵们就都在这壮士们雷鸣般的宣誓当中肝肠寸断，泪流满面。 <BR> 宣誓结束，喝壮行酒。 <BR> 女兵们按照次序走上前去，排在勇士面前。方子君的次序是她们都安排好的，于是就在张云的面前。 <BR> 张云敬礼，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BR> 啪！啪！啪！…… <BR> 十几个酒碗在地上都摔碎了。 <BR> 张云高举起酒碗，看着方子君的眼睛，啪地在地上摔碎。 <BR> 酒碗的屑子飞起来，甚至溅到了方子君脸上，但是她没有闪躲。 <BR> 两个人无声地注视着，都是火辣辣的眼神。 <BR> 胸前的军功章都被摘下来，交给逐一来收的参谋，装入各自的遗书信封。里面还有自己的几根头发、指甲屑或者是别的什么纪念品，还有就是这些冷冰冰的军功章。 <BR> 张云却没有将军功章交给参谋，他摘下来，别在方子君高耸的胸前。 <BR> 方子君忍住的眼泪又下来了。 <BR> “向右——转！” <BR> 队长粗犷的声音吼起来。 <BR> 刷——勇士们向右转。 <BR> 左臂上的飞鹰臂章一下子整齐地出现在女兵们面前。 <BR> “出发！” <BR> 勇士们齐步走，远处的炮兵阵地开始密集射击，渐渐黑下来的天幕上弹道清晰可见。战争之神让黑夜变成了白昼。 <BR> 方子君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一下子冲上去，从队列当中揪住了张云。张云转过身，方子君扑在他的身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方子君的眼神火辣辣地看着他，张云一把抱住方子君柔弱的身子，干得裂缝的嘴唇覆盖在了方子君的红唇上。两个人抱得紧紧的，也吻得紧紧的，恨不得将生命胶合在一起。方子君感觉不到嘴唇上到底是什么味道，伪装油膏、泪水、高度茅台酒、烟味……都掺杂在一起。 <BR> 血腥味，渐渐在方子君嘴唇里面弥漫开来。 <BR> 张云没有喊疼，甚至没有任何表示。 <BR> 缓缓地，方子君被张云放下来。 <BR> 张云的嘴唇被方子君咬破了，在渗透着血丝。 <BR> “等着我。” <BR> 张云嘶哑的嗓音就是这么三个字，转身和自己的分队在一起。 <BR> 分队上了三辆大屁股吉普车，在红土路上开始颠簸。远处炮兵还在密集射击，火箭炮也参与了，如同蛇啸一般吐着死亡的信子。大地在震颤，因为战争的男性力量。 <BR> “我会等着你！” <BR> 方子君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喊。 <BR> 勇士们的身影消失在看不见的黑暗之中。 <BR> 方子君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BR> 女兵们围上来试图安慰她，却都是泪流满面。 <BR> …… <BR> 张雷惊讶地发现礼堂后面的方子君泣不成声。 <BR> 此时报告会已经结束，女孩们上来让他们签名。 <BR> 他的眼睛追随方子君跑出礼堂。 <BR> 刘芳芳挤过来，脸上兴奋地全是红晕：“你太棒了！” <BR> 张雷还没回过神来。 <BR> “给我留下地址吧，我要给你写信！” <BR> 女孩的眼睛火辣辣。 <BR> 张雷犹豫了一下，看见人群外面的何小雨在用异样的眼神注视他：“你去问何小雨吧，她知道我们的地址。” <BR> 他挤出人群，快步跑出去。 <BR> 然而，礼堂外面早已没有方子君的身影。 <BR> 特种侦察大队的运动会别开生面，除了传统的田径项目，还有散手和飞刀等非传统体育项目。耿辉是不敢让演习回来的部队闲着的，这种鸟部队的特色就是精力过剩，一闲着就要出事。于是赶紧组织了首届运动会，前面各个单位准备、选拔就要耗费很多精力，部队最看重荣誉感，所以都很认真；后面的比赛是一个精力宣泄的过程，也是展现特种部队风貌的一个机会。 <BR> 熟悉部队政工工作的耿辉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一个宣传最佳机会，于是军区《战歌报》和军报驻军区记者站都被请到了现场。各级领导也是少不了的，还有兄弟部队的主官们。老爷子就带着军区的各个部长们出席了，都很热闹。 <BR> 威风锣鼓队的开场，声势震天。 <BR> 200人的威风锣鼓方队，头扎红带，身穿迷彩服，大鼓大锣一声怒吼迅速在观礼台前排开。咣咣咣那么一敲那么一喊，从战争年代走来的将军们都是乐开怀。 <BR> 散手比赛分成干部比赛和士兵比赛，不然不公平。陈勇这厮是当仁不让的干部队冠军，出身少林俗家弟子，功夫还真的不是吹的。斗志也是昂扬，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老爷子看得眼花缭乱，连声叫好。 <BR> “你们，谁去和他比划比划？”他侧眼看自己的警卫参谋们。 <BR> 乖乖！警卫参谋们面面相觑，都是练家子，陈勇的功夫一眼就看出来不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他们都是参军以后接触的格斗，而且这些年在机关混动手的机会少，这下可麻烦了。 <BR> 但是当兵的不能丢人。 <BR> 一个参谋就脱常服：“我去。” <BR> 陈勇看见他戴手套上来，摆个姿势就摇头：“一起来吧。” <BR> 底下的参谋们就挂不住脸了。 <BR> 一合计，就都上去了——是你说一起来的！ <BR> 何志军就冷眼看着，高喊一声：“陈勇！你长本事了？！” <BR> 陈勇一愣，比武就是比武，他哪儿想得了那么多？ <BR> 老爷子挥挥手，示意何志军坐下：“你好好打，我看着呢。” <BR> 陈勇觉得没问题了，中将说让我好好打的！ <BR> 他就精神起来了，站在台子中央，四个参谋一人站了一个角。 <BR> 裁判一喊开始，四个参谋就一起扑了上来。陈勇就地飞身，一个燕子摆尾，准确地踢在两个参谋脸上，落地的时候飞龙绞珠起身先是一拳打在正面参谋的脸上，随即搭着他的肩膀起身一个正后蹬后面那个参谋也就飞出去了。 <BR> 四个参谋起身，又扑了上来。 <BR> 陈勇越打越精神，连环出腿左右开弓，如同在打示范一对四的一招制敌。 <BR> 第三次把四个参谋都打倒的时候，老爷子喊停。 <BR> 陈勇在台子中央站着，稳稳收势。 <BR> “陈勇！看我不修理你？！”何志军就站起来。 <BR> 陈勇脸上都是委屈，但是他确实怕何志军。 <BR> “好了好了。”老爷子满脸微笑，“好身手！参军以前是武术队的？” <BR> “报告首长！不是！” <BR> “你这个功夫哪儿学的？” <BR> “我参军以前是少林寺的。” <BR> “和尚？”老爷子一愣。 <BR> “不是，俗家弟子！” <BR> 老爷子点点头：“特种侦察大队藏龙卧虎啊！怎么着，何大队长，这个人给我吧？” <BR> 何志军一脸不愿意，但是还是满脸笑容：“副司令，我就这么200多人，您手下几十万部队，有的是高人。” <BR> 老爷子想想，笑：“这个何志军，有宝贝自己藏着啊！” <BR> 将军们就哄笑。 <BR> “这样吧，人还是你的。”老爷子说，“不过作训部拿个计划出来，让这个干部给军区的格斗教官和侦察连长作轮训。” <BR> “是。”作训部长就起立。 <BR> “要你个人都舍不得。”老爷子起身笑，“你何志军没少从我这儿要枪要钱啊！” <BR> 将军们再次哄笑。 <BR> “走，随便看看。”老爷子说。 <BR> “怎么？”何志军一阵紧张。 <BR> “你这些都是摆出来给我们看的。”老爷子说，“我要看的，是你不摆出来的。” <BR> “首长都要去哪些地方视察？”耿辉小心地问。 <BR> “告诉你们，我还视察什么？”老爷子笑，“先上车，我上车再想。” <BR> 就都下去，上车，运动会还在继续。 <BR> 副司令带队，视察了食堂、油库、弹药库、车库等，管理确实是有条不紊。他满意地点点头，何志军和耿辉以为都没事了，没想到老爷子又上车了。这次车出了大院，何志军和耿辉还在纳闷，坐在前面的老爷子对司机说： <BR> “去农场。” <BR> 俩主官是被老爷子拉车上的，一是方便介绍情况，二是防止他们去通知要视察的单位。 <BR> 车到农场，执勤哨兵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急忙打电话给主任，话都说不利索了。主任匆匆带警卫班在楼前站队迎接，老爷子下车也不上去，直接就去看菜地，看鱼塘。 <BR> 一行将军校官看了菜地，看了鱼塘，老爷子还比较满意，跟个老农一样熟悉这些。 <BR> 何志军刚刚松口气，老爷子又说：“去猪圈。” <BR> “报告首长！那儿，那儿比较臭。”农场主任赶紧说。 <BR> “战士待的了么？”老爷子问。 <BR> 主任不敢说话了。 <BR> “带路。”老爷子一句话，主任急忙带路。 <BR> 远远走近猪圈，主任在前面介绍着情况，突然脚底下腾地一下子，半条腿陷入地下。他哎哟一声，土飞起半米多高。 <BR> “陷阱！”一个警卫参谋高喊，“保护首长！” <BR> 首长的警卫参谋和警卫员们哗啦啦拔出手枪成一个圆圈将首长们围在里面。 <BR> 何志军和耿辉就都头顶冒汗。 <BR> 半天没动静。 <BR> “过去看看。”老爷子吩咐。 <BR> 两个参谋就小心上前，脚下探着，小心有陷阱。 <BR> 砰！砰！两声。 <BR> 他们绊着了两根尼龙线，隐藏在草丛里面的土地雷就翻开了。 <BR> 何志军明白过来了：“这是模拟的步兵定向雷！别往前走了，有人把这里变成训练场了。” <BR> 老爷子诧异地看着前面：“难道你们大队农场也有军事训练任务？” <BR> 何志军也不是很清楚。 <BR> “再探！”老爷子下令。 <BR> 更多的警卫们走上去，探出来的有夹子、有陷阱，也有名目繁多的定向雷什么的。有个警卫不慎踩在了一个绳套子上，被吊在树上了。 <BR> 老爷子认真地看着。 <BR> “猜到是谁了么？”耿辉压低声音问何志军。 <BR> “你说呢？！”何志军气得咬牙切齿。 <BR> 正说着，老薛从猪圈里面跑出来：“哈哈！你自己安的自己踩着了吧？这次不喊我爷爷我不放你下来……哎哟我的妈呀！” <BR> 老薛吓得差点坐地上，眼前一片首长！ <BR> “这是你设的机关么？”老爷子问。 <BR> 老薛急忙敬礼：“报告首长！不是！” <BR> 老爷子还要说什么，远远一阵喊番号的声音。 <BR> “一——二——三——四……” <BR> 是个年轻战士的声音，番号欢快带有朝气。 <BR> 都看声音来的方向。 <BR> 林锐满头大汗，穿着已经洗的发白的迷彩服，浑身绑着沙袋，背着背包扛着木头枪跑了回来。 <BR>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BR> 林锐正唱呢，一家伙看见跟前恨不得有一道人墙，立即把歌儿吞肚子去了。一个急刹车就戳在首长们跟前，呼哧带喘敬礼： <BR> “首长好——” <BR> 何志军怒骂：“林锐，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BR> 老爷子伸手制止他，走过去打量林锐。 <BR> 林锐站得很直，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厄运。完了，这下兵也当不成了！ <BR> 老爷子看看林锐的装束，看看他的满头大汗，伸手给林锐擦汗。林锐忍不住眼泪就出来了，乖乖！将军给列兵擦汗！所有的委屈一下子出来了，但是他咬牙不哭。 <BR> 老爷子从林锐手里拿过木头枪，颤抖着声音：“你就用这个训练？” <BR> “是，首长。”林锐咬住自己的嘴唇不哭出声。 <BR> “我给你们的枪呢？！” <BR> 老爷子怒火中烧，转头对何志军怒吼。 <BR> 何志军敬礼：“报告首长！他是犯了错误，临时从战斗连队到猪圈反省的。” <BR> “什么错误？” <BR> 耿辉想想，还是说了：“逃兵。” <BR> 老爷子看林锐：“是真的吗？” <BR> “是，首长。”林锐哭着说，“不怪大队长和政委，都是我自己不好。我当逃兵，自己跑回家了。” <BR> “认识到错误了吗？”老爷子声音很柔和。 <BR> “是，首长！”林锐说，“我想当兵，我不该当逃兵。” <BR> “认识到了就好。”老爷子说，“进去看看。” <BR> 林锐急忙跑在前面，指引大家通过陷阱区。 <BR> 走进猪圈的院子，老爷子看见了林锐用来练习散手的自己做的木头人和沙袋，还有墙上的千层纸，纸上还有干涸的血渍。院子的角落都是林锐劈碎的砖块和木棍。 <BR> 进了宿舍，看见林锐的床头墙上贴的全是英语单词。床头的简易书架上是高考复习资料和军事书籍，随便抽出一本，是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打开来居然还有读书笔记，写的密密麻麻。 <BR> “这是你看的？”老爷子问。 <BR> “是，首长。”林锐说。 <BR> 老爷子就看何志军和耿辉：“你们自己说，这个兵怎么处理？” <BR> “明天，就回战斗连队。”何志军说。 <BR> 老爷子点点头：“都出去。” <BR> 将校们在猪圈院子站成两排。老爷子走出来，拉着林锐。 <BR> “我说几句话。” <BR> 将校们立正。 <BR> “稍息。”老爷子说，“逃兵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我们的士兵都还年轻，他们从家里来都是来吃苦的。因为他是逃兵，所以我不表扬他，但是——因为他的这种反省精神，我尊敬他。我常常在担心很多，也包括在现在这样的商品经济条件下我们的战士能否心甘情愿在军营奉献青春，能否为了军人的荣誉军队的战斗力来自愿磨砺自己。现在，我找到了答案。我们的军队，由于有了这样的战士，不会战败！” <BR> 林锐站在那里看见人群后面孤零零站在门口的老薛，他想说什么没说出来。老薛眼巴巴地看着，对林锐笑笑。 <BR> 将校们走了，热闹过去，院子里面只剩下林锐和老薛。 <BR> “老薛？” <BR> 林锐走到木然的老薛跟前。 <BR> 老薛木然地笑了。 <BR> 突然又蹲在地上哭起来： <BR> “十八年啊！十八年——我养猪十八年，从来没有一个首长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啊——我也是个兵啊！我也是兵……” <BR> 林锐抱住老薛的肩膀： <BR> “老薛！你是个兵，你是最棒的兵，你是我最好的班长……” <BR> 林锐抱住憨厚如同大树的老薛嚎啕大哭。 <BR> 老薛跟个孩子一样，哭声让满猪圈的猪们都很奇怪。 <BR> 军号刺破天幕，黑夜划开一道鱼肚白的口子，朝霞就从这里洒下来。 <BR> 林锐戴好大檐帽，站在老薛面前。 <BR> 老薛也很正式地穿着几乎从不穿的常服，崭新的常服在箱子底压出来褶皱。他系着风纪扣，胡子也很认真刮过，下巴泛青。 <BR> 背着背包的林锐庄严敬礼： <BR> “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特种侦察大队农场三班集合完毕，应到一人，实到一人！请班长讲评！” <BR> 老薛庄严还礼： <BR> “讲评——稍息！——林锐！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我班战士了！你将踏上新的革命岗位，望你不骄不躁，发扬在我班养成的优良作风，在新的革命集体创造出新的辉煌！” <BR> 林锐和老薛一起鼓掌。 <BR> 猪们哼哼着围在栏边看热闹。 <BR> “下面，请班长喊操！”林锐高喊。 <BR> “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注意摆臂！立定！林锐，你要注意摆臂动作！一下到位，不要再下去找，明白没有？！” <BR> “明白！”林锐吼道。 <BR> 猪圈院子不大，所以林锐走几步就到头了。 <BR> “向后转！正步——走！” <BR> 林锐踢正步。 <BR> “立定！向左转——跑步——” <BR> 林锐抱拳在胸。 <BR> “走！”老薛高喊。 <BR> 林锐冲着门口跑。 <BR> 跑到门口，老薛还没喊停。 <BR> 林锐回过头，脚步慢了。 <BR> “跑啊！”老薛高喊，“没让你停，跑！” <BR> 林锐咬牙，跑了出去。 <BR> 跑了好远，林锐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在风中流淌下来。 <BR> 他立正，转身。 <BR> 远处，老薛站在猪圈门口眼巴巴看着他。 <BR> 林锐抽泣着，高喊：“老薛！我会回来看你的！” <BR> 老薛挥挥手，林锐不走。 <BR> 林锐哭着喊：“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特种兵！” <BR> 老薛哭了，全身都在颤抖着。 <BR> 林锐举起右手：“敬礼——” <BR> 老薛还礼。 <BR> 林锐高喊：“礼毕！” <BR> 两人手都放下。 <BR> 林锐给自己喊口令：“向后转——跑步——走！” <BR>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标准。 <BR> 他知道，他的班长在看着他。 <BR> 所以，他要全都做得非常标准。 <BR> 林锐高声唱起了歌儿： <BR>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BR> 打败了日本侵略者，消灭了蒋匪军！ <BR> 我是一个兵，爱国爱人民。 <BR> 革命战争考验了我，立场更坚定！ <BR> 嘿嘿枪杆握得紧，眼睛看得清！ <BR> 敌人敢胆侵犯，坚决把他消灭净……” <BR> 林锐一直唱着，唱的声音很大。 <BR> 他知道，老薛一定能听见。 <BR> 无论他跑多远，老薛也一定能听见。 <BR>
方子君的泣不成声一直困扰着张雷，他不明白为什么方子君在他的面前总是这么忽而柔情，忽而伤感，忽而又不能自拔。他喜欢这个比自己大的女孩，这种喜欢带有挑战的味道。张雷不是没谈过恋爱的那种傻大兵，相反在他入校以前他的感情生活还很丰富，他和军部女子跳伞队的那朵“第一伞花”之间的感情虽然因为“伞花”退伍而逐渐淡化，但是远远比不上他后来和通信连的副指导员之间的纠葛动人。只是因为父亲的干涉，加上那个女干部不得不嫁给了她老家的娃娃亲，所以才没有结果。从小他就喜欢挑战，挑战一切极限，这可能是伞兵家族的遗传，反应到他的感情生活里面，就是喜欢挑战比自己大的女孩。 <BR> 他几次想和刘晓飞交流，又怕他沉不住气去问何小雨，最后反馈到方子君耳朵里面弄巧成拙，也怕别人认为自己自作多情——毕竟，这不过是一种感觉。所以，还是压在心底了。 <BR> 周末的时候，他和刘晓飞进城了。到了市区，就各自分手了。刘晓飞去了军医大学，他则去了军区总医院。到了妇科一问，才知道方子君今天不值班。值班护士很关心地看他，不知道他是那个脾气怪异的方大夫什么人，他则只是笑笑。打听清楚了方子君的宿舍，他就径直去了。 <BR> 走进宿舍楼，就听见吉他声。张雷这种货色当然是在部队少不了弹吉他的，听着就知道弹的还不错。接着是两个女孩唱歌，是那部电视剧《凯旋在子夜》的插曲《月亮之歌》。 <BR> “当我躺在妈妈怀里的时候，常对着月亮甜甜的笑，她是我的好朋友，不管心里有多烦恼，只要月光照在我身上，心儿像白云飘啊飘，只要月光照在我身上，心儿像白云静静的飘啊飘……” <BR> 张雷就愣了一下，这个电视剧他自己也很熟悉，当然也很喜欢。 <BR> 他顺着歌声走过去，门虚掩着。 <BR> 果然没猜错，里面是方子君，还有另外一个女兵。年龄比方子君小，没穿军装上衣，看来是她的同事。 <BR> 张雷站在门口，听着歌声。 <BR> 和很多年轻军人一样，他痛悔自己没有赶上那场刚刚结束的战争。当哥哥牺牲的时候，他还在读高中。他悲痛欲绝，但是妈妈寻死觅活也不让他参军上前线为哥哥报仇。高中毕业后，在父亲的默许下他投笔从戎，却已经无缘那场逐渐逝去的战争。那场战争留下无数的故事，张雷的家庭故事就是其中一个。所以他对关于那场战争的一切都很敏感，包括文艺作品。 <BR> 《月亮之歌》也是这样。 <BR> 看着方子君洁白如玉的侧面，他突然读懂了掩藏在这个女孩内心深处的很多东西。不仅仅是年龄比他大的原因，经历过战争的人总是和别人有差异的。 <BR> 唱完了，方子君对那个女兵说：“第二段你合音不太好，要注意感情的铺垫是慢慢进入的。你体会一下，我们再来一次。” <BR> 张雷轻轻敲门。 <BR> “进来！”方子君喊。 <BR> 张雷推开门。 <BR> 方子君看见居然是他，惊讶地站起来。 <BR> 吉他一下子落在地上。 <BR> 张雷忙笑：“是我，不是特工队！” <BR> 那个女孩站起来：“哟！方大夫，是来找你的吧？那我先回去了，你要再练找我。” <BR> 女孩走了，屋子里面就剩下方子君和张雷。 <BR> “你来干什么？”方子君问。 <BR> “我为什么就不能来？”张雷问。 <BR> 是啊，方子君也一愣——你为什么就不能来呢？ <BR> 张雷去捡吉他，几乎在一瞬间，方子君错开一步，挡在写字台前。 <BR> 张雷一愣，接着又笑：“怎么了，我帮你捡东西。” <BR> “没，没事。”方子君掩饰道，藏在身后的右手摸到了桌子上的相框，立即就扣住了。 <BR> 张雷笑着把吉他捡起来，调好弦： <BR> “其实，你可以换个和弦。” <BR> 他接着自己弹起来：“这样就好多了，当然技巧也要难一点。” <BR> 他弹着弹着，突然觉得这个吉他有几分熟悉，低头一看，吉他箱上有一个飞鹰的手绘图。他一激灵，站起来，将吉他举到面前看。飞鹰下面，是一行古诗： <BR>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争战几人还。” <BR> 下面是签名： <BR> “子君战友留念 张云。” <BR> 张雷抚摸着吉他，手在颤抖。这是哥哥刚刚参军的时候，妈妈送给他的！家属院距离军部侦察大队很近，他从小就跑习惯的，哥哥参军以后他更是经常跑。这把吉他哥哥弹，哥哥的战友弹，他也弹。他不可能不熟悉，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哥哥的味道…… <BR> 再抬起眼睛，已经满脸泪水。 <BR> “你……和我哥哥很熟？” <BR> 方子君的脸白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BR> “告诉我。” <BR> 张雷的泪水从未这样流过，自从哥哥牺牲以后，他以为他的眼泪已经干了。 <BR> 方子君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BR> “我是他的……亲弟弟！” <BR> 张雷一字一句地说。 <BR> 方子君深呼吸，眼泪却流下来。 <BR> “告诉我，我哥哥的事情……“张雷看着方子君的眼睛。 <BR> 方子君却躲开了。 <BR> 张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告诉我！” <BR> 方子君看着他，眼中的泪水渐渐停止了。 <BR> “你放开我，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 <BR> 张雷如同触电一般一下子松开手。 <BR> 方子君反手拿出相框：“你自己看。” <BR> 张雷一把抢过来，上面是前线的密林前，穿着迷彩服的哥哥和方子君的合影。 <BR> “你和你哥哥……真的很像。”方子君哽咽着说，“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他！不是他！” <BR> 张雷看着照片，看着吉他，看着方子君：“这不是真的……” <BR> “这是真的。”方子君反而坦然起来，“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我是飞鹰的女人。” <BR> “这不是真的！” <BR> 张雷痛苦地喊。 <BR> “这是真的！” <BR> 方子君哗啦抽开抽屉，拿出那个盒子，打开来把东西哗啦倒在桌子上。 <BR> 张雷就都看见了： <BR> 两个伞徽，一等功勋章，飞鹰臂章，哥哥的信，哥哥的口琴…… <BR> “这是真的。”方子君平静下来，“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 <BR> “不——”张雷退后一步，“我哥哥写信从未提起过你！” <BR> “那是因为战争还没结束！”方子君说，“我是他的女人，我已经是他的女人了！我爱他，我只爱他一个人！” <BR> 张雷慢慢退后，吉他和相框都落在地上： <BR> “这不是真的——” <BR> 张雷高喊一声，夺门而出。 <BR> 方子君站在屋里面没动，听着脚步声跑远。 <BR> 泪水渐渐流过她白玉无暇的脸颊，她慢慢地跪下来，抱着肩膀无声地抽泣。 <BR> 面对着一地的相框玻璃碎片。 <BR> 闷雷宣示着暴风雨即将到来，空旷的训练场上已经空无一人。张雷如同一个疯子一样在400米障碍疯狂地跑，豆大的雨点落下来，落在他没有眼泪的脸上和已经被汗水湿透的身上。他不知道这已经是跑的第几个来回，只知道疯狂地跑，来宣泄自己内心深处燃烧的火焰。 <BR> “张雷——” <BR> 刘晓飞跑入训练场。 <BR> 张雷停都没有停，就是在疯狂地跑。 <BR> 刘晓飞冲过来，一把抱住正在爬高墙的张雷，扑到在地上。 <BR> 张雷爬出来，不顾脸上身上的泥水，再次爬向高墙。刘晓飞一把又抱住他的腰，直接给他按倒在地上： <BR> “张雷！你疯了？！” <BR> “放开！”张雷怒吼。 <BR> 刘晓飞按死了他：“你跟我回去！全队都以为你疯了！你再这样干部来了你怎么解释？！” <BR> “你给我放开——” <BR> 张雷使劲挣扎，刘晓飞别住他的腿不让他起来。 <BR> “你是军人！”刘晓飞高喊，“你是军人！不是老百姓！” <BR> “放开！”张雷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BR> 刘晓飞向后倒下，起身，已经开始流鼻血。 <BR> 张雷爬起身，眼中冒火看着他：“我说过，让你放开我！” <BR> 刘晓飞一脚踢向张雷前胸，张雷敏捷闪过，抱住刘晓飞的右腿要往下摔。刘晓飞腰部一转，左腿起来直接踢向张雷后脑。张雷被踢中了，一下子扑在地上。 <BR> “来啊！”刘晓飞高喊，“你不就想发泄吗？我跟你打！” <BR> 张雷高叫一声扑了上去，刘晓飞抓住张雷的肩膀一个后倒，随即一个兔子蹬鹰。张雷飞了过去，在地上一个前滚翻起来，转身怒吼再次冲上来。两人打成一团，都是散手高手，所以打起来很惊心动魄，拳脚不长眼睛，落到身上都是带响，落到脸上就带血。 <BR> “你们两个干什么？！大下雨的也不让人安生？！” <BR> 两个警通连的纠察在雨中飞跑过来。 <BR> 两人都还没彻底丧失理智，立即松开对方赶紧逃窜。纠察也只是象征性地追了一下，就找地方避雨去了。 <BR> 两人跑到防空洞入口狭窄的屋檐下，脸上都是五颜六色。 <BR> 张雷和刘晓飞对视着，突然之间都是哈哈大笑。 <BR> 笑着笑着，张雷哭了起来。 <BR> 刘晓飞抓住他的肩膀，扇了他两个耳光：“你给我醒醒！醒醒！” <BR> 张雷不哭了，木然地看着他。 <BR> “你听我说！”刘晓飞高喊，“你没错！” <BR> 张雷看着他：“你都知道了？” <BR> “对！”刘晓飞还是高喊，“方子君都告诉何小雨了，何小雨当然会告诉我了！你没错！” <BR> “我喜欢的是我哥哥的女人！” <BR> “但是你没错！”刘晓飞拍着他的肩膀，“你哥哥已经牺牲了！已经牺牲了！她和你哥哥相爱，但是你哥哥已经牺牲了！张云，已经牺牲了！你明白没有？！” <BR> “我不能对不起我哥哥！” <BR> 刘晓飞又扇了他一个耳光：“我跟你说什么了？！你哥哥已经牺牲了！” <BR> “她说了，她是飞鹰的女人！” <BR> “飞鹰分队已经解散了！”刘晓飞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飞鹰已经成为历史了！” <BR> “那你说我怎么办？！” <BR> “如果你爱她！”刘晓飞盯着他的眼睛，“听着——如果你是真的爱她，就勇敢地追求她！如果你没有这个勇气，就放弃她！就这么简单，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BR> “她已经是我哥哥的女人了！” <BR> 刘晓飞被噎住了。 <BR> “已经”这俩字的意思，他虽然是毛头小伙子，也不可能不明白。 <BR> 张雷看着他，不知道怎么说。 <BR> “我没别的主意！”刘晓飞说，“你接受得了这个现实，你就去爱她！如果你接受不了，你张雷就趁早放手！也死了这条心！否则是折磨你自己，更是折磨她！” <BR> “她喜欢我？” <BR> “我怎么知道？！”刘晓飞说，“我怎么知道她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你哥哥？！你他妈的是个男人，是个天杀的伞兵！伞兵生来就是勇士！就是被包围的！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是个男人你就给我站起来，是苦你给我吞是辣你给我忍！” <BR> 张雷年轻的脸在雨水的冲击下变得坚强起来。 <BR> “爱，你就去追！不爱，你就放手！”刘晓飞高喊。 <BR> 张雷一下子站起来，把刘晓飞掀个跟头。 <BR> “你干什么？”刘晓飞吓一跳。 <BR> 张雷站在雨中，仰天长啸： <BR> “这狗日的战争——” <BR> 一个闷雷，更多的雨落下来。 <BR> 张雷急促地呼吸着，大口吞雨水。 <BR> 刘晓飞站在他面前：“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BR> “我需要时间！我需要思考！”张雷喊，“你不要逼我！” <BR> “我们是兄弟！”刘晓飞抓住他的肩膀，“生死兄弟！你给我记住了，是苦你给我忍是辣你给我吞！” <BR> 张雷不说话，闪电不断照亮他年轻的脸。 <BR> “如果我哥哥不牺牲，她就是我的嫂子！”张雷苦涩地说。 <BR> “但是，你哥哥已经牺牲了。”刘晓飞提醒他。 <BR> “他是我的哥哥，我的偶像，我心中最好的伞兵。”张雷扑在刘晓飞肩头哭起来。 <BR> 刘晓飞不说话，抱住张雷。 <BR> “我的亲哥哥……” <BR> 张雷伤心地说。 <BR> “你也是最好的伞兵。”刘晓飞说，“你会走出来的。” <BR> 在雨声当中，张雷放声哭起来。 <BR>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你还太小。” <BR> 倾盆大雨在窗外哗啦啦地下，整个城市几乎暗无天日，偶尔有几道闪电劈开乌云，带来一种苍凉的美。方子君斜靠在自己的床头，抱着自己的膝盖，慢慢地对着面前的何小雨说。 <BR> “我已经长大了，姐姐。” <BR> 何小雨看着她。 <BR> “我知道，而且你现在也是军人。”方子君苦笑，“军人，就是为战争存在的职业；而又有多少军人，能够经历战争？战争催化军人的成熟，也催化军人的悲剧。” <BR> “战争已经结束了，你应该有新的生活。” <BR> “是的，已经结束了。”方子君说，“但是我心里的战争从未结束过。” <BR> 何小雨看着她，不是很明白。 <BR> “你还是太小了。”方子君叹气，“去我的抽屉，把烟给我。” <BR>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虽然说着，何小雨还是从抽屉里面把一盒红塔山和一个打火机拿出来，递给方子君。 <BR> “在前线的时候，后方送上来的烟都抽不完。”