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俑 风 波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9 07:05:26
一,秦俑南京遭质疑



  早在一个星期之前,电视里、报纸上传来特大新闻:说"秦始皇兵马俑",马上要乘风破浪,渡过长江,开进六朝历史名都的南京城。这支两千多前的精兵锐师,仆仆风尘,来到龙盘虎踞的金陵,将在紫金山下安营扎寨,恭候广大市民的光临。消息一经发布,整个南京一市五县的大地上,一下子真的"沸腾"起来了!

  有人说,现在的南京热闹非凡,好像人人都在过着一个史无前例的"秦俑节"。可不是嘛:这里的大报小报,连篇累牍地刊载各种致贺文章;这里的电视广播,每天都不断涌出雀跃欢腾的阵阵声涛;这里的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们谈论的中心话题,竟然都是来自西安的兵马俑。

  我的七岁小孙女陈维清,对于秦俑并不陌生,甚至对秦俑还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这都是家里众多有关的秦俑书刊、资料,对其熏陶、灌输的结果。

  以往,她最多只是在网上、电视上,看到兵马俑所展现的媒体形象,没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现在,实实在在的兵马俑,马上要来南京展出,有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能够以"零距离"的方式,去亲身感受兵马俑的神奇和强悍,对这种无形的巨大诱惑,她是无法抗拒的。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离正式展出日子还有许多天,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等、盼"两个字上。这种日子,让她一分钟、一秒钟地数着过、熬着过,实在是太为难她了。不管怎么说,她毕竟还只是一个二年级的小学生呀!实在等不及了,她拉着爷爷就往中山门方向走,直到看见博物院门口悬挂的展出通知后,才肯罢休。

  二〇〇四年六月四日,开幕式的这一天,爷爷又带着她来到了中山门里的南京博物院。

  这一天,真是热闹极了:广场上,车流人流,熙熙攘攘;庭院里,彩旗招展,乐曲迎宾;大厅内,人头攒动,肩摩踵接。

  开馆仪式一结束,随着展厅大门逐一打开,早已挤得水泄不通的观众,就像刚刚开闸放水的洪流一样,顷刻之间,都冲涌进去了。这时,乘兴而来的一老一小,还没等完全站稳脚跟,一阵巨浪掀了过来,老人只好用身子护挡着小孩,自己倒下的时候,膀子竟然被人踩了几脚!

  老人看看小孩无恙,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掸去衣裤上的地尘之后,跟着队伍,来到了展厅之中。

  为保护文物不受强光照射,除几个展位有必要的灯光外,室内人来人往的走道上,光线显得有些不足。爷孙俩进得展厅之后,因为处处都是一道道人墙,挤来挤去,总挤不到跟前看个明白,无奈之下只好站在人群背后,让老爷爷抱着重量不轻的她,透过人影看到展板上的半截文字,让她伸着脖子仔细地听着讲解员的传来动听的讲解声:

  "一九七四年三月发现的秦始皇兵马俑,位于陕西省临潼县秦始皇陵东侧一点五公里处,是秦始皇陵的一组大型陪葬坑。……这一古代文明的重要发现,引起了全世界的瞩目,不久被世人美誉为'世界第八奇迹',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又将其列入'世界遗产保护目录'之中。"

  观众缓慢向前挪动,讲解继续在进行:"这次出土的武士俑,个个都栩栩如生,这使人们仿佛看到秦始皇时期那种'奋击百万、战车千乘'的威武场面,看到秦始皇千里驰骋,南北征战,北却匈奴,第一次统一中国,建立秦王朝的壮丽图景。"

  清脆委婉、声情并茂的解说,把观众带进了一个奇妙的理想境界,感受到中华五千年文明的物质精华,随之而来的自然是,一阵阵发自内心的赞叹之声。是啊,埋在地下两千多年的珍贵文物,如今得以重见天日,这本身就是一种"震撼"。兵马俑,壮哉,人类的艺术结晶,祖国的文化瑰宝!---这是观众的一种共同心声。

  兵马俑的巡回展,每年都在世界各地和国内许多城市举行。几百万、几千万的外地观众,由于没有机会亲身去西安瞻仰,所以兵马俑,能够送到南京,当地几乎所有的人,自然都要慕名前往,以便一睹"世界第八奇迹"的风采和尊容。

  对许多人来说,兵马俑所到之处,都被奉为上宾而待之。在民俗朴实的中国,向来就是一个礼仪之邦,即使街坊邻里之间,见面时都要寒暄一番,何况对远道请来的客人,总要千方百计地热情接待。不论是外国和中国,对于兵马俑巡回展览的采访报道,无一例外的,都是一片赞誉、美溢之声。

  "秦始皇兵马俑"已经被传诵了三十多年,"秦始皇兵马俑"已经与六千多万人见过面。时间长了,叫的人多了,大家当然也就习以为常了。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在今天这个展览会上,这种保持了多少年的"秦始皇兵马俑"的说法,却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它像糊在窗上的一个"梦幻",突然间竟被一个小小的孩童,给完全捅开了。这种对兵马俑带有"微词"的新闻,虽然不可能出现在今天任何的媒体上,但它确确实实地存在于我们的现实生活之中。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当参观人群不断向前缓慢移动时,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蹦出来一句天真的、细微的,又使当时在场的许多人,都大吃一惊的声音:"爷爷,大家都说这是秦始皇的兵马俑,那你为什么经常跟我说,秦俑坑不是秦始皇的陪葬坑,兵马俑的主人也不是秦始皇呢?"

  由于观众实在太多,小孩子的话,很多人都未听见;很多人根本没细听,即使听了,也未立即引起注意;"什么,不是秦……,不是秦始皇?"有些耳朵很尖的人,却把这句话,一字不漏的都听清楚了。脑子转得特别快的人,立刻回味出来,这话可是"非同小可"啊!



二,打破砂锅问到底



  等那些好奇的人定下神来,要回过头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此进行"捣乱"时,可惜已经迟了一步:刚才还在自己身后说话的人,早就不见了!人呢,人呢,到哪儿去了?见人们真想追寻"话根",終于有人插话说:原来站着的那位老人,拉着小孩的手,早已离开乱哄哄的人群,朝着阴暗方向,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按理说,人家走了就算了,再去深究干什么,何况还是小孩说的话!但偏偏就有人不这样想:听上去是小孩的话,但决非是一句戏言,也非一时的失言,这话既然被"抖"了出来,其中必有"原委",必有一个非常精彩的故事。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放过这个机会,或许是一个损失,是一个错误。一句话,一定要赶快去找,一定要找到才好!

  实际上,在各种各样的博物馆、展览馆的展出活动中,除了那些特殊的免票享受者之外,有谁会购实高额的门票,跑到你这个地方来凑热闹。相当多的观众来参观,都有自己设定的目标,很多人都是有备而来,更何况其中还有许多是这方面的专家、学者。

  有的人是为学习而来,为获得真知,他们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有的人是为研究而来,会围绕特定的课题,在此与人进行交流和探讨;有的人是为挑剔而来,目的在于对已经在社会上流行的一些说法,寻找新的否定依据。所以,在展出的过程中,往往会提出大量的、意想不到的、甚至会让主办单位很难堪的问题。当然,属于这类"异常"的、不顺耳的声音,是不会向外界传递出去的。过去,谁都不敢反映、不敢报道这方面的消息,要知道这才是真正有色彩、有价值、有生命的东西呢!

  "异常"声音出不去,並不等于"异常"现象不会发生。其实,在各种对外开放的展厅中,向讲解员提问、讲解员被问得哑口无言,甚至被问得下不了台的情况,是经常发生的,有人只要稍为注意一下,或者去看看留言簿上的意见,一切都就明白了。这一回,在南京第一天的"秦始皇兵马俑大展"上,自然也不能例外,只不过是有人将它记录下来罢了。而这个材料,谁都不大敢拿过去,发到刊物上去,过了三年之后,才在网上被第一次捅了出来。这当然是一番后话啦!

  当时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呢?请看吧---很多很多的观众,围着一个个展台,向年轻的讲解员们,提出了一系列奇奇怪怪的问题,而那些漂亮的讲解员小姐,尽管能够将几万字的兵马俑大展准备的"讲解词",背得滚瓜烂熟,让她们照本宣科是完全没问题的,但是让她们开动脑筋,离开讲稿去解答各种疑难问题,去找出能真正对号入座的材料,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有谁不信此话,请看当时观点,向讲解员提出下列的这些问题,而讲解员们又是怎么面对这些问题时,人们自然就会明白一切了。

  "请问:铜车铜马不是在俑坑内出土的,为什么要拿到这里来展出?"

  "请问:铜车铜马,为什么一定是秦始皇时期的文物?"

  "请问:铜车铜马铜御手,为什么不按相同的比例尺去缩小?"

  "请问:御手俑身上的佩剑是铜剑、还是铁剑?"

  "请问:青铜剑上为什么没有吕不韦的铭文?"

  "请问:吕不韦的戈是哪一年出土的?"

  "请问:为什么说俑坑是宰相李斯主持修建的?"

  "请问:俑坑里为什么有吕不韦的铭文戈,而没有李斯的铭文戈?"

  "请问:这辆战车出土在俑坑的那一个具体位置上?"

  "请问:这辆战车的车舆宽度是多少厘米?"

  "请问:这辆战车的车轮轮距是多少厘米?"

  "请问:俑坑所有战车的轮距是不是相同的?"

  "请问:这辆战车上能不能容纳三名武士?"

  "请问:武士俑头上偏于一侧的发髻,是不是汉人的装束?"

  "请问:铜箭头是消耗品,还是作战的实用兵器吗?"

  "请问:武士俑手里的兵器,都哪里去了?"

  "请问:在五十六平方公里内,到底有没有其他人的墓葬?"

  问第一个问题答不上,观众不会计较;问第二个问题答不上,观众可能会笑笑;问第三个问题答不上,观众会摇头;问第四个问题答不上,观众会皱眉头;问第五个问题答不上,观众会有看法;问第六个问题答不上,观众要提意见;问第七个问题答不上,观众必然起疑心,问第八个问题答不上,观众定会哗然。如果,所有问题都得不到回答,观众可能就会"不满",就要提意见,甚至还会提出"抗议"!

