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三海运亲历记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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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众所周知的原因,此文在战研刊出的时候有删减和文字词语替换。现在把全文登出来,大家对比着看看

另,下嘴留情,老先生是铁杆统派




前言

1958年8月23日,解放军对金门岛群突然发动前所未有的猛烈炮击,以后又连续炮轰这些岛屿达一个半月之久,这便是曾震惊全世界的金门炮战。这次战役不但给台湾外岛带来了很大危机,也给美国与大陆方面的关系在力求缓和之际造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紧张,因此当时国际社会对这次炮战及其发展无不予以极大的关注。笔者相当不幸,也是很有幸,第一次被派任海军舰长,便参与了这次炮战中直接抢摊运补的任务,经历惶惑、惧怕而又不得不坚强加以克服的心路历程与实际过程,每次回想起来,不但记忆犹新,而且感到意义无穷!于是据实笔之于文,供各界人士分享。

背景与因素

国民党自大陆撤退到台湾之初,仍保有自浙江舟山群岛起的浙、闽、粤沿海一连串岛屿及海南岛等地区。1949年及1950年初期,国民党海军尚一度执行长江口以南大陆各港口之“关闭”(俗称的封锁)任务,后因感到防卫线太长,兵力分散,为了确保台澎复兴基地,蒋总统将舟山群岛及海南岛相继放弃,将兵力集中到台澎基地来。

1956年,蒋介石又将以游击部队为主的大陈列岛防卫部队也撤回到台,但是国民党军始终坚守了福建沿海自东引、马祖、白犬(今名莒光)、乌丘到金门的各列岛群。其中金门与马祖尤具战略价值,马祖位于闽省马尾港的闽江口外,金门更是扼守原为国际港的厦门的进出航道,控制两岛等于将马尾、厦门两港牢牢钉住,加上未撤守前的大陈,国防第一线确实建立在大陆的海岸,此亦我方的最高战略部署,台海及台澎基地的安全亦得以确保至今。若干年前有人居然创议放弃金马,乃是多么地幼稚,此议终为国人所共弃。

对于海峡对岸而言,马祖距闽江口尚有10海里,将其攻克可谓相当费事,而金门则近在咫尺,非常容易得手,因此在1949年10月,解放军席卷大陆之余,乘胜以2万余兵力渡海进攻金门。不料金门守军顽强抵抗,加上胡琏兵团正好从汕头撤退到金门,对方事前不知,遂遭挫败,从此遵照毛泽东“不打无把握之战”的指导,未再度进攻金门。

但是,厦门的大小嶝乃至厦门岛本身距离金门均不超过1万码,最近的角屿距金门则只有三四千码,大口径炮足以打到,因而对岸于1954年9月1日集中了百门大炮,猛轰金门,尤以面对小金门的水头海军泊地为主要目标,彻底摧毁了水头的临时码头。海军泊地内舰艇在其火网笼罩之下,被迫起锚,夺路冲出外海。我方当年新接回的2艘美援护航驱逐舰“洛阳”及“汉阳”号迅即驰援,用舰上5英寸38倍主炮加以还击,但是狭窄水域水深不够,限制了两舰的机动,加以对方大炮射程不亚于5英寸炮的射程,故未能收到预期效果,自此海军舰艇便改以料罗湾为金门的泊地。

料罗湾为金门岛南侧的天然大海湾,泊地广阔,沿岸整片海滩坡度适中,大部分均适合我方各“中”、“美”字号登陆舰船直接抢滩。那些年因料罗湾北有太武山遮蔽,两侧离对岸的围头及镇海角距离尚远,对方的巨炮当时还打不到,对我运输舰仍算安全,故每年数以百吨计的军民各项补给品、及大量工程材料均能源源不断供应到战地,不虞匮乏,战地建设日益坚强。

“8•23”炮战经过

由于1954年“9•1”炮战中,对方竟能用巨炮将我海军舰艇逐出水头泊地,遂激起对方的另一设想,试图以更多、更大的巨炮组成火网,将进出于料罗湾的我方舰艇赶出去,如此一来,金门战地物资及弹药供应必被遮断,再假以相当时日,到了战地弹尽粮绝,无法抵抗时,金门岛屿岂不唾手可得?故自1955年起,对方动员了大量民工,自浙赣铁路的鹰潭为起点,修筑起一条到达厦门的鹰厦铁路,不到两年筑成,开始频繁的军运,不但各型大口径巨炮及好几十万炮弹,甚至连东海舰队的鱼雷快艇也经该铁路运到厦门。这真是一条战略性极高的交通要道。我们当时可能受限于美方协防条件,对它无可如何,不然很可以派机加以轰炸的。

根据炮战后所获较完整的情报显示,在炮战前,对方已在金门对面围头地区部署了100毫米加农炮4门、122毫米加农炮12门,152毫米加农炮12门;在莲河地区则有76.2毫米加农炮44门,122毫米榴弹炮32门,152毫米榴弹炮12门,152毫米加农炮20门,203毫米或210毫米重炮4门;在厦门地区则有76.2毫米加农炮94门,122毫米榴弹炮24门,122毫米加农炮16门,152毫米榴弹炮及加农炮各12门;镇海角地区则有76.2毫米加农炮4门,122毫米榴弹炮及加农炮各4门。

由以上数据可见,对方除了203毫米或210毫米重炮射程必然可以涵盖全部金门岛及料罗湾外,其在围头及镇海角所置加农炮射程亦已能覆盖整个料罗湾达12海里之遥。很明显,这些巨炮乃是专门用来对付我海军舰艇的,大有非置我舰艇于死地不可之形势。

炮战是8月23日下午6点后开始的。当时国防部长俞大维先生及金防部司令等刚在翠谷开完会,正走出会场之际,无数的炮弹突然打了过来,众所周知的有三位副司令赵家骧、吉星文、章杰当场为国成仁,俞部长也挂了彩。蒋总统在炮战前两三天还在金门巡视,指导防务,在22日夜晚忽临时决定离开。对方可能是过了一两天才获悉蒋介石在金门,可能会主持此项作战会议,乃突然发动炮击。

笔者事后曾到过翠谷,见到该谷周遭有山林屏障掩蔽,金防部认为敌炮根本打不到翠谷,故建有招待所甚至蒋介石的休息之处。“8•23”那天,除了翠谷落弹很多外,其它金门所有岛屿的指挥所、炮兵阵地、机场及料罗湾泊地均受大量炮弹攻击。战地工事早已地下化,官兵多进入掩体避弹;料罗湾泊地则有“中海”、“美颂”二舰及军租“台生”轮(也是LST型)锚泊,以候潮水抢滩。当炮弹如雨似的打来时,都立即起锚,向海外直冲。

天黑未久,对方数艘鱼雷快艇利用黑暗掩护潜驰料罗湾,向我遭受炮击冲出的3艘舰船攻击。海军南巡支队指挥官姚道义上校率领“维源”、“沱江”、“柳江”三舰立即驰援,以各舰艇炮会同“中海”、“美颂”的40毫米机炮以炽烈火网奋力反击。稍后,东定岛方面传来急情,南支各舰立即驰往,使对方鱼雷艇有机会第二度觅隙冲近补船团,并施放鱼雷,立即击中台生轮及“中海”舰,前者无损害管制措施,因伤重而沉没;后者艉部中雷,尾舵被炸毁,40炮士官兵大部震入海中,“中海”亦失去动力。南支到东定岛发现无情况后马上折返,护航的“美颂”舰拖带“中海”军舰脱离战场,安全驶回马公基地。

自此以后,对岸仍日日轰炸金门各岛,海上运补暂时中断。岛上守军对海军乃有怨言及批评。这是可以理解及同情的。因为好几万守军因不见海军登陆舰前来,产生补给不继的恐慌,又每日均在受炮击时,必须迅速进入坑洞内躲避,寝食难安;在心理与精神上难免感受孤立无助的威胁。虽然海军六二部队于炮战开始后由副总司令兼指挥官黎玉玺亲率旗舰“太昭”号到金门海域,指挥南巡支队加强巡逻,且偶与对方有所接触,但因一直不敢接近对方岸炮射程,故无显著战果,战地军民自然不知。

“9•2海战”

9月1日,海军“美坚”舰装载中外记者团及部分友军官兵自马公驶往金门,仍由南巡支队“维源”、“沱江”、“柳江”三舰护航,当夜10点到达料罗外海。“沱江”舰因另携有重要公文,先行离队,驶入料罗湾指定地点,会合LCM登陆艇,应付该项公文。

9月2日凌晨,“美坚”舰由“维源”、“沱江”二舰掩护,进入料罗湾另一指定点,准备下卸人员到另一艘LCM。此时却突然出现了对方的8艘鱼雷快艇,高速冲来,先施放鱼雷,但均未命中,遂继续冲至距离仅数百码处,与我各舰互以舰炮及机枪射击。如此短兵相接,一如陆战之肉搏战。“美坚”舰因载有中外记者,未敢恋战,迅即向外撤冲,敌艇多艘居然紧缠尾追不舍。