方子君熟练地点着一颗，淡淡吐出一口烟雾，“我们都抽，谁都想让自己活得清醒一点，遇到炮弹可以躲快点。” <BR> 何小雨看着方子君突然之间变得陌生的眼睛，有一种寒意生出来。 <BR> “觉得我不认识了？对吗？”方子君笑，“小雨，我问你个问题，你别介意——如果战争爆发了，刘晓飞牺牲了，你还会爱上别人吗？” <BR> “我，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何小雨说。 <BR> “对，你没想过，因为你没有遇到过。”方子君笑，随即笑容消失了：“但是，我遇到了。” <BR> 何小雨从心底感到悲凉。 <BR> 方子君眼中的光芒消失了： <BR> “我的爱人，在战场上牺牲了。” <BR> 一道闪电将方子君的脸映得惨白。 <BR> “而我没有死，这就是我的悲剧。” <BR> 1986年，我18岁，在前线却已经待了将近一年了。我已经不再惧怕鲜血，不再惧怕残肢断臂，不再惧怕死亡和炮火，也很少再流眼泪。我的爸爸，也就是你方伯伯，是你爸爸侦察大队的参谋长。我们很少见面，因为都有各自的一堆工作。 <BR> 那时候，大规模的战役已经基本结束，敌人占不到正面战场的便宜，所以打起了特工战。他们主要出动小股训练有素的特工分队，对我们的军事和民政目标进行破坏、袭扰，绑架和暗杀我重要军政人员，甚至袭击医院学校，希望靠这种手段来给我方造成难以承受的压力，达到正面战场达不到的目的。 <BR> 双方的边境线绵延数千公里，犬牙交错，根本不可能全线布防。于是我们的措施就是以牙还牙，也用小股侦察分队对敌人后方进行袭扰、破坏，使对方感受到同样的压力，最后双方罢手。 <BR> 就这样，前线陆续来了很多来自不同军区、不同军兵种的侦察兵。他们都是各自单位的骨干，年轻气盛，身手不凡，也是跃跃欲试。 <BR> 在前线的女兵很少，于是我们除了完成自己的医护工作，也承担了文艺演出、出发壮行的任务…… <BR> 从天边很远的地方传来炮声，忽而密集忽而稀疏。夜色笼罩下，山谷里面小规模的文艺演出还在继续，《十五的月亮》已经唱得接近尾声。临时充当后台的帐篷里面，方子君在对着镜子做最后的化妆。帐篷帘子被掀起来，方子君头也不回： <BR> “我马上就好，先报幕吧。” <BR> 没回音，她回过头。 <BR> 穿着迷彩服没戴帽子的张云站在门口。 <BR> “你怎么进来了？这是后台，出去！” <BR> 方子君站起来，毫不客气地说。 <BR> 张云一脸深沉地看着她，半天不说话。 <BR> 方子君毫不犹豫：“再不出去，我叫人赶你出去！” <BR> 张云突然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给我点颗烟。” <BR> “为什么？” <BR> “我明天就要上去了。”张云的声音很低沉。 <BR> 方子君气得眉毛都要挑起来了：“我告诉你，少跟我来这套！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到这儿的都要上去！出去！” <BR> 张云被不由分说推出去，方子君不客气地拉下帘子。 <BR> 外面传出一阵哄笑。 <BR> 方子君从窗户往外看去，三四个侦察兵围着张云乐。张云悻悻地把自己的一条中华烟打开分给他们：“我认赌服输！换下一个女兵我再试试！我就不信我这颗烟今天没一个女兵能给我点着……” <BR> 话没说完，一茶缸凉水泼出来浇了张云一头。 <BR> “滚！”方子君站在门口拿着茶缸。 <BR> 侦察兵们哄笑着一哄而散，只剩下张云还站在那儿。他抹了一把脸，转身： <BR> “我跟你说，我是天杀的伞兵……” <BR> 咣！茶缸子都扔他身上了。 <BR> “你就是伞王爷姑奶奶也不伺候！” <BR> 哗！帘子放下了。 <BR> 张云想怒，没怒起来，弯腰拿起茶缸子，上面写着：A集团军医院 方子君。 <BR> …… <BR> “这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吗？” <BR> 何小雨听得很入神。 <BR> 方子君沉浸在幸福当中，许久才开口： <BR> “是啊，第一次见面。对于我来说，他们都是一样的侦察兵。我哪儿管他们是来自陆军还是空军，是装甲兵还是天杀的伞兵？你不知道，他们这群半大孩子上了前线都喜欢找女兵开逗，别提多损了！尤其是这帮侦察兵，鬼机灵！没事就跟女兵套磁，装可怜装悲壮，欺骗女兵感情，别提多可恶了！开始我还傻乎乎地瞎感动，后来见多了，就对他们没好脸了。” <BR> 何小雨笑了：“没想到，这帮家伙上了前线居然是这个样子啊！” <BR> “女兵，在前线，就是男兵眼中的天使。”方子君笑着说，“其实现在想起来他们也不坏，都是没怎么和女孩接触过的大小伙子，这种心理也可以理解。” <BR> “那后来呢？” <BR> “后来？” <BR> 方子君想想，笑了。 <BR> “后来，他又把我气着了。” <BR> 张云用毛笔将自己的名字庄重地写在那面国旗上，顺手递给下一个队员。夜色已经笼罩群山，在这个小小的营地，出发仪式正在举行。张云写好自己的名字就背着冲锋枪站回队列，这个时候看见对面列队走来一队女兵。 <BR> 张云在队伍里面找，一下子就看见了排在前面的方子君。 <BR> 方子君看不清楚他，侦察兵们都是满脸迷彩，何况当时她对张云也没什么印象。 <BR> 首长讲话完毕，喝壮行酒。 <BR> 张云算了一下人头，对旁边的弟兄说：“咱俩换换。” <BR> “为啥？” <BR> “让你换你就换，一包中华。” <BR> 那个弟兄就往后错一步，张云往左跨一步就换过来了。 <BR> 女兵们拿着酒碗，庄严地走上来。 <BR> 方子君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仪式，但是还是很认真。她向左转，就站在张云面前。张云看着她，眼睛晶晶亮。方子君没搭理他，也没瞪他，毕竟这是要上前线的勇士。 <BR> 张云接过酒碗，还没喝，低声说：“方子君。” <BR> 方子君一愣，抬头看他。 <BR> 张云笑笑：“我是天杀的伞兵。” <BR> 方子君立即就气不打一处来。 <BR> 喝完壮行酒，队伍准备出发，张云突然开口了：“报告！” <BR> 首长就看他：“讲！” <BR> “我想让女兵给我点颗烟。”张云严肃地说。 <BR> 首长想想：“好的。” <BR> 张云就转向方子君，从兜里拿出一颗烟等着。 <BR> 方子君咬着嘴唇，突然也喊：“报告！” <BR> 首长纳闷：“讲！” <BR> “这颗烟我不能点！”方子君语出惊人。 <BR> “为什么？！”首长有点动怒。 <BR> 潜台词很明显——我们的勇士可能命都没了，你连颗烟都不能点？！让你点是看得起你！ <BR> 方子君不卑不亢：“这颗烟，我等他回来点！我相信，他会回来！” <BR> 首长释然，豪爽地：“好！” <BR> 张云一愣，苦笑。 <BR> 方子君得意地看着他。 <BR> 张云拿出钢笔，在烟上写了几个字，众目睽睽之下庄严地交给方子君：“这颗烟你收好了，等我回来点！” <BR> 方子君不能不接，气得胸脯鼓鼓的，低声说：“算你狠！” <BR> “烟上是我的名字，你记住——等我回来点！”张云大声说。 <BR> 这种场合，勇士说什么都没人说不行。 <BR> 方子君咬牙切齿，但是还是大声说：“祝你凯旋！”随即又低声：“你回来我也不点！” <BR> 张云想想，没说话，笑笑。 <BR> 分队出发了，消失在暗夜里面。 <BR> 方子君拿着那颗烟，想扔又不敢，只能收好了。 <BR> 回到医院宿舍，她还拿着那颗烟。她看见纸篓子，随手就扔进去。突然觉得不合适，急忙翻出来，好在烟还完好。拿着犹豫半天，看见上面写的是“飞鹰 张云”，书法很好，笔锋劲道，能在香烟上把字写成这样，显示出张云非同一般的素质。她想了半天，塞进自己床头的花瓶当中。一颗烟和老山兰插在了一起，倒是别有趣味。 <BR> 熄灯了，方子君想了半天还是气鼓鼓地，拉上被子睡觉。 <BR> …… <BR>
何小雨已经笑得不行不行的了： <BR> “我说，不就是一颗烟吗？换了我，点十颗都无所谓！” <BR> “得了！”方子君说，“你不知道这个家伙多气人！他那个架势，那种傲气，就是要我服输！换了你也不可能会答应他任何要求！别管合理无理，总之就是这种人看了就来气！” <BR>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何小雨问。 <BR> “我也不知道。”方子君陷入沉思，“对他有了担心好像就是知道他的名字开始的吧？如果你对一个兵不了解，你不会有感觉，因为他们对你都是一样的；但是如果你认识了他，你对他就有感觉了，这种感觉倒不一定是爱情，可能只是一种战友之情，你不愿意他出事。但是张云太不一样了，他太傲气了，傲气的我恨不得亲手给他一拳；也让我担心他出事，和他相比我是老前线了，我知道这种傲气可能会给他带来危险。” <BR> “快！快！快！”主任高喊，“都做准备！我们的伤员马上下来了！” <BR> 炮声清晰可辨，自动步枪声、轻重机枪声连成一片，显示战斗很激烈。野战医院立即开始忙活，方子君和姐妹们一起在腾出手术室，准备急救器材。 <BR> 几辆吉普车急驰而至，伤员们被身穿迷彩服的战友们抬下来。 <BR> “医生！医生！赶紧救他！” <BR> 一个侦察兵满身血污，抱着自己的队友嘶哑着喉咙高喊： <BR> “他肠子出来了！医生！救人啊！” <BR> 方子君和几个女兵接过来。方子君麻利地撕开伤员的迷彩服，撕成碎片。大夫赶紧开始手术。方子君正在递给他剪刀，突然愣住了。 <BR> 飞鹰臂章。 <BR> 她看见伤员戴着飞鹰臂章。 <BR> “愣什么？！赶快去接别的伤员！”大夫高喊。 <BR> 方子君急忙答应一声，前去门口接伤员。她拽住一个满身血污的侦察兵：“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BR> “空降兵！”侦察兵的耳朵有点不好使了，声音巨大。 <BR> 方子君顾不上那么多，也是对着他的耳朵高喊：“张云呢？！” <BR> “什么？云爆弹？！对，是云爆弹受的伤！他们都是！” <BR> “我是问——张云呢？！” <BR> 侦察兵仔细听，听清楚了，高喊：“他还没下来！断后！” <BR> 方子君愣了一下，手松开了。 <BR> 侦察兵跑过去接别的队友。 <BR> 方子君一咬牙，投入到抢救当中，麻利干练。但是她总是仔细辨认每一个伤员的脸，没有发现张云。她的脸上有几分失落，泪水突然流出来。她含着眼泪抢救伤员，手下依旧麻利。 <BR> 又一辆吉普车开来，一名伤员送下来。方子君再次迎上去，还不是张云。 <BR> 枪声炮声依然密集，方子君流着眼泪在抢救伤员，压抑着心中涌动的情绪。 <BR> 黄昏。方子君独自站在医院外面的山坡上，劳累了一天的她洗了脸换了衣服，却掩饰不住已经哭肿的眼睛。 <BR> 她突然高喊： <BR> “张云——我恨你！如果你不回来，我恨你一辈子！” <BR> 她喊完，全身已经没有力气了，腿一软坐下了，大声哭起来。 <BR> 带着一个十八岁少女的哀怨。 <BR> 一直到哭的没有力气，奇迹还是没有出现。 <BR> 巡逻过来的医院哨兵同情地看着她，握紧自己的冲锋枪远远地为她站岗。 <BR> 方子君破灭了自己的希望，转过身，摇摇晃晃走下山坡，走向自己的宿舍。这个时候才发现，姐妹们都在帐篷口口同情地看着她。她的眼泪又出现了，委屈地扑在姐妹们的怀里哭起来： <BR> “他为什么不回来？他为什么不回来？……我答应过他，等他回来给他点烟的……只要他回来，我给他点多少烟都可以……” <BR> 姐妹们安慰着她送回宿舍，她看见床头花瓶里面放着的烟，又大声哭起来。 <BR> …… <BR> 方子君说不下去了，开始抽泣。 <BR> 何小雨抱住她的肩膀，泪水也在陪着她流。 <BR> “当我看不见他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已经爱上他了。”方子君哭着说，“他真的是一个大坏蛋，他闯入我的心，又不回来了……我以前从没喜欢过一个男人，从来都没有，我见过那么多出色的军人，从来没有动过心！可是为什么我会喜欢他？喜欢他这个甚至有点讨厌的伞兵？” <BR> 何小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BR> 因为，毕竟，张云后来还是牺牲了。 <BR> 她只能同情地说：“别哭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BR> 清晨，没有朝霞，因为今天是阴天。 <BR> 女兵，没有笑容，因为今天是葬礼。 <BR> 方子君站在三座新坟前。 <BR> 她的身后是一队摘去钢盔的空降兵飞鹰侦察队员，清一色的光头迷彩服飞鹰臂章56－1冲锋枪伞兵靴。 <BR> 两名勇士的遗体抢回来了。 <BR> 张云没有消息。 <BR> 已经是第三天了。 <BR> 没有人相信他会当俘虏，这个傲气如同飞鹰一样的年轻侦察兵会成为敌人的阶下囚。 <BR> 他的骄傲，足以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会拉响光荣弹，会将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的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BR> 所以，飞鹰侦察队已经将他列入牺牲名单。 <BR> 方子君洁白如玉的脸上没有眼泪，只有神圣。 <BR> 她为了他骄傲。 <BR> 她为了自己所爱的男人骄傲。 <BR> 因为他是天杀的伞兵，他是傲气的飞鹰，他是杀敌的勇士。 <BR> 方子君拿出打火机。 <BR> 啪！ <BR> 黄色的火焰点燃了。 <BR> 带着蓝色的迷幻色彩。 <BR> 飞鹰侦察队员们举起自己手中的冲锋枪对天45度角齐声射击，枪口喷出的烈焰在呼唤着自己战友的英魂。 <BR> 一滴眼泪，滑过方子君的脸颊。 <BR> 火，还在燃烧。 <BR> 方子君的眼泪，却只有一滴。 <BR> 她的嘴唇翕动着：“我给你点烟了……” <BR> 突然，泪花盈盈的眼睛睁大了。 <BR> 一辆吉普车歪歪扭扭开上山坡。 <BR> 她不奢望奇迹发生，但是她还是在幻想奇迹。 <BR> 车开到飞鹰侦察队营地前面，一个身材高大的侦察兵跳下车： <BR> “妈拉个巴子的！快来接你们的人！” <BR> “何叔叔！” <BR> 方子君高喊。 <BR> 何志军把钢盔一摘随手就扔一边也不管扔到哪儿：“妈拉个巴子的，你老子方峻还没死呢！你在这儿干什么？——说你们呢！赶紧来接人，张云是不是你们的人？！” <BR> 所有的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方子君手中的打火机已经扔出去了。 <BR> 何志军还没反应过来，方子君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几乎是飞向吉普车。何志军吓了一跳：“你个丫头片子跑什么跑？！这车上没你爸爸！” <BR> 方子君哪儿还管他啊？！直接就跳上敞蓬吉普车。 <BR> 两个陆军侦察兵看护着一个血肉模糊的战士。 <BR> 方子君睁大眼睛，那个战士已经奄奄一息。 <BR> 伞兵们冲上来，把战士抬下来：“快！去叫医生！” <BR> “妈拉个巴子的一时半会死不了，给我找口水！路上捡着的，这小子命大，没受内伤！别看表面，吓唬人的！”何志军接过一个伞兵丢过来的水壶，看方子君眼泪汪汪就要往前跑，纳闷：“你个丫头片子在他们伞兵的地盘干什么？” <BR> 方子君来不及跟他说，就冲入人群，抚摸着担架上张云的脸：“张云！张云！是我！” <BR> 张云微微睁开眼睛，嘴唇翕动了一下，脸上绽出微笑。 <BR> 他在努力说着什么，方子君仔细贴在他唇边听。 <BR> 张云全身关节蠕动着，积蓄着力气到喉咙，就是在吐出一个字： <BR> “烟……” <BR> 方子君泪流满面：“我给你点，我给你点！” <BR> 她拿出那根烟，写着张云名字的烟，高喊：“火！打火机！” <BR> 何志军诧异地看着，好像明白过来了，他右手拿着一颗烟还没放在嘴里，左手拿着的打火机也僵在半空。 <BR> 方子君一眼看见了，急忙冲过去夺过打火机：“何叔叔！我用一下！” <BR> 何志军张大嘴看着她冲入人群，连说：“坏了坏了坏了……” <BR> 车上的一个侦察兵就问：“大队长，那是方参谋长的女儿吗？什么坏了？” <BR> “我说坏了就是坏了！”何志军懊恼地转身指着他们鼻子骂，“我说你们！啊？！妈拉个巴子的差哪儿了啊？！怎么肥水流外人田啊？！多好一个姑娘，怎么就被他们伞兵撬走了？！你们要好好反省！唉——” <BR> 长叹一口气，痛心疾首不是一般的。 <BR> 方子君把烟叼在自己嘴里，点着了，咳嗽了几声。她在此以前从没抽过烟啊！她把点着的烟插在张云嘴里，张云叼着烟，吸了一口，满意地笑了。 <BR> 方子君连哭带笑：“你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忘着赢我啊？！我欠你的啊？！” <BR> 张云被烟呛着了，方子君急忙夺过烟：“别抽了！别抽了！等你伤好再点！我给你点，你让我点多少我就点多少！” <BR> 泪水吧嗒吧嗒落在张云脸上，滑进张云的嘴唇。 <BR> 张云笑了，孩子一样得意。 <BR> …… <BR> 方子君破涕为笑。 <BR> “不是真的吧？！”何小雨忍俊不禁，“这是我爸说的话？我的天呐！” <BR> “你以为是谁啊？”方子君刮她的鼻子，“就是你爸！幸好啊，你跟了刘晓飞，他是陆军！你要是跟了海军陆战队或者是空降兵，你到时候就看你爸脸色吧！绝对比包公还黑！” <BR> “我爸哪儿黑了？”何小雨嘟着嘴，“那是健康！”说完自己也忍不住乐了。 <BR> “唉——还是战场上浪漫啊！和平年代，我上高中就被刘晓飞追着了，真没劲！”何小雨嘟嘴道。 <BR> “浪漫？”方子君苦笑，“浪漫，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BR> 张云受的都不是内伤，皮肉伤恢复很快，明天他就要回到自己的飞鹰侦察队了。这段时间方子君当然就天天照顾他了，照顾得体贴入微。女人这种动物，是需要降服的；越优秀的女人越难降服，只有更优秀的男人才能成为她的男人。但是女人这种动物，一旦被降服，那么就是死心塌地的对自己的男人好——所以男人们不要怪你的女人对你们不好，那是因为你没本事降服她。降服一个女人不需要什么手段，往往就是那么一个瞬间，你出其不意剑走偏锋，直接就击中了她的要害，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化了，男人就等着享福没别的。 <BR> 方子君显然是被张云降服了。 <BR> 其实方子君的傲气也不是一般的，但是张云比她更傲。开玩笑，飞鹰么能不傲气么？这种傲气是没有理由的，如同伞兵天生就傲因为他上天的缘故。张云的爷爷是伞兵，父亲是伞兵，他自己也是伞兵，所以这种傲气是天生的。 <BR> 方子君再傲气，毕竟她也是女人。 <BR> 或者说，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女。 <BR> 二十二岁的张云就成为她的男人。 <BR> 因为，她服了。 <BR> 张云在病房收拾自己的行装，夜色已经笼罩这里，医院归于宁静。方子君在他的背后默默地看着他穿着崭新迷彩服的背影，忍着眼泪，脸上却有几分红晕。 <BR> 张云正在收拾东西，突然感觉到芬芳。他已经熟悉这种芬芳，他平静地感觉到方子君在背后紧紧抱住他。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方子君紧紧抱住他，因为她知道时间对于她越来越宝贵。 <BR> 每过去一秒，张云就距离出发的时间接近一秒。 <BR> 也就是距离危险更近一秒。 <BR> 方子君的眼泪在默默流淌。 <BR> 张云不动，感觉着方子君的拥抱，感觉着她高耸的柔软的胸口贴着自己结实的脊背。 <BR> 感觉到方子君的心跳，那么热烈。 <BR> 张云慢慢解开方子君的手臂，对着方子君。他的脊背挡住了窗口泛进的月光，于是方子君就在他的影子笼罩下。 <BR> 黑暗当中，看不见方子君的脸。 <BR> 张云伸手触摸，触摸到一脸眼泪。 <BR> 方子君哭出声来。 <BR> “你是坏蛋！” <BR> “我是坏蛋！” <BR> “你是大坏蛋！” <BR> “我是大坏蛋！” <BR> “你是最大最大的坏蛋！” <BR> “我是最大最大的坏蛋！” <BR> 方子君哇哇哭了。 <BR> 张云紧紧抱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BR> 方子君揽着他的脖子，张云低下头吻住方子君的柔唇。方子君的舌头一下子跳进他的嘴，犹如小鹿一样跳动。张云不敢乱动，只是呼吸更加急促，他不得不和以前一样克制自己。 <BR> 毕竟，他是二十二岁的男人。 <BR> 而且比别的男人更强壮。 <BR> 方子君却不管不顾，流着眼泪吻着张云。 <BR> 张云使劲推开方子君，笑了：“你再这样我喘不过气了。” <BR> “就是让你喘不过气！” <BR> 方子君又覆盖上他的嘴唇。 <BR> 张云忍耐着，感觉到方子君的嘴唇移动到了他的脸颊上，吻着他刚刚剃干净的下巴。那里还有细密的胡喳子，扎着方子君的脸和嘴唇。接着小鹿一样的舌头跳动到他的耳朵，他的脖子，他的突出的喉结…… <BR> 张云只能强制推开方子君： <BR> “你别这样，外面有人！” <BR> “我看谁敢进来？” <BR> 方子君的眼睛在黑夜当中闪烁着泪花。 <BR> 两个人都是急促地喘气。 <BR> “子君，我们战后就结婚。”张云认真地说。 <BR> 方子君咬着嘴唇，半天，嘟囔出一句话： <BR> “我想给你怀个孩子。” <BR> 张云跟被雷劈了一样，呆住了。 <BR> 方子君扑上来： <BR> “我想给你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BR> 张云呆了半天：“我会回来的，你等我——战后就结婚。” <BR> “可是我怕……” <BR> 方子君哭着堵住他的嘴。 <BR> “我会回来的！”张云坚定地说。 <BR> “我等不了你回来，我想给你！”方子君哭着说。 <BR> 外面远处，炮兵密集射击开始，间或有高射机枪的粗重射击。 <BR> 方子君吻住张云的嘴，张云低下头抱住她。 <BR> “我是你的女人，飞鹰的女人……”方子君哭泣着。 <BR> 张云吻着她的嘴唇，吻着她的脸颊，吻着她洁白的脖子。方子君扬起头闭上眼睛，抱着自己的男人。两人倒在行军床上，行军床立即啪一声断裂了。两人都惊了一下。 <BR> 外面哨兵跑步过来拉枪栓：“什么声音？！” <BR> “去去去！”女兵宿舍那边喊，“站你的岗去！没你事儿瞎跑什么？！” <BR> 哨兵悻悻答了一声是，脚步声回去了。 <BR> “没事。”方子君羞涩地笑道，“她们都帮我看着呢。” <BR> 张云眼中又是那种傲气的神情：“你是我的了。” <BR> “是的。” <BR> 方子君松开张云的脖子，软软地躺在塌在地上的军被上。 <BR> “我是你的了，伞兵。” <BR> 张云的野性被唤醒，哗啦一声撕开方子君军装的前襟，连内衣一起撕裂了。方子君洁白高耸的乳房一下子崩出来，她惊恐地低声叫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前胸。 <BR> 张云的动作温柔下来，他吻住了方子君的嘴唇：“你是我的女人。” <BR> 方子君点头，手缓缓松开了。 <BR> 外面的炮声还在继续，张云的手却温柔起来。方子君乖巧地将自己的身躯抬起来，让张云脱去自己的军装和内衣。她闭上眼，等待着自己的成人仪式。 <BR> 当张云攻入方子君的城门的时候，她痛楚地叫了一声。 <BR> “疼吗？” <BR> 张云立即停住。 <BR> 方子君睁开眼，抚摸着张云满背的伤疤，流着眼泪： <BR> “我想你，更疼。” <BR> 随着张云的攻势加强，方子君脸上的痛楚掺杂了一种复杂的表情。这种表情圣洁而又充满诱惑，在这样一个纯真的女孩脸上是那么矛盾地统一在一起。一种奉献的快乐从她女性的身体深处涌现出来，她不由地叫出声音。 <BR> 这种声音不再痛楚，而是充满了快乐。 <BR> 她吻着他的耳朵，在他的耳朵旁边低声呼唤： <BR> “我，爱你……” <BR> 当男人爆发出来，方子君终于不能再忍受那巨浪的冲击高叫出来。 <BR> 远处炮声又开始了，带着死神的尖啸。 <BR> 在提醒他们，这里还是战场。 <BR> …… <BR> 天亮了，他走了。 <BR> 她站在山坡上看着吉普车远去。 <BR> 一直消失，也没有离去。 <BR> …… <BR> “你，你怀孕了么？”何小雨睁大眼睛问。 <BR> 方子君遗憾地摇头：“没有，我那时候不知道还有安全期。我给他的那天，正是例假头一天刚走。” <BR> 何小雨长出一口气，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 <BR> “我第一次见到张雷，确实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方子君说，“因为他太象他哥哥了，但是我知道这不是一个人。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会毁了张雷。我不爱他，也不可能爱。我和他的哥哥曾经在一起，我怎么可能还和他在一起呢？” <BR> 何小雨不知道该说什么。 <BR> “那，反正……”何小雨想了半天说，“你自己得好好合计合计，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就算你不和张雷在一起，你也不能这样一直下去啊。” <BR> 方子君拉开窗帘，阳光洒进来。 <BR> “天亮了。” <BR> 方子君脸上绽出一丝笑容。 <BR> “可是，已经没有飞鹰了。” <BR> 她的笑容凝固了，哭了一夜的红肿眼睛又渗出眼泪。 <BR> 何小雨从背后抱住她：“姐姐，你太苦了……” <BR>
黄昏的余晖当中，张雷坐在学院的攀登楼上吹口琴，吹的曲子是弘一大师填词的《送别》。 <BR> 刘晓飞和何小雨坐在他的身后。 <BR> 何小雨轻声合着口琴的旋律唱起来： <BR> “长亭外，古道边， <BR> 芳草碧连天； <BR> 晚风扶柳笛声残， <BR> 夕阳山外山。 <BR> 天之涯，海之角， <BR> 知交半零落； <BR> 一壶浊酒尽余欢， <BR> 今宵别梦寒。 <BR> ……” <BR> 空灵的歌声敲击着天堂之门。 <BR> 张雷的口琴声音渐渐弱下来了，他看着远处苍莽的群山，眼泪慢慢流出他深陷的眼窝。一周的时间，让他消瘦了一圈。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庞，更加显得如同岩石一样坚硬。 <BR> 口琴是方子君托何小雨送来的，还有她的一张纸条： <BR> “这是你哥哥留下的，应该你收藏。” <BR> 没有落款。 <BR> 张雷太熟悉这个口琴了，当时他跟哥哥学口琴就是用这个开始的。 <BR> 从小他们弟兄就是多才多艺，无论在大院里面还是在学校都是女孩们眼中的明星。张雷很崇拜自己的哥哥，他的哥哥是那么出色，出色到了他在少年时代都不能容忍哥哥和女生谈恋爱的事实，甚至想出各种方法去破坏。因为他觉得那样的女孩配不上哥哥，哥哥是属于那种小说里面才会出现的完美女孩的…… <BR> 是的，方子君是这样的女孩。 <BR> 只有她配得上哥哥。 <BR> 但是哥哥牺牲了，牺牲在那片热带丛林深处。 <BR> 留下她那颗破碎的心在世间游荡。 <BR> 哥哥走了，真的走了。 <BR> 张雷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流淌下来。 <BR> 刘晓飞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BR> 张雷没有回过头，只是回过手握住他的手：“我没事。” <BR> “我们还在一起。”刘晓飞声音嘶哑，“我们是兄弟。” <BR> 张雷点点头。 <BR> 何小雨也伸出手放在他们的手上：“我们也是兄弟。” <BR> 张雷笑笑，泪水又流出来。 <BR> “给哥哥磕个头吧。”刘晓飞说。 <BR> 三人起身，张雷把口琴放在南边的楼沿上。 <BR> 何小雨拿出一包软中华：“子君姐告诉我，你哥哥最喜欢抽这个烟。” <BR> 张雷点点头，打开烟，抽出一根点着了，插在口琴前面的砖缝里。 <BR> 刘晓飞也点着一颗，插在张雷的烟旁边。 <BR> 甚至从不抽烟的何小雨也点着一颗，插在张雷的烟另一边。 <BR> 三根烟袅袅散着青雾，在余晖当中升腾，和背景的青山浑然化为一体。 <BR> 军帽都摘下来，三个人将军帽放在身边，慢慢跪下了。 <BR> “哥哥，我们给你磕头了。”张雷说。 <BR> “哥哥，从此以后我和张雷就是兄弟，无论生死，永不分离！”刘晓飞庄重地说。 <BR> “哥哥，我替子君姐，给你磕头了……”何小雨咬着嘴唇，努力不哭出声。 <BR> 三个青年军人，对着南方，对着那看不见的热带丛林，对着那埋着忠魂的苍莽热土，用中华民族最古老最庄重的仪式来纪念他们的兄长、这个民族最勇敢的勇士群落当中的一员。 <BR> 那消失在黑夜当中再也没有飞回来的飞鹰。 <BR> 张雷伏在楼顶，手指抠着砖缝，额头贴着冰冷的砖头，脊背抽搐着。哭声传出来，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对兄长的思念之情，放声大哭。 <BR> 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攀登楼上空。 <BR> 只是不知道，天堂的哥哥能不能听见？ <BR> “韩振东！” <BR> “到！” <BR> “刘晓飞！” <BR> “到！” <BR> “陈建国！” <BR> “到！” <BR> “张雷！” <BR> “到！” <BR> …… <BR> 随着队长利落的口令，八名学员迈出队列。 <BR> 刘晓飞有点摸不着头脑，看着面前站着的队长和副院长，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中校。 <BR> 经过心灵炼狱的张雷已经没有当初的那种初生牛犊的感觉，变得沉默老练，只有眼中还是那种不变的傲气。 <BR> 队长合上名单：“其余的人，带回！” <BR> 副院长是少将，但是对身边的那个中校很客气：“小雷，怎么样，这几个就是我们侦察指挥专业最好的学生了。人我交给你，但是你得给我注意安全。” <BR> 姓雷的那个中校点点头，居然没说话。 <BR> 学院领导和队长等都走了，操场的角落只剩下雷中校，还有就是学院警通连的连长。警通连长大家都熟悉，侦察专业的没少闹事，所以彼此都是熟人。只是这次祖籍山东的警通连长没有往日那种鸟味道，变得非常严肃。 <BR> 戴着金丝边眼镜跟学者一样斯文的雷中校没有那么严肃，随便招招手：“都坐下吧。” <BR> 就都席地而坐。 <BR>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雷克明，是总参情报部的。”雷中校淡淡说，“你们现在由我指挥，一直到任务完成。” <BR> 大家都打量他，也在纳闷是什么任务。 <BR> “两个月前，我把一个人藏在了陆院警通连的禁闭室。”雷中校摘下军帽，有条不紊地梳理自己头上已经显出秃顶的头发，“现在我接到命令，把这个人带回北京。” <BR> 大家静静地听着。 <BR> “这个人的背景我也简单介绍一下，你们也应该知道纪律。”雷中校看着他们的眼睛，大家心中不由都是一寒，如同看见了眼镜蛇的信子。“他也当过兵，后来经商，再后来涉足走私。