  然而,南京的观众,是很有理性的、很有礼貌的,决不会做出任何离谱、出格的事情。他们甚至一点都没有责怪讲解员的意思,因为那些讲解员实在太年轻,从他们那羞涩的眼神和举止看,好像还都是一群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小孩子"啊!

  毕竟,那种尴尬、窘迫气氛,还是都被大家感觉到了。那些被问得不知所措的讲解员,倒是有礼貌地告诉观众:"真是对不起了,我们是来自南京大学历史系、法律系的青年志愿者,由于培训的时间很短,除了那个讲稿之外,其它的问题实在没有办法回答。看来,兵马俑的学问还挺大、挺多,你们刚才提出的问题,在原来培训的时候,主办方並没有人给我们说过,所以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啦!"

  "怪不得你们除了讲稿之外,其它的很多情况,就不大清楚了,原来你们也不是从西安、从秦俑馆那边过来的!"

  "那么,秦俑馆的人在哪里?如果秦俑馆有人在这里,我倒是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要当面向他们认真求教的。"听这说话的声音,就猜得出来是刚才领着小孙女参观的那一位老人,老人已经在讲解员边上站了好久,并且已经和一位胸前挂着"志愿者"标牌的讲解员攀谈起来,又提出了许多的问题。

  老人说:"你看那边的陶俑,个头都在180厘米以上,而铜车上站立着的御手俑,放大一倍之后的身高只有162厘米左右,这难道还不是一个矮个子,作为秦始皇御林军的一部分,出现这种形象,叫人怎么理解?"


三,大家见面,真是有缘



  志愿者看见这位老人和蔼可亲,情绪顿时也就缓和了下来:"这位老爷爷,这一次兵马俑大展,西安方面只派来两个人,他们才是秦俑博物馆里面真正的讲解员呢!要不,我到办公室找找他们去!"

  "不用去找了!"说来也巧,一位从无锡市特地赶来参观的女士,对展台上陈列的石棺存在一些疑问,一直在找西安方面的专家"求教",她说已经找遍了几个展厅,还去办公室,始终没有打探到西安人的"影子"。看来,她那么的执着、认真地探求石棺的问题,也一定不会是一般的观众。她愤愤地说,"搞这么一个大型的展览,主办单位竟没有派一位专业人员在场'把关',这是很遗憾的事情,说得严重一点,就是有点不负责任。"

  "化这么多钱买门票,只看到几个陶俑,连一些最简单的问题,一问三不知,实在让人很失望。"女士的话,是带有一定普遍性的。有一位年轻志愿者,悄悄地告诉老人:"按道理应该来讲,秦俑馆的人,应该多来一些才好。但人家老远从西安跑到南京,人数越多,开支越大,相应的展览成本就要提高。这个展览是由一个民间公司,按市场方式来运作操办的,既然是商业性的,人家就要精打细算。"听完这一番话,大家的心里,也都明白八、九分了,怪不得他们请的讲解员,都是当地的大学生!

  "爷爷,提问题的本身,本身就有很多学问的。大部分的人,是只看不问,有的人问的问题也很皮毛,像刚才您和其他人这么一个问法,实在是非常少见的。"另一位志愿者,上来插了一句话了:"爷爷,您既然提出了这么多让我们无法回答出来的问题,可见您对秦俑是很有研究的,或许您是一位有备而来的真正学者。爷爷,这些问题,我们虽然回答不上来,但是说真心话,我们还真想听听您的一些观点!其实,只要有新的观点,我们都是非常喜欢听的!那怕给我们说上一、两条都行。"

  老人一时拿不定主意,他还弄不懂这些年轻人,怎么刚一接触就"单刀直入",要求向他们"和盘托出"秦俑的不同观点。他弄不清这是年轻人的求知"本能",还是时代潮流下产生的一种好奇心。

  老人片刻的迟疑,已经被志愿者觉察到了:"爷爷,您小孙女在那边说的话,我们有人听见了。大家早就通了消息,对您都非常感兴趣,也一直在找着、等着。好不容易在这里碰上您了,见到您了,我们哪里舍得让您老,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走掉啊!"有一位志愿者小伙子上来,又补充了一句:

  "以前,无论在课堂上,书本上,媒体上,都千篇一律地说,兵马俑是秦始皇的,秦俑坑是秦始皇陵的陪葬坑。今天,我们是多么的幸运,能够听到一个真真切切的、实实在在的"反面"声音。所以我们和爷爷在此见面,真是一种缘分。相信我们吧,我们都是一群尊重知识、追求真理的年青人啊!老师曾经提醒过我们,科学上的许多创见、许多有价值的知识,在正常的课堂上、书本上是接触不到的。"

  老人被眼前的情景感动了,想不到自己孙女的一句话,牵动了这么多年轻人善意、真诚的心。一位叫周娜位的志愿者说:"爷爷,求知、求真是青年人的本性;爱学、爱问是知识积累的源泉;创新、攻关是科学发展的动力。您老人家就把刚才大家提的问题,给我们几个志愿者说说吧,或许这就是我们迈向未来知识宝库大门的第一步啊!"
就这样,几位志愿者围着老人,干脆就不愿走开了,眼看着一批又一批的观众,从志愿者这边擦身而过。老人看着几位志愿者,擅自离开了他们的工作岗位,觉得很对不起那么多的观众;而要抛开这些渴望寻求"新知"的年轻大学生,让自己一走了之,也真有一点于心不忍的感觉。。

  老人左右为难,是去是留,是需要当机立断的。见此情景,一位志愿者就拉着老人,向旁移动了两、三步,免得此地增加更多的滞留者,有碍正常人流的通过,"爷爷,请您放心好了,那边还有人在招呼观众,反正志愿者很多,少了我们几个无所谓,但如果脱掉您老精彩的这一课,那可能就是我们终身的遗憾啦!这样一个大账、小账,我们还是算得过来的。虽然有的志愿者没能来听,但我们会将这里的一切,都转告他们的。"

  老人终于答应了,他笑着告诉年轻人:"其实,观众所提的很多问题,听起来很简单,不觉得其中有什么大不了的地方。但是,可以肯定地说,这些问题不用说你们回答不出来,就是真的把秦俑馆的讲解员请来,也不可能全部回答出来。我下面要说的问题,即使秦俑博物馆馆长、目前被国内外尊为"秦俑之父"的袁仲一先生,恐怕也是很难说得清楚的。"
志愿者惊奇地问:"爷爷,袁仲一先生可是一位非常著名的考古学家,您有什么样的问题,能够把他给问住的呀?"于是,在老人和这一批大学生志愿者之间的一场精彩的对话,就逐渐地开展起来了---

  老人问:"你们先说说看,秦俑是哪一年、几月份被发现的?"

  志愿者:"一九七四年三月二十九日。"

  老人问:"秦俑,又是谁最早发现的呢?"

  志愿者:"是临潼县西扬村的九位农民,打井时偶然地发现的。"

  老人问:"那么,西杨村距离秦始皇陵有多远?"

  志愿者:"据材料介绍,秦始皇陵外城距秦俑馆西侧有一点五公里。"

  老人问:"当年,给中央的报告又是谁写的呢?

  志愿者:"是回到临潼探亲的新华社记者蔺安稳先生写的。"

  老人问:"写报告的具体、准确的时间,能说出来吗?"

  志愿者:"应该是一九七四年六月二十七日。"

  老人问:"报告的标题叫什么?"

  志愿者:"报告的标题叫做《秦始皇陵出土一批秦代武士俑》。"

  老人问:"李先念副总理是什么时候做出批示的?"

  志愿者:"是一九七四年六月三十日。"

  老人问:"中央的批示,什么时候向陕西省委传达的?"

  志愿者:"一九七四年七月五日。"

  老人问:"秦俑考古队,又是什么时候进驻西杨村发掘现场的?"

  志愿者:"一九七四年七月十五日。"


四,秦俑的政治定性


  一连问了九个问题,志愿者们都正确无误地作了回答。实际上,通过对以上问题有条不紊、融会贯通的回答,充分说明这些年轻人,已经是一批完全合格的讲解员。老人紧接着以这些材料为基础,把秦俑定性中存在的问题,一个一个地"挖了"出来。老人说:

  第一,一九七四年七月十五日,陕西省临时组建起来的秦俑考古队才开进西杨村,怎么在比它早半个多月之前,中央就认可了"秦始皇陵武士俑"的定性结论。这不是先定性、后发挖又是什么?

  第二,根据《考古工作规程》,先定性、后发掘,本身就是一种违章作业,更重要的是,这种定性没有任何学术上的意义,没有学术依据的定性,从何而来,说穿了是一种政治需要,是一种政治定性。

  第三,秦始皇陵外城距秦俑馆西端,是一点五公里,但发现秦俑的地点还要往东移二百三十米,外城位置地面上无痕迹可寻,秦始皇的标记只能是高高的封土堆,西杨村离此已有两公里之遥。

  第四,新华社记者蔺安稳先生,自己就是临潼县人,他应该知道,西杨村根本就不在秦始皇陵的范围之内,但他在给中央写的报告中,偏偏要把它说成是"秦始皇陵出土一批武士俑"!

  "哦!现在我们全明白了,最初给秦俑作结论,也就是为秦始皇兵马俑定性,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过程,看来秦俑的属主,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把一切都给敲定下了!"志愿者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的秦始皇兵马俑,当年就是这样被一锤定音的!"

  "一九七四年秦俑定性时,留下了一个谁也无法否认的学术空白点。"老人说:"如果谁不同意我的这个看法,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出来反驳,以摆事实、讲道理的方式,将当时对秦俑定性的史料和实物依据,一件一件详细列出。可惜的是,几十年时间过去了,当时用于秦俑定性的学术论证材料,连星星点点都未曾公诸于世。"

  志愿者很认真地问:"爷爷,据说俑坑里面有吕不韦的戈,吕不韦是秦始皇的宰相,不就证明秦始皇兵马俑的观点又能站得住脚了吗?对此,您有什么样的解释?如果确实能够把这个问题彻底弄清楚,那我们就能百分之百地接受您的观点了!不然,无论如何也否定不了他们那种观点的,您说对吧!这吕不韦戈,在我们的讲稿里面,是很关键的材料啊!"
老人说:"不错,这是秦俑馆自认为最得意、最自信、最有力的证据!"