此时“沱江”舰正好完成了任务,归队途中发现此一状况,立即加速冲来掩护,因而陷入敌艇重围,展开一场惨烈的缠斗。敌艇中亦夹有大型炮艇,炮火猛烈,“沱江”舰命中敌艇多艘,但本身中弹甚多,官兵伤亡惨重,驾驶台只剩笔者同班同学刘溢川舰长及41年班同学袁炳瑞副长,舵房内舵手亦伤亡殆尽,袁副长亲自下去把舵。各炮手及机枪手亦几乎全部战死。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维源”、“柳江”二舰赶来支持,合力以密集舰炮反抗,将敌艇悉数消灭。“沱江”舰此时因机舱亦受创很重,失去了动力,遂由“维源”舰拖带与“美坚”舰同返马公。

此战对整个“8•23”炮战有极大的影响,一如炮战开始之前的几次空战确保了台海的局部空优,“9•2海战”同样保障了我海军进出料罗湾的自由,在受对方岸炮攻击之余,不必耽心还有快艇的阻击。此役南巡支队三艘舰长皆笔者海军官校38年班同班同学:除刘溢川外,尚有旗舰“维源”号舰长陈连生,“柳江”舰长李仕材。他们后皆奉颁发勋章之奖励,“沱江”舰尚获蒋介石总统颁发的荣誉旗,那也是海军所获颁的第一面荣誉旗。

反封锁运输“闪电作战计划”的实施

炮战开始后,果有几分如对岸所愿,我海军补给舰被迫离开料罗,不止守军惶惶不安,国防部与海总部同感焦急。起初可能情报有误,参谋本部以为对方发动炮战是为了进攻金门,参谋总长甚至向记者宣称:“登陆金门迫在眉睫”,各报头版咸如此刊登,金门当局更是积极备战。未料若干天后,对岸在广播中宣布此举乃在封锁金门,国防部当局始有所悟。当年美军是协防台湾的,但其范围是否包括金马各外岛,则必须授权美总统来决定。因此我军立即与美协防部研商,很快制定了中美联合护航运输,对金门进行补给的“闪电作战计划”。

执行运补兵力的任务,落在了“美”字号中型登陆舰(LSM)的身上。海军所发布的“闪电计划”据说是出自运输支队幕僚之“杰作”,其中有一条规定是:“美”字舰抢滩后,如友军未卸毕所载军品,不准退滩,这种规定真是闭门造车!至于护航兵力,则仍是南巡支队,外加美第七舰队派出舰、机共同担任。后者在炮战开始时业已加强了在台湾海峡内巡弋之兵力。

“闪电计划”颁布实施时,早有大批美舰云集澎湖港湾内,更有许多原在高雄及基隆经营酒吧、舞厅业者闻风赶到马公开设新场地,顿使一向是穷乡僻野的马公镇变得灯红酒绿,热闹起来。此景令人不禁想起三年前撤离大陈岛时,美国大批舰船列阵大陈海域,夜夜灯火辉煌(不似我海军在外岛,无论锚泊或航行均实施灯火管制),中共却未敢发一炮,其纸老虎本质暴露无疑。这次各媒体配合中美联合护航运补,大事报道以自壮声势,确曾使我方军民“振奋万分”,无不憧憬着金门运补即将恢复原状之乐观远景。

“闪电作战”第一梯次由“美平”、“美坚”两舰担任运补,在马公满载军品,于9月7日凌晨3时发航,美海军多艘战舰共同护航,浩浩荡荡地于当天中午抵达料罗湾,随即抢滩下卸,傍晚之前卸毕返航。郝柏村将军在其所着《不惧》一书(8•23炮战日记)中记载:“昨日第七舰队护航之补给船作象征性抢滩”,实则非也,两舰都是各满载150吨军品完成下卸的,并非“象征性”。郝先生远在小金门,不知何以有此谬记。那天对岸前线指挥员未发一炮,也许是在向上请示,直到我们退滩返航,仍未得到回答。次日各报无不以斗大标题报道中美联合护航运补金门成功之令人兴奋的消息。1993年笔者返大陆探亲,碰到对岸海军下属的一家贸易公司的张经理,其父曾任解放军福州军区前线司令,他说父亲当年确实去电北京,请示可否射击,但毛泽东当时在北戴河,最后辗转得到的指示是:“打蒋舰,不打美舰”,但此时我军的2艘LSM舰早已退滩返航。

由于第一梯次运补成功的鼓舞,第二梯次的“美乐”、“美珍”两舰紧接着于9月8日在澎湖发航,大家都认为不会有事了。海军军令部副总令兼六二特遣部队(那时海军所有能机动的舰艇已全部纳编该部队,执行作战任务)指挥官黎玉玺将军也搭乘南巡支队旗舰前往料罗湾实际视察运补作业。各舰均在8日当天中午抵达。2艘LSM按预先指定的新头海滩分别前往抢滩。

“美乐”舰长何忠华少校由于一向操控本舰,十分娴熟,很漂亮地完成了抢滩,友军立即开始下卸。另一艘“美珍”舰长为笔者39年班同学黄希贤,不知何故老抢不好滩,后来潮水退了,更是抢不到,只好在海滩外游弋。不料下卸作业未及一半,对岸的巨炮开始射击,已下船的友军立即奔向掩体。“美乐”因潮水已退,牢牢搁在滩头,动弹不得,由于对岸炮弹非常密集,该舰遂被直接命中。其中一弹打中坦克舱内汽油桶,引燃了汽油,岸上友军但见熊熊火舌向两舷外吐,舰上后段舱内尚有155毫米巨炮弹药,已是危险万分。但是何舰长格于作战计划规定,既不能退滩,也不敢下令弃船。幸好黎玉玺换乘了LCM登陆艇,刚好也到达滩头抢滩,虽然颇为狼狈,但仍冲入了滩头掩体,喘息未定,马上派人传令何舰长,立即弃船(事后笔者曾况及何舰长回忆录,书中自述,他本身眼看情况危急了,毅然下令弃船)。

该舰官兵闻弃船令后,才纷纷自两舷跳下,冒着硝烟弹雨奔入最近掩体。未久,汽油燃烧的高温终于引爆了后半舱内的弹药,火焰及浓烟高冒,在舰滩上空形成一堆蘑菇云,有如原子弹爆炸一般。舰上有几位机舱内士官兵未来得及逃离而阵亡。“美乐”舰官兵暂住金门期间,每夜都有人在睡梦中突然惊叫起来,此起彼落,足以证明这些劫后余生者余悸犹存,令其它人同情万分。

据派到第七舰队的联络官事后透露,当天对岸炮击料罗湾我方各舰时,南巡支队及随舰美顾问均同时向巡弋于12海里外的美军护航队旗舰重巡洋舰“圣保罗”号(有8英寸主炮9门)申请支持,虽然该舰在无线电话回话:“I'm coming”,但始终无任何进一步行动,中美联合护航的“联合”一词遂名存实亡,护航效果亦不具任何意义。

第三梯次中,六二部队安排了4艘LSM执行抢滩运补任务。但因吸取“美乐”舰高潮时抢滩,退潮后搁牢滩头而被击毁之教训,本梯次各舰改于在低潮之后抢滩,如遇敌炮轰击,因潮水一直上涨,便能随时退滩。各舰于9月11日下午到达料罗湾,分别指定位置抢滩;但因在低潮之际,不能抢到干滩,友军下卸部队立即扛抬沙包在各舰舰首堆成一条干道。刚要开始下卸时,敌炮又开始猛烈射击,下卸部队来不及搬卸任何军品,便立即奔回掩体,各“美”字号舰也立即起后锚退滩,冒着炮火冲出料罗湾。结果未能达成下卸任务。下一梯次运补,笔者已亲身参与,说情下述。因众所周知的原因,此文在战研刊出的时候有删减和文字词语替换。现在把全文登出来,大家对比着看看

另,下嘴留情,老先生是铁杆统派




前言

1958年8月23日,解放军对金门岛群突然发动前所未有的猛烈炮击,以后又连续炮轰这些岛屿达一个半月之久,这便是曾震惊全世界的金门炮战。这次战役不但给台湾外岛带来了很大危机,也给美国与大陆方面的关系在力求缓和之际造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紧张,因此当时国际社会对这次炮战及其发展无不予以极大的关注。笔者相当不幸,也是很有幸,第一次被派任海军舰长,便参与了这次炮战中直接抢摊运补的任务,经历惶惑、惧怕而又不得不坚强加以克服的心路历程与实际过程,每次回想起来,不但记忆犹新,而且感到意义无穷!于是据实笔之于文,供各界人士分享。

背景与因素

国民党自大陆撤退到台湾之初,仍保有自浙江舟山群岛起的浙、闽、粤沿海一连串岛屿及海南岛等地区。1949年及1950年初期,国民党海军尚一度执行长江口以南大陆各港口之“关闭”(俗称的封锁)任务,后因感到防卫线太长,兵力分散,为了确保台澎复兴基地,蒋总统将舟山群岛及海南岛相继放弃,将兵力集中到台澎基地来。