本来这种案子不是军队管，但是他的关系网和利益集团涉及到某些部队的高层领导，地方警方和海关都处理不了，所以案子就转到我这里来了。为了保密起见，对他进行密捕以后就秘密关押在陆院，这是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我不用担心他服毒自尽，或者哪天突然上吊，我想表达的意思你们都清楚了。你们虽然是学员，但是也是军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要跟我一起秘密押解他回北京移交给地方有关部门，你们将持有枪械，但是不到万万一不能开枪。” <BR> 大家都听得如同天书。 <BR> “军区特种侦察大队将抽调一个排担任外围警卫和开道，你们是贴身看守，跟我在一起。”雷中校戴上军帽，“你们学的是侦察兵，就应该知道侦察兵的规矩。从现在开始，你们断绝和任何人的联系，由警通连长带你们去准备。一个小时时间，领取武器和通讯器材。去吧。” <BR> “起立！”警通连长起身喊。 <BR> 八名还没反应过来的学员起身。 <BR> 雷中校正要转身，突然想起来，转身对警通连长吩咐：“对了，给他们准备纸笔和信封。” <BR> 大家更纳闷，要这个干什么？ <BR> 雷中校没有表情： <BR> “留下遗书，有备无患。” <BR> 毛还没长全的军校学员们脑子都蒙了一下。 <BR> 雷中校转身走了，学员们渐渐回过味道来。 <BR> “便步走。”警通连长一挥手，“警通连连部。记住啊，你们上厕所都必须是两人以上。不是不信任你们，这是规矩。” <BR> 在连部的会议室，警通连长把信封和纸笔交给每一个学员，看看表：“二十分钟时间，写吧。桌子上的烟你们可以随便抽。” <BR> 他转身走到门口坐下。 <BR> 屋子里面的气氛是凝重的。 <BR> 张雷第一个拿过纸笔，想想：“报告！” <BR> “讲。” <BR> “我还要一个信封。”张雷说。 <BR> “给谁写？” <BR> “对象。”张雷斩钉截铁。 <BR> 警通连长想想：“还有谁需要多的信封，举手。” <BR> 刘晓飞举手，还有三个学员举手了。 <BR> 警通连长对外面的文书说一声，又拿来五个信封。 <BR> “你谈对象了？”刘晓飞低声问张雷。 <BR>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张雷难得开了一句玩笑，“写你的吧，等任务结束我再跟你说。” <BR> 刘晓飞还是为兄弟高兴的，但是时间有限而且场合不对，他还是赶紧写信。一封给爸妈，一封给小雨。 <BR> 张雷写完给爸妈的简短遗书，拿过信纸，想了想，用钢笔在上面写下： <BR> 方子君同志…… <BR> 他想了想撕掉，直接在纸上写着什么。张雷匆匆写完，直接装入信封，在信封上写上“军区总医院 方子君同志”，塞在自己写给父母的遗书下面交给警通连长。警通连长也不看，就直接都装入一个盒子上了封条。 <BR> 张雷点着一颗烟，刘晓飞刚刚写完。 <BR> “你对象到底谁啊？”刘晓飞好奇地问。 <BR> “我牺牲了你就知道了。”张雷奇怪地笑。 <BR> 武器拿进会议室。每人领到一把五四手枪和一支85微型冲锋枪，还有一把俗称“攮子”的侦察兵专用匕首，接着开始领取子弹压弹匣。毕竟是学员，有的学员压子弹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BR> 张雷叼着烟，仔细检查着自己的武器。他哗啦一声拉开枪膛，看着保养情况。接着就熟练地往弹匣里面压子弹，手一点都不哆嗦。 <BR> 他等待真正的战斗，已经等待了很长时间。 <BR> 禁闭室的门哗啦一下打开。 <BR> “出来吧。” <BR> 雷中校的声音严肃，但是不严厉。 <BR> 站在他身体两侧的刘晓飞和张雷就看见一张惨白的脸。这张脸上浮出笑容：“老雷，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炸？” <BR> “今天你已经被正式批捕了，这是逮捕证。”雷中校拿出逮捕证，“高检委托我们把你带到北京，签字。” <BR> 他看看逮捕证，苦笑：“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想好了，我坦白，反正我也活不了了。既然没人救我，我何必保他们？” <BR> “这是司法程序的事情，你可以和中纪委、高检还有海关总署的同志们谈。”雷中校接过他签字的逮捕证，“老赵，委屈你一下。” <BR> 张雷走过去，给他戴上手铐。 <BR> 老赵看着张雷的眼睛。 <BR> 张雷不说话，和刘晓飞一边一个夹住他往外走。 <BR> 雷中校和他们三人被其余的学员围在中间，径直从警通连的连部走廊穿过去。 <BR> 走到楼下，看见阳光，老赵贪婪地抬起头，呼吸。 <BR> 一辆带警报器的丰田大面包等在这里，车上的牌照已经摘下来，车窗前面放着一个“警备”红牌。司机不是陆院的，是雷中校的人，一看也是那种精明干练的，迷彩服上没戴军衔，腰部鼓囊囊的，也是揣着家伙。 <BR> “老赵，配合点。”雷中校说，“我不想你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BR> “有人比你更看重我这颗脑袋。”老赵笑笑，“我的脑袋现在值钱了，不知道他们出多少钱买。” <BR> “这个不用你操心了，我不会让他们得手的。”雷中校指指四周的学员，“这些都是你的晚辈，你的小师弟，你别让这帮小弟兄作难。” <BR> 老赵点点头：“我知道，你肯定研究透我了——走吧，我还是个汉子。陆院养了我四年，我不会对他们下手的。” <BR> 上车后，张雷坐在老赵旁边，刘晓飞坐在他后面。老赵把手放在腿上，雷中校坐在他隔着通道的座位上：“你们别小看这个老赵，你们还和尿泥的时候他就是陆院侦察系的高材生。他和我还曾经是一个单位的，执行过不少任务，是真开枪杀过人的主儿。对他尊重点，但是前提是他不找麻烦。开车。” <BR> 车无声驶出，通过陆院绿化很好的校园。 <BR> 出后门以后，看见门口僻静的路上里面停着三辆挂着伪装网的吉普车。车牌也已经卸掉，每辆车边都站着一个抱着81－1自动步枪的战士。臂章已经卸掉，但是头上当年绝对少见的黑色贝雷帽、脸上的伪装油彩和脚上的黑色牛皮战斗靴显示着他们来自一支特殊的部队。 <BR> 面包车停在这列车队后面，雷中校下车。 <BR> 戴着黑色贝雷帽的陈勇少尉从车上下来，两人敬礼。 <BR> “报告首长，狼牙特种侦察大队特战一连一排全员到齐。请您接管！” <BR> 雷中校点点头，接过文件签字：“何大队还好吗？” <BR> “是。”陈勇说。 <BR> “你要不要上车去见见老赵。”雷中校说。 <BR> 陈勇脸上表情不是很舒服，想了想，点头。 <BR> 站在引导车边的林锐抱着自动步枪，枪托抵肩，眼神锐利。他现在是特战一连一排一班战士，角色是第一突击手，也是突击小组的组长。田大牛坐在司机位上，看着外面，身后是乌云和其余的战士。 <BR> “别紧张，走火了可不得了。”田大牛对车边的林锐说，“谁都有第一次执行任务，习惯了就好了。” <BR> 林锐点点头，食指从扳机位置松开了一点。 <BR>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什么异常。 <BR> 但是汗水还是从林锐额头渗出，流进嘴里涩涩的。 <BR> 陈勇上车，走到老赵面前，敬礼：“老连长。” <BR> 老赵笑笑：“没法给你还礼了，没想到是你送我上路。” <BR> 陈勇严肃地：“职责所在。” <BR> 老赵点头：“你和老雷送我，我心里舒服点。走吧，路上我不会找麻烦。但是你们自己要注意，一路上情况可很复杂，他们应该是有能力得到我今天上路的情报的。” <BR> 陈勇点头：“路上如果有照顾不周你尽管开口，我会尽力满足你。” <BR> 老赵叹口气：“混到今天这步，我自己也不愿意看见。一步错步步错，我没什么可说的。替我问何志军好，走吧。” <BR> 陈勇掏出一包烟塞给老赵，看了他半天，转身下车。 <BR> “走！”陈勇下车以后高喊一声，吉普车开始发动。 <BR> 林锐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的座位，持枪在胸，警惕地注视着前方。田大牛踩下油门，车离开原地出发了。陈勇在第二辆吉普车上，面包车跟在他后面。再后面是另外一辆吉普车。 <BR> 三辆车上都有电台，单兵都配备了对讲机。 <BR> 张雷坐在老赵身边，打量着这个奇怪的男人。 <BR> 老赵抽着烟，也不说话。 <BR> 雷中校也不说话，只是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BR> 刘晓飞坐在老赵后面，手里握着微冲。上车前，雷中校专门交代过，如果出现意外，在合适时机，可以将老赵就地击毙。 <BR> 刘晓飞问什么是合适时机？ <BR> 雷中校还是那么淡淡一笑：“就是合适的时机，听我命令吧。” <BR> 车队拐出小路，开上大街，径直开向郊区的公路。 <BR> “一号车，注意前方路况。我在你后面20米，保持现在车速。”电台里面传出陈勇的呼叫。 <BR> “一号车收到。”电台兵回答。 <BR> 林锐的眼睛始终没有放松过，右手一直抓着步枪。 <BR> 车队在午间的海滨公路穿行，不时掠过身边的民车和骑着自行车的行人。 <BR> 面包车内，雷中校一直在看着后视镜。后视镜有两个骑着摩托车的年轻人一直远远跟着，他皱着眉头在思索。 <BR> 张雷贴着老赵坐着，侧光在注意老赵。老赵只是在抽烟，许久他问：“老雷，看见什么了？” <BR> “你说呢？”雷中校回过头。 <BR> 老赵笑笑：“保密教育，要长抓不懈！” <BR> “你会怎么处理？”雷中校问。 <BR> “断掉尾巴没什么用，往北京的方向就一个。”老赵说，“条条大路通北京，制造假情报打幌子，真实目标另奔他路。” <BR> “不愧是老侦察。”雷中校笑笑，“就按照你说的办。” <BR> 他拿起电台：“陈勇，前面停一下，你过来。” <BR> 还没回答，前面一号车电台兵报告：“一号车报告！一号车报告！前方出现突发情况！一辆面包车在挡路！” <BR> 面包车不紧不慢，就是不让路。田大牛按着喇叭，对方跟听不见似的。 <BR> “战斗准备！”田大牛高喊。 <BR> 林锐步枪抵住肩膀，枪口冲前。 <BR> “一号车，鸣枪警告！”雷中校的声音传来。 <BR> “鸣枪警告！”田大牛对林锐说。 <BR> “是！鸣枪警告！”林锐将枪口伸出车窗，对天扣动扳机。 <BR> 哒哒哒哒…… <BR> 一个长点射。 <BR> 前方面包车视若无睹。 <BR> “一号车报告！前方车辆无视警告！请求开枪射击目标！”田大牛高喊。 <BR> “情况不明，不许射击目标！”雷中校回答，“准备冲撞！” <BR> “是！准备冲撞！”田大牛高喊，“抓稳了！” <BR> 林锐关上步枪保险，抓住车前杠，头低下来。后面的弟兄们都抓住了自己的支撑物，神情严肃。 <BR> “撞击目标车辆，清道！如果对方有动武倾向，可以射击！”雷中校果断的命令传来。 <BR> “撞击目标！”田大牛高喊。他驾驶吉普车，瞅准面包车尾部靠近道内一侧撞击上去。 <BR> 咣！ <BR> 加固的保险杠直接就撞击在面包车尾巴上。面包车向一侧偏去，但是又顽强拐回来。 <BR> “再次冲撞！”田大牛高喊。 <BR> 咣！ <BR> 面包车被撞击到山崖一侧，车在山崖上擦出火花。吉普车和面包车在狭窄的海滨公路并上了。 <BR> “战斗准备！”田大牛高喊。 <BR> 哗啦啦一片拉枪栓的声音。 <BR> 面包车的后车门被撞坏了，但是窗户打开了。林锐一眼看见黑洞洞的枪口，一把按下田大牛的头，自己也往后一闪。 <BR> 哒哒哒哒…… <BR> 子弹打破车窗，从田大牛脑后射过去，擦过林锐的钢盔前沿。 <BR> 林锐毫不犹豫，步枪顺手就架在田大牛肩膀上扣动扳机！ <BR> 哒哒哒…… <BR> 车里有惨叫。 <BR> 一班的弟兄们直接就在车里对着面包车齐射，大屁股班用吉普车的半面蓬布和对面的面包车成了马蜂窝。 <BR> 一号车开过去，停在前面。 <BR> 林锐在停车的同时就已经下车了，自动步枪在手打出两个短点射。 <BR> 面包车前车窗出现几个弹洞，司机歪在方向盘上。面包车失去控制，开下山崖。 <BR> 林锐听着下面的爆炸声，心有余悸。二号车以及其余的车辆从他们身边径直开过去，毫不减速。 <BR> “清理尾巴！前导变后卫！”雷中校的声音响起来。 <BR> 后面两辆摩托车刚刚过来，看见战士们已经封锁道路步枪在肩掉头就窜了。 <BR> “不要射击，防止流弹误伤。”田大牛说，“跟上队伍。” <BR> 面包车内，学员们第一次见到战阵，紧张起来。 <BR> “老赵，看来这趟不太好走。”雷中校淡淡一笑，“前面跟我换车。——电台兵，通知总部，让地方公安机关收拾现场。” <BR> 林锐在车内急促喘气，田大牛一边开车一边说：“都别紧张！战斗没有结束！林锐，放松点！” <BR> 林锐咽下一口唾沫：“是，班长！” <BR> 远处山坡上，一个男人放下望远镜，点点头。 <BR> 黄昏时间，车队开入一个军用仓库。雷中校指挥部队下车，仓库主任也不多说话，直接就招呼他们进了招待所。陈勇带一排住在一楼，雷中校带老赵和八名军校学员住在二楼。 <BR> “你跟附近老百姓的关系怎么样？”雷中校上楼的时候问主任。 <BR> “一直很好，我们还帮他们盖了小学，官兵都去轮流义务助教。”主任说。 <BR> “你去镇里借车，借的出来么？”雷中校问。 <BR> “可以。”主任问，“不过镇里面有车的单位不多，装不下这么多人。” <BR> “一台面包一台吉普，别的你不用管。如果车出了问题，我们会照购买价格赔偿。”雷中校说，“天亮前，你办好这个事情。车况要好，加满油。” <BR> “好。车开到哪里？” <BR> “直接开进来，停在招待所门口。” <BR> 进了二楼专门为首长准备的套间，雷中校告诉老赵：“你今晚就住在这儿，不过他们俩得陪你。——你们俩，可以轮流休息，但是不能分开。” <BR> 刘晓飞和张雷答应一声。 <BR> 招待所一楼，每个房间住了三个战士。晚上外面都是双哨，楼顶有步枪手和狙击手值班。 <BR> “乌云，我现在有点后悔，没写遗书。”林锐趴在楼顶，拿着夜视仪在观察，嘴里念叨着。 <BR> 乌云的眼睛从85狙击步枪的瞄准镜离开：“你不是说你命大，子弹打不着你吗？” <BR> “今天中午我才知道，原来子弹不长眼睛。”林锐的语音很平静，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感慨。 <BR> “现在你说还有啥用？现在咱连个纸笔都不能带，你想写都没得写。”乌云说着又开始扫视前方。 <BR> “我就是那么一说。”林锐说，“当我今天打死那个司机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生命无常。我想，我应该留下遗书。那应该是我最真实的人生感受。” <BR> “你打算写给谁？” <BR> “我爸爸，还有我妈妈。” <BR> “你给你爸爸妈妈怎么还写两封？” <BR> “他们离婚好多年了。” <BR> 乌云想想：“嗯，你是该写。不然他们会互相怪罪，没照顾好你。” <BR> “对。”林锐点头，“还有两封，写给谭敏，还有徐睫。” <BR> “你这怎么也写俩啊？”乌云纳闷，“你对象不是谭敏吗？” <BR> “是谭敏。”林锐的声音很冷静，“徐睫是我的朋友，我救了她的命，我想告诉她只有这个时候我才理解她当时的感受。” <BR> “搞不懂你们城市兵，怎么那么多花花肠子。”乌云摇头。 <BR>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林锐说，“谭敏已经考上财经大学了，等她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BR> “那你呢，到时候还当兵？” <BR>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明年就考军校，等谭敏毕业的时候，我想我会是一名优秀的军官。”林锐看着远方，“她为我打过两次胎，那时候我不懂事。无论她还能不能怀孩子，我都要娶她。” <BR> “我没那么多想法，我就想以后可以提干，实在不行就转个志愿兵。”乌云低沉地说，“把我娘接到部队来，她在草原上放羊，太苦了。为了让我当兵，她把积蓄都掏出来送礼了。她不识字，信都是托别人写的，报喜不报忧。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 <BR> 招待所会议室，陈勇和雷中校在地图前站着。雷中校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片刻，他抬头：“明天
陈勇点头：“好，你需要多少人？” <BR> “两个学员，三个战士。”雷中校看着他的眼睛，“要最好的！” <BR> 招待所首长套间，老赵和衣躺在床上抽烟。刘晓飞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微冲。张雷坐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出神。 <BR> “你去睡会吧。”刘晓飞说，“醒了过来接班。” <BR> 张雷摇头：“看这个架势，这位大师哥不是善茬子。咱俩还是都戳在这儿吧，也好有个照应。” <BR> 老赵笑了：“小家伙，如果我想跑，再来十个你也不是对手。” <BR> 张雷掉转脸看他：“我知道，但是你首先要从我和他的尸体上走过去。” <BR> 老赵苦笑，半天：“你叫什么？” <BR> “张雷。”张雷说。 <BR> 刘晓飞想制止他已经晚了。 <BR> “没关系，”张雷说，“如果你和我打，死在我的手上应该知道我的名字。” <BR> “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么？”老赵问。 <BR> “不想，因为你会死在我的手上。”张雷说。 <BR> 老赵哈哈大笑：“后生可畏！下辈子我还会当兵！可惜没有酒，否则我就和你们两个后生把酒当歌！” <BR> “老赵，你是个爽快人。”张雷说，“我敬重你是条汉子。如果有不测，我保证我一枪打死你，你不会死得痛苦。” <BR> 天色擦亮，陈勇点名：“田大牛！林锐！乌云！出列！” <BR> 三人在大厅站出来。 <BR> “长枪交给班副，你们只携带短枪和匕首，去换便装。”陈勇说。 <BR> “是！” <BR> 招待所首长套房，雷中校把两套便装扔给刘晓飞和张雷：“换上吧，我替你们看着。今天，我们和大队分头走。” <BR> 二十分钟后，军车队出发。 <BR> 远处山坡上，那个男人拿着望远镜在看。 <BR> 半小时后，那两辆民车也出来了。 <BR> 男人在思考着，拿起对讲机： <BR> “跟军车！” <BR> 方子君在房间里面坐卧不安，胸口跟揣了一个小兔子一样跳个不停而且没有规律忽快忽慢。这种不好的预感在六年前曾经有过，当时还以为自己因为热带丛林的气压产生的身体不适。但是在晚上，噩耗就传来了…… <BR> 她不敢再回想了，赶紧打开窗户深呼吸。 <BR> “方大夫，电话！”楼道里面喊。 <BR> 方子君急忙跑出宿舍，拖鞋跑掉一只，她急忙回去踢上。咣咣咣跑下楼，拿起传达室的电话，气都喘不均匀，胸部急促起伏着，过了好久她才敢说：“喂？我，我是方子君……” <BR> “姐姐！是我！”电话那边何小雨哭着说，“我找不到刘晓飞了！” <BR> “你，你去陆院找了吗？” <BR> “我现在就在陆院，他们都不告诉我刘晓飞去哪儿了！”何小雨着急地哭着说，“还有张雷，张雷也没了！” <BR> 方子君的脑袋就轰的一下跟充气了的皮球一样大了。 <BR> “他们队里都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还有其余的几个学生也没了。说是出公差，但是他们的眼神都怪怪的。” <BR> “你找他们队长了吗？” <BR> “找了，他什么都不肯说！” <BR> “你等我，我马上过去！” <BR> 方子君一把挂上电话回去穿衣服了。 <BR> 这种不好的预感，她已经知道是为什么了。作为老兵，她比何小雨更熟悉军队。虽然她不能确定是什么事情，但是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他们肯定是执行任务去了，而这种任务是密不告人的！正是由于这种密不告人，反而预示了可能出现的危险。侦察系的学员被抽调出来，当然不可能是什么简单任务。 <BR> 她考虑不了那么许多，甚至出门以后还奢侈了一把，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奔向陆军学院。 <BR> “你先别哭。”方子君把何小雨拉到身边，“我去找他们队长。” <BR> “我跟你一起去！” <BR> “小雨，很多事情你去了反而不方便。”方子君说，“你毕竟还是学员，很多事情他会跟我说，不会跟你说。” <BR> 队长不想多说话，只是说学院有规定，他们回来以前什么都不能对别人说。 <BR> “同志，请你相信我！”方子君恳切地说，“我也是个老兵，我参战过，我知道保密原则的重要性！我以我的党性和人格担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BR> “既然你了解保密原则，那么我更不需要解释什么。”队长说。 <BR> “我有权知道，刘晓飞和张雷到底是去执行任务还是别的公差！”方子君说，“我只是想知道这点，别的我不想多打听！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我想我应该有心理准备。” <BR> “你是他们什么人？”队长坐在办公桌边也不抬头。 <BR> 方子君被问愣了——是啊，她是他们什么人啊？ <BR> “我是刘晓飞的姐姐！”方子君说，“他的女朋友是我的妹妹！” <BR> “张雷呢？” <BR> 方子君的嘴张开又失语。 <BR> 队长奇怪地抬起头。 <BR> 方子君咬牙，声音很低：“我是他的女朋友。” <BR> 队长看看她的文职干部肩章，又看看成熟的方子君，眼神很奇怪。 <BR> “你是他的女朋友？” <BR> “我是他的女朋友。” <BR> “你怎么会是他的女朋友？” <BR> “我怎么不能是他的女朋友？” <BR> 队长被问愣了。 <BR> “同志，我曾经是他哥哥的女朋友。”方子君平静地说。 <BR> 队长傻傻地看着她。 <BR> “是的，我想你知道他哥哥是烈士。” <BR> “我知道。”队长点头。 <BR> “现在，我是张雷的女朋友。”方子君看着队长的眼睛，“我想，我有这个资格和权利知道，我的男朋友是不是有也可能成为烈士？” <BR> 队长彻底傻眼了。 <BR> “我已经牺牲了一次爱情！”方子君的声音是从嗓子眼出来的，“现在，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可能再牺牲一次！我的两个男朋友是亲兄弟，哥哥牺牲了，我想知道弟弟是不是也有可能成为烈士？” <BR> 队长张大嘴，惊了半天。 <BR>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很危险？！”方子君眼中的眼泪在打转。 <BR> 队长低下头，沉默。 <BR> “你不说话，就表示他是在执行危险的任务？对么？”方子君征询地问。 <BR> 队长还是不说话。 <BR> “谢谢你，同志！” <BR> 方子君感激地鞠躬，戴上军帽，转身要出去。 <BR> “等等！”队长喊。 <BR> 方子君回头。 <BR> “我很佩服你，你很坚强。”队长说。 <BR> 方子君苦笑：“我没什么可以坚强的，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BR> “我会为你和他的关系保密的。”队长说。 <BR> “没什么可保密的，”方子君惨淡地说，“这没什么丢人的，我们只是相爱了。——如果他牺牲，我要以他的未婚妻的身份参加追悼会！你记得通知我！” <BR> 队长肃然，起身点头。 <BR> 方子君走出办公室，何小雨等在外面。方子君拉过何小雨，严肃地说：“这是非战争行动，和平时期军队执行的秘密行动。我们都无权知道行动内容，这是高度保密的。” <BR> “他，他会有危险吗？”何小雨又想哭。 <BR> 方子君的脸上很坚强：“他是军人。” <BR> “子君姐……”何小雨哭出来。 <BR> “他们都是军人。”方子君脸上的表情很肃穆，“你也是军人。我们都是军人，我们不属于我们自己，包括我们的生命，都属于这支军队。小雨，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忘记我们已经是军人，而军人为了国家和军队牺牲，是天职！” <BR> 何小雨哭着点头。 <BR> “我现在该怎么办？” <BR> “等。”方子君苦涩地说。 <BR> 是的，等，和过去一样。 <BR> 等。 <BR> 作为军人的女人，只有一个字可以概括她们的命运。 <BR> 那就是 <BR> ——等。 <BR> “同志们，现在只剩下我们六个人。”雷中校穿了一身西服，果然像个大学教授，他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说。“我没什么更多说的，你们都是军人。军人就不是吃干饭的，拿出你们的手段，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BR> “保证完成任务！” <BR> 五个年轻人立正，低声吼道。 <BR> 雷中校点点头，看老赵：“老赵，你要不要讲两句？” <BR> 老赵苦笑：“我有什么好讲的？” <BR> “你是他们的前辈，没什么对小兄弟们说的么？”雷中校淡淡一笑。 <BR> “老雷，你个狗日的老雷！”老赵指着他的鼻子骂，“你非得逼我！我上辈子欠你的？！” <BR> 骂归骂，他还是站在了队列前面。 <BR> 五个年轻人奇怪地看他，不知道该立正还是别的什么。 <BR> “同志们！” <BR> 老赵的声音如同洪钟，果断干练。 <BR> 刷—— <BR> 五个年轻的军人不由自主地立正。 <BR> 老赵看着这些年轻的脸，嘴唇翕动着，良久才缓缓地说：“稍息！” <BR> 空气仿佛凝固一样，囚徒老赵压抑着内心波动的情绪，眼睛晶晶发亮，那是因为有酝酿着的眼泪。 <BR> “仅仅在一年前，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军人。作为一个军人，我是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无数次的出生入死，枪林弹雨血雨腥风之间和我的战友肝胆相照！旁边的雷克明这个王八蛋，我救过他他也救过我，我们的交情是拿命换来的！——我无愧我的军人生涯，我也无愧侦察兵这个光荣的称号！” <BR> 老赵脸上的表情很神圣，仿佛回到那些过去的峥嵘岁月。 <BR> “但是，作为一个脱下军装的社会人，我犯罪了！我没有倒在敌人的枪口之下，却即将走上自己人的刑场！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是复杂的！我不能告诉你们我是为什么走上这条不归路，我只想说——同志们！无论你是穿着军装还是脱下军装，都别忘记你是一个兵！——我就是因为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兵，在犯罪的深渊越陷越深！现在，他们要的是我的命！而你们这些优秀的年轻战士要保护的则是我这个罪人的命，我的内心是承受着巨大煎熬的！在利益的驱动下，他们会丧心病狂！他们的势力是巨大的，他们的手段会是残忍的！看着你们即将和我一起走上这条险途，我于心不忍啊！我甚至想给我一把枪，高喊一声跟我走，我带你们杀出去——如果是在一年前，我会这样做的！但是现在，我知道不可能！” <BR> 老赵说不下去了，半天： <BR> “我不会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个兵，在你们的眼睛当中我看见了当年的自己！我后悔我脱下军装，后悔我犯罪，但是我不会后悔是你们押送我走向刑场！因为你们是军人，是我的晚辈，是我的小兄弟！请允许我用一个老兵的身份来告诉你们——一切行动听指挥，灵活机动！完了！” <BR> 五个兵站在原地，不知道鼓掌还是不鼓掌。 <BR> 雷中校挥手：“出发！” <BR> 六个现役军人就夹着一位退役军人走出宾馆房间，脚步踩在红地毯上。中午的时候，军车队到达这个城市的郊区他们就下车了。陈勇带着假目标继续北上，他们则进入这个城市隐没在人群之中。 <BR> 休息了两个小时以后，他们也出发了。雷中校带来的司机开着一辆通过当地军分区借来的地方牌照大面包等在宾馆门口，车门开着。七个人出了转门之后直接上车，林锐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右手伸在怀里摸着手枪枪柄。 <BR> 面包车混在车流当中出发了。 <BR> 车开出城市，在郊区上了国道。大家都一直没说话，老赵就更没说话，只是一根一根抽烟。 <BR> “试探火力。”老赵突然说。 <BR> 雷中校一愣。 <BR> “试探火力！”老赵睁开眼睛，“目的有两个。第一，试探对方的战斗决心和火力强度；第二，刺激对方过分谨慎的神经，等待对方出现错误判断。” <BR> 雷中校睁大眼睛。 <BR> “对方的错误，都是为我可用的。”老赵长叹一口气，“老雷，你和我都犯错误了。” <BR> 雷中校明白过来。 <BR> “他们就在等我们和大队分开。” <BR> 车上的都是兵尖子，这种对话不可能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BR> “现在，就很难发现他们的尾巴了。”雷中校说，“对手很专业，不是一般的专业。” <BR> 雷中校沉思着。 <BR> “我的脑袋价值起码五千万，值得他们冒这个风险。”老赵悲凉地说，“看来，他们可能从境外请了高手。我难逃此劫，没必要连累这些小兄弟。老雷，给我一枪吧。” <BR> “我的任务是把你带回北京。”雷中校说，“至于其余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错就错了，但是他们别想得逞！别忘了，这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领土！还轮不到他们逞强！” <BR> 车在前行，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到底哪个是跟踪的。他们都知道，一定有尾巴，这一次是真正的尾巴了。 <BR> 更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BR> 张雷的心反而坦然起来，也许自己的生命早就随着哥哥而去了，现在不过是在追逐哥哥而已。 <BR> 刘晓飞则在想何小雨能否接受自己牺牲的现实。 <BR> 林锐想了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想，顺手从车前档玻璃那拿起烟给自己点上，随即只听见哗啦哗啦！他从怀里掏出双枪熟练上膛，他把班副的手枪也要来了。 <BR> “光脚的还怕穿鞋的？！来吧，老子等着呢！” <BR> 战斗是在黄昏的时候发生的。一辆好像是坏在国道路边的拖拉机在面包车通过之前爆炸了，烈焰成为一团向天的火球，浓烟之中枪声就起来了。两颗7.62毫米步枪子弹穿透车窗玻璃击中司机，司机歪在方向盘上脚下没忘记踩下刹车。 <BR> 林锐被安全带拉在座位上，头还是撞在门框上。