  "爷爷,这可是他们手里的杀手锏呐!"

  "谢谢各位对我的提醒。"老人说:"这确实是他们的镇馆之宝。"

  "爷爷,那您应该怎么去看这个问题呢?"

  "当然,吕不韦戈的问题,非常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那您,就给我们做一个提示,这样总是可以的吧?"

  "那好,我就简要地说一下,有些材料还要靠你们自己去我。"

  "爷爷,吕不韦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老人告诉志愿者:一九七九年十二月以前,秦俑考古队分别在《文物》杂志上,发表了一、二、三号坑的《发掘简报》。从这些简报中可知,当时只出土了剑、矛、殳、钺、镞等兵器,未见有戈的出土材料。直到一九八一年八月,才在《人文杂志》上,首次披露出秦俑坑内出土了一件"三年吕不韦戈";不久之后,在一些刊物上,又陆续地报道了四件带有'吕不韦'铭文戈的出土材料。

  "爷爷,您认为'吕不韦'戈出土之后,就能够把一九七四年秦俑定性留下的'大窟窿'填补起来吗?"

  "他们认为是这样的。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虽然迟到了很多年,但终于找到了"吕不韦"的几个字,能够证明当时的定性,並没有大错,把当时'赊欠'下来的一笔账给还上,谁又能闭着眼睛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呢?"

  老人接着说:"这五件'吕不韦戈'的存在,及其围绕着它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肯定要对秦俑定性起着关键性的作用。有人认为,不管他们过去的定性,有多大的过错和过失,但现在找到证据了,那么问题也就解决了。"

  当时摆在人们面前的问题是:只要有"吕不韦戈"在,一切事请就好办,只要"吕不韦戈"不被"否定",他们就绝对不会倒台;相反,不管反对者们,过去对秦俑定性的抨击是多么的在理,只要他们割不断"吕不韦戈"和秦俑坑之间的关系,那么可以断定:今后等待着这些挑战者们的,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失败的大结局。

  "吕不韦戈"的存在,成了秦俑是非的核心,成了秦俑争论的焦点,这是一个谁也回避不了的实质问题。对于老人来说,如果要继续坚持"秦俑坑与秦始皇陵无关"的观点,就必须在承认"吕不韦戈"的前提下,完全割断秦俑坑和秦始皇之间的一切联系,完全割断"吕不韦戈"和秦俑坑建造年代的必然联系。

  如果没有这个能力,如果难以解开这个"死结",那么反对者们最好还是能认清形势,知难而退,早作决断,撤出战斗。有一位姓庞的教授,曾直言不讳地告诫过自己的学术对手:"秦俑坑里面有吕不韦的名字,它就能够起到一种"平息"事端的作用,为此希望对立的挑战者们,不要再盲目行动,免得日后当众出丑。"老人告诉年经人,经过了再三的权衡,他选择了继续挑战,并且相信在未来的学术争论中,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一,秦俑南京遭质疑



  早在一个星期之前,电视里、报纸上传来特大新闻:说"秦始皇兵马俑",马上要乘风破浪,渡过长江,开进六朝历史名都的南京城。这支两千多前的精兵锐师,仆仆风尘,来到龙盘虎踞的金陵,将在紫金山下安营扎寨,恭候广大市民的光临。消息一经发布,整个南京一市五县的大地上,一下子真的"沸腾"起来了!

  有人说,现在的南京热闹非凡,好像人人都在过着一个史无前例的"秦俑节"。可不是嘛:这里的大报小报,连篇累牍地刊载各种致贺文章;这里的电视广播,每天都不断涌出雀跃欢腾的阵阵声涛;这里的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们谈论的中心话题,竟然都是来自西安的兵马俑。

  我的七岁小孙女陈维清,对于秦俑并不陌生,甚至对秦俑还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这都是家里众多有关的秦俑书刊、资料,对其熏陶、灌输的结果。

  以往,她最多只是在网上、电视上,看到兵马俑所展现的媒体形象,没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现在,实实在在的兵马俑,马上要来南京展出,有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能够以"零距离"的方式,去亲身感受兵马俑的神奇和强悍,对这种无形的巨大诱惑,她是无法抗拒的。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离正式展出日子还有许多天,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等、盼"两个字上。这种日子,让她一分钟、一秒钟地数着过、熬着过,实在是太为难她了。不管怎么说,她毕竟还只是一个二年级的小学生呀!实在等不及了,她拉着爷爷就往中山门方向走,直到看见博物院门口悬挂的展出通知后,才肯罢休。

  二〇〇四年六月四日,开幕式的这一天,爷爷又带着她来到了中山门里的南京博物院。

  这一天,真是热闹极了:广场上,车流人流,熙熙攘攘;庭院里,彩旗招展,乐曲迎宾;大厅内,人头攒动,肩摩踵接。

  开馆仪式一结束,随着展厅大门逐一打开,早已挤得水泄不通的观众,就像刚刚开闸放水的洪流一样,顷刻之间,都冲涌进去了。这时,乘兴而来的一老一小,还没等完全站稳脚跟,一阵巨浪掀了过来,老人只好用身子护挡着小孩,自己倒下的时候,膀子竟然被人踩了几脚!

  老人看看小孩无恙,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掸去衣裤上的地尘之后,跟着队伍,来到了展厅之中。

  为保护文物不受强光照射,除几个展位有必要的灯光外,室内人来人往的走道上,光线显得有些不足。爷孙俩进得展厅之后,因为处处都是一道道人墙,挤来挤去,总挤不到跟前看个明白,无奈之下只好站在人群背后,让老爷爷抱着重量不轻的她,透过人影看到展板上的半截文字,让她伸着脖子仔细地听着讲解员的传来动听的讲解声:

  "一九七四年三月发现的秦始皇兵马俑,位于陕西省临潼县秦始皇陵东侧一点五公里处,是秦始皇陵的一组大型陪葬坑。……这一古代文明的重要发现,引起了全世界的瞩目,不久被世人美誉为'世界第八奇迹',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又将其列入'世界遗产保护目录'之中。"

  观众缓慢向前挪动,讲解继续在进行:"这次出土的武士俑,个个都栩栩如生,这使人们仿佛看到秦始皇时期那种'奋击百万、战车千乘'的威武场面,看到秦始皇千里驰骋,南北征战,北却匈奴,第一次统一中国,建立秦王朝的壮丽图景。"

  清脆委婉、声情并茂的解说,把观众带进了一个奇妙的理想境界,感受到中华五千年文明的物质精华,随之而来的自然是,一阵阵发自内心的赞叹之声。是啊,埋在地下两千多年的珍贵文物,如今得以重见天日,这本身就是一种"震撼"。兵马俑,壮哉,人类的艺术结晶,祖国的文化瑰宝!---这是观众的一种共同心声。

  兵马俑的巡回展,每年都在世界各地和国内许多城市举行。几百万、几千万的外地观众,由于没有机会亲身去西安瞻仰,所以兵马俑,能够送到南京,当地几乎所有的人,自然都要慕名前往,以便一睹"世界第八奇迹"的风采和尊容。

  对许多人来说,兵马俑所到之处,都被奉为上宾而待之。在民俗朴实的中国,向来就是一个礼仪之邦,即使街坊邻里之间,见面时都要寒暄一番,何况对远道请来的客人,总要千方百计地热情接待。不论是外国和中国,对于兵马俑巡回展览的采访报道,无一例外的,都是一片赞誉、美溢之声。

  "秦始皇兵马俑"已经被传诵了三十多年,"秦始皇兵马俑"已经与六千多万人见过面。时间长了,叫的人多了,大家当然也就习以为常了。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在今天这个展览会上,这种保持了多少年的"秦始皇兵马俑"的说法,却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它像糊在窗上的一个"梦幻",突然间竟被一个小小的孩童,给完全捅开了。这种对兵马俑带有"微词"的新闻,虽然不可能出现在今天任何的媒体上,但它确确实实地存在于我们的现实生活之中。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当参观人群不断向前缓慢移动时,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蹦出来一句天真的、细微的,又使当时在场的许多人,都大吃一惊的声音:"爷爷,大家都说这是秦始皇的兵马俑,那你为什么经常跟我说,秦俑坑不是秦始皇的陪葬坑,兵马俑的主人也不是秦始皇呢?"

  由于观众实在太多,小孩子的话,很多人都未听见;很多人根本没细听,即使听了,也未立即引起注意;"什么,不是秦……,不是秦始皇?"有些耳朵很尖的人,却把这句话,一字不漏的都听清楚了。脑子转得特别快的人,立刻回味出来,这话可是"非同小可"啊!



二,打破砂锅问到底



  等那些好奇的人定下神来,要回过头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此进行"捣乱"时,可惜已经迟了一步:刚才还在自己身后说话的人,早就不见了!人呢,人呢,到哪儿去了?见人们真想追寻"话根",終于有人插话说:原来站着的那位老人,拉着小孩的手,早已离开乱哄哄的人群,朝着阴暗方向,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按理说,人家走了就算了,再去深究干什么,何况还是小孩说的话!但偏偏就有人不这样想:听上去是小孩的话,但决非是一句戏言,也非一时的失言,这话既然被"抖"了出来,其中必有"原委",必有一个非常精彩的故事。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放过这个机会,或许是一个损失,是一个错误。一句话,一定要赶快去找,一定要找到才好!

  实际上,在各种各样的博物馆、展览馆的展出活动中,除了那些特殊的免票享受者之外,有谁会购实高额的门票,跑到你这个地方来凑热闹。相当多的观众来参观,都有自己设定的目标,很多人都是有备而来,更何况其中还有许多是这方面的专家、学者。

  有的人是为学习而来,为获得真知,他们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有的人是为研究而来,会围绕特定的课题,在此与人进行交流和探讨;有的人是为挑剔而来,目的在于对已经在社会上流行的一些说法,寻找新的否定依据。所以,在展出的过程中,往往会提出大量的、意想不到的、甚至会让主办单位很难堪的问题。当然,属于这类"异常"的、不顺耳的声音,是不会向外界传递出去的。过去,谁都不敢反映、不敢报道这方面的消息,要知道这才是真正有色彩、有价值、有生命的东西呢!