1956年,蒋介石又将以游击部队为主的大陈列岛防卫部队也撤回到台,但是国民党军始终坚守了福建沿海自东引、马祖、白犬(今名莒光)、乌丘到金门的各列岛群。其中金门与马祖尤具战略价值,马祖位于闽省马尾港的闽江口外,金门更是扼守原为国际港的厦门的进出航道,控制两岛等于将马尾、厦门两港牢牢钉住,加上未撤守前的大陈,国防第一线确实建立在大陆的海岸,此亦我方的最高战略部署,台海及台澎基地的安全亦得以确保至今。若干年前有人居然创议放弃金马,乃是多么地幼稚,此议终为国人所共弃。

对于海峡对岸而言,马祖距闽江口尚有10海里,将其攻克可谓相当费事,而金门则近在咫尺,非常容易得手,因此在1949年10月,解放军席卷大陆之余,乘胜以2万余兵力渡海进攻金门。不料金门守军顽强抵抗,加上胡琏兵团正好从汕头撤退到金门,对方事前不知,遂遭挫败,从此遵照毛泽东“不打无把握之战”的指导,未再度进攻金门。

但是,厦门的大小嶝乃至厦门岛本身距离金门均不超过1万码,最近的角屿距金门则只有三四千码,大口径炮足以打到,因而对岸于1954年9月1日集中了百门大炮,猛轰金门,尤以面对小金门的水头海军泊地为主要目标,彻底摧毁了水头的临时码头。海军泊地内舰艇在其火网笼罩之下,被迫起锚,夺路冲出外海。我方当年新接回的2艘美援护航驱逐舰“洛阳”及“汉阳”号迅即驰援,用舰上5英寸38倍主炮加以还击,但是狭窄水域水深不够,限制了两舰的机动,加以对方大炮射程不亚于5英寸炮的射程,故未能收到预期效果,自此海军舰艇便改以料罗湾为金门的泊地。

料罗湾为金门岛南侧的天然大海湾,泊地广阔,沿岸整片海滩坡度适中,大部分均适合我方各“中”、“美”字号登陆舰船直接抢滩。那些年因料罗湾北有太武山遮蔽,两侧离对岸的围头及镇海角距离尚远,对方的巨炮当时还打不到,对我运输舰仍算安全,故每年数以百吨计的军民各项补给品、及大量工程材料均能源源不断供应到战地,不虞匮乏,战地建设日益坚强。

“8•23”炮战经过

由于1954年“9•1”炮战中,对方竟能用巨炮将我海军舰艇逐出水头泊地,遂激起对方的另一设想,试图以更多、更大的巨炮组成火网,将进出于料罗湾的我方舰艇赶出去,如此一来,金门战地物资及弹药供应必被遮断,再假以相当时日,到了战地弹尽粮绝,无法抵抗时,金门岛屿岂不唾手可得?故自1955年起,对方动员了大量民工,自浙赣铁路的鹰潭为起点,修筑起一条到达厦门的鹰厦铁路,不到两年筑成,开始频繁的军运,不但各型大口径巨炮及好几十万炮弹,甚至连东海舰队的鱼雷快艇也经该铁路运到厦门。这真是一条战略性极高的交通要道。我们当时可能受限于美方协防条件,对它无可如何,不然很可以派机加以轰炸的。

根据炮战后所获较完整的情报显示,在炮战前,对方已在金门对面围头地区部署了100毫米加农炮4门、122毫米加农炮12门,152毫米加农炮12门;在莲河地区则有76.2毫米加农炮44门,122毫米榴弹炮32门,152毫米榴弹炮12门,152毫米加农炮20门,203毫米或210毫米重炮4门;在厦门地区则有76.2毫米加农炮94门,122毫米榴弹炮24门,122毫米加农炮16门,152毫米榴弹炮及加农炮各12门;镇海角地区则有76.2毫米加农炮4门,122毫米榴弹炮及加农炮各4门。

由以上数据可见,对方除了203毫米或210毫米重炮射程必然可以涵盖全部金门岛及料罗湾外,其在围头及镇海角所置加农炮射程亦已能覆盖整个料罗湾达12海里之遥。很明显,这些巨炮乃是专门用来对付我海军舰艇的,大有非置我舰艇于死地不可之形势。

炮战是8月23日下午6点后开始的。当时国防部长俞大维先生及金防部司令等刚在翠谷开完会,正走出会场之际,无数的炮弹突然打了过来,众所周知的有三位副司令赵家骧、吉星文、章杰当场为国成仁,俞部长也挂了彩。蒋总统在炮战前两三天还在金门巡视,指导防务,在22日夜晚忽临时决定离开。对方可能是过了一两天才获悉蒋介石在金门,可能会主持此项作战会议,乃突然发动炮击。

笔者事后曾到过翠谷,见到该谷周遭有山林屏障掩蔽,金防部认为敌炮根本打不到翠谷,故建有招待所甚至蒋介石的休息之处。“8•23”那天,除了翠谷落弹很多外,其它金门所有岛屿的指挥所、炮兵阵地、机场及料罗湾泊地均受大量炮弹攻击。战地工事早已地下化,官兵多进入掩体避弹;料罗湾泊地则有“中海”、“美颂”二舰及军租“台生”轮(也是LST型)锚泊,以候潮水抢滩。当炮弹如雨似的打来时,都立即起锚,向海外直冲。

天黑未久,对方数艘鱼雷快艇利用黑暗掩护潜驰料罗湾,向我遭受炮击冲出的3艘舰船攻击。海军南巡支队指挥官姚道义上校率领“维源”、“沱江”、“柳江”三舰立即驰援,以各舰艇炮会同“中海”、“美颂”的40毫米机炮以炽烈火网奋力反击。稍后,东定岛方面传来急情,南支各舰立即驰往,使对方鱼雷艇有机会第二度觅隙冲近补船团,并施放鱼雷,立即击中台生轮及“中海”舰,前者无损害管制措施,因伤重而沉没;后者艉部中雷,尾舵被炸毁,40炮士官兵大部震入海中,“中海”亦失去动力。南支到东定岛发现无情况后马上折返,护航的“美颂”舰拖带“中海”军舰脱离战场,安全驶回马公基地。

自此以后,对岸仍日日轰炸金门各岛,海上运补暂时中断。岛上守军对海军乃有怨言及批评。这是可以理解及同情的。因为好几万守军因不见海军登陆舰前来,产生补给不继的恐慌,又每日均在受炮击时,必须迅速进入坑洞内躲避,寝食难安;在心理与精神上难免感受孤立无助的威胁。虽然海军六二部队于炮战开始后由副总司令兼指挥官黎玉玺亲率旗舰“太昭”号到金门海域,指挥南巡支队加强巡逻,且偶与对方有所接触,但因一直不敢接近对方岸炮射程,故无显著战果,战地军民自然不知。

“9•2海战”

9月1日,海军“美坚”舰装载中外记者团及部分友军官兵自马公驶往金门,仍由南巡支队“维源”、“沱江”、“柳江”三舰护航,当夜10点到达料罗外海。“沱江”舰因另携有重要公文,先行离队,驶入料罗湾指定地点,会合LCM登陆艇,应付该项公文。

9月2日凌晨,“美坚”舰由“维源”、“沱江”二舰掩护,进入料罗湾另一指定点,准备下卸人员到另一艘LCM。此时却突然出现了对方的8艘鱼雷快艇,高速冲来,先施放鱼雷,但均未命中,遂继续冲至距离仅数百码处,与我各舰互以舰炮及机枪射击。如此短兵相接,一如陆战之肉搏战。“美坚”舰因载有中外记者,未敢恋战,迅即向外撤冲,敌艇多艘居然紧缠尾追不舍。

此时“沱江”舰正好完成了任务,归队途中发现此一状况,立即加速冲来掩护,因而陷入敌艇重围,展开一场惨烈的缠斗。敌艇中亦夹有大型炮艇,炮火猛烈,“沱江”舰命中敌艇多艘,但本身中弹甚多,官兵伤亡惨重,驾驶台只剩笔者同班同学刘溢川舰长及41年班同学袁炳瑞副长,舵房内舵手亦伤亡殆尽,袁副长亲自下去把舵。各炮手及机枪手亦几乎全部战死。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维源”、“柳江”二舰赶来支持,合力以密集舰炮反抗,将敌艇悉数消灭。“沱江”舰此时因机舱亦受创很重,失去了动力,遂由“维源”舰拖带与“美坚”舰同返马公。

此战对整个“8•23”炮战有极大的影响,一如炮战开始之前的几次空战确保了台海的局部空优,“9•2海战”同样保障了我海军进出料罗湾的自由,在受对方岸炮攻击之余,不必耽心还有快艇的阻击。此役南巡支队三艘舰长皆笔者海军官校38年班同班同学:除刘溢川外,尚有旗舰“维源”号舰长陈连生,“柳江”舰长李仕材。他们后皆奉颁发勋章之奖励,“沱江”舰尚获蒋介石总统颁发的荣誉旗,那也是海军所获颁的第一面荣誉旗。