他情急之下没有解安全带，直接掏出匕首割开带子，拔出了双枪踹开车门。 <BR> 又一颗7.62毫米子弹呼啸而来击中林锐右肩膀，右手的手枪脱手了。 <BR> “狙击手！” <BR> 林锐借势后倒同时高喊一声，第二颗子弹击中车门他刚才站着的位置。 <BR> “烟雾弹！下车！”雷中校高喊一声，按下老赵的脑袋。 <BR> 刘晓飞甩手扔出一颗烟雾弹落在车窗外，烟雾弹喷出黑色烟雾。张雷夹着老赵，乌云开路，雷中校紧跟其后下车了。刘晓飞拉起脑袋被撞破的田大牛，大牛清醒过来，两人踹开车窗跳出去。 <BR> 一行人借着烟雾弹跑到路边树林当中的一个土洼趴下，树林当中出现了人影。林锐咬着牙举起左手的手枪，连连开枪，打倒两个迎面冲来的枪手。对方自动步枪响了，他急忙闪身到土坡后面。乌云跳起来打倒第三个冲上来的枪手，尸体倒在他跟前不远，56冲锋枪脱手而出。 <BR> 张雷鱼跃出去，前滚翻拿起冲锋枪哒哒哒哒就扫出一个扇面。 <BR> 近似黑暗当中又穿出几声惨叫，不知道多少人中弹了，也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人。 <BR> 狙击手又开枪了，打在张雷左腿上，他倒在地上高喊一声：“刘晓飞！” <BR> 冲锋枪甩手扔出去，刘晓飞跳起来接上，边射击边运动到张雷身边试图拖他回来。又一枪过来，擦着刘晓飞额头过去，擦破了皮，让他耳朵嗡嗡响。田大牛和乌云同时冲上来拖张雷到土洼里面。狙击步枪封锁了他们的头顶，曳光弹的弹道清晰可辩。 <BR> “必须干掉这个狙击手！”雷中校高喊，“谁去？！” <BR> “我去！”额头还在流血的田大牛高喊。 <BR> 雷中校喊，“注意安全！检查武器，准备火力掩护！” <BR> 大家就检查武器，刘晓飞又拿出一颗烟雾弹。 <BR> “掩护！”雷中校高喊。 <BR> 大家闪身在土洼边上开始射击。 <BR> 刘晓飞丢出烟雾弹。 <BR> 田大牛在烟雾当中如同兔子一样弹起来冲出去了。 <BR> 树林并不密集，但是讨厌的是坑坑洼洼。田大牛低姿前进，在运动当中不断射击，准确的手枪速射让这些枪手们吃尽了苦头。 <BR> 突然，田大牛被什么绊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绊索连着的照明弹就爆炸了。 <BR> 一瞬间，他的身躯在照明弹的光芒下那么夺目。 <BR> “班长！”林锐和乌云几乎同时高喊。 <BR> 田大牛意识到不好正要跳开用一连串滚翻摆脱困境，密集的子弹就打来了。田大牛健壮的身躯在弹雨当中抽搐着，一轮射击过去，他倒下了。当枪手接近他的时候，他突然又挺起上半身举起手枪。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更密集的弹雨射了过来。 <BR> 田大牛被打得在地上抖动着，手枪终于脱手了。 <BR> 林锐想冲出去，被刘晓飞一下按倒了。 <BR> “班长——”林锐高喊。 <BR> “你冷静点！现在出去等于送死！”刘晓飞喊。 <BR> “现在的威胁是狙击手！”被雷中校的手枪顶着脑门趴在地上的老赵喊，“必须打掉狙击手！一个人不行，俩人交替掩护才冲得过去！” <BR> “你给我闭嘴！”林锐冲到他跟前用手枪顶住他的脑袋：“我的班长是因为你死的！我要你偿命！” <BR> “下了他的枪！”雷中校喊。 <BR> 刘晓飞按住林锐，下了他的手枪：“兄弟！你必须冷静！” <BR> 林锐脖子上青筋都出来了，急促呼吸着眼睛冒火。 <BR> “他说的没错。”雷中校说，“需要两个人去！” <BR> “我去！”林锐喊道，拖着受伤的右肩就要起身。 <BR> “我去！”乌云说，“我跟他一个班的，我们熟悉彼此的战术动作！” <BR> 雷中校看看林锐，点头。刘晓飞把手枪还给他。 <BR> 林锐抓住手枪，乌云正要准备起身，刘晓飞又把冲锋枪给他扔过来：“里面还有十发子弹，省着点！” <BR> “火力掩护！”雷中校高喊。 <BR> 再次掩护开始，最后一颗烟雾弹扔了出去。 <BR> 林锐和乌云弹起来冲入树林。 <BR> 密集的枪声响起，两人的身影在枪火之间若隐若现。 <BR> “我们再坚持一小时左右，陈勇他们就能到了！”雷中校喊。 <BR> “老雷！你给我一把枪！”老赵贴着地喊。 <BR>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雷中校说，“老赵，你就让我省心点吧！” <BR> 老赵悲凉地长叹一声，闭上眼。 <BR> 狙击手正在装填弹匣，前面不远处人影一闪。他急忙举枪，但是人影又消失了。他知道这不是幻觉，丢掉狙击步枪拿起身边的冲锋枪。突然左侧出现一个人影，他急忙举枪。还没射击，头顶枪声响起。 <BR> 来不及惨叫，他头顶就开花了。 <BR> 林锐从树上跳下来，又对着他身上疯狂射击，一直到打完这个手枪弹匣。 <BR> “林锐！掩护我！”乌云拿起了狙击步枪。 <BR> 林锐单手拿起冲锋枪，举枪架在受伤的右臂上开始射击。 <BR> 乌云借助夜视瞄准镜，在绿光当中寻找枪手，发现就果断射击。 <BR> 现场的枪声逐渐平息下来。 <BR> 雷中校松了一口气。 <BR> 远远有警车的声音。 <BR> 但是紧接着就是密集的枪声，还有爆炸声。 <BR> “他们有40火。”老赵一直在听，“还有起码10个人，警察不是他们的对手。” <BR> “清点弹药，准备战斗。”雷中校说。“我们有贵客了。” <BR> “雷克明！”黑暗当中有人高喊。 <BR> 都安静了。 <BR> “你果然是个高手，你的人素质也不错。我认栽，这仗我打不下去了。再打，我血本无归。” <BR> “那就赶紧放下武器投降！”雷中校高喊。 <BR> “如果是你，你会投降吗？你是军人，我也曾经是，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战场上只有打死的，没有怕死的！” <BR> “好啊！那么我们就干到底！” <BR> “我没那么傻，这是你们的地头。打到最后，我们都要完蛋。” <BR> “聪明，那你还打个屁啊？赶紧滚蛋！” <BR> “没可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把人给我，我放了你们。” <BR> “你觉得可能吗？”雷中校高喊。 <BR> 一个人影举着双手站起来：“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把人给我！但是我告诉你，距离这里二十公里，是一个中学！” <BR> “你什么意思？” <BR> “我安了炸弹。”那人说，“你不给我人，我让一千多学生给我陪葬。” <BR>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军人？！”雷中校大怒，“是军人就出来我们刀对刀枪对枪干！” <BR> “没可能了。”那人说，“这是最后一招，我没办法才用的。” <BR> “我不会把人给你的！” <BR> “五分钟考虑时间。”那人看表。“五分钟以后我下命令，学校会爆炸。我们这些剩下的人战斗到死！” <BR> “给我一把枪！”老赵压低声音，从牙缝挤出来。 <BR> 雷中校在思考着。 <BR> “给我一把枪，我来对付他们！”老赵低声说，“里应外合，夺取最后胜利！” <BR> 刘晓飞和张雷都看雷中校。 <BR> 雷中校从身上摸出来一把手枪：“如果你搞鬼，我保证你死不痛快！” <BR> 老赵接过手枪熟练上膛，起身要走。 <BR> “等等。” <BR> 老赵转身。 <BR> 雷中校亮出手里的弹匣，刚才他拿枪的时候弹匣卸了。“拿上吧。” <BR> 老赵一拳打在雷中校脸上：“十年战友！十年！你都不肯相信我？！” <BR> “职责所在。”雷中校擦擦脸上的血。 <BR> 老赵夺过弹匣装上再次上膛，对准雷中校。 <BR> 张雷和刘晓飞同时把枪对准他的脑门。 <BR> 老赵咬牙切齿：“我告诉你——我已经看透生死！我有过荣誉，有过罪恶，有过钱，也有过耻辱！我已经活够了，今天我为感情而战！你个杂碎，记住永远不要怀疑你的战友！” <BR> 老赵起身，走出去了。 <BR> 雷中校没有表情。 <BR> “我们怎么办？！”刘晓飞的枪口追随着老赵的背影，“他马上要走出射程了！” <BR> “林锐注意。”雷中校拿起对讲机，“瞄准目标，如果他试图逃逸，击毙他！” <BR> “收到！”林锐回答。 <BR> 老赵缓缓走过去，站在那人身前。 <BR> “老赵，我们来救你。”那人说，“今天晚上安排你偷渡，你不要再回国了。” <BR> “我知道，有人希望我永远不回来。”老赵点头。 <BR> “我的客人说，如果你走了，对大家都好。” <BR> “我知道。” <BR> “走吧。” <BR> 老赵突然拔出手枪，一枪打在那人眉心。 <BR> 旁边的枪手还没反应过来，老赵已经飞身而起一个侧踹踢在他的脖子。他手中的电台落地了，老赵一枪打碎电台。另外的枪手举枪，老赵后倒，手枪速度很快，准确击毙面前的几个目标。 <BR> 对着狙击镜的乌云看呆了。 <BR> 老赵高喊：“雷克明！滚出来吧！” <BR> 雷中校站起来。 <BR> 老赵背对着他，丢掉手枪，举起双手：“我任务完成了。” <BR> 雷中校脸上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凉。 <BR> 一列军车队开来，陈勇带人飞身下车冲进来。特种兵和学员们封锁现场，检查有没漏网的。 <BR> 老赵被重新上了手铐。 <BR> 带上军车以前，雷中校站在车门边看着他。 <BR> 老赵没有什么表情。 <BR> 雷中校举起右手，啪的一个标准的军礼。 <BR>
两辆军用救护车旋风一样冲进夜色当中的军区总院。第一辆车上是两个蒙着白布的担架，是那位牺牲的司机和田大牛。第二辆车刚停，肩膀包扎过的林锐被扶下来，热泪满面扑向田大牛的担架：“班长！班长——” <BR> “你失血过多，赶紧去输血！”一个大夫高喊。 <BR> “你们滚开！我要和我的班长在一起！”林锐狂暴高喊。 <BR> 两个哨兵跑过来帮忙抱住林锐。 <BR> “兄弟，兄弟冷静点！”一个下士高喊。 <BR> “我的班长——”林锐带着哭腔。 <BR> “我们都是你的班长，你别胡喊！”一个上士拍拍他的脸，“你的班长睡着了！睡着了！你想吵醒他？！” <BR> 林锐张着嘴失声。 <BR> “安静！”上士对着他说，“他睡着了。” <BR> 林锐咬着嘴唇痛哭。 <BR> “对，他睡着了。”上士摸摸他的脸，“睡着了，别吵醒他。” <BR> 张雷躺在担架上从第二辆车上抬下来，脸色惨白，一个护士高喊：“他心跳太弱了！” <BR> “是大腿动脉！”大夫皱着眉说，“赶紧去手术！” <BR> 洁净的走廊一片忙乱，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围着担架冲进来。张雷闭着眼睛，血色全无，没有什么生命的迹象。 <BR> 方子君被恶梦惊醒，她梦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BR> “方大夫！方大夫！” <BR>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门被急促敲警卫班长在外面喊着。 <BR> “什么事儿？！” <BR> “院长通知上过前线有救治枪伤经验的医生都去集合！有伤员需要抢救！” <BR> “好！我马上去！” <BR> 方子君跳起来急忙穿衣服，打开门穿着拖鞋就往外跑。 <BR> 张雷的心电图很弱，护士在电击心脏。 <BR> 方子君走进大厅，看见地上残存的血迹和凌乱的脚印，腿软了。她脸很白，跌跌撞撞扶着墙站好。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BR> “方大夫，你怎么了？”警卫班长急忙扶住她。 <BR> “伤员叫什么名字？”方子君的声音很弱。 <BR> “是特种侦察大队的兵，叫林锐。” <BR> 方子君刚刚松口气，警卫班长又说： <BR> “还有一个是陆院的，叫张雷。” <BR> 咣！ <BR> 方子君一下子晕倒在地上。 <BR> 满头白发的院长皱着眉头看着病床上的张雷，缓缓地下指示：“全力抢救，准备后事。” <BR> 大家都被院长矛盾的指示弄得发蒙。 <BR> “战争时期这样的事情很多，我们要尽全力抢救战友。但是，也要准备好他的后事，不能措手不及。通知陆院和他的家长，我亲自手术，需要他们的签字。” <BR> 晨色渐渐洒进病房，脸色苍白的方子君缓缓睁开眼睛，她的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 <BR> 张雷的队长站在她的面前，脸色凝重。 <BR> 方子君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 <BR> “告诉我，他还活着。” <BR> 队长点头：“他的心脏始终没有停止跳动。” <BR> 方子君松口气。 <BR> “但是他动脉中弹，现在也没有脱离危险。”队长说，“还在抢救当中，按照上级指示，现在可以把他的遗书给相关人。” <BR> 方子君睁大眼睛，嘴唇上仅有的血色也没了。 <BR> “这是他留给你的遗书。” <BR> 队长把那封信缓缓放在她枕头边上，敬礼：“保重！” <BR> 转身出去了，轻轻带上门。 <BR> 方子君撑起自己的身子，打开信，读着读着，眼泪流出来。 <BR> “子君： <BR>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和我的哥哥在一起。 <BR> 你别为我们弟兄难过，我们都是军人，军人就意味着要为国家为军队去战斗去牺牲。我的哥哥牺牲在南疆战场，而我牺牲在和平年代。我不能告诉你更多关于我的任务，说实话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请你相信一点——张云的弟弟是好样的，他是为了完成党和军队赋予的任务牺牲的。 <BR> 关于我们的关系，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个结。说实话我也有，因为那是我的亲生哥哥。但是，我想了这么长时间想明白了，那就是——我爱你！ <BR> 我爱你，子君。 <BR> 这一点确凿无疑，爱情是无法因为悲伤所磨灭的，也不会被更多的现实所约束起来。我知道你是我哥哥的女人，如果我哥哥还活着，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嫂子。 <BR>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九十年代的中国军人，应该有自己的头脑，应该有冲破这种束缚的勇气，更何况我也是天杀的伞兵。我爱你，虽然这句话说的有点晚，而且不合时宜。 <BR> 因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牺牲了。我不怕牺牲，但是我不想我死你也不明白这一点。 <BR> 我爱你，希望你早日走出过去的阴影，得到真正的幸福。 <BR> 我们弟兄在天堂会祝福你，真诚祝福你！ <BR> 深爱你的人 张雷 绝笔 <BR> 一九九二年6月17日” <BR> 她起身下床，腿还在发软。扶着墙走到门口，打开就看见一楼道的人。有陆院的队长和教导员，还有一个空军大校和一个哭得泪人一样的中年女人。空军大校站在手术室门口，脸色凝重，背着手不说话。方子君走到门外，无力地靠在墙上，看着“手术中”三个字流泪。 <BR> 医院的领导走过来：“小方，你怎么出来了？你应该休息。” <BR> 方子君无力地摇头。 <BR> 空军大校回头，胸口的空降兵伞徽闪着光，和他眼中压抑的泪花光芒一样明亮。 <BR> “方子君？”张师长的声音嘶哑。 <BR> 方子君说不出话，点头。 <BR> “我是张云和张雷的父亲。”张师长嘶哑着嗓子说。 <BR> “伯父——……”方子君哭出声来。 <BR> 空军大校扶住她，方子君感觉到这手的温暖。 <BR> “别哭！他们都是好样的军人！”张师长的眼神显出坚毅，“他们都是我的好儿子，我为他们而自豪！你是参战过的老兵，应该坚强！” <BR> 方子君含泪点头。 <BR> “你是好姑娘！”空军大校说，“坚强起来！你还是医生，要相信医学！张雷还在抢救，他不会希望看见你哭的！” <BR> 说着，自己的眼泪却哗啦啦流出来。 <BR> “班长，我给你点颗烟吧。” <BR> 林锐看着田大牛，点着一颗烟。 <BR> “你最喜欢抽的石林。” <BR> 他把烟插在田大牛的嘴里。 <BR> 太平间里面，林锐穿着病号服坐在田大牛身边。田大牛闭着眼睛，掀开白布的胸口上都是弹洞。 <BR> 烟袅袅升起。 <BR> 林锐的眼泪无声流出。 <BR> “班长，我再也不跑了。你看我在这儿呢，我跟你在一起，你不是说我们是战友就是兄弟吗？跟亲兄弟一样亲？大哥，你是班长就是大哥。你是士兵，枪林弹雨滚过来的真正的士兵；你是硬汉，刀搁在脖子上都不会眨眼；你是兄长，拉练的时候我脚起泡了是你给我挑……” <BR> 田大牛闭着眼睛，嘴上的烟还在燃烧。 <BR> “班长，我的班长，我林锐长这么大别人都不服，就服两个班长。一个是老薛，一个就是你，田班长。” <BR> 林锐忍不住哭出声来。 <BR> “班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林锐！我长大了！我再也不是那个淘气的逃兵了！我一定好好训练，你别生我的气！我五公里跑全中队第一！我多能射击最好，你不是说最喜欢看我打枪了吗？你觉得看我打枪是一种享受，说我打得那么漂亮，动作那么快，是你见过最好的特种兵！你怎么就不喜欢看了呢？班长，以后我天天第一个起床，值日也不偷懒！野外生存我再也不偷偷带吃的了，我把咱们班丢掉的红旗给扛回来！” <BR> 田大牛始终没有睁开眼。 <BR> 林锐哇一声大哭，扑在田大牛身上： <BR> “班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林锐啊！都是我不好，我一直气你！我说你唱歌走调，笑话你，你怎么也不打我啊？！都是我不好啊，班长——你醒醒啊，你别睡了！咱们还要训练啊！你不是说咱们要争第一吗？班长，我给你争第一！我保证我什么科目都是第一，给你挣脸！班长——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气你！” <BR> 林锐跪在田大牛旁边泣不成声，鼻涕和眼泪流在一起。 <BR> 哭声当中，林锐看见了一双蹭亮的军官皮鞋。 <BR> 他哭着抬起头，看见了笔挺的军官制服。 <BR> 接着看见了一张黑得吓人的脸。 <BR> “大队长！你下命令啊！你命令田大牛班长起立！他最听你的话！” <BR> 林锐抱住何志军的腿大哭。 <BR> 何志军抚摸着他的光头，无语。 <BR>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BR> 林锐抬起泪花闪闪的脸。 <BR> 何志军看着他： <BR>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今欲觅此类，徒然捞月影……” <BR> 林锐的哭声渐渐停止了。 <BR> 何志军的声音洪亮起来： <BR> “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千里杀仇人，愿费十周星。专诸田光俦，与结冥冥情。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回。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身许汗青事，男儿长不归。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梦中犹杀人，笑靥映素辉。女儿莫相问，男儿 凶何甚？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 <BR> 林锐的眼泪停止了。 <BR> 何志军的眼睛闪闪发光： <BR> “君不见，狮虎猎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君休问，男儿自有男儿行。男儿行，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男儿事在杀斗场，胆似熊罴目如狼。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BR> 林锐慢慢站起来。 <BR> 何志军看着他的眼睛： <BR> “雄中雄，道不同：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BR> 林锐看着自己的大队长，脸上还挂着泪花，还有孩子的稚气。 <BR> 何志军拍拍他的肩膀：“这是战士最好的归宿！田大牛是真正的战士，真正的战士是不会甘心老死在床上的！” <BR> 林锐看着何志军的黑脸，郑重点头。 <BR> “站直了！田大牛是不会想看见你哭哭啼啼的样子的！” <BR> 林锐立正。 <BR> “向右——转！” <BR> 林锐向右转。 <BR> 何志军高喊： <BR> “听我口令！——敬礼！” <BR> 两人敬礼，对去往天国的田大牛敬礼。 <BR> 何小雨赶到医院，第一个看见的不是方子君，而是何志军和林秋叶。林秋叶是被何小雨的电话叫来的，她推掉手头的事情立即赶到医院，方子君是她的养女，在她眼里是和亲生女儿一样的。何志军怎么来了，何小雨是没想明白的。 <BR> 想明白想不明白都不关键了，关键是张雷现在怎么样了，方子君现在怎么样了。 <BR> 还有就是有没有刘晓飞的消息。 <BR> 但是看见父母站在一起她还是愣住了，因为很久没看见他们在一起了。 <BR> 林秋叶的外形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头发烫过，还染黑了，脱下军装以后一身职业女性的套装更衬托她的秀丽不减当年。连何志军刚刚看见都不由一愣，这么多年看习惯的媳妇完全焕发了青春啊！ <BR> 站在林秋叶面前的何志军还是老样子，陆军上校常服，黑脸。 <BR> “你最近好吗？”想了半天，何志军冒出来一句。 <BR> 林秋叶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是你老婆吗？怎么还问什么最近好不好？你电话也不知道打一个，我打过去就是忙忙忙，接电话都没什么时间！现在问我好不好？！ <BR> 林秋叶鼻子哼了一声：“你呢，好吗？” <BR> 何志军笑了一下：“还好，部队……” <BR> “你什么时候在我跟前能不提部队？” <BR> “我是军人，我不提部队提啥？”何志军不明白。 <BR> “你跟我提了20年了！”林秋叶说，“你不烦啊？” <BR> “不烦，再过20年我还是说部队。” <BR> “唉……”林秋叶就苦笑，“你什么时候能跟我说点家里的事儿啊？” <BR> “家里不是有你吗？我还操心啥？”何志军眨巴眼。 <BR> “死鬼！”林秋叶就捶他。 <BR> 何志军嘿嘿一乐，笑容又消失了。 <BR> “怎么了？”林秋叶问。 <BR> “我的一个战士，牺牲了。”何志军的脸很严肃。 <BR> 林秋叶就不敢多说话。 <BR> “他是个好兵，我要给他请功！”何志军的眼睛里面有什么东西闪动。 <BR> 林秋叶给他拂去上衣的尘土：“你自己也多注意，你的身体和年轻时候不一样了，别那么熬。” <BR> “我不熬行吗？”何志军眼睛发红，“我倒是想不熬，但是我不能不熬！我的战士都很年轻，他们要执行任务！他们如果没有训练过就去执行各种险难任务，出了事情我是有罪的！” <BR> “我知道，别说了。”林秋叶点头。 <BR> 何志军咽下下面的话。 <BR> 林秋叶靠在他胸口：“今天能回家吗？” <BR> 何志军张张嘴，被问愣了。 <BR> 还没说话，何小雨风风火火进来了：“爸！妈！你们怎么也在这儿？子君姐呢！” <BR> 林秋叶急忙离开何志军恨不得一米远：“她打了镇静剂，已经睡着了。” <BR> 何小雨出口气：“张雷呢？张雷怎么样了？” <BR> “还在抢救！”林秋叶说。 <BR> 何小雨喘着气：“爸，你怎么也在这儿？” <BR> “我的一个兵，执行任务牺牲了。”何志军低沉地说。 <BR> “啊？！”何小雨急了，“什么任务？是不是跟刘晓飞在一起？！” <BR> “刘晓飞？”何志军想，“哪个刘晓飞？” <BR> “就是陆院的刘晓飞！刘凯叔叔的儿子！”何小雨快急哭了。 <BR> “哦，你是说他啊！”何志军恍然大悟。 <BR> “到底在不在一起啊？！” <BR> “我，我不知道啊？”何志军说，他是真的不知道。 <BR> “你这人！”何小雨一推他山一样的身躯，“不知道就不知道，还跟我吊胃口！让开！别挡道！” <BR> 何志军赶紧让开，何小雨风一样蹭蹭蹭跑过去了。 <BR> 何志军看着女儿的背影没想明白：“刘晓飞？刘晓飞？刘晓飞是不是执行任务和她什么关系？她着急什么啊？” <BR> 林秋叶哀怨地看着他，不说话。 <BR> “坏了！坏了坏了坏了！”何志军明白过来了，“坏了坏了！” <BR> 林秋叶看着他，苦笑，心说你刚知道。 <BR> “坏了！”何志军痛心疾首，“怎么，怎么她，怎么她跟刘晓飞……” <BR> 林秋叶苦笑点头：“女儿长大了。” <BR> 何志军张着嘴怅然若失：“长大了？怎么就长大了呢？” <BR> “19了，你说呢？” <BR> 何志军张着嘴还是怅然若失：“女儿长大了？小雨长大了？” <BR> 林秋叶又来气了，一捶他：“你这是当的什么爹啊？女儿多大你自己不知道？” <BR> 何志军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自己念叨：“刘晓飞，陆院侦察指挥，陆军学院——是陆军，不是空降兵，不是海军陆战队！好，是陆军就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女儿要嫁，就嫁给陆军！” <BR> “你这是什么逻辑！” <BR> 林秋叶恨不得一脚踢死何志军。 <BR> 何小雨风一样飞到手术室门口，呼哧带喘：“张雷怎么样了？” <BR> “还在抢救。”张雷的队长说。 <BR> “刘晓飞没事儿吧？”何小雨抓住他。 <BR> 队长想想，摇头。 <BR> 何小雨松口气，又抓住队长：“我姐姐呢？！” <BR> 方子君还在睡，但是睡得不沉。何小雨一进去，她的眼睛就微微睁开了，眼泪滑过洁白如玉的脸颊。 <BR> “姐姐！”何小雨抱住方子君，眼泪流下来。 <BR> “小雨，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BR> 方子君用她细若游丝的声音说。 <BR> 小雨抱着方子君：“姐姐！你别多想，没事的！张雷一定会挺过来的！” <BR> 两人抱着哭成一团。 <BR> “手术中”的灯灭了。 <BR> 大家都起身。 <BR> 张雷的父母站在门口，着急地期待着。 <BR> 院长疲惫地走出来，摘下口罩。 <BR> “怎么样？院长？”张雷的母亲着急地问。 <BR> “你别嚷嚷！”张师长呵斥她，“让院长慢慢说！” <BR> “他很强壮。”院长说，“非常非常强壮……” <BR> 大家就都等着他说下面的。 <BR> “他的生命力，是我见过最顽强的！”院长说，“他活过来了。” <BR>