  "异常"声音出不去,並不等于"异常"现象不会发生。其实,在各种对外开放的展厅中,向讲解员提问、讲解员被问得哑口无言,甚至被问得下不了台的情况,是经常发生的,有人只要稍为注意一下,或者去看看留言簿上的意见,一切都就明白了。这一回,在南京第一天的"秦始皇兵马俑大展"上,自然也不能例外,只不过是有人将它记录下来罢了。而这个材料,谁都不大敢拿过去,发到刊物上去,过了三年之后,才在网上被第一次捅了出来。这当然是一番后话啦!

  当时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呢?请看吧---很多很多的观众,围着一个个展台,向年轻的讲解员们,提出了一系列奇奇怪怪的问题,而那些漂亮的讲解员小姐,尽管能够将几万字的兵马俑大展准备的"讲解词",背得滚瓜烂熟,让她们照本宣科是完全没问题的,但是让她们开动脑筋,离开讲稿去解答各种疑难问题,去找出能真正对号入座的材料,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有谁不信此话,请看当时观点,向讲解员提出下列的这些问题,而讲解员们又是怎么面对这些问题时,人们自然就会明白一切了。

  "请问:铜车铜马不是在俑坑内出土的,为什么要拿到这里来展出?"

  "请问:铜车铜马,为什么一定是秦始皇时期的文物?"

  "请问:铜车铜马铜御手,为什么不按相同的比例尺去缩小?"

  "请问:御手俑身上的佩剑是铜剑、还是铁剑?"

  "请问:青铜剑上为什么没有吕不韦的铭文?"

  "请问:吕不韦的戈是哪一年出土的?"

  "请问:为什么说俑坑是宰相李斯主持修建的?"

  "请问:俑坑里为什么有吕不韦的铭文戈,而没有李斯的铭文戈?"

  "请问:这辆战车出土在俑坑的那一个具体位置上?"

  "请问:这辆战车的车舆宽度是多少厘米?"

  "请问:这辆战车的车轮轮距是多少厘米?"

  "请问:俑坑所有战车的轮距是不是相同的?"

  "请问:这辆战车上能不能容纳三名武士?"

  "请问:武士俑头上偏于一侧的发髻,是不是汉人的装束?"

  "请问:铜箭头是消耗品,还是作战的实用兵器吗?"

  "请问:武士俑手里的兵器,都哪里去了?"

  "请问:在五十六平方公里内,到底有没有其他人的墓葬?"

  问第一个问题答不上,观众不会计较;问第二个问题答不上,观众可能会笑笑;问第三个问题答不上,观众会摇头;问第四个问题答不上,观众会皱眉头;问第五个问题答不上,观众会有看法;问第六个问题答不上,观众要提意见;问第七个问题答不上,观众必然起疑心,问第八个问题答不上,观众定会哗然。如果,所有问题都得不到回答,观众可能就会"不满",就要提意见,甚至还会提出"抗议"!

  然而,南京的观众,是很有理性的、很有礼貌的,决不会做出任何离谱、出格的事情。他们甚至一点都没有责怪讲解员的意思,因为那些讲解员实在太年轻,从他们那羞涩的眼神和举止看,好像还都是一群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小孩子"啊!

  毕竟,那种尴尬、窘迫气氛,还是都被大家感觉到了。那些被问得不知所措的讲解员,倒是有礼貌地告诉观众:"真是对不起了,我们是来自南京大学历史系、法律系的青年志愿者,由于培训的时间很短,除了那个讲稿之外,其它的问题实在没有办法回答。看来,兵马俑的学问还挺大、挺多,你们刚才提出的问题,在原来培训的时候,主办方並没有人给我们说过,所以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啦!"

  "怪不得你们除了讲稿之外,其它的很多情况,就不大清楚了,原来你们也不是从西安、从秦俑馆那边过来的!"

  "那么,秦俑馆的人在哪里?如果秦俑馆有人在这里,我倒是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要当面向他们认真求教的。"听这说话的声音,就猜得出来是刚才领着小孙女参观的那一位老人,老人已经在讲解员边上站了好久,并且已经和一位胸前挂着"志愿者"标牌的讲解员攀谈起来,又提出了许多的问题。

  老人说:"你看那边的陶俑,个头都在180厘米以上,而铜车上站立着的御手俑,放大一倍之后的身高只有162厘米左右,这难道还不是一个矮个子,作为秦始皇御林军的一部分,出现这种形象,叫人怎么理解?"


三,大家见面,真是有缘



  志愿者看见这位老人和蔼可亲,情绪顿时也就缓和了下来:"这位老爷爷,这一次兵马俑大展,西安方面只派来两个人,他们才是秦俑博物馆里面真正的讲解员呢!要不,我到办公室找找他们去!"

  "不用去找了!"说来也巧,一位从无锡市特地赶来参观的女士,对展台上陈列的石棺存在一些疑问,一直在找西安方面的专家"求教",她说已经找遍了几个展厅,还去办公室,始终没有打探到西安人的"影子"。看来,她那么的执着、认真地探求石棺的问题,也一定不会是一般的观众。她愤愤地说,"搞这么一个大型的展览,主办单位竟没有派一位专业人员在场'把关',这是很遗憾的事情,说得严重一点,就是有点不负责任。"

  "化这么多钱买门票,只看到几个陶俑,连一些最简单的问题,一问三不知,实在让人很失望。"女士的话,是带有一定普遍性的。有一位年轻志愿者,悄悄地告诉老人:"按道理应该来讲,秦俑馆的人,应该多来一些才好。但人家老远从西安跑到南京,人数越多,开支越大,相应的展览成本就要提高。这个展览是由一个民间公司,按市场方式来运作操办的,既然是商业性的,人家就要精打细算。"听完这一番话,大家的心里,也都明白八、九分了,怪不得他们请的讲解员,都是当地的大学生!

  "爷爷,提问题的本身,本身就有很多学问的。大部分的人,是只看不问,有的人问的问题也很皮毛,像刚才您和其他人这么一个问法,实在是非常少见的。"另一位志愿者,上来插了一句话了:"爷爷,您既然提出了这么多让我们无法回答出来的问题,可见您对秦俑是很有研究的,或许您是一位有备而来的真正学者。爷爷,这些问题,我们虽然回答不上来,但是说真心话,我们还真想听听您的一些观点!其实,只要有新的观点,我们都是非常喜欢听的!那怕给我们说上一、两条都行。"

  老人一时拿不定主意,他还弄不懂这些年轻人,怎么刚一接触就"单刀直入",要求向他们"和盘托出"秦俑的不同观点。他弄不清这是年轻人的求知"本能",还是时代潮流下产生的一种好奇心。

  老人片刻的迟疑,已经被志愿者觉察到了:"爷爷,您小孙女在那边说的话,我们有人听见了。大家早就通了消息,对您都非常感兴趣,也一直在找着、等着。好不容易在这里碰上您了,见到您了,我们哪里舍得让您老,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走掉啊!"有一位志愿者小伙子上来,又补充了一句:

  "以前,无论在课堂上,书本上,媒体上,都千篇一律地说,兵马俑是秦始皇的,秦俑坑是秦始皇陵的陪葬坑。今天,我们是多么的幸运,能够听到一个真真切切的、实实在在的"反面"声音。所以我们和爷爷在此见面,真是一种缘分。相信我们吧,我们都是一群尊重知识、追求真理的年青人啊!老师曾经提醒过我们,科学上的许多创见、许多有价值的知识,在正常的课堂上、书本上是接触不到的。"

  老人被眼前的情景感动了,想不到自己孙女的一句话,牵动了这么多年轻人善意、真诚的心。一位叫周娜位的志愿者说:"爷爷,求知、求真是青年人的本性;爱学、爱问是知识积累的源泉;创新、攻关是科学发展的动力。您老人家就把刚才大家提的问题,给我们几个志愿者说说吧,或许这就是我们迈向未来知识宝库大门的第一步啊!"
就这样,几位志愿者围着老人,干脆就不愿走开了,眼看着一批又一批的观众,从志愿者这边擦身而过。老人看着几位志愿者,擅自离开了他们的工作岗位,觉得很对不起那么多的观众;而要抛开这些渴望寻求"新知"的年轻大学生,让自己一走了之,也真有一点于心不忍的感觉。。

  老人左右为难,是去是留,是需要当机立断的。见此情景,一位志愿者就拉着老人,向旁移动了两、三步,免得此地增加更多的滞留者,有碍正常人流的通过,"爷爷,请您放心好了,那边还有人在招呼观众,反正志愿者很多,少了我们几个无所谓,但如果脱掉您老精彩的这一课,那可能就是我们终身的遗憾啦!这样一个大账、小账,我们还是算得过来的。虽然有的志愿者没能来听,但我们会将这里的一切,都转告他们的。"

  老人终于答应了,他笑着告诉年轻人:"其实,观众所提的很多问题,听起来很简单,不觉得其中有什么大不了的地方。但是,可以肯定地说,这些问题不用说你们回答不出来,就是真的把秦俑馆的讲解员请来,也不可能全部回答出来。我下面要说的问题,即使秦俑博物馆馆长、目前被国内外尊为"秦俑之父"的袁仲一先生,恐怕也是很难说得清楚的。"
志愿者惊奇地问:"爷爷,袁仲一先生可是一位非常著名的考古学家,您有什么样的问题,能够把他给问住的呀?"于是,在老人和这一批大学生志愿者之间的一场精彩的对话,就逐渐地开展起来了---

  老人问:"你们先说说看,秦俑是哪一年、几月份被发现的?"

  志愿者:"一九七四年三月二十九日。"

  老人问:"秦俑,又是谁最早发现的呢?"

  志愿者:"是临潼县西扬村的九位农民,打井时偶然地发现的。"

  老人问:"那么,西杨村距离秦始皇陵有多远?"