反封锁运输“闪电作战计划”的实施

炮战开始后,果有几分如对岸所愿,我海军补给舰被迫离开料罗,不止守军惶惶不安,国防部与海总部同感焦急。起初可能情报有误,参谋本部以为对方发动炮战是为了进攻金门,参谋总长甚至向记者宣称:“登陆金门迫在眉睫”,各报头版咸如此刊登,金门当局更是积极备战。未料若干天后,对岸在广播中宣布此举乃在封锁金门,国防部当局始有所悟。当年美军是协防台湾的,但其范围是否包括金马各外岛,则必须授权美总统来决定。因此我军立即与美协防部研商,很快制定了中美联合护航运输,对金门进行补给的“闪电作战计划”。

执行运补兵力的任务,落在了“美”字号中型登陆舰(LSM)的身上。海军所发布的“闪电计划”据说是出自运输支队幕僚之“杰作”,其中有一条规定是:“美”字舰抢滩后,如友军未卸毕所载军品,不准退滩,这种规定真是闭门造车!至于护航兵力,则仍是南巡支队,外加美第七舰队派出舰、机共同担任。后者在炮战开始时业已加强了在台湾海峡内巡弋之兵力。

“闪电计划”颁布实施时,早有大批美舰云集澎湖港湾内,更有许多原在高雄及基隆经营酒吧、舞厅业者闻风赶到马公开设新场地,顿使一向是穷乡僻野的马公镇变得灯红酒绿,热闹起来。此景令人不禁想起三年前撤离大陈岛时,美国大批舰船列阵大陈海域,夜夜灯火辉煌(不似我海军在外岛,无论锚泊或航行均实施灯火管制),中共却未敢发一炮,其纸老虎本质暴露无疑。这次各媒体配合中美联合护航运补,大事报道以自壮声势,确曾使我方军民“振奋万分”,无不憧憬着金门运补即将恢复原状之乐观远景。

“闪电作战”第一梯次由“美平”、“美坚”两舰担任运补,在马公满载军品,于9月7日凌晨3时发航,美海军多艘战舰共同护航,浩浩荡荡地于当天中午抵达料罗湾,随即抢滩下卸,傍晚之前卸毕返航。郝柏村将军在其所着《不惧》一书(8•23炮战日记)中记载:“昨日第七舰队护航之补给船作象征性抢滩”,实则非也,两舰都是各满载150吨军品完成下卸的,并非“象征性”。郝先生远在小金门,不知何以有此谬记。那天对岸前线指挥员未发一炮,也许是在向上请示,直到我们退滩返航,仍未得到回答。次日各报无不以斗大标题报道中美联合护航运补金门成功之令人兴奋的消息。1993年笔者返大陆探亲,碰到对岸海军下属的一家贸易公司的张经理,其父曾任解放军福州军区前线司令,他说父亲当年确实去电北京,请示可否射击,但毛泽东当时在北戴河,最后辗转得到的指示是:“打蒋舰,不打美舰”,但此时我军的2艘LSM舰早已退滩返航。

由于第一梯次运补成功的鼓舞,第二梯次的“美乐”、“美珍”两舰紧接着于9月8日在澎湖发航,大家都认为不会有事了。海军军令部副总令兼六二特遣部队(那时海军所有能机动的舰艇已全部纳编该部队,执行作战任务)指挥官黎玉玺将军也搭乘南巡支队旗舰前往料罗湾实际视察运补作业。各舰均在8日当天中午抵达。2艘LSM按预先指定的新头海滩分别前往抢滩。

“美乐”舰长何忠华少校由于一向操控本舰,十分娴熟,很漂亮地完成了抢滩,友军立即开始下卸。另一艘“美珍”舰长为笔者39年班同学黄希贤,不知何故老抢不好滩,后来潮水退了,更是抢不到,只好在海滩外游弋。不料下卸作业未及一半,对岸的巨炮开始射击,已下船的友军立即奔向掩体。“美乐”因潮水已退,牢牢搁在滩头,动弹不得,由于对岸炮弹非常密集,该舰遂被直接命中。其中一弹打中坦克舱内汽油桶,引燃了汽油,岸上友军但见熊熊火舌向两舷外吐,舰上后段舱内尚有155毫米巨炮弹药,已是危险万分。但是何舰长格于作战计划规定,既不能退滩,也不敢下令弃船。幸好黎玉玺换乘了LCM登陆艇,刚好也到达滩头抢滩,虽然颇为狼狈,但仍冲入了滩头掩体,喘息未定,马上派人传令何舰长,立即弃船(事后笔者曾况及何舰长回忆录,书中自述,他本身眼看情况危急了,毅然下令弃船)。

该舰官兵闻弃船令后,才纷纷自两舷跳下,冒着硝烟弹雨奔入最近掩体。未久,汽油燃烧的高温终于引爆了后半舱内的弹药,火焰及浓烟高冒,在舰滩上空形成一堆蘑菇云,有如原子弹爆炸一般。舰上有几位机舱内士官兵未来得及逃离而阵亡。“美乐”舰官兵暂住金门期间,每夜都有人在睡梦中突然惊叫起来,此起彼落,足以证明这些劫后余生者余悸犹存,令其它人同情万分。

据派到第七舰队的联络官事后透露,当天对岸炮击料罗湾我方各舰时,南巡支队及随舰美顾问均同时向巡弋于12海里外的美军护航队旗舰重巡洋舰“圣保罗”号(有8英寸主炮9门)申请支持,虽然该舰在无线电话回话:“I'm coming”,但始终无任何进一步行动,中美联合护航的“联合”一词遂名存实亡,护航效果亦不具任何意义。

第三梯次中,六二部队安排了4艘LSM执行抢滩运补任务。但因吸取“美乐”舰高潮时抢滩,退潮后搁牢滩头而被击毁之教训,本梯次各舰改于在低潮之后抢滩,如遇敌炮轰击,因潮水一直上涨,便能随时退滩。各舰于9月11日下午到达料罗湾,分别指定位置抢滩;但因在低潮之际,不能抢到干滩,友军下卸部队立即扛抬沙包在各舰舰首堆成一条干道。刚要开始下卸时,敌炮又开始猛烈射击,下卸部队来不及搬卸任何军品,便立即奔回掩体,各“美”字号舰也立即起后锚退滩,冒着炮火冲出料罗湾。结果未能达成下卸任务。下一梯次运补,笔者已亲身参与,说情下述。
奉派“美颂”舰长,亲历“闪电作战”计划第四梯次任务

一、初接派任“美颂”舰长命令之震惊

昔日自谑之言不幸言中

“8•23炮战”时,笔者正担任海军“率真”舰的副长。那是一艘两栖旗舰,除了两栖作战训练演习外不常出海,有眷官兵晚间回家机会稍多,其它官兵放假外出时间也比作战舰为多。因此官兵易趋懒散,增加管理上的问题。笔者身负训练、军纪全责,不得不严格地矫正官兵疏懒习气,也经常拟订航行训练计划,建议舰长向两栖部队报备实施。偶尔舰长亦曾采纳笔者建议,但是出海机会仍少,更不可能到前方海域一闻火药气味。

那时笔者同班同学已有人担任了编阶中校的二级舰长,如“维源”舰长陈连生,“中训”舰长刘达材,也有做了一级舰副长的,如王耕滋同学,干三级舰长的则更多了。比较起来,笔者显然落伍了。所以上述几位同学时常到“率真”舰来看我,大家皆劝我不妨改改作风,稍微活动活动,去看看过去的长官。他们说:梁序昭总司令及刘广凯副总司令对你都有良好印象,又告知现在想当舰长多须有长官认识、了解,才有希望,又透露说目前总部人事署列入优先派任舰长人选中,多已是上了报告,经长官批定备案的。像你这样再不活动,这任副长干完,多半会调陆上职务,注定要做一辈子“旱鸭子”的。

对这些同学的关心与忠告,笔者自是从内心铭感不已,但是想到自官校38年班毕业,派到“太平”舰服役了四年半,每碰上顶着八级以上风浪前航时还会晕船,辛苦难忘。所以笔者曾自我调侃地回答说,这种二三百吨级的三级舰长,我并不稀罕,哪用得着去活动,但是有那么一天打起仗来,没人想干舰长时,也许会要我去干,如果不干还会被枪毙呢!这句自谑之语,不到一年竟然不幸而言中:笔者于9月10日收到的“美颂”舰长任命书中严格规定,令以之日立即离职前往新单位报到,如有延误军法严办。

快马加鞭的人事作业

炮战发生,美国依盟约前来协助,并已看出我国海军所亟需援助,尤其所厥者为各型登陆舰。正好美军在琉球向日本收回了3艘LST坦克登陆艇,遂立即移交给我方,要我们派官兵去接收驶回。“美颂”舰长熊秉诚因“8•23”拖救“中海”舰有功,便被派往琉球接舰,另外二位舰长吕文武、李作坤选拔自“美和”、“美亨”二舰。

由于“美”字号舰正是“闪电作战”计划要使用的兵力,舰长必须立刻补派,因此听说总部人事署对这三艘舰长派任作业也是闪电般快速:9月7日承办参谋签案,不像平日那样经过细密绵长之作业程序,也没曾文到政三、政四两处查核品德及忠贞,按行政系统经呈总司令,9月8日梁总司令便正式批准,发回人事署,9月9日这项人事命令便出了总部大门,9月10日便送达我们原单位及个人手上,真的是“太空效率”!