这一片耀眼的白色，是到了天堂了吗？ <BR> 如果不是，怎么还有那么多星星？ <BR> 张雷微微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犹如在空中飞行。 <BR> “他醒了！快快快！他醒了！”一个护士高喊。 <BR> 张雷感觉到自己身上很痛，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BR> 方子君跑进病房，看见张雷醒了，脚步却慢下来了。 <BR> 张雷看着她美丽的脸，露出笑容。 <BR> 方子君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他。 <BR> …… <BR> 张云血肉模糊，从嗓子眼里面挤出：“烟……” <BR> …… <BR> 方子君回神过来，对着奇怪地看着她的张雷露出笑容： <BR> “你醒了？” <BR> 张雷脸上绽出孩子一样的笑容，却说不出话。 <BR> 方子君稳住自己，走过去看看心电图，跳动很稳定。 <BR> 张雷看着她，抬起自己无力的手。 <BR> 方子君看着这只手，觉得有点头晕目眩。 <BR> 张雷的手停在空中，他再也没有力气了。 <BR> 他的手落下来。 <BR> 方子君一把抓住他的手。 <BR> 张雷笑了，眼神明亮。 <BR> 洁白如玉的手握在粗糙结实的手之间，是那么娇小。 <BR> 一股温暖从这只娇小的手上传遍张雷全身。 <BR> “你会好起来的。”方子君说。 <BR> 她故意不去看张雷张开的嘴唇。 <BR> 张雷没觉得失望，因为这是他的奢望，方子君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吻他呢？ <BR> 医生们走进来，围在病床前。方子君松开手，悄悄退出人群，站在外面。张雷被医生们挡住了，他只能听天由命。 <BR> 方子君真的觉得头晕目眩，无力地坐下了。 <BR> “方大夫，你怎么了？”护士好奇地问，“你该高兴才对啊？” <BR> 方子君无力地笑：“我是很高兴。” <BR> “没想到啊，这个学员真有本事啊！”护士开玩笑说，“我们医院最漂亮的冷美人，多少优秀军官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居然被这个学员拿下了！” <BR> 方子君笑了一下，撑着椅子站起来：“我要去休息一下。” <BR> “方大夫，你没事儿吧？” <BR> “我没事，可能太高兴了。”方子君走出去，关上病房的门。 <BR> 她靠在墙上，两张相似的脸交织着。 <BR> 睁开眼睛，泪流满面。 <BR> 她擦擦眼泪，独自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BR> “准备格斗！” <BR> “哈——”女孩们一片整齐的喊声。 <BR> 何小雨站在排头兵位置，摆出军体拳的起手姿势。 <BR> “一！” <BR> “哈——” <BR> 何小雨刚刚马步冲拳，声音就变调了。 <BR> “二——” <BR> “哈——” <BR> 何小雨还是马步冲拳，嘴长得很大，如同被定格一样。 <BR> “何小雨！”军体教员怒吼，“你干什么你？！” <BR> 刘芳芳在何小雨旁边，她顺着何小雨的视线看去，不远处停着一辆吉普车，车旁站着一个男学员。但是明显不是军医大学的，那黑脸那身板那气质典型是搞战术的。她脑子里面明白过来，高喊：“报告教官！” <BR> “讲！” <BR> “何小雨的男朋友来了！” <BR> “男朋友？！”军体教员怒了，“爸爸来了都不行，何况男朋友？！何小雨，你听见没有？！” <BR> “啊——” <BR> 何小雨高叫一声。 <BR> “何小雨！” <BR> 军体教员吓了一跳，不知道她犯什么魔怔。 <BR> 何小雨突然跟弹簧一样弹起来，两条腿弹起来中间几乎没有过渡就飞奔过去。 <BR> 刘晓飞看着她过来，没有动作。 <BR> 经历过生死的他已经沉默多了。 <BR> 何小雨一下子就飞到他的身上：“啊——” <BR> 后面半声啊带着哭腔。 <BR> 刘晓飞抱住她，点点头。 <BR> 何小雨扑在他的身上一把咬住他的肩膀。 <BR> “我回来了。”刘晓飞倒吸冷气。 <BR> “我知道你回来了！”何小雨抬起头大呼一口气，“再让我咬一口！” <BR> “咱不带咬人行不行——”刘晓飞忍着疼又倒吸一口冷气。 <BR> “何小雨！”军体教员怒吼，“我处分你！” <BR> 车上下来刘晓飞的队长，他伸手招呼军体教员过来。他军衔比军体院刚刚毕业的教员要高，所以军体教员不能不过去。队长对军体教员低声说几句，军体教员看看刘晓飞，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BR> 他回到队伍前面，对着目瞪口呆的姑娘们： <BR> “看什么看？！继续训练！准备格斗——” <BR> “哈——” <BR> 这声哈就有点怪声怪气，但是非常嘹亮。 <BR> 林锐坐在草坪上，看着相册发呆。打开的一页，是全班合影。穿着迷彩服戴着黑色贝雷帽佩戴狼牙臂章的战士们手持自己的武器，在队旗前面摆成两排，风华正茂。田大牛在最中间，露出两排白牙笑得很开心。 <BR> “林锐！” <BR> 他没什么反应。 <BR> “林锐！”张雷又喊了一声。 <BR> 林锐回头，看见张雷在方子君的搀扶下走过来。 <BR> 林锐笑笑，但是没起身，转过脸继续看相册。 <BR> 张雷走过来，方子君扶着他坐下。他看着相册，拍拍林锐的肩膀：“好兄弟，他在天上会为有你这样的弟兄自豪。” <BR> 林锐没眼泪：“不，他不会自豪，因为我还没有作出让他自豪的事情。” <BR> 张雷拿出钱包，方子君急忙转开脸起身看别处。 <BR> “这是我哥哥，我亲哥哥。”张雷说，“他牺牲在前线，他和你的班长现在在一起。我们都应该为他们自豪，也该为他们能在一起高兴。” <BR> 林锐看看张雷，笑了一下：“是的，他们都是最出色的军人。” <BR> 刘晓飞和何小雨拉着手跑进来。 <BR> “张雷，你恢复挺快的啊！”刘晓飞喊，“上次来你还卧床呢，这回居然来晒太阳了！不错啊！” <BR> “那是！”何小雨抱住方子君，“我姐姐照顾着，能不恢复快吗？” <BR> 方子君笑笑，没说话。 <BR> “嘿嘿。”刘晓飞坐在他们俩跟前，“我说你们哥俩，又干吗呢？” <BR> 他看见相册和张雷的钱包里面照片，笑容消失了。 <BR> “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张雷低沉地背诵着。 <BR> 都久久沉默。 <BR> “上天将这些战士降生在人间，现在，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张雷说，“后面的战斗，是我们的。也许在和平年代，我们的牺牲是默默无闻，不为人知，但是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战斗就是我们的使命，林锐，打起精神来，我们还在一起。” <BR> “我们一起生死过，你是好样的！”刘晓飞看着林锐。 <BR> 林锐含泪点点头：“我是一班的兵，我们班长说过，一班没孬种！” <BR> “好了，别感慨了！”刘晓飞一拍他们俩，“走吧！我请客，想吃什么，你们说！” <BR> “我想吃一条鲨鱼，你请的起吗？”张雷说。 <BR> “好你小子！”刘晓飞倒吸一口冷气，“我就请吃红烧鲤鱼了，你爱吃不吃！” <BR> 大家哄笑，方子君扶起张雷，刘晓飞拉起林锐。几个年轻的军人说着笑着，往门外走去。 <BR> “张雷，晓飞，明天我就回大队了。”席间，林锐拿起酒杯。“我其实不会喝酒，也不会说话，我就是个刺头兵。但是今天，我要敬你们二位，还有两位……嫂子，谢谢你们一直这么照顾我。” <BR> “说什么呢，我不是你嫂子啊！”何小雨高叫，“我是你兄弟！” <BR> 林锐笑：“是不是嫂子，你心里清楚，我也就不多说了。你们是干部我是兵，这杯酒我先敬你们！” <BR> 他一饮而尽。 <BR> “别说什么干部什么兵。”刘晓飞说，“生死过的就是兄弟，何况我们现在还不是什么干部。” <BR> “就是，”张雷说，“我们都是自己兄弟。” <BR> “对于军人对于生死，我以前没那么多感触，经过这次战斗，我长大不少。”林锐说，“现在我们都举起酒杯，为我们能从战斗当中，活下来！” <BR> 大家都很肃穆，起身举起酒杯。 <BR> “为活下来！”刘晓飞说。 <BR> “为活下来！”张雷说。 <BR> 众人一饮而尽。 <BR> “第三杯酒，我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林锐说，“我想，敬给老赵。” <BR> 都沉默了。 <BR> “老赵是个罪人，但是他不愧是个汉子。”张雷说，“这杯酒，我喝。” <BR> “我也喝。”刘晓飞站起来。 <BR> 三个男人一饮而尽。 <BR> “老赵是谁啊？”何小雨好奇地问。 <BR> “不该你问的，别瞎问。”刘晓飞严肃地说。 <BR> 何小雨哼了一声：“不问就不问！神气的你！” <BR> “小雨，别闹。”张雷说，“和我们的任务有关系，不能告诉你的。” <BR> 小雨吐吐舌头：“那我不想知道，你们都别说这个了。” <BR> “老赵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刘晓飞感慨。 <BR> “可能已经毙了。”林锐黯然说。 <BR> 沉默半天，不知道为老赵还是为别的什么。 <BR> “明年，我也考军校。”林锐打破沉默，“到时候还得两位大哥多照顾。” <BR> “放心吧，你做我们俩的小师弟，不吃亏！”张雷挤挤眼睛，“我们著名的侦察系二宝就变三宝了。” <BR> “三宝？”何小雨笑了，“那你们不成了太监了？” <BR> 方子君也被逗乐了。 <BR> 林锐笑了一会，突然背诵起一首词： <BR>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BR> 大家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BR> “……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 <BR> 刘晓飞和张雷跟上了，三个年轻的军人一起吟道： <BR> “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身许汗青事，男儿长不归。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 <BR> 两个女军人都傻傻地看着，似乎感觉到了冷兵器时代古战场的厮杀马鸣。 <BR> “雄中雄，道不同：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BR> 铿锵有力的朗诵结束，三人哈哈大笑。 <BR> “痛快！干！” <BR> 陈勇把吉普车停在停车场，看见林锐被几个人送出来。他高喊：“林锐！婆婆妈妈干什么？那点小伤了不起了？” <BR> “到——” <BR> 林锐高喊着提着自己的东西跑过来。 <BR> “排长，他们，他们硬要送我出来。” <BR> 陈勇沉着脸：“上车。” <BR> “是。”林锐上车。 <BR> 陈勇正要上车，突然看见那几个人当中的方子君，呆住了。 <BR> 方子君发现了他的目光，觉得奇怪。 <BR> 陈勇大步跑过去，立正敬礼，激动不已：“方子君同志！” <BR> 方子君诧异地：“你是？” <BR> “狼牙侦察大队，陈勇！”陈勇激动地说。 <BR> “我认识你吗？”方子君问。 <BR> “您救了我！”陈勇握住她的手，“我一直想找到您，感谢您！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BR> 方子君努力回忆着，笑了：“哦，哦，是你啊？现在还好吧？” <BR> “好好！”陈勇笑着说，“我已经提干了，当年如果不是你救我，我哪儿有今天。” <BR> “那你好好干！”方子君的手一直被陈勇握着，不自在地说，“等你立功的喜报！” <BR> 张雷忍不住笑了。 <BR> 陈勇看他，是个学员：“你笑什么？” <BR> 张雷看看他的手。 <BR> 陈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松开手。 <BR> “陈排长，我们一起执行过任务，你忘记了？”刘晓飞说。 <BR> “记得。”陈勇说，“你们认识？” <BR> 张雷故意示威似的，揽住方子君的肩膀：“我是她男朋友。” <BR> 方子君急忙推他。 <BR> 陈勇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看他的肩章，又看看方子君：“真的？” <BR> “还能是假的？”何小雨乐了。 <BR> 陈勇尴尬地笑：“方大夫，我一辈子都忘记不了你的救命之恩！欢迎去特种大队玩，我随时恭候！” <BR> 方子君急忙说：“好的，好的，有时间我一定去。” <BR> “我先走了！”陈勇敬礼，转身跑回车上，开走了。 <BR> “姐姐，你救过他啊？”何小雨问。 <BR> “记不清了。”方子君努力回忆半天，“前线我救过上千人，哪儿记得住所有人啊？” <BR> “我看他好像对你有意思。”张雷笑道。 <BR> “张雷！”方子君厉声道。 <BR> 张雷不笑了。 <BR> “我提醒你，我虽然是你的女朋友，但是我不是你的战利品！”方子君说，“你不要随时都要跟别人炫耀！” <BR> “我……”张雷急忙解释。 <BR> 方子君转身一插白大褂的兜，走了。 <BR> 刘晓飞看看方子君的背影，看看尴尬的张雷：“傻了吧？早告诉过你，自己家菜园子有好菜别拿出来总显摆，自己偷着乐就行了！去追吧。” <BR> 张雷急忙追上去。 <BR> 何小雨看着方子君的背影：“我总觉得不对劲。” <BR> “怎么不对劲？”刘晓飞问。 <BR> “不知道。”何小雨想着，“哪儿不太对劲，但是我想不出来。” <BR> 车上，陈勇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他的脑子又响起连天的枪炮声。 <BR> 野战医院。一辆吉普车径直冲到帐篷前，两个佩戴狼牙臂章的侦察兵下车，抬下来奄奄一息的陈勇。大夫和护士们围上来，将他抬上手术台。 <BR> “血压！”大夫高喊。 <BR> 方子君麻利回答血压指数。 <BR> “腹部中弹，穿透胃部！”大夫喊，“立即手术！” <BR> 手术后的陈勇躺在病床上，方子君给他喂饭。 <BR> 陈勇看着美丽纯洁如同天仙的方子君，眼中含泪：“谢谢你，救了我。” <BR> 方子君笑：“老实吃饭，这里就是医院，不救你还能害你啊？” <BR> 陈勇点头，吃饭。 <BR> “医生！医生！救人啊！”伞兵部队的飞鹰侦察队员冲进帐篷：“救人啊！他肠子出来了！” <BR> 方子君把碗放在陈勇身边：“我去工作，你自己先吃！”转身就冲向手术室。 <BR> 几辆吉普车接踵而至，更多的伤员送过来。 <BR> 陈勇眼巴巴看着方子君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当中。 <BR> …… <BR> 陈勇长出一口气：“那饭，是我吃过最香的。” <BR> “排长，你说什么？”林锐不明白。 <BR> “没事，说你就是个吃货。”陈勇没好气地说。 <BR> 林锐就不说话了。 <BR> 陈勇靠在座位上出神。 <BR>
林锐和乌云的军功章是在大队部授予的，没有举行什么公开的仪式。耿辉念了颁布军功章的命令，然后把二等功军功章别在两个上等兵的前胸。 <BR> “希望你们再接再厉，禀承烈士遗志，牢记光荣传统，再造辉煌！” <BR> 耿辉说。 <BR> 林锐和乌云举手敬礼，表情神圣。 <BR> “田大牛的立功报告也批下来了，根据烈士遗嘱，这枚军功章将放在大队的荣誉室。”耿辉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打开来，是一枚一等功军功章。“这是他的第四枚军功章，也是第一枚一等功军功章。大队党委经上报总参情报部和军区情报部、军区直工部批准后决定，授予特战一连一排一班‘特战尖刀班’荣誉称号。田大牛同志的追悼会不能公开举行，但是你们一班可以全员参加。回去准备一下吧，他的父母可能明后天就过来。” <BR> 林锐的眼泪在打转。 <BR> “这个是你的。”耿辉掏出一副下士肩章，递给林锐。 <BR> 林锐纳闷地看着下士肩章。 <BR> “‘特战尖刀班’是我大队第一个被授予英雄称号的光荣集体，为了保持烈士生前班的光荣传统，按照田大牛同志遗嘱请求——林锐，你现在开始就是‘特战尖刀班’第二任班长！一连党委递交了报告，大队常委研究后决定提前晋升你的军衔。珍惜荣誉，不辱使命！” <BR> 耿辉看着林锐的眼睛着重说。 <BR> “班长……” <BR> 林锐又想起了田大牛，哭出声来。 <BR> 乌云也在抹泪。 <BR> “擦干眼泪。” <BR> 耿辉亲手给林锐摘下上等兵军衔，戴上陆军下士军衔，扣好扣子。 <BR> “你现在是班长了，不要忘记你的班长是怎么带兵的！” <BR> 林锐忍着眼泪，敬礼。 <BR> “特战尖刀班”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飘舞。 <BR> 一班的全体战士站在观礼台前面，何志军亲手授予林锐这面鲜血染红的旗帜。林锐敬礼，转身面向全班战士： <BR> “敬礼——” <BR> 刷——一班战士动作整齐划一。 <BR> “礼毕——” <BR> 刷——一班战士军姿如同雕像纹丝不动。 <BR> 后面数百弟兄也是纹丝不动。 <BR> 陆军下士林锐手持这面旗帜，看着全班弟兄嘴唇翕动着： <BR> “中国人民解放军狼牙特种大队二中队特勤队 ‘特战尖刀班’全员到齐！现在开始点名！乌云！” <BR> “到！” <BR> “杨彦军！” <BR> “到！” <BR> “成胜利！” <BR> “到！” <BR> …… <BR> 都喊完了，林锐的嘴唇翕动着，泪花在闪动。 <BR> 大家都看着他，在等待着。 <BR> “一班班长，田大牛——” <BR> 林锐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高喊。 <BR> “到——” <BR> 全大队弟兄们立正高喊。 <BR> 声音在群山之间回响，林锐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肃然而下。 <BR> “同志们！”林锐颤抖着声音，“……我们的班长，永远没有离开我们！永远没有！” <BR> 战士们的眼泪都下来了，乌云咬着嘴唇但是哭声还是出来了。 <BR> 林锐举起“特战尖刀班”的旗帜高喊： <BR> “我们的班长，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BR> 旗帜飘舞在林锐十八岁的额头上方。 <BR>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预备——唱！”林锐大声喊。 <BR> 于是歌声响起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BR>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 <BR> 你来自边疆我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 <BR> 战友战友，这亲切的称呼，这崇高的友谊， <BR> 把我们团结成钢铁集体，钢铁集体！ <BR> ……” <BR> 全大队弟兄们跟进来，歌声逐渐高昂起来，哭腔消失了，带来一股热血男儿的豪迈。 <BR> “战友战友目标一致，革命把我们团结在一起， <BR> 同训练同学习，同劳动同休息，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 <BR> 战友战友，为祖国的荣誉为人民的利益， <BR> 我们要共同战斗直到胜利！直到胜利！！！ <BR> ……” <BR> 嘶哑的歌声，也许对于艺术鉴赏家们来说就是狼嚎，没有任何美感。 <BR> 却气壮山河，杀气凛然。 <BR> 张雷快跑几步，一个利落的手撑侧跟斗，起来以后又接了一个前空翻。这一串动作看得军区总院来来往往的人目瞪口呆，方子君脸上则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张雷在草坪上跳起来，又是一个凌空边踢，动作干净利索。 <BR> 落地以后只是额头微微出汗，他孩子一样笑了：“怎么样，我可以出院了吧？” <BR> “像个皮猴子一样，批准你出院了。”主治医生微笑着说。 <BR> “太好了，可把我憋坏了！”张雷跑过来，“天天这不许动那不许动，这样的日子我可过够了！” <BR> 他说着调皮地看方子君。 <BR> 方子君没搭理他。 <BR> 主治医生眨巴眨巴眼睛： <BR> “你啊！没有我们小方悉心照顾，你能好的这么快？管你是看得起你！” <BR> 张雷嘿嘿笑。 <BR> “好了，我回去值班了。”主治医生摆摆手，回楼了。 <BR> 张雷对着方子君笑：“真的，感谢你。” <BR> “这是我应该的。”方子君笑笑。 <BR> “今天，我请你吃饭。”张雷真诚地说。 <BR> “哟，这么正式啊？不像你啊？” <BR> “该正式的时候就得正式。走！” <BR> “老兵的阵地”酒家是一个84年上过前线的老步兵战士开的，他本来就是中央戏剧学院的舞台美术系学生投笔从戎的，回来以后接着上学。毕业回省城做了省电视台美工，现在已经是一把刷子了，钱也有了几个，就开了这个酒家，刚刚开业没几天。 <BR> 方子君被张雷带到这里就蒙了，与其说这里是一个酒家，倒不如说这真的是一个阵地。舞美出身的老板果然审美造诣不一般，把这个酒家设在一个防空洞里面。门口是沙袋和铁丝网，穿着迷彩短裙的女服务员虽然笑容可掬，但是一转到被伪装网挂着的大门里面，方子君就不行了。 <BR> 一张当年特别流行的海报，一个戴着钢盔的小战士的脸，美术字是“妈妈，祖国需要我”。 <BR> 再进去，里面是一个照壁。照壁上都是当年的新闻照片、战地自拍和各种纪念品。幽暗的光线下逝去的岁月扑面而来，那“当代最可爱的人”的搪瓷白茶缸、子弹壳做成的和平鸽、残缺的炮弹片一个一个都在召唤着那段战斗的青春，火热的青春。空间里面回荡的音乐也是当年阵地的流行音乐，《血染的风采》如泣如诉。 <BR> 转过照壁，就进入阵地了。 <BR> 一个塑像立在布置成地下指挥部的餐厅中央。塑像粗糙但是却充满力量，是一个戴着钢盔光着脊梁穿短裤的战士，消瘦的身躯都是腱子肉，脖子的绳子系着光荣弹，虎视眈眈，左手撑地，右手提着一把56冲锋枪，是一个出击的姿势。 <BR> 塑像下面的金属牌子上写着——“兵魂”。 <BR> 方子君站在塑像面前呆了半天。 <BR> “老板自己创作的，一个香港老板出20万人民币，他不卖。”张雷说。 <BR> 方子君点点头。 <BR> “张雷！”一个穿没带红领章老军装的长发男人喊。 <BR> “王哥！”张雷招手。 <BR> 长发男人走过来：“今天来了？” <BR> “这是老板，王大哥。”张雷笑着说，“这是我女朋友，方子君。你今天在啊？” <BR> 王哥点点头：“我下班没事就过来了，一会来几个外地过来的战友。——坐哪儿，你自己选。” <BR> “你们认识啊？”方子君问。 <BR> “张雷，好小兄弟！”王哥揽住张雷的肩膀，“也是前两个礼拜刚刚认识，没说的，你哥哥就是我兄弟！你就是我的小兄弟！我听他提起过你，86年上去的小妹妹，都别见外，这就是咱部队咱家。” <BR> “你跑出来喝酒了？”方子君皱眉。 <BR> 张雷笑笑：“医院附近开了这么个地方，我怎么可能没情报呢？” <BR> “挑地方吧。” <BR> “两地书吧。” <BR> “OK。”王哥点点头，招手过来一个服务员，“招待好了，两地书。” <BR> 方子君跟在张雷身后穿过这个地下指挥部，犹如穿越一条时光隧道。伪装网、破旧满是硝烟的军装、打烂的猫耳洞纹丝钢、扭曲的工兵锹、老电台……还有空间回荡的音乐，一切都在把那场沉默的战争唤醒。 <BR> 把方子君记忆当中的战争唤醒。 <BR> 转到里面的防空洞过道，两边是雅间，也就是防空洞的房间。房间都有自己的名字，“老山兰”、“扣林山”、“法卡山”、“八姐妹救护队”、 “无名高地”、“侦察兵之家”……突然方子君停住了，她看见靠里面有个熟悉的标志。 <BR> 是的，没错。 <BR> 飞鹰臂章。 <BR> 放大手绘在油画画板上的飞鹰臂章。 <BR> 张雷也停住了，低着头没说话。 <BR> 方子君大步走上去，看见这个房间叫“飞鹰侦察队”。 <BR> 她回头：“是你给他出的主意？” <BR> 张雷点头，肃穆地：“我没想到他布置得这么快——虽然他们的任务现在还涉密，但是我想让人们记住他们。” <BR> “为什么不带我来这里？” <BR> “我怕你伤心。”张雷坦诚地说。 <BR> “我就在这里。”方子君坚决地说。 <BR> 于是就走入“飞鹰侦察队”。 <BR> 扑面而来还是一张巨大的油画，粗糙的笔触看出作画者内心的激动。是画的飞鹰侦察队全体队员合影，虽然是从照片临摹来的，但是显然作画者融入了自己的创作激情，身穿迷彩服的战士们的手关节被放大，紧紧握着自己的钢枪，脸部庄严肃穆略略变形，夸张了战士的淳朴和刚毅。 <BR> 方子君在画上那些熟悉的脸上仔细地找，其实她不用找就知道他在什么位置。 <BR> 是的，是他。 <BR> 年轻的脸上傲气十足，黑白分明的眼睛寒光迸射，线条明朗的嘴唇和英气勃发的鼻子，都是那么的熟悉…… <BR> 方子君的手轻轻在他的脸上抚摸着。 <BR> 作画者是个艺术造诣非常高的人，不仅准确捕抓了他的形，还敏锐感觉到了他的神。 <BR> 方子君的眼泪在眼眶打转。 <BR> “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BR> 方子君的嗓音哽咽着。 <BR> 张雷摘下军帽，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BR> 方子君转过身，脸上泪花盈盈。整个房间都是飞鹰侦察队的合影和个人照片，一张白纸上写着庄重的黑色宋体字： <BR> 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空降军“飞鹰”侦察队，组建于1986年，在前线轮战一年，执行大小任务50多次，1987年回防军部后解散。其中，涌现出来一等功臣4人，二等功臣15人，战斗英雄张云1人。 <BR> …… <BR> 席间，方子君一杯接一杯喝酒。烛光下她美丽的面容泪流不止。菜居然也是当年的罐头和炊事班特色的小炒，酒是当年前线壮行的高度茅台，甚至装酒的都是印着“当代最可爱的人”的搪瓷缸子，但是她还是一缸子接一缸子的喝，张雷劝都劝不住。张雷也喝了不少，两人高唱血染的风采，高唱两地书母子情，高唱十五的月亮，高唱一切能想到的这场沉默的战争的歌曲。 <BR> 都醉了。 <BR> 方子君趴在桌子上哇哇大哭，但是还是在喝酒。 <BR> 一直喝到王哥进来：“不行了，再喝要出事了。张雷，你还清醒不清醒？！” <BR> “到！”张雷歪歪扭扭站起来还要敬礼，“我，没事！” <BR> “喝点猫尿瞧你那个熊样子！隔壁满屋子都是84年上去的老兵，你让老大哥们看笑话是不是？” <BR> “不，不是！我，我去敬老大哥……” <BR> 说着拿着搪瓷茶缸就要过去，脚下一软差点倒了。 <BR> “行了，行了。”王哥苦笑，“赶紧滚回去睡觉！” <BR> “结，结帐！”张雷就在身上摸。 <BR> “回头我去陆院找战友或者你再来再说吧。”王哥拉住他，招呼另外一个女服务员扶起方子君，“走，出去，我给你们找辆车！” <BR> 出来风一吹，张雷的酒稍微清醒点了，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今天喝多了……” <BR> “赶紧送你对象回去，路上别和人打架。”王哥把他推出租车上，对司机说：“军区总院，路上稳点。” <BR> 方子君喝醉了，酒还没醒，张雷一上车就靠过来抱住他的脖子喃喃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张雷就抱住她，他们拥抱过，也接过吻，但是却给张雷感觉冷冰冰的，象这样紧抱在一起还是第一次。 <BR> 车到总院干部宿舍，张雷扶着方子君下来，她酒还没醒。张雷几乎是把方子君抱回宿舍的，而方子君真的是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BR> 张雷开灯把方子君放在床上，但是方子君死活也不松手：“别，你别离开我……” <BR> “子君，你喝多了。”张雷柔声说，解开方子君的胳膊，起身关上灯，转身往门口走。 <BR> 方子君微微睁开醉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BR> 而这个穿着军装上衣的背影在开门要出去。 <BR> “啊——” <BR> 方子君惨叫一声，这一声太凌厉太悲惨了让张雷一下子汗毛都立起来了。 <BR> 方子君从床上弹起来，直接就扑过去抱住这个熟悉的背影大哭： <BR> “啊——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BR> 张雷急忙转身：“我不走，我不走！你先睡觉，睡觉！” <BR> 方子君不管不顾抱住这个熟悉的身躯，捧着他熟悉的下巴，泪花盈盈看着他那双熟悉的傲气十足的眼睛。良久，她疯狂地吻住他的嘴唇，狠命地咬，狠命地亲，舌头在他的牙齿间探索着。几乎是在一瞬间，方子君的女性温柔被一下子唤醒，她的吻不再那么冷冰冰而是热辣辣。 <BR>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BR> 她疯狂地吻着，喃喃地说。 <BR> 被唤起激情的张雷紧紧抱住方子君吻她：“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 <BR> 方子君柔弱的身躯瘫在张雷的怀里，张雷用他有力的双手一下子撕开她的上衣。方子君软软倒在床上，张雷扑到方子君怀里，吻着那高耸的饱满的乳房。方子君忘情地抱住他的近似光头的平头，抚摸着他健壮的脖子，抚摸着他发达的胸肌。 <BR> 张雷撑起身子，方子君的外衣和内衣在他的大手下面如同褪壳的蝴蝶一样全部褪去。 <BR> 月光下，她和女神一样冰清玉洁。 <BR> 张雷俯下身去，和自己的爱人拥抱在一起。 <BR> 方子君拥抱的，也是自己的爱人。 <BR> 她哭着笑着叫着喊着，幸福的红晕少见地出现在她的脸上。 <BR> 在洪水崩破大堤的瞬间，方子君高喊着，抽搐一样高喊着： <BR> “你知道不知道，我，多么想你……” <BR> 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张雷微微睁开眼睛，闻到一股清新的芬芳。他一下警醒过来，发现自己盖着粉色的被子，脑子腾一下子大了。急忙坐起身，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再看是在方子君的房间，马上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屋子里面没有人，他的军装和内衣叠得整齐放在枕头边上。 <BR> 他立即穿衣服，刚刚套上那件印着“中国空降兵”字样的T恤就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BR> 他急忙冲过去拿起那封信，信没封，上面写着“张雷亲启”。 <BR> 打开信封，叠的很仔细的一只纸鹤无声滑落在他的手上。 <BR> 张雷的脑袋嗡嗡响，手哆嗦着打开信，是方子君娟秀的字体。 <BR> “张雷： <BR>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只好给你写信了。 <BR> 你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一个优秀的军人，一个值得很多好女孩去爱的热血儿郎。我以为我可以爱你，我以为我可以战胜很多也许不该在我们之间的障碍去爱你，但是……我错了。 <BR> 你没错，错的是我方子君。 <BR> 我不该尝试着去爱你，因为我们之间的障碍其实是不可能战胜的。 <BR> 因为，我已经没有爱情了。 <BR> 我的爱情，都给了一个叫做张云的男人，你的哥哥。 <BR> 我是一个革命军人，我并不是在乎那些封建的束缚，因为那在我看来是很可笑的事情。 <BR> 我的爱都给了他，给了那只不会再飞回来的飞鹰。我不可能再去尝试爱一个什么男人，无论他多么优秀，多么出色，都不可能再占领我的心。所以说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BR> 我的错，就在于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我答应做你的女朋友，是出于一种冲动，或者说是一种女性天生的献身精神。当你在危险当中，天生柔弱的我会答应你的一切要求，合理的或者无理的。在前线的时候，这样的例子很多，我的很多姐妹都把自己的感动当作爱情，将自己献身给即将走上战场和死神搏斗的战士。 <BR> 是的，我不否认他们是真正的勇士，但是那不是爱情，那只是一种感动。 <BR> 一种女性天生的献身精神，牺牲精神。 <BR> 一种因为感动，而自愿去献出一切的精神。 <BR> 所以，我并不爱你，我只是被你感动。 <BR> 被你在和死神搏斗感动。 <BR> 还有另外一点是我一直不敢提及的，就是你太象你哥哥了。在某种程度上，因为对他的思念让我将这种感情移植给你，于是这种感动就掺杂了复杂的因素。 <BR> 但是，你就是你张雷，你不是任何人。 <BR> 你是个优秀的男人，不应该成为一个替代品。 <BR> 去吧，去寻找你真正的爱情，属于你的爱情。我不属于你，我也不属于那只飞鹰了，因为我背叛了他。 <BR> 我因为自己的柔弱，把自己摆上了灵魂的祭坛。也许我的后半生要在一种忏悔当中度过，终老一生。 <BR> 但是，这是我应该得到的惩罚。 <BR>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见面只是会让我们尴尬，也会让我的灵魂再次受到鞭挞。 <BR> 由于我的柔弱，我失去了守护那只飞鹰的资格。 <BR> 也失去了成为你的姐姐的资格，张雷。 <BR> 方子君 <BR> 1992年8月15日” <BR> 张雷放下信，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BR> 刘晓飞和何小雨站在主楼门口，看见张雷穿着军装提着自己的东西从里面出来面色阴郁都很奇怪。 <BR> “哎，子君呢？”刘晓飞脱口而出。 <BR> 何小雨一拉他，刘晓飞看她一眼很奇怪。 <BR> “吵架了？”刘晓飞关切地问。 <BR> 张雷不多说话，只是淡淡两个字：“走吧。” <BR> 刘晓飞还想问，何小雨急了：“我说你哪儿那么多问题啊？！你改名十万个为什么得了？！” <BR> 刘晓飞被噎住了，还想说话，张雷开口了： <BR> “你们别吵，我和子君分手了。” <BR> “分手了？为什么？！”刘晓飞很震惊。 <BR> 张雷看着他的眼睛，许久，低下头。 <BR> 何小雨拉住刘晓飞：“走走！回你们陆院去！你真给练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了？！” <BR> 刘晓飞最怕何小雨，就不敢说话了。 <BR> 三人走出门口。 <BR> 张雷突然回头，去看那幢主楼。 <BR> 他看见那间办公室的窗帘一下子拉上了。 <BR> 他的喉结噎蠕着。 <BR> “我不是张云，我是张雷。” <BR> 他一字一句地说，目光变得坚定： <BR> “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BR> 林锐穿着常服扎着武装带和一群班长们跨立站在操场上，大檐帽下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射着寒光。 <BR>