  志愿者:"据材料介绍,秦始皇陵外城距秦俑馆西侧有一点五公里。"

  老人问:"当年,给中央的报告又是谁写的呢?

  志愿者:"是回到临潼探亲的新华社记者蔺安稳先生写的。"

  老人问:"写报告的具体、准确的时间,能说出来吗?"

  志愿者:"应该是一九七四年六月二十七日。"

  老人问:"报告的标题叫什么?"

  志愿者:"报告的标题叫做《秦始皇陵出土一批秦代武士俑》。"

  老人问:"李先念副总理是什么时候做出批示的?"

  志愿者:"是一九七四年六月三十日。"

  老人问:"中央的批示,什么时候向陕西省委传达的?"

  志愿者:"一九七四年七月五日。"

  老人问:"秦俑考古队,又是什么时候进驻西杨村发掘现场的?"

  志愿者:"一九七四年七月十五日。"


四,秦俑的政治定性


  一连问了九个问题,志愿者们都正确无误地作了回答。实际上,通过对以上问题有条不紊、融会贯通的回答,充分说明这些年轻人,已经是一批完全合格的讲解员。老人紧接着以这些材料为基础,把秦俑定性中存在的问题,一个一个地"挖了"出来。老人说:

  第一,一九七四年七月十五日,陕西省临时组建起来的秦俑考古队才开进西杨村,怎么在比它早半个多月之前,中央就认可了"秦始皇陵武士俑"的定性结论。这不是先定性、后发挖又是什么?

  第二,根据《考古工作规程》,先定性、后发掘,本身就是一种违章作业,更重要的是,这种定性没有任何学术上的意义,没有学术依据的定性,从何而来,说穿了是一种政治需要,是一种政治定性。

  第三,秦始皇陵外城距秦俑馆西端,是一点五公里,但发现秦俑的地点还要往东移二百三十米,外城位置地面上无痕迹可寻,秦始皇的标记只能是高高的封土堆,西杨村离此已有两公里之遥。

  第四,新华社记者蔺安稳先生,自己就是临潼县人,他应该知道,西杨村根本就不在秦始皇陵的范围之内,但他在给中央写的报告中,偏偏要把它说成是"秦始皇陵出土一批武士俑"!

  "哦!现在我们全明白了,最初给秦俑作结论,也就是为秦始皇兵马俑定性,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过程,看来秦俑的属主,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把一切都给敲定下了!"志愿者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的秦始皇兵马俑,当年就是这样被一锤定音的!"

  "一九七四年秦俑定性时,留下了一个谁也无法否认的学术空白点。"老人说:"如果谁不同意我的这个看法,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出来反驳,以摆事实、讲道理的方式,将当时对秦俑定性的史料和实物依据,一件一件详细列出。可惜的是,几十年时间过去了,当时用于秦俑定性的学术论证材料,连星星点点都未曾公诸于世。"

  志愿者很认真地问:"爷爷,据说俑坑里面有吕不韦的戈,吕不韦是秦始皇的宰相,不就证明秦始皇兵马俑的观点又能站得住脚了吗?对此,您有什么样的解释?如果确实能够把这个问题彻底弄清楚,那我们就能百分之百地接受您的观点了!不然,无论如何也否定不了他们那种观点的,您说对吧!这吕不韦戈,在我们的讲稿里面,是很关键的材料啊!"
老人说:"不错,这是秦俑馆自认为最得意、最自信、最有力的证据!"

  "爷爷,这可是他们手里的杀手锏呐!"

  "谢谢各位对我的提醒。"老人说:"这确实是他们的镇馆之宝。"

  "爷爷,那您应该怎么去看这个问题呢?"

  "当然,吕不韦戈的问题,非常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那您,就给我们做一个提示,这样总是可以的吧?"

  "那好,我就简要地说一下,有些材料还要靠你们自己去我。"

  "爷爷,吕不韦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老人告诉志愿者:一九七九年十二月以前,秦俑考古队分别在《文物》杂志上,发表了一、二、三号坑的《发掘简报》。从这些简报中可知,当时只出土了剑、矛、殳、钺、镞等兵器,未见有戈的出土材料。直到一九八一年八月,才在《人文杂志》上,首次披露出秦俑坑内出土了一件"三年吕不韦戈";不久之后,在一些刊物上,又陆续地报道了四件带有'吕不韦'铭文戈的出土材料。

  "爷爷,您认为'吕不韦'戈出土之后,就能够把一九七四年秦俑定性留下的'大窟窿'填补起来吗?"

  "他们认为是这样的。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虽然迟到了很多年,但终于找到了"吕不韦"的几个字,能够证明当时的定性,並没有大错,把当时'赊欠'下来的一笔账给还上,谁又能闭着眼睛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呢?"

  老人接着说:"这五件'吕不韦戈'的存在,及其围绕着它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肯定要对秦俑定性起着关键性的作用。有人认为,不管他们过去的定性,有多大的过错和过失,但现在找到证据了,那么问题也就解决了。"

  当时摆在人们面前的问题是:只要有"吕不韦戈"在,一切事请就好办,只要"吕不韦戈"不被"否定",他们就绝对不会倒台;相反,不管反对者们,过去对秦俑定性的抨击是多么的在理,只要他们割不断"吕不韦戈"和秦俑坑之间的关系,那么可以断定:今后等待着这些挑战者们的,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失败的大结局。

  "吕不韦戈"的存在,成了秦俑是非的核心,成了秦俑争论的焦点,这是一个谁也回避不了的实质问题。对于老人来说,如果要继续坚持"秦俑坑与秦始皇陵无关"的观点,就必须在承认"吕不韦戈"的前提下,完全割断秦俑坑和秦始皇之间的一切联系,完全割断"吕不韦戈"和秦俑坑建造年代的必然联系。

  如果没有这个能力,如果难以解开这个"死结",那么反对者们最好还是能认清形势,知难而退,早作决断,撤出战斗。有一位姓庞的教授,曾直言不讳地告诫过自己的学术对手:"秦俑坑里面有吕不韦的名字,它就能够起到一种"平息"事端的作用,为此希望对立的挑战者们,不要再盲目行动,免得日后当众出丑。"老人告诉年经人,经过了再三的权衡,他选择了继续挑战,并且相信在未来的学术争论中,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五,吕不韦戈不是原配兵器

     周娜拉问:"爷爷,难道您有把握说清'吕不韦戈'的来龙去脉?”

    "应该说,有十分的把握。"

    "爷爷,能不能给我们吃个定心丸,给我们透一点点风?"

    "好,请你先告诉我,讲稿上说俑坑是什么时候建的,建了多少年?

    "志愿者回答:"那上面说,是统一六国之后建的,建了十几年。"

    "俑坑底部有没有厚厚的淤泥层?"志愿答:"有,淤泥厚度有44厘米。"

    "俑坑是什么时候焚毁的?"志愿者回答:"秦末农民起义时期。"

  "根据这几条时间资料,请听我如下的分析和论证。"老人告诉他们:

    一是,李斯是秦朝的宰相,不是秦国的宰相;吕不韦是秦国的宰相,而不是秦朝的宰相。为什么秦朝末年由宰相李斯修的俑坑,没有留下'李斯戈';而偏偏要留下没有修过俑坑的秦国宰相'吕不韦戈'。

    二是,吕不韦和秦始皇是什么关系?他俩是父子关系,秦始皇还一直称他为"仲父"。史料记载,秦始皇是一个孝子,所谓"睹物思人",让他拿刻着父亲名号的东西,给自己陪葬,这是伦理不容和丧尽天良的。

    三是,只有宰相才有资格主持秦陵的修建,而统一六国之后的宰相,是隗林和王绾,李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卿",见于《史记》的宰相李斯,是秦始皇去世之前的三年,所以李斯主持建陵之说,是一种虚构。

    四是,俑坑的底部,留有72~8厘米的淤泥,有的地方看出它分14层,平均每层3.14厘米,形成这些淤泥,至少需要几十年的时间,如果俑坑焚毁于秦末,那么俑坑的建造要往上推移几十年之前的秦国。

    五是,根据《发掘报告》可知:"吕不韦戈"出土的位置,不在淤泥层之下,而是在淤泥层之上,所以这些"吕不韦戈"只是在俑坑焚毁前不久,才来到俑坑的。也就是说,它们不是俑坑的"原配"兵器。

  "爷爷,有关淤泥层的情况,能不能说得更具体一点?"

  一老人说:"秦俑馆的考古学家认为,俑坑建成之后不久,就遭到了焚毁。可以肯定的是,在一、两年之内,是不能形成这么厚淤泥的。根据正式发表的《一号坑发掘报告》看,有一件"三年吕不韦戈",在离坑底200多厘米的红烧土中;有一件'七年吕不韦'戟戈,出土于厚达29厘米的淤泥层之上;从许多现场影像资料中看到,戈都不在坑底出士。"

  坑内淤泥呈现出14个层次。充分说明了,俑坑建成之后,反复地经受了14次洪水的浸泡、干涸。而临潼地区能形成地面大冲刷的大暴雨、特大暴雨的频率,是三年一遇;这里的大干旱,平均也是三年一遇,旱涝是交替出现的。所以这14个层次的淤积,至少需要经历四十多年的时间。

  "爷爷,您是不是可以断定这些'吕不韦戈'是后期进到俑坑里的'外來品'?"

  "是的。俑坑建成后不久,坑顶坑壁逐渐吃开裂,山洪暴发水流冲袭,形成的孔洞越扩越大,外来人随时都有进入的可能。俑坑里那么多赤手空拳的陶俑,其实他们的兵器,都被人拿走了。俑坑里许多战车都找不到车轮,其实这些车轮都被卸走了。秦俑馆自己都承认,俑坑曾经遭到人为的冼劫。那么,俑坑里出现的许多莫明其妙的兵器,包括'吕不韦戈'等,当然就与'外来客'们的'光临',有着密切的关系。"

  "爷爷,您的这些观点,与西安方面交流过吗?"

  "大部分都交流过,他们也发表文章反驳过。对方的主要观点是:如果俑坑建造的年代很早,又是其他人的陪葬坑,这就发生了晚期的器物,竟然会在早期的墓葬中出现的怪事。他们甚至一直在叽笑人家,连一点起码的考古学基本常识都不懂。"

  "爷爷,您对这一考古常识怎么看?"