奉令时内心的惊惶与愤懑

笔者在“率真”舰服务的最后那十多天,身在后方,心悬前方。每日看报,听电台广播,对金门战事一直很关注,心情随之起伏,如“台生”轮被击沉,“中海”舰受创,“9•2海战”中同班同学之表现与“沱江”舰之惨烈,“美乐”舰之被打爆炸,内心无不感受激动。在奉令前三天,目睹重伤之“沱江”舰拖回左营,其舰体前倾,水线以上明显的弹痕累累,不少弹孔满大的,有人认为可能是3寸炮弹的杰作。舰上官兵健存不多,益显凄凉,令人心惊不已。收到我的人令后,有人便告诉我,“美颂”舰正是纳编闪电作战的兵力,与另二艘“美和”、“美亨”不同,一在大修,一在北区运补。笔者得知以后,认为自己何其倒霉,心情时沉重下来。

笔者自幼因痛感国家海防乏力,任敌人在任何海岸登陆,一点也抵挡不住。1937年“8•13”淞沪保卫战,国军英勇抗敌3个月而奉令撤退,当时笔者仅8岁,偕更年幼弟妹五人随父母撤出我们兄妹出生地上海,辗转到达南京郊外江边。首都本可坚守更长一段时间,卒因日寇自杭州湾登陆,长驱直入杀到芜湖而包抄南京,首都遂至撤守。笔者全家尽弃所携行李于浦镇车站,在火线上逃难了3天,受尽惊吓,才在皖境沙河集挤搭上火车脱险。因此在1943年初,在报上看到海军总部委托各省招考海军学生消息,笔者年龄、学历悉与招生条件相符,本来一心想参加重建海防巨任,乃请准了双亲,前往贵阳报考,在1500余名报名者中共录取了6人,保送到重庆复试,咸蒙录取。同年4月16日被送入位于贵州桐梓的海军学校就读。在校六年半有余,历经重庆、上海、青岛、厦门之播迁,终于在1949年11月21日在左营正式毕业,旋派舰队服务。到了1958年金门炮战,笔者奉派“美颂”舰长时,业已在海军服役了将近9年。

既然当了海军,当然要做过舰长才不枉所学,不负当年初衷。海军舰长职位与陆军连营旅长相当,但意义迥然不同。它所代表的不仅是上亿元装备财产全权交付的重责大任,更要紧的是每一艘军舰的独立生存性,当她一出海,便是一个完全独立的战斗体,舰上遭遇任何事都要靠舰长即时下决心处理,鲜有人可以商量。同时军舰在公海或外国,她们都代表着国家主权,军舰的甲板便是国家领土的延伸;即使在外国停泊,在舰上照样可以施行本国法律。此外,驾驶一艘军舰,必须具备超乎寻常的海员专业的慧眼,才能操纵自如并能争取海战时的先机。所以舰长职位为众人所向往,对于一名海军军官而言,更是一种挑战与考验。

我奉令之初,心情何以会沉重并感到愤懑呢?因为我内心感到极不平:我从未到总部有关单位去活动,或找过任何长官表明想当什么舰长,何以早不派、迟不派,偏偏在打仗了才选派了我?去年同学告诉我打了报告批示优先派舰长者又都到哪儿去了?而且即使要派笔者做舰长,为何不考虑我过去一直在作战舰之历练而派为PC(巡防舰型)舰长呢?到那时为止,笔者只是在海军官校时三次暑训时曾在LST(坦克登陆艇)上见习过,但见习时未看到LST抢过滩,甚或下过后锚;像“美”字号的LSM(中型登陆舰),还从未上去过。如今不但即将接掌如此陌生,其性能又全然无所悉的“美”字号舰,且还得驾驶着她冒弹如雨下的料罗湾去抢滩,随时都会送命,这是开什么玩笑?真正的岂有此理!但是我又有找谁去发泄呢?笔者当时心情正是充满如此不平、火大、惶恐……复杂不已。然而事后才觉悟到,这才是真正的给予了笔者一个转折点,不然岂非如同学前说的,笃定做一辈子旱鸭子了吗?

“率真”舰上满桌佳肴,索然无味

总部的人事命令中,严限笔者即日离职,“率真”舰长贺大杰立即下令将副长职位交给舰上通信中心主任刘丕颖上尉暂代,并交待晚餐时全舰大加菜为笔者送行。刘丕颖向笔者预祝英雄凯旋归来,笔者回称,若同鱼雷快艇打仗,仍可力拼,但进出料罗湾,完全是挨打,哪有可能当英雄?随又自嘲道,能不被敌人打断个把胳膊回来成了“狗熊”,便是上帝的恩待了。

“率真”舰每月加菜一次,上月底加菜至今不到10天,伙委们奉了指示,又再赶赴左营菜市场,抢购肉菜。到了晚餐时,竟能办出七八道丰盛菜肴来。官兵们纷纷排着队到官厅来向笔者敬酒,笔者一向是滴酒不沾的,此际心情如此,满桌佳肴都毫无胃口,食不知味,不管如何努力勉强,始终未能让气氛热烈起来,迄今仍感有负“率真”舰官兵之盛情。这样的心情,此后一连多日都是一样,显然是笔者心怯的一项明证也。
二、赴马公趋新职时之种种见闻与感触

乘中鼎军舰昼夜前往美颂驻地之马公港

由于美颂舰正在马公,同时亦得悉在南码头滩头(后已全部改建为码头)抢滩之中鼎舰当晚即驶马公。所以九月十日在率真舰与官兵会餐后,即向贺舰长及同事们一一握别,拎着简单行囊,便走向中鼎舰看到了胡载熙舰长,他即表示欢迎并交代副长安排舱间休息。那天半夜,中鼎舰退滩起航驶马公,次晨便到了澎湖外海,笔者开始彻夜难眠,看到很多官员于早餐后步出官厅到甲板上聊天,记得最清楚的是该舰文书官正在畅谈美字号舰抢滩料罗湾之事,因与己切身有关,乃拢了过去聆听。
此兄对海军一再命令美字号冒敌人猛烈炮火去抢滩,既无效果,又毫不考虑官兵生命安全,批评的很多,而且愈谈愈有火气,似乎为美字型舰官兵大鸣不平。他与美功舰长江昌黎少校好像很熟,听他说美功舰在马公大修且进了船坞,因此江兄将其夫人接到马公来团聚。没想到发生了金门炮战,又没多久美颂舰长熊秉诚奉命赴琉球接舰,登陆舰队兼六二部队运输支队长林溥少将便将昌黎兄调到美颂舰暂代舰长。江大嫂从此如坐针毡,日夜不安矣,他最后的结语乃是:如果他在美字号舰服务,奉派到这种任务,就会干脆卷了铺盖往看守所去报到,也不愿随舰区挨炮打。这是一位军中的标准[老百姓],当然并不代表多少官兵的心声。不知在场的官士听了他的论调作何感想,惟对即将身历其境的笔者,更感到心情倍加沉重矣。

澎湖基地战时景象特色

中鼎军舰于九月十一日七点一刻进港,八点进入马公港测天岛基地锚泊。笔者登上该舰驾驶台观望,看到满港的艨艟巨舰,外港锚泊的全是美舰,内港所泊则是我海军各型舰艇。那时测天岛码头未扩建前,泊位有限,许多舰船也是在港内停泊,码头上待运金门的形形色色物资堆积如山。海军造船厂技工,一大早便提前上工,非常忙碌紧张,听说修护效率是空前的高,为往昔从未得见之现象。笔者下了地所看到军中袍泽,好像都喜欢“摆龙门阵”。随时都能听到各种最新消息、流言。大家都爱听,且很快又传开了出去,舰艇官兵,尤其是美字舰官兵的一般心情,又似乎比笔者更加沉重,又惶惶不可终日之现象。

向登陆舰队司令兼运输支队长报到

笔者下了地遍寻不着美颂舰,经人告知,就在今晨六点三十分已驶金门执行闪电作战计划第三梯次去了(前文曾叙及其概略)。因此笔者多了一天时间,可以到处去请益求教。首先便到运输支队旗舰向支队长林溥将军报到。林少将以前并不认识笔者,听到我报告姓名及出示人令,仅简单地回应了一声“哦!”并无预期中的任何指示;后仅告知美颂舰今早已去金门,你可在此等候云。笔者亦只有据实报告本身自海军官校毕业仅在太平军舰轮任三项部门主管职四年半,后又在率真舰任副长,迄今未在任何登陆舰服务,故对登陆舰抢滩作业异常陌生,乃至如何下后锚都未见过,因此提出请求给予机会在美颂舰回来后,率往小智湾试行抢退滩几次,在差遣任务。对登陆舰内行之同仁,此时便会嘲笑笔者,因为并非所有海滩都适宜强退滩的,其海滩坡度多少,海底状况又如何……都须先有了解才行。只因笔者一向在作战舰任职,也常到马公驻巡,曾在小智湾下锚警戒港口,看到那儿有一片沙滩,怎知其是否适于登陆呢?不过这项请求终于白说了。林司令虽当面认可,却始终未给我机会,未认真考虑一位新手舰长之建议。默察当时状况,长官们心情无不一样的沉重,除非事涉其个人切身问题,那可能思虑及他人或部署的问题呢?