1992年冬天，又是几辆解放卡车开进了特种侦察大队的操场。 <BR> 穿着冬训服的新兵们提着自己的东西下了车，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好奇地东张西望。林锐和那些班长们一样用那种军队特有的喊番号喊出来的嘶哑嗓子高喊着，一直到这些跟窝冬鹌鹑一样的新兵在他的面前站成一排。 <BR> 林锐眯缝起眼睛仰起下巴： <BR> “都给我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叫林锐，是你们的班长！从今天开始，你们不是老百姓了，是军人！我不管你们在家是个什么揍性，这里是部队！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 <BR> 新兵们瞪着眼睛看他。 <BR> 林锐跨立在他们面前，还是那么冷峻地看着他们稚嫩的脸：“知道我们是什么部队吗？” <BR> 新兵们互相看看，一个新兵就说：“特种部队！” <BR> “对，特种部队！”林锐厉声说，“但是你下次要注意先喊报告班长！——知道什么是特种部队吗？！” <BR> “抓舌头，搞破坏！”又一个新兵喊。 <BR> “喊报告了吗？”林锐的声音不大却很凌厉。 <BR> “我……”那个新兵害怕地瞪大眼睛，“我，我脑子笨……” <BR> “二十个俯卧撑！现在开始！”林锐说。 <BR> “是，班长。”新兵回答却不动。 <BR> “为什么不做？” <BR> “报告班长，啥是俯卧撑？”新兵不好意思地问。 <BR> 林锐恨不得给他一脚，但是还是一个前倒给他做了两个示范：“就是这个，做！自己数数！” <BR> “是，班长！”那个兵显然来自农村，很朴实，趴地上就做：“一，二，三……” <BR> “特种部队，就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部队，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尖刀部队！”林锐继续说，“特种部队是什么铸造的？！是钢铁的精神！是不怕死的精神！是闪电，是利剑，是敌人恶梦一样的影子！” <BR> “报告班长，做完了！”那个兵站起来满脸红光兴奋地说。 <BR> “累不累？”林锐问。 <BR> “不累！”那个兵居然很高兴，“比在家种地轻松多了。” <BR> “再来五十个！”林锐说。 <BR> “是，班长！”他又趴下要做。 <BR> “你叫什么名字？”林锐觉得好笑。 <BR> “……五，六……田大牛！九，十……”那个兵做得很兴奋。 <BR> “你，你再说一遍？”林锐一惊。 <BR> “田大牛！” <BR> “起立！”林锐喊。 <BR> 这个兵起来，满脸红光头顶冒白气。 <BR> 林锐走到他面前仔细看他。 <BR> 这个兵嘿嘿笑。 <BR> “你怎么叫田大牛？！”林锐的声音在颤抖。 <BR> “我娘给我起的，说我家缺劳力，我要壮得象头牛！”这个兵嘿嘿乐。 <BR> “你为什么叫田大牛？！”林锐翕动嘴唇。 <BR> “班长，这是我娘起的……”那个兵很纳闷。 <BR> “今天开始，你改名！”林锐高喊。 <BR> “班长，为啥啊？”那个兵很意外。 <BR>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条——一切行动听指挥！”林锐喊，“别问为什么，执行命令！” <BR> “是！班长，我改名！”那个兵喊完了，“我改啥啊？” <BR> “田小牛！”林锐高喊。 <BR> “是！田小牛！”那个兵只能答应，“班长，我能继续做‘俯卧撑’了吧？” <BR> 他叫“俯卧撑”三个字很奇怪，显然还不熟悉。 <BR> “做吧。”林锐的声音缓和下来，看着田小牛俯下身子做俯卧撑：眼神很奇怪。 <BR> “改二十个。” <BR> 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 <BR> “是，二十！”田小牛喊着，做着。 <BR> 林锐压住自己的情绪：“特种部队的荣誉，是烈士的鲜血铸造的！在战争时期，我们就是战区司令部首长手中的尖刀，要捅向敌人的心脏！在和平年代，我们就是人民共和国的一道看不见的钢铁长城，要去完成各种急重险难任务！我们——是光荣的特种兵！” <BR> 操场上都是新兵和班长们嘶哑的吼声。 <BR> “下一个科目——81－1自动步枪速射，表演开始！” <BR> 女解说员的声音从喇叭里面响起，英文同声翻译也传出来。 <BR> “预备——” <BR> 指挥员举起红旗。 <BR> 趴在地上穿着迷彩服戴着钢盔的张雷右手持枪左手扶地，对前方的谷地虎视眈眈。 <BR> “开始！” <BR> 红旗刷地落下。 <BR> 张雷一下子弹出去，如同一个迷彩色的影子一样冲过面前10米的开阔地。在突然的一瞬间，谷地100米处弹起一排钢板靶。张雷刷地滑出去，卧姿射击。 <BR> 铛铛铛铛铛！ <BR> 五枪，五个钢板靶应声落地。 <BR> “……自动步枪速射，是人民解放军侦察兵的一项基本技能。陆军学院侦察系对学员提高了要求——在一分半钟内，要完成两个弹匣60发子弹的射击，并且要求命中率在80％以上……” <BR> 左侧又挑出两个靶子，张雷跪姿射击，两个靶子应声落地。 <BR> 不时跳出的不同位置的靶子被张雷准确击倒。 <BR> 张雷变幻着各自射击姿势，通过面前一百米的开阔地，枪在手中犹如和他成为一体。灵活的军事动作让观众们都是眼花缭乱，掌声在观礼台响起。 <BR> 一个弹匣打完后，张雷的左手已经从胸前的弹匣袋拔出第二个弹匣，用备用弹匣直接撬掉打空的弹匣，在不到一秒种的时间完成了上膛准备。枪声再次响起，名目繁多的各种靶子都是应声落地。 <BR> 观礼台上的各国武官们不由都站起来，掌声雷动。 <BR> 张雷立姿射击，前方50米处弹起的一排钢板靶准确全部倒下。 <BR> 钢板靶落下，弹出“WELLCOME”这排英文字母组成的“欢迎”将表演推向高潮。 <BR> “停——” <BR> 张雷立定，在原地验枪然后刷地利落甩在后面大背着自动步枪纹丝不动。 <BR> 身着各国军装的各国武官们都走下观礼台，围住了还在喘气的张雷。张雷眼神都不带动的，脸上的汗珠淌下来，呼吸均匀。记者们围着现场拍个不停，闪光灯频起。 <BR> “非常好！”一个武官用英文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军人！” <BR> “谢谢，先生。”张雷用英文回答，“我不过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个普通学员。” <BR> “你的军事技能令人感叹，愿意去我们国家担任教官吗？”另外一个武官问。 <BR> “我是中国士兵，我苦练军事技能是为了保卫我的祖国。”张雷说，“我个人没有兴趣去训练外军，当然如果组织派遣我会去，那是服从命令。” <BR> “像你这样优秀的军人，你们军队给了你很高待遇吗？”那个武官问。 <BR> “先生，”张雷看着他回答，“这和待遇无关。我是中华民族的儿女，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祖国养育了我，我从军报效祖国，是为了尽我作为一个中华儿女的义务。” <BR> 那个武官点点头，伸出大拇指：“好！非常好！中国陆军有你这样的军人会骄傲！” <BR> “我为我是中国陆军的一员而骄傲！”张雷回答。 <BR> “这是什么？”另外一个武官好奇地指着张雷胸前的伞徽。 <BR> “中国人民解放军空降兵跳伞资格徽章。”张雷回答。 <BR> “你是伞兵？” <BR> “上学以前是伞兵。”张雷说。 <BR> “了不起，我也是伞兵！”那个武官兴奋地指着自己胸前，“伞兵是真正的男人！你的这个徽章卖给我如何？” <BR> “军人的荣誉，非卖品！”张雷不卑不亢地说。 <BR> “我出100美元！” <BR> “对不起，先生。” <BR> “1000美元！” <BR> 张雷看着他：“你出再多的钱，也不可能买到一个军人的荣誉！” <BR> 那个武官张大嘴想半天，笑了：“战士，你是一个真正的战士！我敬佩真正的战士！” <BR> 他摘下自己的伞兵徽章，别在张雷胸前：“这个作为礼物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BR> 张雷想想，看着武官给自己别上他的伞徽，敬礼：“先生，我也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BR> 武官好奇地看着他。 <BR> 张雷摘下自己的伞徽，别在武官的胸前：“我不能出卖我军人的荣誉，但是可以作为对一个老伞兵的敬重，送给你！” <BR> 闪光灯闪成一片。 <BR> 武官乐得嘴都合不上，抓住张雷的手：“谢谢！谢谢！” <BR> 张雷淡淡一笑，站好。 <BR> 刘芳芳拿着军报，头版下方的照片是各国武官去陆院参观时候的新闻照——张雷在和一个武官握手，旁边的武官们看着他都是笑容满面，有的还伸出了大拇指。 <BR> “小雨，小雨！”刘芳芳喊。 <BR> “怎么了？”何小雨两手都是泡沫从水房跑出来，“你喊什么？” <BR> “你看你看！”刘芳芳跑过去，“你看这报纸！” <BR> “我这衣服没洗完呢，看什么报纸啊！”何小雨说。 <BR> “你看啊！”刘芳芳把照片指给她，“你看，这个是不是上次那个张雷？” <BR> “就他啊？还上报纸？还军报？”何小雨说，“我还是去洗衣服吧。” <BR> “你看啊！”刘芳芳拉住何小雨，“你看看是不是？” <BR> 何小雨随便看了一眼，眼睛就睁大了：“哟！还真是哎，这家伙不得了啊！上军报了？！” <BR> “我说的没错吧？”刘芳芳洋洋得意，“就是张雷！” <BR> “是就是呗！你得意什么啊？”何小雨白她一眼。 <BR> 刘芳芳脸一红：“你管我呢？我乐意！” <BR> “我说，你是不是看上他了？”何小雨问。 <BR> “说什么呢！我爸爸说了，我没毕业不许谈恋爱！”刘芳芳红着脸说。 <BR> “那就当我没说，我洗衣服去了。”何小雨就进了水房继续洗衣服。 <BR> 洗了一会，看见刘芳芳站在自己身边，何小雨抬起头：“我说，你跟这儿站着干吗啊？要不，你替我洗？” <BR> “小雨，我……”刘芳芳吞吞吐吐，“我想问问你，你和张雷是不是很熟悉？” <BR> “熟啊，我兄弟！”何小雨说。 <BR> “那，他有没有女朋友？”刘芳芳鼓足勇气问。 <BR> “这事儿啊？”何小雨卖关子，“我得保密！” <BR> “我帮你洗衣服！我帮你洗！”刘芳芳说着将报纸插在兜里面，挽起袖子就要下手。 <BR> “别，别！”何小雨急忙挡住她。“让教导员看见我又吃不了兜着走！” <BR> “那，那你说让我帮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刘芳芳着急地说。 <BR> “真想知道？”何小雨问。 <BR> “真想知道！”刘芳芳点头。 <BR> “有——”何小雨拖长声音。 <BR> 刘芳芳脸都绿了：“啊？” <BR> “过！”何小雨这才说完。 <BR> “你，你吓死我了！”刘芳芳就打她。 <BR> “瞧你那点出息！”何小雨打开水龙头，“还做侦察兵的女人？” <BR> “谁说我要做侦察兵的女人了？！”刘芳芳脸红，喊着说。 <BR> “你说的啊，那我不管了！”何小雨说。 <BR> “别啊！”刘芳芳急忙说，“我错了还不行！你就给我说说这个张雷，他，他怎么样啊？” <BR> “张雷？”何小雨想想，“伞兵油子，军人世家，军事素质过硬，调皮捣蛋，喜欢跑军医院认识女兵，整个一个花心大萝卜！” <BR> “啊？！”刘芳芳张大嘴。 <BR> 何小雨看着她：“说你没出息你还不服！” <BR> “好小雨，你就告诉我吧——”刘芳芳拽住何小雨，“求你了！” <BR> “好吧好吧。”何小雨认真地说，“他啊，人还不错，对感情挺执着的，刚刚和女朋友分手。应该说现在还在痛苦时期，你这个时候出现，可能有戏！” <BR> “说什么呢。”刘芳芳低声说。 <BR> “但是我提醒你啊——他眼光可高！”何小雨说。 <BR> 刘芳芳紧张起来：“小雨，你说他能看上我吗？” <BR> 何小雨笑出声来：“暴露目标了吧？还跟那儿装！” <BR> 刘芳芳红着脸：“你，你，我恨死你了！” <BR> “我说不好，不过我们刘芳芳也不错啊！”何小雨说，“也是咱们军医大学一朵花啊！” <BR> 两人正在闹，哨子响了。 <BR> “紧急集合——”队长高喊。 <BR> 何小雨丢下衣服就跑出去，回头看刘芳芳还傻在那儿：“别傻了！紧急集合！” <BR> 刘芳芳醒悟过来，跑出去。 <BR> 操场上，女学员们在背着背包跑圈。刘芳芳和何小雨在一排，两人都是呼哧带喘。 <BR> “小雨，这个事儿，你，你不许告诉别人！” <BR> “行，我不告诉，不告诉别人！” <BR> “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想认识他！” <BR> “下周末，下周末张雷过生日！我，我带你去！” <BR> “好小雨！我爱死你了！” <BR> “队列当中不许说话！”队长高喊。 <BR> 两人马上住嘴。 <BR> “作为一个特战队员，要熟练掌握自己的武器装备，不仅要能够使用自己的枪，也要能够掌握战友的枪。我们的要求就是一专多能，虽然你们以后可能是突击手、微声冲锋枪手、机枪手、狙击手、火力支援手等等不同的专业，但是在敌后恶劣战场环境下，这些武器你们每个人都要灵活掌握！” <BR> 林锐戴着黑色贝雷帽、穿着迷彩服和军靴蹲在一排武器跟前，对着穿着冬训服和大头鞋的新兵说。 <BR> 新兵们都睁大了眼睛，傻傻看着面前的一排五花八门的武器。 <BR> “报告班长！”田小牛激动地喊，“我们啥时候能打枪啊？” <BR> 林锐站起身，看着他：“你打过枪吗？” <BR> “报告班长！没有！”田小牛说，“但是我小时候打弹弓一直打到现在，我们村就我弹弓打得准！” <BR> 新兵们一阵哄笑。 <BR> “笑啥啊？许海峰不也是打弹弓打出来的吗？”田小牛看新兵们。 <BR> “你还知道许海峰，不简单啊！”林锐苦笑，“到时候有的是你们打的，打到你烦！” <BR> 林锐顺手抄起一把81－1自动步枪：“这是国产81－1自动步枪，口径7.62毫米，弹匣容量30发，和下面的81－1班用轻机枪是一个枪族，大部分零件可以互换。” <BR> 田小牛贪婪地看着，眼睛放光。 <BR> “国产85狙击步枪，口径7.62毫米！”林锐拿起一把带瞄准镜的大枪，“是单兵远程杀伤武器，射程可以达到1000米左右。因为狙击步枪具有远程杀伤性能，而且隐蔽性好，所以狙击手又被称为——‘刺客’！” <BR> 他看恨不得把狙击步枪吃掉的田小牛，笑道：“田小牛！” <BR> “到！”田小牛急忙站直。 <BR> “体会一下！”林锐把枪扔给他。 <BR> 田小牛伸手抱住，激动不已：“哎呀妈呀！当初我们村打麻雀有它那可不得了啊！” <BR> 新兵们又是哄笑。 <BR> 林锐恨不得给他一拳：“打麻雀？！你有点出息没？这个玩意打麻雀，麻雀都成肉片了！” <BR> 他一把把枪抢过来，田小牛傻傻看着被抢走的狙击步枪，很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BR> “国产85微声冲锋枪……”林锐继续介绍。 <BR> 田小牛还是看着狙击步枪，咽唾沫。 <BR> “看啥啊？”旁边的唐山新兵董强问。 <BR> “看枪，我就喜欢那个枪。”田小牛痴痴地说。 <BR> “那叫狙击步枪！”来自城市的董强笑。 <BR> “对，对，狙击步枪！”田小牛说，眼神还是盯着狙击步枪。 <BR> “你这样的土包子也能当特种兵？”董强笑，“猪都能上树！你还是打麻雀去吧！” <BR> “咋？！”田小牛一瞪眼，“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土咋了？庄稼还得大粪养呢！” <BR> “田小牛！董强！”林锐站起来厉声喝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BR> 两人急忙立正。 <BR> “100个俯卧撑！”林锐说。 <BR> 两人开始做俯卧撑。 <BR> 乌云带着自己班的新兵跑步过来，唱着《特种兵之歌》： <BR> “夜色当中，我们是一把利剑； <BR> 黑暗当中，我们是一道闪电。 <BR> 高山挡不住我们的脚步， <BR> 深水淹不没我们的信念。 <BR> 我们是黑夜的精灵 <BR> 我们是平地的飓风 <BR> 我们是看不见的影子 <BR> 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BR> “立——定！”乌云高喊。 <BR> 队伍站住了。 <BR> 乌云用离索的口令让他们在武器前站好：“站好了！都给我看着点！——林锐，蹭你个光，要不下午我还得去提武器麻烦得要死！” <BR> 林锐点点头：“我们差不多完了，你讲吧。” <BR> 乌云的带兵方法和林锐完全不同，嘿嘿笑着看自己班的弟兄们：“说，你们想学啥？” <BR> “报告班长！就那个！”一个新兵一指狙击步枪。 <BR> “对！班长就讲那个！”“那个大枪！”“狙击步枪！” <BR> …… <BR> “你们还真找对人了。”林锐说，“你们班长，就是真正的狙击手。” <BR> 乌云蹲下一把提起狙击步枪：“看好了啊！给你们变个戏法！” <BR> 三下两下，步枪变成零件。 <BR> 新兵们都看呆了。 <BR> “再给你们变回来啊。”乌云又给装好。 <BR> 新兵们鼓掌。 <BR> “球！”乌云说，“这算个球！林班长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这都给玩儿似的。” <BR> “林班长表演一个！”一个新兵喊。 <BR> 新兵们鼓掌。 <BR> 乌云看林锐：“咋办？” <BR> 林锐笑笑：“把我眼睛蒙上。” <BR> 田小牛就拿出手绢给林锐眼睛蒙上，小声问：“班长，留个缝不？” <BR> “混蛋！”林锐骂。 <BR> 田小牛急忙都给蒙好。 <BR> 乌云检查了一遍：“好，我拆了啊！” <BR> 林锐点头。 <BR> 乌云蹲下，在油布上把81枪族、85狙击步枪、85微声冲锋枪、54手枪全都拆成了零件，起身高喊： <BR> “好！” <BR> 林锐蹲下，在面前摸索零件，手上动作很快。 <BR> 没几分钟，所有的武器全部装好。 <BR> 林锐起立摘下手绢：“完成！” <BR> 乌云挨个拉开枪栓试射一下空枪，高喊：“全部装好！” <BR> 新兵们疯了一样鼓掌：“林班长！太棒了！” <BR> 田小牛最激动，看林锐跟看天神一样：“哎呀妈呀！这得练多少年啊！” <BR> 林锐把手绢扔给他：“只要你们用心，一个月全都能做到！” <BR> 新兵们激动地互相议论。 <BR> “立定！带开继续训练！”林锐高喊。 <BR> “唱个歌子！夜色当中，我们是一把利剑——预备——起！”乌云高喊。 <BR> “…… <BR> 擒拿格斗跳伞潜水我们样样精通 <BR> 射击爆破攀登侦察我们什么都行 <BR> 嘿嘿，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BR> 这一次新兵都跟疯了一样，唱得地动山摇。 <BR>
“战士们的士气不错。”耿辉看着训练场，“林锐现在居然会带兵了。” <BR> “是啊。”何志军在双杠上做练习，一把年纪做得还不错，“毛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这帮家伙也得赶紧给他们找到用武之地啊！” <BR> “你还在惦记那个事儿啊？”耿辉笑。 <BR> 何志军从双杠下来，小李递给他毛巾，他擦着汗：“在特战一连搞个试验分队，集中人力物力财力进行局部战争情况下新战法的研究，形成教案在全大队推广，如果条件合适，还可以在全军特种部队推广——有什么不好？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经费就批不下来！” <BR> “上级也有上级的考虑，我们的报告没有通过，还是再等等看。”耿辉说。 <BR> “等？！你可以等，我可以等——战争能等吗？！”何志军急了，“敌人能等吗？！如果战争明天来临，你耿辉敢不敢拍胸脯说我们做好了准备？！你敢，我不敢！当代战争的战例已经证明，特种部队的科技含量越来越高，我们还是老一套，依靠战士的勇敢当敢死队？！对，我们不怕死——但是我们的死有价值吗？能影响战争的胜利吗？！” <BR> 耿辉苦笑：“你跟我发火有什么用，我又不管经费。” <BR> 何志军噎了一下：“对，我不该跟你发火。我军阀作风我道歉，但是问题总要解决啊？我们的科技练兵总得进行啊？你不也老说，一支不能掌握高科技战争的部队不能迎接未来战争的挑战吗？” <BR> “我再去磨牙吧。”耿辉说，“没办法，这些事情总得解决，发火解决不了问题。” <BR> “对，我有个想法跟你研究研究。”何志军挥挥手，小李走远了。 <BR> “说。” <BR> 何志军低声说了几句，耿辉就急了：“你这是克扣军饷！不行不行，这事儿捅出来，你我就完蛋了！” <BR> “我这不和你研究吗？”何志军说，“上级也没说不批啊，只是说时间——那等时间到了，我们把伙食费补回去不就得了吗？” <BR> “我说何大队长！”耿辉着急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问题？！这是经济问题！是犯错误的！” <BR>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叫真啊？最早承包到户的时候，不也是瞒着上面吗？实践怎么证明的？中央不是还包产到户了吗？作为一个革命军人，思想要有前瞻！要看见未来的战争而不是自己的乌纱帽！”何志军说。 <BR> “这个事情，我不能同意！”耿辉说，“这是原则不能让步！” <BR> “你说了不算！”何志军急了，“常委会，投票表决一下！” <BR> “常委说了也不算！”耿辉说，“这涉及到全大队官兵的切身利益！” <BR> “那就全大队开会，我做发言！让全大队官兵说了算！”何志军说，“出了问题，我一个人承担！” <BR> “如果全大队官兵不同意呢？！”耿辉说。 <BR> “那就扣我何志军一个人的伙食费！”何志军高喊。 <BR> 当天下午就召开了全大队大会，何志军站在观礼台上面对自己的部下：“同志们！” <BR> 刷——都立正。 <BR> “稍息。”何志军敬礼。 <BR> “临时召集大会，是有一个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解决。”何志军的声音洪亮，“我想和大家商量一下，这个月开始，伙食费减半。” <BR> 底下议论纷纷。 <BR> “事情是这样的，为了未来特种作战需要，我们大队需要在第一没有现成教材第二没有一手资料的情况下进行特种作战战法研究。”何志军说，“我向总部和军区都打了报告，但是由于各种原因，经费不能到位。但是战争不等我们啊！同志们！如果明天战争来临，我们都要第一批冲上战场，去敌后出生入死，但是我们做好准备了吗？——没有！” <BR> 下面鸦雀无声。 <BR> “敌人是什么？敌人是纸老虎，对！但是敌人是武装到牙齿的纸老虎，是第一流现代化武器装备起来的纸老虎！敌人的特种部队，有半个世纪的历史，我们呢？——1年！敌人会因为我们刚刚组建只有1年就要发慈悲吗？不会！他们一样会跟我们作战会跟我们玩命！会跟我们刺刀见红！我们依靠老一套战法，能打赢现代战争吗？——不能！ <BR> “我们是什么？是特种部队！是为了战争而组建的！如果我们打不赢明天的战争，历史会把我们全体钉在民族的耻辱柱上！我们就是鸦片战争的清军，就是抗日战争的东北军、中央军！我们不配做中国人民解放军，因为我们输了！” <BR> 下面的官兵眼睛都在冒血，恨不得现在就赶紧打好证明自己不是孬种。 <BR> “所以，为了明天的战争，我们今天就要做好一切准备！”何志军说，“我希望回去以后，包括新兵连，所有官兵都要讨论都要发言，然后把意见汇总上来！我的讲话完了！” <BR> 下面还是鸦雀无声。 <BR> 耿辉不得不感叹，何志军的讲话具有的煽动性，自己还是有差距的。 <BR> “报告大队长！我能提个问题吗？”林锐突然高喊。 <BR> “讲！”何志军说。 <BR> “如何保证，战士们从嘴里省下的伙食费，用在了新战法研究上？”林锐出列，不卑不亢。 <BR> “好你个林锐！”何志军大声说，“是条汉子！如果这个方案真的实施了，我要组织战士代表做审计工作！每一分钱花在哪里，都要明明白白！！你林锐，就是第一个战士代表！还有问题没有？！” <BR> “没有！”林锐高喊。 <BR> “归队！”何志军说。 <BR> “我看不用等回去了，”耿辉说，“部队训练任务还很重，与其下面再开小会，不如大会解决让大家多休息。” <BR> “可以。”何志军说。 <BR> “无记名投票！”耿辉喊，“就在这里，我眼皮子底下，哪个干部也不许多嘴！大家把各自的意见写下来，交上来当场唱票！” <BR> 于是各个单位文书就赶紧把纸笔都拿过来做投票。 <BR> 投票结束，唱票完毕。 <BR> 全票通过。 <BR> 何志军对大家敬礼：“我何志军——谢谢大家了！” <BR> “勿忘国耻！牢记使命！”林锐第一个喊出来。 <BR> “勿忘国耻！牢记使命！”战士们齐声吼道。 <BR> 陈勇从公车上下来，背着自己的军挎径直走向军区总院。他打听了一下，方子君原来在妇产科，就兴冲冲找到妇产科了。 <BR> 方子君就在办公室看病历，陈勇小心地敲门。 <BR> 方子君头也不抬：“进来！” <BR> 陈勇推门进来，看着方子君微笑：“方大夫？” <BR> 方子君看看他：“坐吧。” <BR> “哎！”陈勇急忙坐在方子君办公桌边上。 <BR> “你是哪位孕妇的家属？”方子君问。 <BR> “我？！”陈勇涨红了脸，“我还没结婚！” <BR> “没结婚？”方子君看看他，“那你让女朋友怀孕了？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女人打一次胎很伤元气的！你最好还是跟你们领导说说，赶紧结婚，把孩子生下来。” <BR> 陈勇尴尬地：“方大夫，我，我不是来看孕妇的！” <BR> “那你？”方子君奇怪看他。 <BR> “我是来看你的！”陈勇说。 <BR> “看我？”方子君看他，想起来了：“哦，你是那个那个？” <BR> “陈勇！特种侦察大队的！”陈勇急忙说。 <BR> “对对，陈勇！”方子君笑，“名字到嘴边想不起来了！” <BR> “您工作忙，可以理解。”陈勇高兴地说，“我是专程来看您的！” <BR> “怎么样，伤都痊愈了吧？”方子君问。 <BR> “痊愈了，不然我能进特种侦察大队吗？”陈勇兴奋地说，起身就弹跳抬腿空踢，“您看！全都好了！” <BR> “坐坐！”方子君起身倒水，“我这屋子小，你再把房顶给我掀了！” <BR> 陈勇不好意思地坐下，摘下军帽接过水。 <BR> “我记得你是狼牙侦察大队的？”方子君问。 <BR> “对。”陈勇点头，“我们是最后一批下来的，一直到停战。” <BR> “再看见你们这些老兵，那些日子跟做梦一样。”方子君感叹。 <BR> “是啊，我也没想到能活着回来，还能再看见您。”陈勇说。 <BR> “别您您的，我应该跟你差不多大，你这么叫反而显得我多老一样。”方子君说。 <BR> “是！”陈勇说，“我是专程来看您，不，你的！我还给你一件东西。” <BR> “什么？”方子君不明白。 <BR> “这个！”陈勇从军挎拿出来饭盒和勺子，上面印着方子君的名字。 <BR> “哟！”方子君笑了，“你居然还留着！” <BR> “是啊！”陈勇认真点头，“我一直留着，保存得很好！这几年调动不少部队，但是这个是一直带着的！” <BR> 方子君接过来：“难为你了！” <BR> “这个是我送你的礼物！”陈勇又拿出来一个用子弹壳做的排萧，“我亲手做的！希望你喜欢！” <BR> “谢谢！”方子君接过来，“可我不会吹啊？” <BR> “那你就做个摆设，你还喜欢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做。”陈勇说，“我那边子弹壳多的很，我也爱好这个！” <BR> “那我就谢谢你了。”方子君收好。 <BR> 陈勇沉默半天：“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你，想当面感谢你。” <BR> “别这样说，我是卫生员，救护伤员是我的职责。”方子君说。 <BR> “我以为，你都结婚了。”陈勇说。 <BR> 方子君黯然，笑：“我是老大难，嫁不出去！” <BR> “瞧你说的！”陈勇急了，“你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呢！再说你现在不也有男朋友了吗？上次看见的那个学员？” <BR> “我们已经分手了！”方子君断然说。 <BR> “哦，对不起。”陈勇赶紧道歉。 <BR> “没什么。”方子君笑笑，“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BR> “没了。”陈勇急忙起身，“我知道你忙，我就是来看看你，当面给你表示感谢！” <BR> 方子君也起身：“谢谢你啊！” <BR> 陈勇笑着双手握住方子君的手：“方大夫，我一辈子不会忘记你！” <BR> 方子君点头，真诚地：“我也会把你当作我的好战友！以后常联系！” <BR> “如果您找我，让军区总机转特种侦察大队就可以！全大队没有不知道我陈勇的！”陈勇说。“我走了！” <BR> 方子君送他到门口：“以后有时间来玩！” <BR> 陈勇兴冲冲走出总院，到没人注意的地方赶紧擦汗。 <BR> “以后有时间来玩！”陈勇嘴里念叨着，一兴奋居然来了个前空翻，帽子掉在地上。他捡起帽子戴上，看周围的老百姓都在看，急忙一低头跑了。 <BR> 跑到拐角，看见一个花店。他想想，走进去：“同志，我想买花儿。” <BR> 女店员看看他：“你要买花？” <BR> “对啊！”陈勇笑，“我要送给一个大夫，她救过我的命，在战场上。” <BR> 女店员笑：“这样啊，那送百合吧，我再给你绑个花篮，装点别的花。” <BR> “好！”陈勇说。 <BR> 女店员绑好花篮，递给陈勇：“收你六十吧，因为你是战场下来的。” <BR> “多少？！”陈勇正在掏钱，一惊。 <BR> “六十啊？” <BR> 陈勇一咬牙：“好！六十就六十！” <BR> 陈勇捧着花篮兴冲冲往回走，走到总院门口停住了。他正在犹豫怎么送进去，一转眼看见门口另外一侧站着张雷。他急忙闪身到树后，探头观察。 <BR> 张雷站在门口，惆怅地看了半天。 <BR> 他走进门岗，拿起电话拨了妇科办公室的号码：“喂？是我。” <BR> “哦，你有事吗？”方子君的语气很平静。 <BR> “今天是我生日。” <BR> “生日快乐。” <BR> “我想见你。” <BR> “对不起，我没时间。” <BR> “我明白。”张雷低沉地说，“打搅了，希望你幸福。” <BR> “你也是。” <BR> 张雷放下电话，走出去。陈勇看着他的背影上了公车，看看自己手里的花篮。 <BR> 他站在那儿，一直到黄昏。方子君和同事一起出来，陈勇才敢喊：“方大夫！” <BR> 方子君走过来：“哟！陈勇，你怎么在这儿？” <BR> “我马上要回部队，正好路过。”陈勇笑。 <BR> “真巧啊！”