  "如果在一个未受到任何破坏、扰乱的墓葬中,晚期的器物,确实不可能出现在早期的墓葬之中,这是考古学中的一个基本常识;但是,如果在一个已经受到严重破坏、扰乱的墓葬中,晚期的器物,就完全有可能出现早期的器物,这也是考古学中的一个基本常识。"老人继续说:"让人不解的是,他们自己都承让,秦俑坑焚毁以前,既遭到了自然的损坏,又受到外来者的严重洗劫,还一口咬定不可能出现后期的器物。这不是自己在否定自己吗,这不是在打自己的嘴巴吗?"

  "爷爷,我们还想知道得更多!"

  "不光年轻志愿者们,想知道得更多,我们也很关心这个问题,也想知道得更多。"这时,从人群中闪出两位带眼镜的中年人,胸前还别着一个兰灰色的证件,上面印着 "秦始皇兵马俑大展---采访证"的大字,一看便知这是在现场进行实地采访的记者先生,其中还有一位扛着一架摄像机。

  "我们是《晚报》的记者,听前边有人说,这里有一位先生对兵马俑很有研究,我们就特地赶过来,已经听了不少时间。老先生果然说得有声有色、非常精彩。这么一个好机会,我们当然也是不会轻易地放过的。"

  志愿者问他们:"记者先生:老爷爷刚才在这里所说的这些观点,你们在其它地方能够听到吗?"

  "没有听到过,今天是第一次,老先生讲得非常好!"

  不一会,又来了几位记者,其中有《扬子》的、有《都市》的,由于晚到一步,很多精彩的故事没能听到,光看到这么多人围着老人,老人成了首席讲解员,真正的讲解员反倒变成了观众,这本身就是一个火花,一个新闻的看点,更何况老人的话,句句都充满着阳光和生机,字字都是那样的惊世骇俗,谁听了都会被动情、被感染的。后来,在中国第一个正式向外报道老人秦俑研究的记者,就出自于他们之中的两位。

六,有人独霸学术讲坛


  志愿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爷爷,在我们拿到的讲解词中有一段话,还不大好理解。上面说:'秦始皇陵建了三十七年,陵园占地面积达到五十六平方公里'。既然范围如此之大,秦俑坑离秦始皇陵墓又不远,当然应该属于陵园建筑布局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啦!这难道不能作为认定秦俑坑是秦始皇陵陪葬坑的一个充足理由吗?"

  记者也有同感,"老先生,您对这个问题,能够作些什么解释呢?"

  老人说道:"在袁仲一先生一九八八年,发表的《秦始皇陵考古纪要》中,提到一件事:因为在战国中山王墓中的一块铜版'兆域图'上,看到有'内宫垣、中宫垣'的字样,他们推想还应该有第三道'外宫垣';人家有三道围墙,秦始皇陵当然也应该有三道城墙才对!"

  周娜拉吃惊得叫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比照、类推出来的啊!"

  老人接着介绍:"《纪要》说,秦俑馆一位叫聂新民的先生与袁先生个人交谈时提出,代王镇南有个土堆,可能就是秦始皇陵的东大门。袁先生认为:如果这个推测成立,就能够以封土到东大门的距离为准,以封土为中心,再向南、向西、向北划出等距离的范围,作为陵园的面积。这个面积,就是以封土为基点的,东西、南北各七点五公里,总面积五十六点二五平方公里。不久之后,'推侧'两个字不见了,占地面积达到五十六点二五平方公里的、世界占地最大的秦始皇陵的结论,又传遍了世界各地。"

  "以秦始皇陵墓封土为中心,以七点五公里为边长,画出的一个正方形存准确的地形图上画出来之后,会出现一种什么情况呢?陵园的东墙在现今的代王镇;陵园的西墙在临潼县城的东门,陵园的北墙在鱼池村一线,而陵园的南墙---你们知道,要画到什么地方去了?"老人问志愿者。

  "爷爷,按照这个尺寸,向南延伸不就行了!"
    "讲解词中,有没有说秦始皇陵距骊山有多远?"老人问志愿者。
    "有啊,距离有一公里左右。"
    "请你们算一算,陵园的南墙,还要向骊山南面,延伸多少公里?"
    "啊,还要向骊山山顶,扩出去二点七五公里!"

  "秦俑馆的考古学家,一直不愿意在地图上,明确地标出五十六平方公里的具体位置,因为他们所说的哟南墙,竟然要跑到高耸、峻峭、延绵不断的骊山深处去了。这二十多平方公里的崎岖山地,怎么可能属于秦始皇陵的陵园范围。"老人越说越激动:"袁先生所说的陵园,在骊山底下的面积,还有三十多平方公里。现在,只要在这个域内发现任何的文物,不管阿猫、阿狗,不论与秦始皇陵相距是远、是近,一古脑儿的都要装进秦始皇陵考古发现的"大箩筐"中,都要把它们称之为秦始皇的陪葬品。"

  志愿者问:"爷爷,这种说法错在哪里?"

  "袁先生经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总是郑重其事地告诉公众,秦始皇陵周围,並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大型墓葬。言下之意,凡是在这五十六点二五平方公里范围内,挖到的任何东西,无一例外的都应该属于秦始皇一人专有,都是秦始皇的陪葬品。袁先生的这一种说法,错就错在它经不起任何认真地推敲,也不符合实际的情况。"

  老人接着说:"谁都知道,西安是中国最著名的古都,历朝历代都有一个墓地不足的问题。所以,这里的墓葬是非常密集的,一代压一代,一层摞一层,帝王将相、公侯商贾,都要占用风水宝地。只要有权、有势,能占则占,能抢则抢,能挤就挤、能压就压。要说在南倚骊山、北临渭水的这五十六点二五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下几千年之间,只供秦始皇一个人永久享用,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汉书·刘向传》记载:西汉时期"成帝营起昌陵,积土为山,发民坟墓,积以万数。"《汉书·东方朔传》记载:当年汉武帝修建上林苑,也是"坏人冢墓,发人室庐。"后世的许多帝王,在建陵墓、造宫苑时,都在平毁、吞噬"万数"他人墓葬,对于号称"世界第一"的秦始皇陵而言,要去侵占前朝、前人冢墓,更是"没商量"的事情,这也值得人们大惊小怪吗!

  "爷爷,您否定袁先生的说法,还有其它可靠的证据吗?"

  "据《临潼县志》记载,'临潼,本汉唐近畿地,贵族大家,多葬于此,荒丘断壘,所在皆是'。它的意思是:紧接着秦朝的汉唐时期以来,遍布在临潼县的'荒丘断壘'之间,处处都有王公贵族的墓地。"

  "爷爷,那么在这块土地上,还有秦始皇以前的墓葬吗?"
老人答道:"据《史记·正义》、《陕西通志》、《西安府志》、《临潼县志》等史料的记载,在秦始皇陵的东侧,就有一座他的先祖墓葬。"

  记者问:"老先生,您的观点和他们交换过吗?"
    "我一九八四年发表过《秦俑新探:俑坑主人不是秦始皇》的文章。"
    "爷爷,他们能同意您的观点吗?"

  "当然不能接受,我提出的论点论据,字字句句经得起推敲,要反驳是很困难的。他们知道,如果缺口被打开,那影响就大了,局面就无法收拾了。"老人用低沉的声调告诉周娜拉说:"学术上拼不过人家,又不甘心退出舞台,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靠着手中掌握的权势和大棒,采取一种极端的、巧妙的手段,把这件事情"压"下去、"捂"起来,从此不让对方再有"啃声"的机会。很多人搞学术没有本事,但是要让他去"整治"起个把人来,明的暗的,软的硬的,办法是很多很多的!

  只要把人家的嘴封起来,只要把人家的手捆住,事情就好办了。有人就能独霸学术讲台,他爱怎么就怎么讲,不管说得有理无理,反正文章有地方发表,著作有地方出版。老人说:"我这个人始终都是他们笔下攻击、批判、声讨的对象。至于我的申辩文章,我的书稿,那时候是没有人敢要,没有人敢出的。原因很简单,在秦俑问题上,他们代表的是官方的观点,而我要否定的正是一九七四年的官方观点,任何官方的观点,在他们看来,无论是对、是错,都是那样的神圣不可侵犯!"

七,究竟谁的面子重要


  "爷爷,您对秦始皇陵附近出土文物的定性,是否还有保留的意见?"

  "不错,任何考古发现的定性、断代,是一件很科学、很严肃的工作,任何凭印象、想当然、靠推测的做法,都是不可取的。"他说:"如果允许这种'先定性、后发掘'、'只定性、不论证'的现象,长期地存在下去,那么考古学上一切必须遵守的程序、规则,都被抛到九天云外去了,那么中国还有什么现代考古学可言?"

  志愿者说:"秦俑的不同学术观点,在当前宽松的政治氛围中,难道还不允许进行平等的、自由的学术方面的交流和讨论么?"

  "我希望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老人十分肯定地说:"秦俑问题,千头万绪,异常复杂。而就其本身的属性来看,尽管它走过一段曲折的道路,但是归根结底,毕竟不是一个政治问题,更不牵涉国家机密,学术观点上的是是非非,总不至于出什么大的乱子。"

  记者先生:"老爷爷说的这一切,你们觉得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吗?"

  "没有呀!老先生说的都是秦俑,说的都是考古学上的事情啊!"

  "记者先生,爷爷这番话的内容,确实是很精彩,又不牵涉其它问题,这就是说明,它有重大的新闻价值,应该让更多的人了解才好啊!你们既然对它很有兴趣,何不再大胆地向前走几步,将爷爷的观点公布于众呢?"