到六二特遣部队拜访同学

自运之出来,下午便到海军六二特遣部队旗舰太康号去拜访,看到了40年班的陈昌明等好几位同学。昌明兄乃是当年在贵阳同考海校被录取的六位学子之一,与笔者非常熟识,一向是无话不说的。他一见面便取笑道:“宋炯!你怎么早不干舰长,迟不当舰长,偏要在这个节骨眼时间来凑啥子热闹?”话似轻松,实际上仍掩饰不了大家内心的沉重。因为他们都为了派上我这个笨拙的生手来担任衝料罗湾的美字号舰长实在不妥而深感不平。随后又告诉笔者:“刚收到在料罗湾护航的南巡支队来电,抢滩各美字号舰正在滩头挨炮,你先别忙,还不晓得你这个舰长当得成当不成呢?”虽然笔者那时尚未就新职,但是那纸无情的人令已将个人感情紧系在美颂舰官兵身上:听到他们正挨炮打,便立即想起美乐舰的悲惨命运而紧张不已。笔者自幼年起便是一位虔敬的基督教徒,马上在内心向上帝迫切祈祷美颂舰官兵能在江舰长优越驾舰技术下避过敌人弹雨,平安冲出火网而归。

初访美坚舰徐舰长

为了想早些了解实际运补抢滩现况及料罗湾各个海滩编号位置,笔者更想找认识的同型舰长讨教一番。那时同班同学还没有人担任LSM舰长,但是有一位37年班学长宋开智少校乃是美华舰现任舰长,找到码头有一艘LSM249靠泊着,误认便是美华舰,走了上去要找舰长,梯口只剩一位值更士,挥手让我自行到官厅。哪晓得这是笔者生平第一次踏上LSM甲板,看到该舰坦克舱已装载好一门很大的巨炮,弹药以及其他军品,驾驶台在船的另一舷边。至于官厅在何处,怎么去,我是一概不知,仍得要他带路,走向下面坦克舱进入一舷舱门再下一层才到官厅。舰长不再官厅,另由勤务战士去找,一位好像姓章的指导官与其他几位官员陪我。在回答笔者询问时,谈到在料罗湾执行任务,既被敌人炮轰,又遭鱼雷快艇袭击之情况,仍掩不住各人悸动之心情,尤对金门岸上守军,毫无能耐压制对方炮火,一任敌人恣意摧残我海军舰艇而火冒三丈。正好舰长此际回到了官厅,一看并非宋学长,方悟走错了船而向他致歉。经章指导官介绍舰长姓徐,(后知其大名为明光)徐舰长认为毋须道歉,惟那天彼此初识,我自觉冒失了一些,想向他讨教的,似未得到什么要领,因为徐兄较缄默,表情尤显沉滞,原来这艘249号舰,正是九天前九二海战那天载友军人员及中外记者夜赴金门,既遭炮打又受鱼雷快艇攻击之美坚军舰。如今舰上又装载了八寸巨炮及弹药,在其官兵惊魂尚未粗定之际,又不知何日有此一新任务要去完成,以上所见官兵们的种种反应,实属正常。不止是美坚舰,凡我所接触到的美字号人员,都带给人相似之感觉,总之普遍弥漫着某种惶惶不安的空气。

参加闪电作战第四梯次航前会议

九月十二日,美颂舰终于平安回到马公在港内下锚,因无小艇,暂时还不能登舰。由于二、三梯次均未能达成下卸任务,上面又将抢滩时间改为夜间低潮时行之。这梯次点将录中,又有了美颂舰,但是护航兵力派了那时一级舰的护航驱逐舰太湖、太康、太和三舰担任,指挥官则改派了巡逻舰队司令谢祝年少将接替。原护航的南巡支队长姚道义上校及维源、柳江、湘江三舰多日连续辛劳,得以暂卸肩仔大任而获得短时休息。上午九点半,谢司令在海军二军区司令部会议室召开了闪电作战第四梯次航前会议,除太湖、太康、太和三艘舰长杨松泉、李正深、王昌锐三位少校以外,任务舰美珍、美朋、美颂三舰长黄希贤、陈宗旭及笔者以及运支参谋提报个登陆舰抢滩位置、时间及滩头识别灯光,最后谢司令勉务必达成下卸任务。

笔者眼看即将真要去执行下卸任务而自己有时完全的生手,内心惶惑益增,曾在航前会上再提相同建议,让笔者出任务之前,给与抢退滩作业实际磨练之机会,聊以弥补笔者对接任之舰性能全然陌生,又毫无经验之缺失,庶几不致临阵产生差错,并且向笔者首次任职太平军舰枪炮官兵时之老舰长谢司令补充道,这项请求原已得到林司令同意,候美颂舰回来便要实施者。为任务执行时间在即,也不可能临时更换兵力,对于一位全然新手驾舰可能导致的差错或意外,那时似非长官们所关切,故对笔者所提,未予答复而不了了之。笔者又再能申诉什么,示人以胆怯呢?难道可以抗命不去,真的向看守所报到吗?也不能再拖一位有经验之舰长陪我同往,让别人再去冒那种可能送命的危险。此时只有奉命唯谨,管它那么多了。

本来海军选派舰长向极慎重,必先考虑其过去资历、成绩与性向,到其上任必由原舰长带同操驶,详述本舰性能与官兵服务现状,因而建立了新旧舰长职务重叠两周之制度。即使如此,仍偶闻新舰长接手后,还会出些许意外,像笔者对LSM那么生疏,竟然一上船便要执行如此艰巨作战任务,真是破天荒而能不出事者几希!当时惶惑之感,毋宁说应是很正常的。

会后,这几位太字号舰长,也是我们的先进,知我为新手,还众口同声,特别指点笔者:抢滩务必用前进三速,否则抢不到干滩。但是出了军区司令部,美朋、美珍两位舰长则以老马识途经验,另外传授说:“老宋!你千万别听他们乱讲用前进三去抢滩,反而要用前进一的慢速,下了后锚,还要早些听车 ,让船轻轻滑上海滩;到匪军发炮时,一起后锚才能顺利退滩,不会像美乐被打烂掉!”这是经验胜于学理也。
三、登美颂舰接任舰长

没有布达仪式接掌了美颂舰之指挥权

九月十二日午后,军区派了小艇,将锚泊中各舰长一一送回船。笔者登上美颂舰,告诉值更官士:“我是本舰新任舰长。”算是代替了布达。全舰官兵很快便知道了新舰长已上了船,值更士为我提着行囊,引导我进入坦克舱下的官厅。舰长室在官厅旁扶梯下一隅一个小房间,内有一个桌贵兼用桌面可以收折起来的柜子,以及一张可以升悬于墙之床铺。

笔者放下行李,即嘱勤务通知官员们到官厅集合,同时也请江代舰长昌黎兄带领着从舰长室爬上驾驶台然后三趟以熟悉这条每天必经之梯道。江兄在驾驶台仅有的指点便是站在中央位置看着前方海滩水线到达艏旗杆的某部位,便可以下令放后锚,到船抢上海滩,后锚长度正好是合于教令的600尺。我也看他归心似箭之心态,告诉他说:“谢了,听说嫂子已两天睡不着觉了,你也知道我是生手,如果我提出要你陪我走这趟任务,无论谢司令或林司令都会照准的,但是既知前途险恶,不想留你了,小艇仍在船边,请回去安慰嫂子把。”就是如此这般送走了昌黎兄。一股孤独之感,油然而生焉,益增原有心理上各种复杂感念。未留下江舰长,笔者从不后悔,惟后来有人说,在佛教看法,这还是一种积阴德之事。

与官员们倡询运补实况及经验

送走了江代舰长,即回到官厅与集合好的官员们正式晤面。笔者此时有才发现本舰副长也调走了,一直是由41年班同学欧阳选国上尉轮机长兼代的。其他的官员:指导官冯铁铮(干校一期),枪炮官钱思同,舰务官陈本中均44年班,航海官徐坚,通信官刘秉同则为45年班,轮机官广之强,译电官王宝林,文书官姓名已不复记忆,补给官洪祈福(新竹人)。面对这一群曾在八二四那天立功的英雄们,马上在心中自我警惕千万不可稍露怯色也。