方子君笑，“这花送给女朋友的？” <BR> 陈勇看花：“送给，送给一个战友的女儿，结果他们全家旅游去了。” <BR> 方子君看百合：“真漂亮！” <BR> “你喜欢就送给你！”陈勇急忙说。 <BR> “那怎么合适？”方子君急忙推辞。 <BR> “我回部队，不能带着花儿。”陈勇说，“送给你吧，希望你永远跟百合一样纯洁美丽！” <BR> 方子君笑：“那我就谢谢你了！” <BR> 陈勇把花送给方子君，如释重负退后： <BR> “谢谢你！我走了！我有时间会来看你的！” <BR> “欢迎！”方子君说，“下次我请你吃饭！” <BR> “不，我请你！”陈勇真诚地说。 <BR> “都一样。”方子君说。 <BR> 陈勇敬礼：“我走了！” <BR> “再见！”方子君摆手。 <BR> 陈勇点头，幸福地跑向公车站。正好一辆公车来了，他急忙挤上去。回头透过车窗看见方子君的侧面，正在路上走，抱着那个花篮。他急忙挤到车最后眼巴巴地看着，看着百合和方子君的脸一样美丽，笑了。 <BR> 一直到看不见方子君。 <BR> 他看看外面，才知道自己坐错车了。 <BR> 生日宴会上张雷一直是闷闷不乐的，虽然他强颜欢笑，但是还是热闹不起来。吃完饭在公园遛弯，他和刘晓飞走在一起，何小雨拉着刘芳芳跟在后面。刘芳芳很紧张，看着张雷的背影眼神都是羞涩的。 <BR> “你倒是上去说话啊？”何小雨推她，“你不说话怎么熟悉啊？” <BR> “我不知道说什么啊？”刘芳芳着急地说。 <BR> “说什么都可以啊！”何小雨说，“你就当那是碉堡，打得下来要打打不下来也要打！快去！” <BR> 正在争执，刘晓飞回头：“你们俩说什么碉堡呢？” <BR> “没事！”何小雨说，“我说你们两位大男人自己顾自己走，也不管我们啊？我们可不是侦察兵能走那么快！” <BR> “哟，忘了还有女士呢！”张雷笑道，“晓飞，你不用管我，我这人情绪化一会就好。你去陪小雨吧，一周才能见一次也不容易。咱俩上下铺还有什么好说的！” <BR> “就是，陪我那边走去！”何小雨拉住刘晓飞跑了。 <BR> 张雷看着他们的背影，笑容渐渐消失了。 <BR> 刘芳芳看着他。 <BR> 张雷低下头，正要走，想起后面还有人：“你，你叫什么来着？” <BR> “刘芳芳。”刘芳芳红着脸说。 <BR> “吃饭的时候我没注意，名字没记准。”张雷说，“不好意思啊。” <BR> “没关系。”刘芳芳说。 <BR> “你和小雨是同学？”张雷问。 <BR> “嗯。” <BR> 两人就无语了。 <BR> 张雷看看那边湖边的长椅：“坐会吧。” <BR> “嗯。” <BR> 张雷坐在长椅一侧，刘芳芳坐在另外一侧。 <BR> 还是无语。 <BR> 张雷自己想着什么，拿出烟自己点着了。 <BR> “你抽烟？”刘芳芳皱眉问。 <BR> “啊。”张雷笑，“也是最近学会的。” <BR> “抽烟对身体不好。”刘芳芳说，“我在家的时候，我爸爸就不敢抽烟。我妈妈现在老给我打电话，说我爸爸现在可猖獗了，烟不离手，就等我回去教育呢！” <BR> 张雷乐了：“你是你们家的领导啊？” <BR> “那是！”刘芳芳眉飞色舞起来，“我爸爸领导部队，我妈妈领导保姆，然后我领导他们俩！” <BR> “你爸爸是团长？”张雷笑。 <BR> “不，军长。” <BR> 张雷吓了一跳，烟呛着了，咳嗽两声。 <BR> “你怎么了？”刘芳芳问。 <BR> “没事没事！”张雷摆摆手。 <BR> “那你就别抽了，再说你是侦察兵，抽烟伤害肺，对你训练没好处。”刘芳芳说。 <BR> “好，好，现在不抽了。”张雷掐灭烟。 <BR> 又沉默了。 <BR> 夕阳下，张雷的脸还是那么冷峻。 <BR> 刘芳芳看着张雷的侧面，有点出神。 <BR> 张雷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叶扁舟滑过，感叹地吟道：“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BR> 刘芳芳眼睛一亮：“你喜欢古诗？” <BR> “嗯，我哥哥喜欢，我也喜欢。”张雷说。 <BR> “我也喜欢古诗。”刘芳芳说，“我从小就能背唐诗三百首，再大点我能背的就更多。我特别喜欢古诗的意境，现在的诗人做不出来。古人寥寥几笔，能够感受到一种空灵的意境，不需要更多的文字，让人回味无穷。” <BR> “那你怎么上军医大学了？”张雷问，“我看你更适合学中文。” <BR> “生在兵家，长大当兵。”刘芳芳说，“我自己也习惯了，我爸爸从小就把我当兵训，只有到了中学我才能穿裙子。再大点，他就没法拿我当兵管了。” <BR> “然后你就管他了？”张雷说。 <BR> 刘芳芳笑：“对啊！” <BR> 两人的气氛融洽了。 <BR> “我还喜欢唱歌，忘了告诉你我跟小雨是二重唱，每次文艺会演都要上台的！”刘芳芳说。 <BR> “那你唱一个。”张雷笑。 <BR> “在这儿啊？”刘芳芳左右看看。 <BR> “怕什么？”张雷说，“当兵的，死都不怕还怕唱歌？” <BR> “好！”刘芳芳站起来，“我就唱个《十送红军》吧！” <BR> 张雷点头：“好啊！我从小就喜欢这个歌儿！” <BR> 刘芳芳站起来，脸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夕阳的余晖还是别的什么。她摘下军帽，走到张雷面前五六米远的地方站好了，动作很正规。 <BR> “要报幕吗？”张雷开玩笑。 <BR> “你别笑，我唱不了了！”刘芳芳低头说。 <BR> “好好，我不笑！”张雷说，“我严肃！” <BR> 刘芳芳站好，显然受过正规训练，找找音高，开始唱： <BR> “一送(里格)红军， (介支个)下了山， <BR> 秋风(里格)细雨，(介支个)缠绵绵。 <BR> 山上(里格)野鹿，声声哀号叫， <BR> 树树(里格)梧桐，叶呀叶落光， <BR> 问一声亲人，红军啊， <BR> 几时(里格)人马，(介支个)再回山 <BR> ……” <BR> 歌声是优美的，旋律是动听的。 <BR> 张雷开始在笑，后来就认真在听。 <BR> 刘芳芳唱得进入状态，早先的羞涩就没有了，精神焕发出来绝对是光彩照人。 <BR> 刘晓飞和何小雨远远跑回来，何小雨拉住刘晓飞：“先别过去！” <BR> “怎么了？”刘晓飞纳闷。 <BR> “有情况！” <BR> “什么情况？！”刘晓飞立即是侦察兵的职业反应。 <BR> “你看！” <BR> 刘晓飞一看：“怎么开始唱歌了？” <BR> “这就是情况！” <BR> “这是什么情况？”刘晓飞纳闷。 <BR> “你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东西！”何小雨气得掐他，“我这么聪明伶俐怎么就看上你了？！你高中那时候不是挺机灵的吗？在陆院练傻了？” <BR> 刘晓飞想想，明白了：“是这个情况啊？” <BR> “你说是什么情况？” <BR> “那，张雷不是还喜欢子君吗？”刘晓飞说。 <BR> “子君姐是不可能跟张雷在一起了，她自己说的。”何小雨黯然，“可能是我们都想错了，她还是不能忘记张云。” <BR> 刘晓飞摸摸脑袋：“唉，如果我牺牲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对我这样。” <BR> “乌鸦嘴！”何小雨跳起来按倒他在草坪上，“再说我急了啊！” <BR> 刘芳芳唱完了，张雷鼓掌：“好！” <BR> 刘芳芳脸上的光华消失了，又是羞涩：“你别安慰我，我唱的不好。” <BR> “好就是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张雷说。 <BR> “那我唱完了，你有什么节目？”刘芳芳说。 <BR> 张雷想想：“我也不会唱歌，我背首词吧。” <BR> “好！”刘芳芳坐下双手托着下巴看。 <BR> 张雷站起来，走到湖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低沉的有磁性的嗓音响起来： <BR>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BR>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BR>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BR> 张雷的朗诵结束了，刘芳芳听得入神。 <BR> 古代英雄的豪气感染了张雷，他大声说： <BR> “可惜我辈生于安乐，无缘建功立业！想那大丈夫应横刀立马厮杀疆场，穿梭枪林弹雨血雨腥风之间，祭起三尺王命剑痛斩敌酋是何等快事！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BR> 痛心疾首还真的不是一般的。 <BR> 刘芳芳突然鼓掌。 <BR> 张雷回过神来，笑：“我胡说的！” <BR> “我爸爸说过，这才是真正的军人！”刘芳芳由衷地说，“我没看错，我爸爸会喜欢你的！” <BR> “你爸爸喜欢我干什么？”张雷纳闷。 <BR> 刘芳芳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马上闭嘴，不知道怎么掩饰。 <BR> “文艺会演那？”何小雨笑着跑过来，刘晓飞跟在后面拿了一把花儿。 <BR> 刘芳芳可找到救星了，急忙起身：“我们跟这儿随便聊天呢！” <BR> “哪儿来的花儿啊？”张雷纳闷地问刘晓飞。 <BR> “那边花坛摘的。”刘晓飞说。 <BR> “不怕罚款啊？！”张雷说。 <BR> “小雨喜欢，我就摘了。” <BR> 话音刚刚落，那边工作人员跑着喊：“你们哪个部队的？！不象话！站住！” <BR> “快闪！”张雷高喊。 <BR> 刘晓飞拉起何小雨就跑。 <BR> 张雷跑了几步，回头看刘芳芳跑不了那么快，后面工作人员追近了。他急忙跑回去拉起刘芳芳的手： <BR> “跟我走！” <BR> 刘芳芳立即乖巧地让他抓着自己的手，在他的大手里面感觉到一种温暖。她跟着张雷跑，她愿意让张雷拉着手带着跑。 <BR> 她在心里感叹，那句“跟我走”真的是太男人了！ <BR>
“好！” <BR> “好！” <BR> 田小牛和董强几乎是同时起立高喊。 <BR> 林锐走过来，两支81自动步枪已经装好放在桌子上。其余的新兵还在流着汗组装枪支，乱成一团。 <BR> 林锐拿过两支枪都检查一下，点头：“不错，继续努力。” <BR> 田小牛和董强对视一眼。 <BR> 田小牛憨笑：“你比我还是快一点。” <BR> 董强不搭理他。 <BR> “今天的训练，田小牛是第一。”讲评的时候，林锐说。 <BR> “报告！董强比我快！”田小牛急忙说。 <BR> “我的眼睛不会看错。”林锐说，“董强最后枪通条没有装好，太匆忙了。” <BR> 董强咬牙不说话。 <BR> 解散后，田小牛急忙找董强：“董强，你确实比我快。” <BR> “少跟我来这套！”董强说，“我懒得搭理你！” <BR> “董强，咱是一个班的战友就是兄弟，班长老这么说。”田小牛恳切地说，“你何必老这么说我呢？有啥对我不满意的就直接说，我要错了我就改。” <BR> “谁是你的战友？”董强说。 <BR> “咋？我还说错了？一个班的不是战友是啥？” <BR> “你知道我为当特种兵准备了多少年？”董强说，“五年！我从初一就开始立志当特种兵，我准备了五年！我没命锻炼，拼命看书！家里的军事书籍摞起来比我还高！你呢，你准备了多少年？” <BR> “我？”田小牛眨巴眼，“我没准备，如果不是当兵我也不知道啥是特种兵。” <BR> “所以你不配做我的战友！”董强哼了一声走了。 <BR> 田小牛看着他的背影看半天，摸摸脑袋：“神气啥啊你？一个脖子支个脑袋你不也是个人吗？我哪点比你差了？不就因为我是农民嫌弃我土吗？没我们农民你城市人都吃啥？” <BR> 嘟囔着自己走了。 <BR> 下午就要实弹射击，田小牛激动地光洗手。宿舍里董强还在看书，看见田小牛出来进去的不满意了：“我说你没完了？打个枪你至于吗？” <BR> “哎呀！你可不知道，我从小就看我们村民兵连的老民兵们神气，拿着五六半训练那个美啊！”田小牛憨厚不记仇，“让我摸一下他们都不肯，我就说长大我要当民兵！没想到现在不仅不是民兵，还是特种兵！我已经写信给我们村那帮老民兵了，他们那个五六半我不稀罕，我现在是特种兵！要打八一杠！打八五狙击步枪！还有八五微声冲锋枪，连声音都没有！手枪盒子炮子弹管够！还有匕首枪，他们见都没见过！” <BR> “农民！”董强冷笑一声拿书盖上脸。 <BR> 田小牛笑：“我知道我就是农民，这辈子能当特种兵我知足了！” <BR> 射击训练场，陈勇是射击辅导。全体新兵都在后面列队，老兵们上去检查了枪支，都退后。 <BR> “特种兵，枪就是生命。”陈勇说，“打不好枪当不了特种兵，不仅要打好，还要打精！下面给你们看看示范！林锐！” <BR> “到！”林锐身上长短家伙都有跑步过来。 <BR> “特种兵多能战术射击——准备！” <BR> “是！”林锐从背后抄起八一杠，屈膝准备。 <BR> “开始射击！”陈勇高喊。 <BR> 林锐快步通过射击地线，立姿两枪打掉两个钢板靶，随即跪姿打掉两个钢板靶。新兵们还来不及鼓掌，陈勇高喊： <BR> “步枪卡壳！” <BR> 林锐在跑动当中甩步枪到身后，手枪已经在手。他接着两枪，20米处的两个酒瓶子已经爆了。 <BR> 林锐前滚翻出枪射击、侧滚翻出枪射击、后倒出枪射击、鱼跃出枪射击耍了一溜够，各种眼花缭乱的靶子打了一个遍。最后手枪也丢掉了，拔出腰间的91匕首枪对着10米目标跪姿射击，打完匕首枪的四发子弹，接着一个鱼跃前滚翻起身的时候甩出匕首枪，直接就当作飞刀扎在前面5米处的靶子上，才起立。 <BR> “射击完成，验枪！”陈勇高喊。 <BR> 林锐这边验枪，这边新兵们已经疯狂鼓掌。 <BR> 董强跃跃欲试。 <BR> 田小牛问：“排长，我们是不是也这么打？” <BR> “没学会走，不能跑。”陈勇说，“那还不是全部射击科目，还有很多特技射击现在就不给你们看了。你们还是从卧姿射击开始，一步一步来。” <BR> 田小牛和董强还是卧在并排紧挨着。 <BR> 董强拿着步枪瞄准前面的靶子。 <BR> 田小牛按照班长的指示拿好步枪。 <BR> 装着10发子弹的弹匣发到新兵们手上。 <BR> “开始射击！”陈勇高喊。 <BR> 枪声响成一片。 <BR> 射击完成，新兵们起立，老兵们验枪。 <BR> 报靶子，董强99环，大家鼓掌。 <BR> 董强很得意看田小牛，田小牛还是憨笑：“你肯定打的比我好，你比我懂枪。” <BR> “田小牛——”报靶员在那边高喊，“100环！” <BR> 掌声雷动。 <BR> 董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BR> 田小牛也不敢相信：“看错了吧，班长？” <BR> “没错。”林锐放下望远镜，对乌云说：“我们班发现了一个天才，以后跟你训练了。” <BR> 乌云拍拍田小牛的头：“好小子，准备当狙击手吧！” <BR> 田小牛不敢相信自己的幸福：“我，我当狙击手？！” <BR> 董强脸色铁青：“报告班长！” <BR> “讲！”林锐说。 <BR> “我申请当狙击手！”董强说。 <BR> “训练还没结束，你们的专业还没确定。”林锐说。 <BR> “那为什么定他？”董强不服气。 <BR> “你知道什么是天赋吗？”林锐说，“从小没摸过枪的农家孩子，靠打弹弓养成的射击习惯，他打的是活动的鸟儿。这种习惯，你有吗？” <BR> “我没有这种习惯，但是我有信心成为狙击手！”董强说。 <BR> “算了算了，他也不错，我都要了！”乌云憨笑，“看他们俩最后谁更好。” <BR> 林锐点头：“你们都跟乌云班长射击小课训练吧，最后定一个是狙击手。” <BR> 董强咬牙说：“是！” <BR> “我不当狙击手了，让给董强吧。”田小牛真诚地说，“他为了当特种兵准备了五年，我啥都没准备。我没资格当狙击手。” <BR> “胡闹！”林锐说，“你以为这是你们家菜地？说谁种地就种地？这是部队！组织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儿那么多废话！” <BR> 田小牛被问傻了。 <BR> “你们俩都去参加狙击手课程训练，最好的是狙击手，剩下那个是观察手也就是狙击手的助手。”林锐说。 <BR> “是！”两人都喊。 <BR> 董强恨得咬牙切齿，田小牛抱歉地对着他：“董强，组织安排的我没办法……” <BR> “让开！”董强推开他。 <BR> 田小牛一脸无辜：“这是组织安排的，我有什么办法？” <BR> 林秋叶走进新凯悦饭店大堂，看见自己的秘书招手就走到咖啡厅来。秘书晓敏站起身：“林经理，这位是廖先生，这位是林秋叶，是我们的项目经理。” <BR> 林秋叶笑着和廖先生握手：“廖先生，一路辛苦了。” <BR> 廖文枫笑着用带有闽南口音的普通话说：“不辛苦，这一路我走过了很多从小就知道的历史名城，也是对祖国有一个新的认识。以前是光从老人和书本上了解祖国，现在真的来了，就得好好走走。” <BR> 三人坐下，林秋叶递上名片：“廖先生心系祖国大陆建设，从台湾来投资内陆城市，是需要魄力的。我代表集团，也代表本市人民感谢你对我们集团的信任。” <BR> 廖文枫摆摆手：“哎！我哪儿有那么崇高啊，大陆是一个很大的潜在市场啊！我是看上这里的市场，商人是追逐利益的嘛！何况这里还是我的祖国。” <BR> “廖先生真是爽快人，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能够成功。”林秋叶说。 <BR> “林女士，这样好了，晚上呢我请你们集团刘总还有你的全家一起吃顿便饭，大家熟悉一下以后好开展工作。”廖文枫笑着说。 <BR> “刘总应该没问题，只是我的丈夫现在不在省城。”林秋叶说。 <BR> “哦？不知道您丈夫是做什么工作的，出差了吗？”廖文枫说。 <BR> “我们林经理的丈夫可是个传奇人物！南疆保卫战的战斗英雄，现在是特种部队的部队长！”晓敏快人快语。 <BR> “晓敏！”林秋叶制止她，对廖先生笑：“我丈夫是现役军人，他和我长期两地分居，所以不能来参加廖先生明天的晚宴了！” <BR> 廖文枫遗憾地摇头：“这样啊！其实我很希望可以和您的丈夫见见的，我在台湾的特种部队也当过兵，海军陆战队特勤队——不过林女士千万别误会，在台湾每个适龄男生都要当兵的，我也不能例外。——刚才听晓敏小姐说您丈夫是军人，还是特种部队的，我自然就希望可以一起聊聊从军的经历了！” <BR> “廖先生这么热情，等合适的时候我会安排他和您见面的。”林秋叶笑着说。 <BR> 廖文枫点头，喝咖啡。 <BR> 车上，林秋叶皱着眉头：“晓敏！你今天多什么嘴啊？” <BR> “怎么了，林经理？”晓敏从前座回头。 <BR> “你干吗说我丈夫的事儿？” <BR> “何叔叔是特种部队的啊，这个我说错了吗？”晓敏不明白。 <BR> “没错，但是你不该说！”林秋叶说。 <BR> “怎么了？” <BR> “廖文枫是台湾人！” <BR> “台湾人怎么了？”晓敏说。 <BR> “我跟你说不明白！廖文枫是台湾人，你就不能跟他说有关咱们军队的任何事情！尤其我老公还是特种部队的，更不能说！”林秋叶说。 <BR> “我说林经理，至于吗？”晓敏说，“人家是爱国台商啊？咱们不还有统一战线这一说吗？” <BR> “你知道不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林秋叶说，“我当了二十年兵，军队的事情我难道还不比你清楚？别问为什么，总之以后凡是关于我老公的事情一概不许提！” <BR> “台湾人，不也是中国人么。”晓敏嘟囔一句不吭声了。 <BR> 林秋叶没说话，看着窗外。 <BR> 晚宴上，廖文枫得体大方，而且和刘凯签订了投资意向书，表示一旦正式合同签订，资金会很快到位。林秋叶心中的忐忑才小了很多，或许自己是多虑了，这二十年兵当的自己都紧张过头了。 <BR> “今天我们常委们要碰一下头，关于组建我大队战术试验分队的事情。”何志军简单明快宣布了会议议题。 <BR> “大家都有什么看法，畅所欲言。” <BR> “我先说吧。”耿辉说，“组建这个战术试验分队的意义我就不用多说了，我们现在面临的是如何组建以及如何开展战术探索训练研究的问题。我们大队目前的干部情况是这样的，百分之七十有大专以上学历，剩下的大多是战士提干或者经过短期培训。而那些大专学历里面也有三分之一是函授课程，这是历史造成的，因为当时我们这些干部都在前线参战。我们抽调什么干部组成这个战术试验分队的骨干，是个大问题。” <BR> 何志军点头：“是个大问题，科技练兵，没有科技含量的干部搞不了。” <BR> 参谋长点着烟：“我同意政委的意见，而且现在部队训练任务太紧张了，老兵新兵青黄不接。能干的干部不能抽调到战术试验分队，不然基层连队就没办法正常训练了。我们今年还有军区和总部的五次重大演习任务，这些干部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BR> 何志军看看大家：“其余人还有什么看法？” <BR> 大家的看法基本和这个差不多。 <BR> “没干部，是个大问题。”何志军说，“我有个主意，来和大家商量一下。” <BR> “你何大队肯定是有主意才会和我们商量。”耿辉笑着说，“没有充分准备你不会摆出来，说吧。” <BR> “我们没干部，但是我们守着科技干部的宝库！”何志军激动地说，“距离我们大队三十公里，就是陆军学院。陆院的侦察系，是我们很多干部的老家。那里的教员都是干什么吃的，我不说你们也都知道。他们这么多年，就是在研究特种作战，可以说有不少自己的设想，也有真正的行家。” <BR> “你是说，从陆院借调干部？”耿辉说，“这涉及到干部管理体制的问题，陆院直属总参军训部，他们的干部不是我们军区的人。如果借调他们的教员，这个中间要走的手续可不简单啊！” <BR> “换个思路。”何志军眨巴眨巴眼睛，“我们出经费，出人员，出装备，出场地，给他们做科研试验。让他们当作自己的课题研究。反正三十公里，我们有车，车接车送。招待所再布置好点，愿意住就住，不愿意住送回。” <BR> “好啊你！”耿辉笑，“跟我们还打埋伏啊？” <BR> “时机不成熟我是不会说的。”何志军说。 <BR> “他们陆院会同意吗？”参谋长问，“人家也有自己的教学任务。” <BR> “放心，他们没不同意的。”何志军说，“他们的学员毕业了，去哪儿？他们就不往我们大队送人了吗？他们还是不打算和我们军区情报部打交道了？侦察业务，也就是这么几个单位，他们教员明白着呢。你看吧，我敢保证他们不仅会同意，而且还得带学生来实习，好让我们多要人。” <BR> 大家哄笑。 <BR> “我们需要干部啊！”何志军感叹，“我们太需要年轻的、有文化的、内行的干部了！这是双赢啊同志们，这一步棋一定要走好！这对我们大队的建设影响深远啊，可以说如果成功那么狼牙大队的历史将会改写！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的历史将会改写！” <BR> 大家认真地听。 <BR> “都那么严肃干啥？”何志军合上笔记本，“常委会结束，走，打球去！一连那几个小子又痒痒欠收拾了！上次还叫嚣裁判偏向我们常委队，这回给他们尝尝厉害！” <BR> 常务们哄笑，起身纷纷出去。 <BR> 耿辉走到何志军面前竖起大拇指：“何大队长，你是这个！我永远甘心情愿做你的兵！” <BR> “我的兵算球？”何志军拍拍他，“老老实实做人民子弟兵才是正经！走，打球去！” <BR> 篮球场上，何志军和那些大小伙子一起冲撞抢夺，身手还是那么敏捷。 <BR> “轰！” <BR> 手榴弹在远处炸开了。 <BR> 田小牛震了一下，捂住耳朵：“妈呀！硬是响啊！” <BR> 董强不屑地一笑：“还没打40火呢！那个更响！” <BR> “你打过？”田小牛问。 <BR> “没，电视上看见过。”董强说。 <BR> 林锐拍拍手从前面走回来： <BR> “看见了没，实弹就这样扔。我不要求你们远，不要求你们准，只要求你们扔到安全范围以外。第一次投实弹，大家都别紧张，扔出去就可以了。记住，67木柄手榴弹的杀伤半径是7米！” <BR> 新兵们蹲在战壕里面还是紧张。 <BR> 乌云笑笑，在战壕上面蹲下看新兵们：“球！我第一次扔也紧张，现在习惯了，没事儿。就那么一下，然后卧倒。手榴弹从引子开始着到爆炸有三点五秒，我和林班长就在两边，一边一个。要是脱手，我们马上捡起来扔出去。一点事儿都没，我们扔了一百多颗了，这不还好好的吗？” <BR> 大家哄笑。 <BR> 林锐点点头：“一班开始！田小牛！” <BR> “到！” <BR> 田小牛起来，还是紧张。 <BR> 林锐叫他跳出来，看他：“军姿怎么站的？” <BR> “报告班长，腿……”田小牛不好意思地笑，“腿有点软。” <BR> 新兵们哄笑，董强笑得最厉害。 <BR> “谁也不是天生的特种兵，没事。”林锐说，“准备投弹吧，其余人低头。” <BR> 田小牛走到投掷区，接过林锐递来的手榴弹，沉甸甸的是实弹不是教练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班长，你们就在边上吧？” <BR> “对，投吧。”林锐说。 <BR> 田小牛又看看乌云，在自己另外一边，安心了。 <BR> “投吧，屁事儿都没有。”乌云笑着点着颗烟，“干部不在我抽颗，真没事。” <BR> 看见乌云班长还抽烟，田小牛跳得扑通扑通的心就放下了。他握紧手榴弹，拧开后面的盖子，把扣环套在小拇指上，一切都按照动作要领默默的来。 <BR> “你自己觉得什么时候可以了，就投。我们不催你。”林锐说。 <BR> 田小牛左手摸摸心口，右手抓紧手榴弹，向前跑去。 <BR> 嗖——手榴弹出手了。 <BR> 田小牛卧倒，呆呆看着黑色的手榴弹在空中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旋转着去亲吻地面。 <BR> 轰！ <BR> 一团黑色的硝烟起来，可以清楚看见弹片飞出来。 <BR> 田小牛身下的地都一颤，飞尘满脸。他惊喜地笑：“没事！我没事！扔出去了！爆炸了！” <BR> 乌云拉他起来：“行了，你下去吧。” <BR> 田小牛幸福地站起来：“这下给我们村老民兵连长写信有的写了！我都扔真手榴弹了！” <BR> 田小牛回去还很幸福，董强不屑地看他：“好玩吗？” <BR> “好玩！”田小牛说。 <BR> “赶紧玩，去了农场种地就玩不了了！”董强说。 <BR> 田小牛不吭声了，这个时候他不想吵架。 <BR> “董强！”林锐喊。 <BR> 董强站起来，敏捷地跳出战壕，立正。 <BR> “精神面貌不错！”林锐表扬他，“紧张吗？” <BR> “报告！不紧张！”董强离索地说，“作为一个特战队员，投弹是基本科目！我会漂亮完成！” <BR> 林锐满意地点点头：“行！你去吧！” <BR> “是！” <BR> 林锐和乌云还是一人站一边。 <BR> 董强自信地拿着实弹，拧开盖子套上扣环。他起步开始助跑，林锐和乌云都没当回事情。都很相信他，觉得这么简单的科目他不会出事。 <BR> 董强助跑到投掷线旁的时候，脚下突然被土坷垃一绊向前栽倒。 <BR> 手榴弹一家伙就脱手了！ <BR> 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就在他前面不到1米远的地方打转！ <BR> “我操！” <BR> 林锐高叫一声飞身上去，一个鱼跃去抓手榴弹。 <BR> 没想到乌云比他更快，乌云一把抓起手榴弹大步向前跑去。 <BR> “乌云！扔！”林锐高喊。 <BR> 乌云跑了几步甩手出去。 <BR> 轰！ <BR> 手榴弹在空中炸响。 <BR> 林锐睁大眼睛张开嘴却无声。 <BR> 乌云没来得及卧倒，站在硝烟不远的下面摇摇晃晃。 <BR> “乌云——”林锐撕心裂肺地高喊。 <BR> 乌云回过头，满脸是血，好像还笑了一下。 <BR> 林锐跳起来冲向乌云。 <BR> 乌云歪歪扭扭倒下了。 <BR> 林锐抱起乌云：“乌云——” <BR> 董强目瞪口呆地看着。 <BR> 更多的脚步从他身边跑过去。 <BR> 林锐背着乌云疯跑，一辆大屁股吉普车以最快速度冲过来。陈勇亲自开车，林锐抱着乌云上了后面，还有几个班长也上去了。 <BR> 吉普车兔子一样冲出去了。 <BR> “乌云，你别睡着！”林锐高喊，“你不能睡着！你要醒着！” <BR> 乌云微微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满脸是血。 <BR> 一个班长拿急救包，血太多了，不管用。 <BR> 林锐用手给乌云捂着身上的伤口，撕心裂肺大喊： <BR> “乌云——是兄弟你就别睡着——啊——” <BR> 军区总院的大门径直冲进一辆披着伪装网的大屁股吉普车，撞倒了一片停在楼前的自行车。陈勇跳下车根本不管这些，招呼奔出来的医生和护士把担架抬过来。后门被里面的战士一脚踹飞出去，林锐和五六个老兵抬着血肉模糊的乌云从里面下来。看自行车的老太太本来准备过来骂，一看这个架势赶紧回去了。 <BR> 跟血人一样的林锐高声喊着：“乌云！你醒醒！你不能睡着！你必须醒着！我命令你！” <BR> 乌云始终半睁着眼睛。 <BR> “都让开！”“都让开！让开！” <BR> 凶神恶煞一样的几个老兵冲进大厅高喊，他们的迷彩服和身上的血让所有人都赶紧退到墙根去。接着抬着担架的护士冲进来，林锐俯身在担架边呼唤着乌云。陈勇在对医生大声说着： <BR> “手榴弹！是手榴弹！凌空爆炸！” <BR> 林锐追着担架一直到手术室门口，护士拦住他：“你不能进去！” <BR> “那是我的兄弟！”林锐红着眼喊，“他是我的下铺！” <BR> 看林锐就要打人了，几个老兵上来急忙抱住他。一个老兵对脸色煞白的护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BR> 护士赶紧进去了。 <BR> “手术中”三个字亮起来。 <BR> “都报一下自己的血型！”陈勇毕竟是老兵，经验丰富。 <BR> “我是O型！万能输血者！”林锐喊，“抽我的！” <BR> “你嚷什么？！”陈勇劈头喊，“给我安静，这是在医院！” <BR> 林锐喘着气安静下来。 <BR> 其余的老兵也赶紧报血型，有A、B、AB，总之是齐全了。 <BR> 陈勇点点头，松口气：“我也是O。” <BR> 方子君正好从电梯出来，看见这边乱成一团就走过来，看着这些身上沾着血的兵：“出什么事儿了？” <BR> “哦，是方大夫。”陈勇看她，但是没笑容，“我的一个兵，受伤了。” <BR> “严重吗？”方子君关切地问。 <BR> “还不知道，手榴弹凌空爆炸。”陈勇沉郁着脸。 <BR> 方子君倒吸一口冷气。 <BR> “他是为了我啊——……”林锐泣不成声，“他是为了我啊！他是抢我的手榴弹啊！我们说好了，我管手榴弹，他管保护新兵啊！他为什么要和我抢啊！为什么啊——……” <BR> 方子君也流下眼泪。 <BR> 陈勇痛苦地蹲下，重重砸自己的头。 <BR> “方大夫。”一个护士小心走过来，“主任让你马上过去，有个病人。” <BR> 方子君擦擦眼泪，也不好对痛苦当中的陈勇说什么，只能默默的走了。 <BR> 门一下子开了，浑身血的大夫走出来。 <BR> 战士们围上去七嘴八舌。 <BR> “大夫！怎么样？！”“大夫！”…… <BR> 大夫说不出话来。 <BR> “都安静！安静！”林锐突然跳起来高喊。 <BR> 大家都安静了。 <BR> 林锐冲过人群，异常冷静地对大夫说：“大夫，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BR> “伤员情况严重，失血过多，需要马上输血！”大夫说。 <BR> “输我的！”林锐一把挽起迷彩服的袖子，“我是O型！万能输血者！” <BR> “我也是！”陈勇说。 <BR> “伤员不是O型！”大夫着急地说。 <BR> “那是什么血型？”陈勇红着眼睛，“我们这几个兵O、A、B、AB都有！