  "是啊!我们回去之后,一定要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不仅我们要有大动作,要把它报道出去,而且还要向外扩大影响,联系更多的媒体,要让老先生把应该说的话都说出来,最终使秦俑这一个学术大冤案,能够彻底地翻过身来。"

  老先生爽朗地笑了,嘴张得太大了,掉光牙齿的牙床,也因此暴露无遗,加上满脸的皱纹,白花花的发须,给人的一种感觉就是:先生确实已经很老了,为秦俑操了几十年的心,到现在还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奔波着、战斗着,真让人有点于心不忍。

  记者说:"让我们大家共同努力吧!这类学术上的是非,最后总是能够得到解决的。问题是,一切都要用材料说话,用文章说话,用经得起检验的究成果来说话。最好能够把这些材料,都能整理出来。"

  老人说:"材料已将写了三十多年,两部书稿共100万字,是准备着和他们进行一场最后的学术大决战。"

  志愿者:"爷爷,既然秦俑定性与真正的考古学,已经严重背离和脱节,那末当初的秦俑定性的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老人说:"你们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砂锅里不是已经没有任何学术成分了嘛!"

  "砂锅打了,人家就没有最后的面子了。"

  "面子很重要吗!"

  "面子的含义就很广了。"

  "真不明白,您要给谁留面子?"

  "面子问题,牵涉的人太多了。"

  "爷爷,都牵涉到哪些大人物了?"

  "牵涉到夏鼐先生,以及支持他的许多大人物。"

  "还牵涉到谁?"

  "牵涉到袁仲一以及支持他的许多考古学家。"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如果我的观点得以成立,岂不是使这些考古学家都蒙受了羞辱。"

  "爷爷,您是不是很怕得罪这些人?"

  "我得罪的人已经够多的了。"

  "得罪了他们,他们怎么对付您的?"

  "这又是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

  "这是否意味着,您为此真的吃了很多苦头?"

  老人点点头,以一丝苦笑,表示了认可。他说:"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由于在一九七四年'秦始皇兵马俑'的定性过程中,没有丝毫"学术性"的成分和意义,如果也要刨根问底的话,自然而然要和当时的'政治'联系在一起。要说打破砂锅的话,这就是砂锅,不打破这个'政治'砂锅,秦俑定性问题是永远见不到底的。"

  实际上,秦俑的源头,秦俑的定性,考古学上的依据是没有的,学术上的论证是不存在的。既然没有学术方面可靠的依据,那么为什么非要给兵马俑贴上秦始皇的标签不可呢?人们找过来,找过去,最后只能找到一个非学术性的依据:那就是一九七四年特殊年代的政治影响和政治需要。

  老人接着说"那个时候,政治高于一切,一切为政治服务,秦俑定性当然也不例外。秦俑本来应该和其他考古发现一样,是一个很单纯的学术问题。然而,在那样一个政治漩涡中,秦俑本身的学术因素,根本不起什么作用。政治强行干与的结果,立即使秦俑淡化了学术的色彩,进而使它完全变成了一个政治问题。"

  变成政治问题之后的'学术',那是一种被严重扭曲了的学术。由于秦俑定性具有特殊的政治背景,所以在那个时候,不管任何人对它,只能点头、不能摇头,只能称是、不能说非。否则,都有对抗政治的嫌疑,都有被列入'另册'的可能。也就是说:在当时,秦俑的是非,是一个敏感的政治问题,是学术上的一个'禁区',谁也不敢越出'雷池'半步。凡有不从者,那是一律要被无情封杀的!"

  "爷爷,事情有像你老说的这么严重吗?"

  "凡是经历过那一场政治'浩劫'的人,心里都是很清楚的。"

  "爷爷,对您提出不同的秦俑观点,难道到现在,还是被封杀的吗?"

  "你们这些人,真是很厉害。问题说过来、说过去,又问到根本性的问题上来啦。"老人说:"已经跨进了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与一九七四年的中国,无论在各一个方面,都己发生着巨大的变化。秦俑定性的产生及其恶果,应该由当时的政治决策者们出来承担这个责任。对一九七四年的政治形态、政治路线,当然是必须给予全盘否定的,这是一个全民的共识。现在,从真正的学术研究角度,对一九七四年秦俑定性进行全面的否定,不应该视为是对现今政治理念的一种隐形挑战。"
八,秦俑争鸣的前景分析


  记者王彬先生说:"那么大的'文化大革命'都被彻底否定,那么多的冤假错案得到认真纠正,被'四人帮'颠倒了的历史,又重新被颠倒过来,不少学术研究领域中长期被圈定的'禁律',纷纷得以'化解'。这一切都表明,现今中国高层决策的路线和理念,与三十年前的'政治'势态,已经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所以,应该得出的一个乐观结论必然是:历史前进的步伐不会停止,为一九七四年秦俑定性的彻底翻案,在不久的将来,肯定能够实现。我们坚信这个日子,一定会到来的。"

  此话触动了老人:只见他眼皮渐渐垂下,嘴唇却在微微颤动;沉思片刻之后,睁开眼睛的一刹那,眼框泛出丝丝红晕;在他的眼神里,既有苦涩的伤痕,也有动情的余波,更有真诚的期待。经过一阵酸甜苦辣的情感奔腾,老人好像从睡梦中刚刚清醒了过来,并且很快恢复了平静。

  老人说:"秦俑和当时的政治搅在一起,已经影响了整整一代人。这种发源了扭曲政治的秦俑定性,不能永久地维持下去。我们现在谈论秦俑定性,批判秦俑定性,还秦俑一个本来的历史面貌,首先就要否定和斩断一九七四年的政治根源,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一切都是不可想象的。"

  志愿者问:"爷爷,现在要弄清秦俑问题,还秦俑的历史真相,您估计还会遇到什么问题吗?是否还会招来某些政治上的非难,或者受到一些行政部门直接的、间接的干与和影响呢?"

  老人说道:"按理来讲,不会再发生这类事情了。因为,我们否定的是秦俑的定性,否定的是一九七四年特殊的政治。现在的政治,不必对三十年前的政治负责,不必对三十年的秦俑定性负责。因此,现在的政治,不需要去维护三十年前的政治尊严,也不需要去维护三十年前秦俑定性的权威。再者,我们自始至终谈的都是秦俑,谈的都是考古,谈的都是'一九七四',对于当今的政治,并没有半点的'微词',在我们的文章和一动言论中,並没有给人落下'否定现政'的任何把柄。"

  志愿者:"爷爷,这是否意味着在今后您对秦俑的研究,不会再受到任何形式的干扰和阻挠了?"

  老人说:"至少在公开的场合下,再不会有人明目张胆地宣称'秦俑问题'是一律禁止讨论、禁止争鸣的。因为这样做的结果,就会把自己划到'一九七四'的行列中。虽然时代变了,观念变了,但是那些与一九七四年秦俑定性有直接、间接关系的人和部门,或许会运用自己掌握的某些权力和影响,还会在背后采取一些措施,去进行堵截和阻拦,为的是保全自己的'德高望众'的面子和'誉满海内'的权威。"

  "爷爷,刚才我们都感到了当前的'大好形势',觉得天空充满着希望的阳光。刚才听了您老这么一说,好像又有一点'晴转多云'的样子。能说说其中的缘由吗?"

  "秦俑定性,虽然是三十多年以前的事情,'四人帮'粉碎之后,我对秦俑提出的不同观点,通过《内参》送到中央,胡乔木等同志见到材料后,引起高度重视,几次批示中国社会科学说,陈的文章可以讨论、可以公开发表。由此可见,中央要通过学术争鸣的方式解决秦俑是非的决心,是非常坚定的、正确的。"说到此处,老人眼角竟然映出泪花,咽喉一下子哽咽了,"我本以为有了这一柄'尚方宝剑',问题就能得到解决。其实,真是应了'鞭长莫及'的话,尽管胡乔木、梅益同志的决心大,无奈'天高皇帝远',下面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按照他们的批示去办的。"

  "爷爷,中央的批示,不就变成一纸空文了吗?"

  "那时候,不管胡乔木、梅益同志怎么批示,只要考古泰斗夏鼐先生不点头、不认可,谁都不敢发表我的文章。"

  "爷爷,难道他们的胆量和能量,真的就有这么大?"

  "不是说中央对秦俑争论没有表过态,胡乔木的批示都起不了作用,说明有比胡乔木地位更高、更有影响力的人,出来发了话。要不然就是有一些单位和部门,硬是在拖延、抗拒、不执行!"

  "不执行意味着什么?"

  "不执行就是不准进行讨论,不准搞学术争鸣,意味着对不同观点的学术压制、封杀的状态,一直就没有解除。"

  志愿者:"学术问题,为什么要阻止这种讨论和争鸣?"

  老人说:"实质上,这是害怕引火烧身。因为真正的学术活动开展起来,双方的观点和材料,一批一批向公众展示出来,谁个有理、谁个无理,大家一看自然都会得出正确的结论。在公开的场合,他们可以高喊'学术争鸣';但是,为了巩固学术上的"一言堂",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这种'学术争鸣'的大门,却始终不向对手开放。"

  "爷爷,这不就是言行不一,说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吗?应该说这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不应该还是如此吧!都到二十一世纪了,都到,都到网络无处不通的时代了,难道你的处境,还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善?还没有人敢采用的文章和书稿的?"

  "我想,当初胡乔木等同志的批示无疑是正确的,无疑这是代表着中央对秦俑争论所持的立场和态度。这个批示的精神,是永远不会过时,也不会被现在的中央所否定和推翻的。"老人告诉志愿者:"我相信现在的中央,有能力、有权威,按照学术争鸣的方式,去解决秦俑定性中的是非问题。至于有些部门,也期待他们能够认清形势,权衡利弊,不要再搞一些小动作。当然,搞了也不要害怕,因为它们只代表自己的私利,搞一笔,我们就记一笔,最后再与他们算总账。"

九,学术争斗不会自生自灭


  "爷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从整体来看,对秦俑提出新观点,还秦俑本来的历史面目,大方向是一点都没有错的。"

  "大方向没有错,具体指的是什么?"

  "大方向指的是:当前国家的政治理念,中央一贯的学术争鸣方针,考古工作必须遵循的基本规则。"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有人出来阻挡学术争鸣呢?"

  "反对争鸣的人,很多都是感情上接受不了新的材料、新的观点。当然有人是坚定的反对者,他们是少数,而且是一种个人的行为,他们坚持秦俑定性,既然得到中央的认定,那谁也不能再推翻,因此也就没有进行争鸣的必要,他们希望这场争论会自生自灭,被人遗忘。"

  "爷爷,那您该怎么办才好呢?"