摊开了大比例尺的海图,才把笔者一到马公便想知道的料罗湾每一编号海滩位置,确实弄清楚了。大致上在新头以东编为1至4号海滩,其西依序为5至8号海滩。美颂舰明日凌晨天未明必须抢滩的是#7海滩,官员也应我之询问将昨日下午第三梯次运补任务执行经过详加报告:上趟任务共派出美颂、美朋、美华、美珍四舰前往金门,可是美华、美珍两舰都因临时故障未曾抢滩,仅有美颂、美朋两舰按计划老老实实地抢了滩。时值最低潮,两舰距干滩尚有百把公尺,下卸友军迅即抬了沙包一代代堆放两舰首前方,以克涉水工作之不便。

就在刚垫好沙袋,才搬运了两三包米面,敌人突然猛烈发炮,友军只好丢下米面,迅即逃回洞内掩避。各舰经请求后也就开起艏门起后锚退滩。此时匪炮打的很急,江代舰长心理上感到太慢了,便下令帆缆士官王循网马上用太平斧将锚缆砍断。后者为直径一寸多钢丝缆,岂是舰上消防用太平斧能轻易斩断者,故在450尺长附近,大力连砍多斧,只斩断了两三股钢丝,反而更慢,最后仍由后锚机将后锚完全收起,冒着敌人炮火冲出料罗湾。因此陈舰务官提醒,以后下锚最好不超过450尺的长度方才安全。
笔者听了,心里又不禁暗暗叫苦不迭。如果江兄真够狠,能在滩边再多等一会,将后锚完全砍断或断了一半,美颂舰就不会派上这趟任务了;要嘛何必下令乱砍,保持这条锚缆完整(教令规定抢滩下后锚长度应在600尺以上),以后执行任务,不知可少担多少心。目前真是害人匪浅矣。这条受伤锚缆直到笔者在美颂舰任满一年调海军参大受训之前,才访知友舰美汉另有一条新锚缆,经申请奉准将其原有的850尺长堪用后锚缆发交本舰,才勉强解决此一难题,下任舰长有福了。

询敌巨炮落弹水柱高度,力慰同仁毋惧

那天与本舰官员聚谈到晚餐,可谓畅叙,并让我认识到官兵们已够勇敢。惟每提到在炮火下冲进冲出之惊险,亦如其他美字舰官兵总有些余悸犹存之模样;马上又要再度前往,惧怕之感难免油然而生。在一条军舰上,大家生活如此•密,一有恐惧心理,极易互相感染。他们那天也告诉我一个故事或传说:“有某美字舰士兵多人,眼看舰长就要率舰前往,竟相率走上驾驶台舰长面前跪下,泣求舰长不要进去。”不知身为舰长及全舰官兵感受如何?会不会全舰官兵精神都因之崩溃?希望这个传说不是真实的。笔者深知惧心之感染多会恶性循环的。笔者既已接长了本舰,更要倍加自我惕厉,务必要坚强,争气才行。

那时正好也询及敌炮射程究竟多远?答以总在两万四五千码;再询炮弹落水激起多高水柱,他们说约有一丈高。笔者在海军官校习外弹道学尚有心得,加以曾任职枪炮官以及在美曾受炮术专门训练,便分析给他们听:照共炮射程看来,其口径至少都在6寸甚至8寸以上,但是激起水柱才一丈左右,足以证明炮弹落速锐减,已超过其有效射程,即使挨上一两炮,应该还承受得起,因此没什么可怕的!

官员们听了笔者上项分析,有如吃下定心丸,安心不少。笔者本身也因他们所告对岸打来炮弹水柱不高而消减了不少畏惧心理。但是不到12个小时后,本舰执行闪电计划第四梯次任务时,笔者才发现到官员所告落弹水柱高度乃大错特错。事实上敌人打来炮弹落海水柱高度均超过驾驶台,总在三四十尺高,本舰如被直接命中一弹,不完蛋才怪。本舰官员何以又会说错呢?这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在料罗湾备战时,特许官兵们埋下头蹲卧于岗位上,他们根本看不到落弹水柱究竟真正有多高。但是那天笔者那番说明,却好像歪打正着,多少都收到了定军心之效果。
四、亲率美颂舰执行闪电作战第四梯次运补任务

一通灯号通知,立即出港驶向金门

九月十二日晚间七点三十分,也就在笔者登上美颂舰才五、六个小时,本舰信号指更士收到护航支队太湖号旗舰一通灯号,要我们按时出港,本舰遵令起锚出港,八点在海上完成编队径驶金门,本舰在编队中殿后部位。沿途除我军三艘DE护航外,另一旁也看到美国DD(驱逐舰)两艘伴护着通往金门。海上风浪轻微,最好睡觉,但是笔者思虑重重,仍是无法入眠。这趟任务已如前述,实在是远超过笔者这位新手舰长一己之能力。笔者深知我一上舰,便成为这一群英雄似的官兵们注目的焦点,也知道官兵们已多次在炮火中冒险进出料罗湾,精神心理上均受到某些负面影响,是否能仍发挥其原来之冒险犯难之勇毅士气,也许还得视我此后之表现为转移。这又是笔者必须面对的空前巨大责任。这许多面临的连串难题,却无任何一位所遇到的长官或先进学长曾给我丝毫关心、鼓励或指导。此时也才感到自己所读过中外战史委实不多,从未阅及战史上可曾有光挨炮打又明知不能达成任务之最佳处置,足资后学者借鉴或效法者,这种强烈孤独无助感之侵袭,使笔者彻夜难获心理上的平安。

冲向料罗湾海滩,立即遭三面炮击

九月十三日三点四十五分,船团到达金门,未几太湖舰电令解散编队,各舰单独行动。笔者立即下令加车,直驶预定登陆之7号海滩并下令备战。黑暗中有位军官递给我一顶钢盔,说明舰长专用的,戴上之后,嫌他重了点,稍偷了懒,将其顺手至于信号灯架上。四点五十分本舰驶至7号海滩外300码处,看到滩头上灯光点点多处,大家共同努力寻找,方才辨明预先通告本舰之两盏重叠有色的滩头指示灯。笔者立即调整船位及航向,正拟对正此两盏指示灯抢滩,但还未到下后锚600尺距离,敌人突然开始猛烈射击。霎时之间,我们看到左右远方之围头与烟墩山以及金门岛对面之天边,火光闪闪,带着有如雷击之响声,约十余秒后,各方面打来炮弹绵密地轰击到滩头,其爆炸火光如在近前,爆炸声更是响彻云霄,看来滩头上已无以平方公尺之净土。滩头上原有点点灯光全数熄灭,包含抢滩指示灯也看不到了。
中共这种足以震慑千军万马的凶猛炮击,这次总算给笔者亲身体验到了。此时笔者也才想到应戴上钢盔,伸手到信号灯架去取用,已不知被谁误取去了。笔者强自镇静,将一已安全在默祷中交托给上帝,未曾吭声,怕人误以为舰长怕慌了,就是到了离开料罗湾海域,解除了备战,笔者也未追问谁误取了舰长的钢盔。在这次任务中,美颂舰上,也是整个船团中间,笔者乃是唯一未戴钢盔进出者;而且也是唯一挺直身躯站立在部位上者,因此全舰官兵无不视我为勇者表象。笔者在舰上领导威信从此建立不堕。
其实当天敌人根据雷达侦测,在我每舰接近到滩头二、三百码时,雷达回迹已与滩头回迹合并,判断各舰皆已抢滩,立即下令炮轰滩头,我们在海滩外200码处,并无一弹落下。然而通信官刘秉同建议用无线电话向护航舰请示可否退滩,笔者一看当时状况已无指示灯,滩头又受炮击,便允许了。所得指示是在原地待命,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我仍遵照,先将艏向南转出,然后老老实实地在原地停车待命。虽然安全已无虑,但是官兵们万分焦急,电信室又再度请求,遂得谢司令命令:立即撤离海滩。

以最大速率冲出料罗湾火网,竟远落人后

在奉到撤离命令时,本舰已在海滩外200多码处待命了十分钟之久,官兵们情绪之紧张,是与秒俱增的。当笔者下令双车进一时,航海官徐坚在话筒上径传双车进五,使我很不高兴,直斥其一下使机器便开那么快,一旦怀了,岂不误事?那知道他的回答更妙:“报告舰长!我们就算摇双车进一车鐘下去,机舱里也一定自行开到进五拉!”其人顽皮如此,令人啼笑皆非。

本舰便是如此自认迅捷异常,领先向外冲出。敌人炮火也追着我们打。那时天色未明,看不到炮弹落处,也不知如何回避,只能采用165度航向闷着头外冲以缩短挨炮时间耳。笔者心中则一直迫切祷告上帝保佑,如被击中或被打死,也只有认了。因此本舰就是这样陷入敌人弹雨硝烟之中,只听到阵阵炮弹在近处爆炸,响声震耳欲聋。幸赖上帝赐佑,也是托庇我们国运昌隆,终未被敌人击中。

在本舰冲出好长一段距离后,为了避免跑冤枉路,乃交待雷达室寻找三艘护航舰位置,好些去会合。此时心情宛如被迫打孩子急于投奔父母怀中以求保护与安慰一般。雷达士立即回报,在本舰正南方一万码处有五个目标,附近海面并无其他目标。这才知道美朋、美珍早已同三艘DD会合了。奇怪的是,我一奉命撤离,徐坚中尉改传双车进五,本舰必然是最先起步,跑得最快,怎么会落后友舰5里,十多分航程呢?这个谜底直到我们都安返马公,与他们几位老手舰长见了面,方才揭晓。