你到底要什么血型？！” <BR> “伤员是罕见的AB－RH阴性血！”大夫着急地说。 <BR> “AB－RH阴性血？是什么血型？”林锐高喊，“哪里有？！” <BR> “我已经要人马上打电话给省中心血库！”大夫说，“如果有的话，我让医院尽快去取！” <BR> “我们有车！”陈勇喊，“我去取！” <BR> “你们先别着急，中心血库未必有！”大夫说，“这个血型很罕见！” <BR> “卫大夫！”一个医生跑过来，“省中心血库来电话，他们那里还有1000毫升AB－RH阴性型血液！让我们赶紧去取！” <BR> “你跟我走！”陈勇一把拉住这个医生，“去中心血库！来三个兵跟我走，路上应付突发事件！” <BR> 三个兵就蹭蹭蹭跟着去了。 <BR> 陈勇跳上吉普车，脸都被吓白的医生被拉上副驾驶的座位。陈勇高喊：“坐稳了！医生！” <BR> 吉普车野蛮倒车，咣就撞了花坛。接着直接掉头，冲向门口。 <BR> “给我站到车外边去！”陈勇狂按喇叭高喊，“让他们让路！” <BR> 两个兵就爬出车厢，站在车门边加固加宽的脚踏板上上挥手高喊：“让开！让路！” <BR> 行人纷纷侧目，穿着迷彩服浑身是血的士兵在这个城市并不多见。 <BR> 路上的车赶紧闪到一边去，陈勇也不减速，直接就踩油门到底。车风驰电掣，一路上交警都傻了。但是没一个敢上来拦的，一个交警把情况报告上级。上级沉默了一会就下令： <BR> “肯定是部队训练出事了，派人开路。” <BR> 陈勇拐过一个十字路口，两辆闪着警灯没垃警报器的摩托车就直接迎面过来。 <BR> 两个战士就高喊：“我们是救人！救人！” <BR> 摩托警挥挥手掉头，和吉普车并行。 <BR> “去哪儿？！”摩托警高喊。 <BR> “省中心血库！”一个兵喊。 <BR> “跟着我们！” <BR> 两个摩托警加大油门冲向前面，拉响了警报器。 <BR> 陈勇流着眼泪，踩着油门跟着两个摩托警兄弟。 <BR> “前方车辆马上让开！马上让开！” <BR> 摩托警拿着麦克在喊。 <BR> 摩托警开路，吉普车紧紧跟随，直接就杀向中心血库。 <BR> 陈勇跳下车，拉着医生冲进大楼。工作人员都被吓了一跳，医生说明来意，他们马上让主任下来。主任跑下来，陈勇冲过去：“主任！救人啊！我要血！AB－RH阴性血！” <BR> 主任缓过神来，马上说：“同志！抱歉啊，一分钟前，全部的AB－RH阴性血被送到第三医院了。中华大街出了车祸，有一名伤员是AB－RH阴性血！” <BR> 陈勇的脸立即白了。 <BR> “把血追回来！”一个兵哭着喊，“乌云要不行了！” <BR> 陈勇压抑着心中的悲伤：“我要电话！电话！” <BR> 耿辉冷静听完陈勇的报告：“不行！坚决不行！” <BR> “政委！乌云马上就不行了！” <BR> “救人也有先来后到！地方同志先来的，血就是他们的！” <BR> “政委！” <BR> “陈勇！你给我听着，不许蛮干！不然，我扒了你这身军装！我说到做到！”耿辉高喊，“我马上就和大队长去医院，你立即给我回医院！” <BR> “政委……”陈勇几乎窒息了：“政委，就让我救救乌云吧……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 <BR> 何志军劈手抢过话筒：“陈勇，你给我听清楚了！立即给我回医院，这是命令！” <BR> “是……”陈勇哭着，无力地跪在地上。 <BR> 电话盲音。 <BR> 陈勇撒开电话，仰天长啸：“啊——” <BR> 三个兵都跪下了抱着陈勇哭得不能自己。 <BR> 陈勇哭着高喊： <BR> “我的兵，也是人啊——” <BR> 陈勇脑子晕乎乎地跟三个兵走在医院走廊，远远看见“手术中”三个字的灯正好灭了。他们四个一激灵就扑过去：“乌云！乌云啊——” <BR> “喊什么喊，都给我站好了！” <BR> 何志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黑着脸喝道。 <BR> 四个兵都在他的面前站好了。 <BR> “整理自己的军服，有个兵样子。”耿辉严肃地说。 <BR> 四个兵就急忙整理自己的军服。 <BR> “何大队，政委！乌云呢？”陈勇着急地问。 <BR> 门开了，大夫走出来，摘下口罩。兵们都围过去。 <BR> “手术很顺利。”大夫第一句话就让陈勇差点没栽地上，“伤员的命保住了，不过皮肤受伤很严重，烧伤厉害。右手小拇指需要再作接指手术，其余的还需要观察。” <BR> 何志军点点头：“谢谢你，大夫。” <BR> 陈勇惊讶地：“大夫，血找到了？” <BR> 大夫点头：“有献血者，1000毫升！1000毫升啊！” <BR> 陈勇还没来得及问，乌云已经被推出来了。兵们都围上去跟着走了，陈勇呆呆站在原地。 <BR> 他的目光转向手术室的门。 <BR> 一辆担架车缓缓推出来。 <BR> 是献血者。 <BR> 陈勇呆呆地看着。 <BR> 白色的担架车，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 <BR> 一张苍白美丽的脸。 <BR> 苍白如同洁玉。 <BR> 美丽如同百合。 <BR>
“方大夫？”陈勇的嘴里喃喃说出这三个字。 <BR> 方子君闭着眼睛，躺在担架车上被推着缓缓接近陈勇。 <BR> 美丽的睫毛盖着她闭上的眼。 <BR> 原本红润的唇一点血色也没有。 <BR> 黑色的长发如同黑色的叶子一样散开，在她美丽如同百合的脸旁。 <BR> “1000毫升啊……” <BR> 陈勇跟傻子一样喃喃地说。 <BR> “你这么瘦弱，有多少个1000毫升……” <BR> 昏迷当中的方子君被护士推着，从陈勇身边无声滑过。 <BR> 陈勇面对被推走的方子君，这个百战余生的勇士，双腿一屈，啪地一声跪下了。 <BR> 脸上的眼泪无声地流。 <BR> 真正的勇士，只对天使下跪。 <BR> “你们谁身上带钱了？” <BR> 陈勇径直走到自己的兵跟前问。 <BR> 林锐在兜里掏掏，还有三十块钱，这本来是准备买烟的。其余的兵都摸摸口袋，翻来翻去总共只有二十多，还要不少是毛票。 <BR> “都算我借你们的！”陈勇都拿过来，仔细在兜里放好。 <BR> 他走到政委跟前：“政委，我要借钱。” <BR> 耿辉看看他：“多少？” <BR> “一千。”陈勇说。 <BR> “借那么多钱干什么？”耿辉问。 <BR> “我发工资还你。”陈勇说。 <BR> 耿辉想想：“好吧，我正好带着钱准备应急的。你先拿去，不过陈勇你要注意别乱花。乌云和方大夫的营养品咱们部队都是报销的，用不着你自己花钱。” <BR> 陈勇点点头：“我保证不乱花一分钱！” <BR> 耿辉从公文包拿出钱点点给他。 <BR> “谢谢政委！”陈勇说，随即招呼，“来个兵跟我走！” <BR> 一个老兵就起身跟上了。 <BR> 老兵跟着陈勇上了车，陈勇黑着脸发动吉普车。老兵坐在他身边问：“排长，干啥去？” <BR> “买花！” <BR> “买，买啥？！” <BR> “买花！” <BR> 陈勇发动车子冲入车流。 <BR> 披着伪装网的吉普车吱的一声急停在花店门口。女店员瞠目结舌地看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穿迷彩服蹬军靴的光头黑脸少尉和他的光头黑脸兵跳下车，大步走进自己的花店。 <BR> “同志，您，您有事儿吗？” <BR> 啪！陈勇把兜里带着体温的钱拍出来。 <BR> “百合，所有的百合！” <BR> 这辆野味十足的吉普车在市区转悠了十几个花店，陈勇直到花光身上所有的钱才开车回医院。老兵回头看看车后面放着的各束百合，眼睛发直：“排长，买这个干啥？” <BR> 陈勇不说话，只是开车。 <BR> 陈勇和那个老兵抱着满怀的百合大步走进医院引起无数人侧面，军靴在医院走廊上踏出节奏响亮的脚步声。耿辉睁大眼睛看着两大堆百合花走近病房，林锐他们也都站起来看着。 <BR> “陈勇！”耿辉喊住他，“你借钱是为了买花？” <BR> “对。”陈勇说，“方大夫，只有百合配的上！” <BR> 耿辉点点头：“该送，我怎么给忘了呢？——开发票没有，我给你入帐。” <BR> “没开。” <BR> “你怎么不开发票呢？收据也行啊？”耿辉说，“这是该花的钱！——你别管了，那一千你不用还了，我想办法给你对上。你自己花了多少钱回头告诉我，我都给你对上帐。” <BR> “政委！”陈勇急促呼吸着，“钱是什么？——身外之物！方大夫是什么？——白衣天使！战场上她救了我的命，现在她又不顾自己的身体救了我的兵！这个钱，我该花！” <BR> 耿辉看着他半天没说话，良久：“好吧，今天算你的。明天开始，大队出钱买花，这是命令！” <BR> 陈勇没说话，带着老兵抱着百合径直走入方子君的病房。 <BR> 护士本来想阻拦，但是看见两个军人满怀的百合花也愣住了。她小心地嘘了一声，两个军人乖巧地点头。三个人就轻手轻脚地把百合布置在整个病房，白色的百合花盛开在方子君的身边。 <BR> 方子君还在昏迷当中。 <BR> 陈勇站在她的面前，鼻子一酸又落出眼泪。 <BR> 他轻轻把一朵百合花放在方子君的脸旁，方子君的脸白得吓人，却依旧美丽如同玉石雕砌的天使。 <BR> 三个人慢慢出去，陈勇最后出去，把门轻轻关上。 <BR> 方子君躺在百合的花床上，犹如童话当中的仙女。 <BR> 何志军坐在医院办公室，对面是乌云的主治医生。 <BR> “大夫，乌云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何志军问。 <BR> “你的兵没有生命危险了，马上要进行断指再植手术。等他身体恢复一些，就可以进行皮肤移植手术。”医生看着病历欣慰地说，“基本上，等于没什么大碍。他日后的生活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身上留下伤疤是肯定的，脸上和手上的烧伤也会留下一些疤痕。” <BR> 何志军点点头：“那他还可以正常训练吗？” <BR> “看是什么训练了。”医生说，“如果是一般的训练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果是射击训练，他的右手小指是接过的肯定受影响。我知道你们是特种部队，但是这个兵可能不适合在特种部队服役了。日后给他安排到非作战单位吧。” <BR> “能不能想想办法，大夫！”何志军恳切地说，“他是我手下最出色的兵之一！我不能让他的军人生涯就这样结束，我会内疚一辈子！” <BR> “何大队长，这是科学。”医生无奈地说，“奇迹也是需要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的，别的不说，接过的手指头和没受伤过的能一样吗？” <BR> 何志军无语，心情非常沉重。 <BR> “其余可能造成的后遗症现在还不知道，我们还需要观察。”医生说。 <BR> 何志军抬起头：“他还能当狙击手吗？” <BR> 医生摇头：“除非你何大队长准备让这个兵无辜牺牲在战场上，否则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BR> “明白了。”何志军点头，“需要多少医疗费？” <BR> “我粗略计算了一下，大概是十万。” <BR> “多少钱？！” <BR> “十万。”何志军长大嘴，半天没说话。 <BR> 走廊里，耿辉迎着何志军：“医生怎么说？” <BR> “乌云恐怕是当不了特种兵了。”何志军说，“等他伤好安排在车库搞维修吧，他退伍以后也好有个一技之长。” <BR> 耿辉沉着脸：“只能这样了，医疗费呢？” <BR> “十万！” <BR> 耿辉一惊。 <BR> “十万！”何志军说。 <BR> 耿辉倒吸一口冷气：“咱们大队剩下的家底，排出去正常训练日常伙食和组建战术试验分队的不能动的钱，活动资金只有十一万了。这下日子难过了。” <BR> “十万就十万吧。”何志军说，“大队出五万，其余的五万，干部出。我个人出一万，其余的四万动员全大队干部募捐。” <BR> “嗯。”耿辉点头。 <BR> 董强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只是默默流泪。 <BR> 田小牛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挂面进来：“董强，起来吃点东西吧？” <BR> “都是我的罪过……”董强流着眼泪自言自语。 <BR> 田小牛把碗放在桌子上，坐在董强床边的马扎上：“董强，你别多想了，你也不知道脚底下有个土坷垃。排长不是说了吗？乌云班长的命保住了，你也不会离开部队。” <BR> “我有罪啊！”董强放声哭出来，“我对不起乌云班长！他是多好的一个班长啊！” <BR> 田小牛也哭了：“董强！乌云班长不会想看见你不吃不喝的，他那么憨厚耿直，他会想看见你精精神神的！你起来吃口东西，就当你是为了乌云班长吃！” <BR> “小牛……”董强哽咽着，“我也对不起你啊！你干吗对我这么好！” <BR> “啥话啊这是！”田小牛说，“我是农村来的，本来就土啊！你说我都说的对啊，你老说我不是的地方，这不我都改了吗？我现在讲卫生，还知道吃饭不能自己吃要顾别人，还知道每天洗脚，早上要刷牙，这不都是你说我我才改的吗？我该感谢你才对啊，再说了，咱们是一个班的就是战友就是兄弟！是兄弟就是你说错了我我也得担待，不然还是什么兄弟啊？” <BR> “小牛——”董强抱着田小牛哇哇大哭。 <BR> “好了好了。”田小牛擦擦眼泪还是憨笑着，“起来吃饭，身体不能垮了，身体垮了你就没法当特种兵了！快起来吃饭！” <BR> 军靴响，林锐走进来。田小牛急忙起立，董强也从床上爬起来：“班长！” <BR> 林锐看着他们俩，坐在他们对面的床上，招手：“坐，坐下。” <BR> 两个兵赶紧坐下。林锐摘下自己的黑色贝雷帽，坐在他们俩面前久久无语。两个新兵都不敢说话。 <BR> “乌云是我的兄弟，我的下铺。”林锐缓缓地说，“他出事，我比谁都心疼。他是个蒙古汉子，真爷们！我们当新兵的时候，我被当时的干部整，他能拔出刀子来为了我拼命！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是我的侧翼，他掩护我从来也没有胆怯过！” <BR> 董强哭着站起来：“班长，我有罪！” <BR> “坐下。”林锐脸色很平静，“我来，不是想问罪的！” <BR> 董强坐下擦眼泪。 <BR> 林锐点着一颗烟，抽了两口，吐出来：“从感情上来说，我把你董强打成一滩烂泥都不为过；但是从道理上说，我不能那么做。因为我是班长，你们都是新兵。你们的年龄比我小，还不懂事，我不能那么粗暴。” <BR> 董强泣不成声，田小牛也在抹泪。 <BR> “我问你，董强——你为当特种兵准备了几年？” <BR> “五年。” <BR> 林锐点头：“那你为做人准备了几年？” <BR> 董强被问愣了。 <BR> 林锐看着他：“想当兵，先做人；想当一个出色的特种兵，先做一个出色的男人！男人是什么？男人是跟大海一样宽广的胸怀！你来自城市，小牛来自农村，这是你们命中注定的差距。但是这不是你歧视他的理由！部队就是五湖四海的兵组成的钢铁集体，互相不团结，能打什么仗？！小牛是你的下铺是你一个班的战友，就是以后要一起拼命的弟兄！你董强再出色，当你中弹负伤的时候，谁把你背回来？当你一个人孤零零被隔离在敌后，谁会突破重围把你救回来？当你牺牲以后，谁会替你照顾你的父母你的家人？——是小牛这样的战友，这样的弟兄！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再好好想想，你怎么去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真正的特种兵！” <BR> 林锐站起来，他们俩新兵也站起来。 <BR> “乌云班长的手术需要多少钱？”董强问。 <BR> “十万吧。”林锐叹口气，“大队正在想办法。” <BR> “这个钱我出！”董强说。 <BR> “乌云是现役军人，他是公伤。”林锐说，“你就不用过问了。好好训练，好好生活，好好去做一个男人！乌云班长回来，我希望你有一个好的精神面貌！” <BR> “是，班长！”董强说。 <BR> 林锐点点头，戴上帽子出去了。 <BR> “董强，吃饭吧。”田小牛把挂面端过来。 <BR> 董强接过来，坐下大口大口吃起来。吃着吃着，眼泪吧嗒吧嗒落进碗里。他噎了一下，田小牛急忙去给他倒水。 <BR> 百合花散发着淡淡的芬芳，清晨的阳光洒在花瓣的水珠上。 <BR> 护士在给百合花浇水。 <BR> 方子君微微睁开眼睛，扑面而来的都是洁白的百合花。 <BR> 她翕动着嘴唇，但是说不出来话。 <BR> 护士回头浇水，突然喊起来：“方大夫！方大夫你醒了！” <BR> 方子君无力地笑，目光落在枕边的百合花上。 <BR> “这都是特种侦察大队那个兵的排长送的！”护士说，“他们非常感谢你！还说你一醒就赶紧给他们大队打电话！你等等，我去叫医生！” <BR> 方子君看着百合花，无声流下眼泪。 <BR> 三菱吉普车急速开来，停在医院门口。穿着常服的何志军和陈勇大步走在走廊，旁边跟着医生。 <BR> “情况怎么样？” <BR> “小方身体本来就虚弱，这一次肯定是元气大伤。”医生说，“需要静养很长一个时期，至于能不能完全恢复，我们都不好说。” <BR> 何志军沉着脸，不再说话。 <BR> “好闺女！”何志军走入病房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BR> 方子君看着何志军默默流泪。 <BR> “是我们老侦察兵的女儿！”何志军坐下，握着她冰凉的手。 <BR> 方子君哭着点头：“何叔叔！” <BR> 何志军擦擦她的眼泪：“你放心！我已经给阿姨打电话了，从今天晚上开始，接你回家休息！小雨也快放假了，让她专门在家陪你！你的身体，一定要恢复！还要比以前更好！” <BR> 方子君点头。 <BR> “别忘了，你的身体里面流着的是我们老侦察兵的血！”何志军叮嘱她，“我们老侦察兵，从来也不会倒下！就是人倒下，精神也不能倒下！” <BR> 方子君点头：“何叔叔，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恢复！” <BR> 何志军起身：“我时间紧迫，现在去见院长，谈一下乌云同志医疗费的事情。陈勇，你陪方大夫说说话。她救了你，还救了你的兵！你要好好感谢她！我走了！” <BR> 咣咣咣大步流星脚步山响，这就是何志军的风格。 <BR> 方子君看着何志军出去，脸上还在流泪。陈勇坐下，看着方子君轻声地：“方大夫？” <BR> “我没事。”方子君笑，“这不好好的吗？” <BR> “政委已经跟大队干部们都说了，谁家属在农村的，赶紧给你送土鸡和柴鸡蛋过来，好好补补身子。”陈勇缓缓地说，“你需要什么营养品就告诉我，我来安排。” <BR> “这么客气干什么，我是医生，救人是我的天职。”方子君笑。 <BR> “战场上，你救了我；现在，你救了我的兵。”陈勇忍着眼泪，“为了我的兵，你的身体搞成这样，我心里难受啊！” <BR> “陈排长，我们都是军人。”方子君说，“你的兵也是我的战友，这些话真的见外了。” <BR> “方大夫！”陈勇流出眼泪，“我陈勇是个粗人！从小在少林寺长大，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总之一句话，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你一句话，出生入死刀山火海，我陈勇眨一下眼睛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BR> 方子君笑了：“瞧你说的，我们都是革命军人，都是部队的人。” <BR> “不！”陈勇说，“我陈勇就认两个人——一个是我们大队长，他是我佩服的真爷们真汉子！第二个，就是你！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不仅外表美丽，心也美丽！我陈勇这辈子值了——敬佩一个真爷们，喜欢一个真女人！” <BR> 方子君苍白的脸上出现红晕：“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BR> “方大夫，我知道我配不上你！”陈勇豁出去了，“我也不存那个非分之想！我就是告诉你，无论是要我出生入死还是刀山火海，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BR> 方子君笑着说：“陈排长，我心领了。” <BR> 陈勇点头：“你心领就足够了！我是个武夫，我除了打仗不会别的！我知道你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我，我说出来就好受多了！能和你做战友，我知足了！” <BR> “我们是战友。”方子君微笑着，“我们一起从战场上下来的，是生死战友！” <BR> “嗯！”陈勇起身，“谢谢你，方大夫！我去看乌云！有时间我还会来看你，你放心我陈勇不会烦你，我就是把你当战友！” <BR> 方子君笑着点头。 <BR> 陈勇转身戴上军帽出去，在门口撞上了一个人。 <BR> “你？！你来干什么？！”陈勇的脸黑了。 <BR> “我怎么就不能来？” <BR> 抱着一束百合花的张雷奇怪地问。刘晓飞、何小雨和刘芳芳三个人都站在他身后，诧异地看陈勇。 <BR> “你跟方大夫不是分手了吗？”陈勇问。 <BR> “……这个事情和你解释不清楚，我们还是朋友。”张雷说，“我是来看看她的，她身体怎么样？” <BR> “你不能看！”陈勇跟个门神一样，“方大夫现在很虚弱，你去了会刺激她！” <BR> “我说，你是她什么人啊？我来看她跟你有什么关系？”张雷本来就郁闷，这下没好气了。 <BR> 陈勇噎了一下，接着说：“我说了你不能就不能看！” <BR> “凭什么？”张雷说，“就因为你是少尉我是学员？你不是我的直接领导，这也不是战争状态，我可以不听你的命令！” <BR> “行了行了！”何小雨分开他们，“你们都别吵！这是医院，子君姐要休息！” <BR> 张雷和陈勇都咽下这口气。 <BR> “我还是她的朋友。”张雷说，“我想去看她，让开！” <BR> “如果没有方大夫的话，我不会让你进去！”陈勇瞪着他的眼睛。 <BR> 两人跟斗鸡似的。 <BR> “我说！”何小雨急了，“我可以进去吧？！” <BR> “可以。”陈勇说。 <BR> “搞不懂你！”何小雨甩了一句径直进去了。 <BR> “想动武？”陈勇不屑地一笑，“十个你也不是对手！” <BR> “你搞明白，这是医院！”张雷说，“不是动武的地方！” <BR> “好，你说地方我奉陪！”陈勇说。 <BR> “陈排长，你好像跟张雷有误会？”刘晓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只是听说子君病了，来看她的。” <BR> “这不关你的事情！”陈勇昂起下巴，“得到了不知道珍惜，我就是要教训教训这个混蛋！” <BR> “我明白了！”张雷笑，“你把我当情敌了？你喜欢方子君？” <BR> “住口！”陈勇断然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BR> 何小雨出来：“行了行了！都多大人了跟孩子似的还要干架？！尤其你，还是军官呢这点素质都没有？！你这就是我爸带的兵啊？回头我教育他！” <BR> “你爸爸？”陈勇蒙了。 <BR> “我叫何小雨，自己猜我爸是谁！”何小雨说，“现在子君姐让我们四个都进去！” <BR> 陈勇立即彻底蒙了。 <BR> 四个人就进去，张雷进去的时候和陈勇对视着，眼神带有挑衅的味道。 <BR> 陈勇压着火，在外面等着。 <BR> 张雷把花放在床头，何小雨坐在床前。剩下的三个就站在她后面，看着病床上的方子君。 <BR> “子君姐，放心！放假我陪你！”何小雨抱着方子君的胳膊说。 <BR> 方子君笑，眼神余光看见张雷，很不自然。张雷想说话，没敢说。 <BR> “子君，我跟我爸爸说了，让他在东北的办事处给你去找老山参。”刘晓飞说，“还有别的什么补品，我都让他尽快找到，赶紧给你送来。” <BR> “我没事，”方子君笑，“你们别搞得我跟老太婆似的！” <BR> “子君姐姐！”刘芳芳把自己手里的一支百合递给方子君，“你的事迹我们学校都传开了，你舍己救人，我们老师都要我们向你学习呢！” <BR> “别这样说，我只是做我该做的。”方子君说。 <BR> “子君……”张雷觉得再不说话就不象话了，“你，注意身体，安心休息。” <BR> 方子君脸上很不自然，掩饰地笑：“我很好。” <BR> 张雷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BR> “你们都出去吧，我和子君姐说说话。”何小雨说，“这么多人，空气都不好了！” <BR> 三人就出去了。 <BR> 张雷刚刚走出门口，就遇到陈勇。陈勇压低声音：“楼顶平台，我等你。” <BR> 张雷一愣。 <BR> 陈勇转身就走，甩下一句话：“是男人就上来找我！” <BR> 张雷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 <BR> “他什么意思啊？”刘芳芳说，“张雷，别搭理他！” <BR> “我跟你一起去！”刘晓飞把军挎交给刘芳芳。 <BR> “我自己去。”张雷说，“他是找我，你们别管。” <BR> 刘晓飞还是跟着。 <BR> “站住！”张雷转身厉声说，“你给我听着，我自己去！你再走一步，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BR> 刘晓飞站住了。 <BR> 张雷大步流星走向电梯。 <BR> “这都怎么回事啊？”刘芳芳着急地说，“都是当兵的，打什么架啊？！” <BR> “我也搞不明白。”刘晓飞说，“但是他说了自己去，我不能去。” <BR> “那我去！”刘芳芳就追，刘晓飞一把拉住她： <BR> “芳芳！如果你想得到张雷的爱情，你就记住——他的骄傲是骨子里面的，他不容许任何人可怜他！他说了自己去，就是自己去！” <BR> 刘芳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们，你们这些男兵都是干什么啊？！” <BR> 军区总院的楼顶其实就是直升飞机平台，上面可以停一架大型的运输直升机。陈勇站在诺大的H字母的中心位置，双手放在背后跨立，傲慢地看着入口。 <BR> 张雷从小门走出来，慢慢走向陈勇，在他身前五米的地方站住了。 <BR> 楼顶的风很大，两个人都是站立在风中。 <BR> “我从不打无名之辈。”陈勇说，“你报上你的名字。” <BR> “张雷，陆军学院侦察指挥专业17队学员。”张雷也是傲气十足。 <BR> “陈勇，狼牙特种侦察大队特战一连少尉排长。”陈勇说。 <BR> “打算怎么玩法？”张雷淡淡一笑。 <BR> 陈勇脱下自己的军装上衣：“我不欺负你是学员，现在我不是少尉军官，我就是我陈勇自己。” <BR> 张雷也脱下上衣丢到一边：“说实话，我觉得你很傻。——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决斗，在这个时代说出去会让人笑话。” <BR> “你怕了？” <BR> “怕？”张雷脸上还是那种笑容，“伞兵怕什么？我就怕对手太少，我生下来就是伞兵，就是被包围的！” <BR> “我不是要和你决斗！”陈勇说，“我是喜欢方大夫，但是我从未想过要得到她！我配不上她，和她做战友我就已经很知足了！但是我不允许你伤害她！你伤害了她，就要付出代价！” <BR> “伤害？你怎么知道我伤害了她？” <BR> “难道还是她伤害了你？！”陈勇怒吼。 <BR> “陈排长，在你的思维当中是不是男女朋友分手就是因为一方伤害了另外一方？我和方子君之间，不是那么回事，我们有很复杂的原因，而你也无权知道！”张雷开始穿衣服，“你的思维太简单，你不配做我的对手。” <BR> 陈勇用脚尖挑起军装上衣抓在右手，突然当作软鞭击打过去。 <BR> 张雷闪开自己的脸，但是还是被扫了一下左边脸颊火辣辣。 <BR> 陈勇虎步站好，右手拿着上衣摆好姿势： <BR> “我已经攻击你了，天生的伞兵！来啊，还击！” <BR> 张雷冷冰冰地看着他，哗地脱下上衣丢掉，摆出一个散手的姿势。 <BR> “还有点子功底。”陈勇不屑地笑。 <BR> 两个彪悍的男人虎视眈眈，纹丝不动，都在等对方先出击。 <BR> 何小雨疯跑上来，后面跟着刘芳芳。 <BR> “张雷！”何小雨站在入口处高喊，“你们这是干什么？！” <BR> “都别管！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张雷高喊，“都下去！” <BR> “少尉！我告诉你这是在违反军纪！”何小雨对陈勇喊。 <BR> “你可以告诉你爸爸我陈勇又打架了，我甘愿接受任何处分！”陈勇高喊，“但是现在，你们都下去！这是战场，战争让女人走开！” <BR> “张雷，不要打架好不好？”刘芳芳带着哭腔喊。 <BR> “他已经说过了，这是战争！”张雷纹丝不动，“我是绝对不会不应战的，除非我死！” <BR> 陈勇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我可以让你一只右手。” <BR> “不需要！”张雷高喊。 <BR> 陈勇丢掉上衣，右手背在后面。 <BR> “啊——” <BR> 受到侮辱的张雷怒吼一声扑了上去。 <BR> 陈勇左手挡开张雷的直拳，腿下走着少林武术的步法。张雷左右出拳起腿，却沾不到陈勇的边。 <BR> “技击之道，尚德不尚力，重守不重攻！”陈勇跟教学一样高喊，“盖德化则心感，力挟则意违，守乃生机，攻乃死机！” <BR> 啪！ <BR> 张雷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中了一拳，眼前一片金星。 <BR> “攻我者怒气上涌，六神暴跳，而不守于舍；于是乎神轻气散，而其力自不能聚，纵一时鼓噪，以镇宁临之，不须与攻杀，片时即自败矣！” <BR> 啪啪！ <BR> 陈勇一个冲拳打在张雷胸前，着力后立即化为掌再推一把。张雷后退几步，居然倒在地上。 <BR> 陈勇右手还是背在后面，左手起势，金鸡独立，右腿在前摆出一个白鹤亮翅。 <BR> 风呼呼从他身上吹过。 <BR> 张雷起身，高叫一声又扑了上去。 <BR> “用火不戢将自焚，学技不晦将自杀！”陈勇高喊着出腿，腿一出张雷绝对是眼花缭乱。“彼攻我守，则我之心闲，我之气敛，我之精神勇力，皆安适宁静；于是乎生气蓬勃，任人之攻，无所患也！” <BR> 喊完以后，直接一个弹踢。 <BR> 张雷立即飞出去了。 <BR> 陈勇长出一口气，收手。 <BR> 张雷倒在地上，坚持想站起来，却在一半的时候又倒下了。 <BR> 陈勇穿上自己的军装，面无表情走了。。 <BR> 何小雨和刘芳芳冲上来抱起张雷。 <BR> “张雷！张雷！”刘芳芳急哭了，“你没事吧？！” <BR> 张雷咬着牙，擦去鼻子上的血，眼神在冒火。 <BR> “别走！”张雷高喊一声站起来往前追。 <BR> 陈勇头也不回。 <BR> 张雷走了几步又倒下了。 <BR> “看在都是军人的面子上，你没有内伤！”陈勇头也不回地喊。 <BR> 张雷跪起来，扶着地面想起来： <BR> “啊——” <BR> 咣！又倒下了。 <BR> 骄傲的张雷痛苦地高喊着，暴躁地捶着地面。 <BR> 张雷被刘芳芳和何小雨扶下去，刘晓飞还站在那里等着他。 <BR> 张雷低下头，刘晓飞走过去：“你输给他不丢人。我问过了，他是少林俗家弟子，从小在少林寺长大的。在咱们军区，还没有能打得过他的。” <BR> 张雷吐出一口血唾沫，脸上浮出笑意：“果然好汉子！子君有他照顾，我放心多了。” <BR> 何小雨摇头叹气：“你们男兵啊，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