  老人说,什么叫"自生自灭、被人遗忘",他们的意思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等这批人"走"了之后,天下就太平了,没人对那个观点挑战了,人家自灭了,但他们自己却永远地站立在那边了。"

  显然,人总是要"走"的,但人的精神不会走,老人说他会把上百万字的书稿留下,会留给自己的儿孙,会留给青年人,会留给整个网上世界,睹物如见人,老人不会离开秦俑争鸣的学术论坛的。

  "爷爷,您岁数大了,还在为'秦俑'操心。我们的心里,真不好受!"

  "我看你们,热情奔放,积极向上,求真求知,心里十分高兴。其实,这都说明,秦俑研究的来,是大有希望的。"

  "爷爷,我们能帮您做些什么呢?"

  "不,应该我问大家:'我还能为年轻的你们,能够做些什么?'毕竟未来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啊,我的希望,正是在你们年轻人的身上。"

  "爷爷,我们懂了,我们感觉到了自己的一种责任。"

  "我真高兴,从你们身上,我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力量。"

  "爷爷,你相信我们这些年轻人吗?"

  "当然、当然,当然相信你们的。"

  "说话一定要算数哦,既然这样相信我们,那就得再给我们一个学习和思考的机会。"

  "我说的话,已经够多的了!"

  "爷爷,我们还想听更多、更多!"

  "如果,你们真的还想听,如果真的从头到尾,细细地讲起来,坦白地说,可能十天十夜都讲不完。"

  "真的有这么多内容吗?"

  "一点也不假,因为在我的书稿中,有百万字的容量呢!"

  "爷爷,不管讲多少天,我们都有兴趣听。您讲的越多,我们越有兴趣。您讲的越多,我们对未来的信心,也就越坚定。"

  "只要你们有兴趣,只要你们有耐心,我会把全部真相,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们。今天在这里,只是开了一个头,当然这个头开得很好,我又交上了你们这么多年轻的朋友们。跟你们在一起说话,我自己都觉得仿佛年轻了不知多少年。"

  记者先生抢过话题:"老先生已经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你们一口一个'爷爷,爷爷',叫得那样亲切、甜密,直让人感动极了。可是,你们有谁知道,这位'爷爷',这位先生,究竟是何许人物呀?

  "我们能叫'爷爷',就已经够了。能够成为'爷爷'的孙辈们,也很心满意足了。"

  "你们没问,肯定不知道;我们也是第一次和老先生见面,刚才和你们一样,急着要听他讲秦俑精彩的故事,一直没有顾得上请教一下应该怎么称呼老先生,但是听了这么一席话之后,我们已经猜到老先生到底是谁了!"

  大学生不知其中的奥秘,急切地等待这位记者道出原委。

  大学生们等不及了,也不想和记者捉迷藏,他们最需要的是在第一时间内,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告诉你们吧!这次南京博物院举办'秦始皇兵马俑大展'前,为了媒体宣传的需要,我们早已在网上'浏览'了有关'秦俑'的材料。在那么多的报道中看出,过去几十年来,敢说兵马俑不是秦始皇的人,只有一位名字叫陈景元的先生。"

  记者不急不忙地续往下说:"前一个时期,《三联生活周刊》的记者王小峰在西安采访时,有人告诉他说,南京有一位叫陈景元的先生,二十多年前就提出了不同的观点,认为兵马俑的主人根本就不是秦始皇。记者凭着高度的职业敏锐性,立即展开新闻的捕捉活动。只知道陈景元在南京,南京有几百万人口,他到底在哪里?怎么才能找到他?这真像是在大海里面捞针啊!"

  "后来的情况,怎么样了呢?"

  "不要急,于是王小峰先生向我们南京的同行紧急求援,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设法将人找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报社接受了委托,通过各种方式进行找人。一开始我们有记者到南京博物院的一些考古学家打听消息,得到的回答是"当年是有一个年青人经常到南博与他们谈秦俑,家住长江路总统府的大院中。"记者讲的故事也很精彩,大学生们都竖着耳朵所,连眼睛甚至都来不及眨一下。

  记者接着说下去:"总统府前几年搞了大扩建,人家很早就拆迁得无影无踪了,上哪里再去找人呀?后来,一位记者从一九八五年刘修明写的一篇文章中,提到过陈先生在南京的一个设计院工作过,于是有人就直奔设计院而去。在设计院得到的消息说,此人二十年以前已调往省里任处长,早己退休在家。有了如此准确的工作单位,很快就将陈先生找到了。



十,大学生们的"十日谈"


  我们报社的张主任终于找到了陈先生的家,并且立即将消息传到北京,使王小峰与陈先生建立了直接的联系。张主任回到报社,将情况告诉了我们:'陈先生写了几十年的文章,写了一头的白发,还掉了半口大牙,但却神采奕奕,中气十足,非常健谈',刚才听过老先生对秦俑的这种评论。我们一下子就将先生对号入座了,这位陈景元先生,是非你莫属了。"

  老先生点点头,证实了记者判断的准确性。

  大学生说:"爷爷,在此相识,真是千载难逢,真是有情有缘。"

  "我有一个想法,要和大家商量",记者看看大学生,又看看老先生,带着一种探询的口吻说:

  "陈老先生的学问确实很大,大学生们的真诚确实感人,我们报社的兴趣确实很浓,大家一定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要把这种交流继续下去,要把这种情缘发扬光大。意大利作家卜伽丘的《十日谈》,是世界的名著,只要我们大家一致同意,我建议陈老先生给我们也作一个秦俑故事的'十日谈'吧,这样要谈就让陈先生谈个够,要听也就让大家听个够。"

  听到记者请先生搞"十日谈"的提议,大学生们有的竖起了大姆指,有的打出"V"字型的手势,大家齐声叫好。"好当然是好,不知得爷爷能不能安排出这么多的时间。而且,这是一项很累人的活动,爷爷吃不消怎么办?不过大家的心情,是很急切的、真诚的,爷爷最好能够答应这件事。"

  这句既有担心,又有期待的话,提醒了在场所有的人,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全都转向了老先生,只等待着他最后的一句回话。

  三十年前,他到南京一所大学建筑系资料室里,看了两个多月的书,许多人纷纷向领导反映:"这个年轻人把我们内部的书,看得太多了,让我们以后怎么搞研究。"结果系里就做出决定,不再让他进资料室的门。这一切,被建筑界的泰斗童雋老先生知道了,童老通过黄作坪教授,将年轻人约到自己西白菜园1号的寓所,进行了详细地交谈。童先生爱惜人才,扶持人才,几乎满足了年轻人对资料的所有要求,甚至还发话:"陈景元是我几十年来见到的最有钻研精神的人,从他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今天,陈景元在秦俑展览的大厅里,看到了这群大学生,看到他们积极向上、乐于进取精神,这正是自己当年奋发求知的一种真实再现。对大学生们的这种期盼,完全是不能加以拒绝的。于是,老人抖起精神点点头说:"只要各位愿意,我一定全力以赴地做好这件事情。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这就是人数不要太多,面不要搞得太大。因为,这不是一个报告会,而是一个三代人之间心灵火花的交流会。"

  记者作了小结:老先生谈当然是很重要的,大家一定要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好,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学习机会,要准备吃点苦头,否则学不到真正的东西。但是,最最关键的,还在于你们年轻人不要辜负老先生的期望,他今天之所以和你们讲这些,无非是让你们认识到一个人怎么去做人,怎么去面对未知的学问,怎么去无私地追求真理。先生并不是在讲故事,而是要带领大家一起去开拓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等把秦俑是非问题彻底弄清了,他的心愿实现了,你们从中也得到了真传。

  第一天谈话圆满结束,大家相互交换了联系方法。大学生一直将一老一少,送出大厅、经过漫长的南博大道,在大门依依不舍地道别:"爷爷,再见,再见!"今天早上,老人带自己的小孙女----陈维清,前来参观,目的是让她与秦俑有一个面对面的接触机会。以前,她只是看着爷爷,一天到晚,闷着头在写"秦俑"的书,对秦俑也只是局限在各种文字和电视节目中,"百闻不如一见",增加感性知识,对这个要接自己班的人来说,这是太重要了。
老人的意外收获是很大。这么多年轻大学生围着自己喊"爷爷",使他感到自己并不孤单,他们真诚、热情、好学、执着的精神,与他心中理想后辈的形象,已经融汇在一起,变成了一种使自己继续前进的新动力。从一个孙儿,变成这么多孙儿,这时的他,是一个真正踏实、幸福的人。

  回到家里,打开电脑,看到信箱里有王小峰先生发来的邮件,记者告诉先生说:《一个人的战争》的采访稿,已经通过审查,並准备正式发表,隔日会有人上门来拍摄工作照,陈先生积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能够落下了,多年的耕耘,终于有了良好的结果,那一夜高兴得几乎都没能入睡。

  老人一早起来,去理了一个发,还吹了头,为的是记者来摄影时,能有一个好形象。可是,等了一整天,没人来,一连等了三天,不见有人上门,到了第四天,王小峰来信了。信上说,前几天社科院考古所有人打来电话说,最好不要发表这篇文章,理由是秦俑问题,过去已有定论,他正义严辞地予以拒绝;此后,考古所向国家文物局作了反映,国家文物局出来进行干涉,也遭到谢绝;国家文物局再往上找,找到管得往《三联》的人,这下解决问题了:《三联》社长"被迫"忍痛撤稿。

  谁说对陈景元先生的秦俑研究,根本不存在学术压制、学术围剿、学术封杀的事实,这就是一个最有力地回答!《都市》的王彬打来电话,说王小峰已经和他通了气,老人也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南京大学的周娜拉。

  隔了一个小时之后,娜拉小姐的电话就来了:"爷爷,我们大学生,全力地支持您的研究,我已经和其他的志愿者们,以及的几位记者先生商量好了,大家一致决定,原先安排的'十日谈'活动,尽量提前举办,最好就从明天开始!"老人有些迟疑,希望等两天再说,不料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却是:"不,我和同学们明天一早就到你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