前已述及闪电作战计划中曾规定运输舰抢滩后。如未下卸完毕,不准退滩。这当然是作业人员闭门造车之“杰作”,各美字号舰长看到了后咸皆不以为然。曾有人建议拟定该计划之运输支队长或参谋长彭广茀中校应随舰前往督导一番;他们怎么敢前去,拼命推辞,舰长们更为不服矣。在计划发布之一次任务提示会上,众家舰长均对此一条文提出质疑。主持会议的是六二部队刘玉玺将军,他裁示道:如果抢了滩,遭到炮击,下卸部队撤走,各舰认为任务无法达成时,可向护航的南巡支队长请示,由后者视当时状况决定可否退滩返航。但是会议结束,南巡支队长姚道义上校立即与各LSM舰作了一项默契;各舰遇有上述情形,可以一面立即向他请示,一面便退滩。万一无线电通讯故障,姚先生也会承认大家已经请示或准了的。难怪美朋、美珍跑得那么快,一面请示一面便撤离了。只有笔者这位新舰长接事后,从无人告知此项默契,仍乖乖停在海滩待命而落后人家一万码之遥。

由于姚先生完全体会到LSM舰执行闪电计划之艰苦危险,寄予莫大的同情,乃由此合情合理的宽大默契。笔者自此对这位开明的长官由衷的钦佩,可惜我们在海军服役颇长的时日,竟无缘直接追随共事过。

闲语休提,再回到本文,既知他们五舰位置,笔者下令改向185度,继续冒敌炮火网外冲,追赶他们。直到曙光初露,本舰方才脱离火网,与护航支队会合,归队南驶并解除备战。再下令检查人员装备有无损伤,感谢上帝,人舰均无损伤,他们亦补充报告称:王循刚士官长所戴钢盔被炮弹破片击擦而过,造成一道裂口,并说幸好戴了钢盔得保平安。这又无异在规劝我不可逞勇而不戴钢盔。其实我并无此意,只是一时偷懒不愿嚷嚷影响军心而已。今后也永不会如此疏忽的!
五、 厄运未了,白晝再单舰进入料罗湾试行抢滩

本舰奉令单舰再抢滩以继第四梯次未了任务

自闪电作战计划实施以来,汉军力图金门海上运补之不辍,一个梯次连一个梯次一直派出LSM船团前赴金门,明知不成,但略变登陆时间而再接再厉前往试试运气,希望能像第一梯次敌炮不打便可侥幸下卸成功。但是敌人凶险,决不稍宽假,其炮轰运补舰时间一次比一次提早。经九月十三日凌晨体验,也与一般美字舰官兵有了同感,简直拿LSM冒险牺牲作为实验,难怪引起同型舰官兵的愤愤不平。我们这趟冲出火网,重入编队后,仍慢速缓缓南驶,似无回马公之企图。早餐之后,官兵们办个夜晚紧张刺激,疲惫不已。除三分之一值更人员以外,都已下住舱休息。笔者连日都睡不好觉,不但倦甚,眼睛也干涩微痛,更需好好休息。九点左右,王译电官送来一份第一等优先发送之“闪电”级电报。原来是谢司令要本舰下午四点五十九分通过T点(料罗湾内距个海滩最中央之点),下午五点十七分抢滩7号海滩下卸。笔者紧张情绪再度激升,内思念思潮再度为之起伏不停。

谢祝年将军是笔者在三九年初任太平军舰后补官及枪炮官时舰长。昨天航前会议时已向他坦承报告,我对LSM舰完全是生手,就是希望老长官派遣任务时有所考量。因此本日下午即使要作这种徒劳无功的试验,也不该派笔者的,因此怨气高涨不已。而事实上笔者当时并不知道美珍舰于今晨三点,在海滩老远处,将所载6辆LVT(水鸭子)泛水下卸,算是完成了任务。美朋舰因一部主机故障,不好派他。如果谢司令决定要在试一次,当然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被派本舰不可。这也是本舰及我个人厄运未了也。

不过笔者当时臆测是以为谢司令当年率太平舰在海南岛作战时,看到我们毕业未久之军官(尚有航海官翁国梁,通信员徐学海均同班同学)在力阻林彪所部二万余众分乘四五百艘机帆船强渡琼州海峡,双方炮战十分激烈,不少机帆船射来炮弹呼啸自本舰上空飞过,有些官士会本能地卧伏以回避之,而我们同学无此本能,从不回避。谢舰长以为我们非常勇敢,那年撤退海南岛回到台湾,第一舰队司令刘广凯少将登舰慰问时,谢舰长还向刘司令赞扬我们同学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其实在那次战役之前,我海军在海上是“无敌”的,也少有作战伤亡,因此并不知道害怕,故谢司令如以当年印象派我现在任务,又不知错到哪里去了。

奉令后,如何牺牲之念头始终絮绕脑际

除了上述一些猜测困扰外,那天知道任务开始时,笔者脑海,还有一项最大问题困扰着。那便是在白晝进出料罗湾,危险性较夜晚倍增,操纵本舰以回避炮击自当努力去做,但是如果不幸被击中,我也当场阵亡,就无任何问题,正好报答了党国十五年培育之恩,正是求仁得仁,痛快何以。但是如果自己未被打死,本舰伤重即将下沉,必须弃船时,我该怎么自处?按照昔日在海军所受精神教育仍存心中之概念,身为舰长理应与舰共存亡。这种典型不但在先进之英、德、日海军史上常见;即使在满清时代我国海军在甲午一役战败,也有许多前辈舰长都是随舰下沉海底而壮烈成仁的。我又想到民国四十三年,适为第二个甲午年,海军太平舰被敌人鱼雷快艇偷袭而沉没,我的一位老长官唐廷襄舰长,舰沉前被人硬拖下水而未能与舰共沉,使得一些长官感到失望与遗憾。所以如果我也面临同一状况时,究竟是看重人命(美军观念),还是牺牲报国,使海军战乱史上也能有轰轰烈烈的一页呢?问题是如何才能达成与舰俱存亡的目的呢?笔者上船才第二天,更不可能以革命大义来策勉我官兵,像德国军舰被打沉前,官兵齐集艏甲板,唱着国歌或军歌那样壮烈地随舰沉没大海之中。要牺牲只有自己一人牺牲,可是当船沉前有人强力拉着我离船,一旦力量不济或贪生之念骤生,动摇了决心,岂非太平舰事件重演吗?也许可以先将自己绑在罗经柱上而达成愿望,但是早绑,就像神经病,临时在绑,谁会帮你忙?因此唯一的方法便是使用手枪了。所以那天下午备战进入滩头,笔者便将手枪悬于腰际,一以督战,到了必要时还可以有此用途。笔者之所以会想那么多,主要的是绝不可以让自己,让我们三八年班同学乃至整个海军丢脸蒙羞也。

严令官兵加强准备,临难务必全力以赴

谢司令这封闪急电文送达时,大部分官兵都在休息,故未及时宣布。午餐时,笔者仍是勉强咽了半碗饭,连着些日子所食,均滞塞胃中未曾消化。餐毕,大家照常在餐桌上聊天,有说有笑。笔者看到时间已适宜,边从口袋内取出这封电令宣读给大家听,随即很严肃地告诉大家:今天下午这趟任务非常危险,命令既已下达,绝对无法规避。因此要官员们认真转知每一位士官兵,必须确确实实准备妥当;防险方面由须特别检查,所有防水门盖均需认真密闭。在遭受炮击时 ,仍准许官兵如往常一般,在备战部位上伏身避弹,但是如果本舰不幸中弹受损,则严格要求修班人员立即站起来赶往受损处,作必须之损害管制措施,救火,堵漏或抢修机器,绝不容许丝毫耽误。总之要竭尽一切努力以保持本舰浮力及动力。笔者又特别宣布,如果到时候还有人迟疑怕死,我一定要当场枪毙他!同时我也交待我右手旁的政战指导官冯铁铮上尉帮我严格执行战场纪律,从宣布上级命令及以后一连串补充训令后,官厅内原有轻松气氛,立即一扫而空。每人均带着极为沉重之心情,一一离座区加强准备。全舰立即开始弥漫着备战的气氛,好残酷阿!也实在是非常的无奈。

料罗湾外徘徊时,官兵情绪之变异

午餐后交待完毕,笔者更加疲乏了。非常想睡,偏偏头脑不肯休息,约在二点时,值更官派人来请,遂上驾驶台,一看到海面状况,不由自己地火冒三丈。船团距料罗湾约20里,但是本舰却远远落后三四千码之遥,马上责问值更官,这是怎么回事?他答称:我看到据料罗湾愈来愈近了,所以减车为双车进一;见我没有好脸色,他又很惶恐问我怎么办?我没好气地大吼道,还不赶快双车进四,追赶上去。这样美颂舰才迅速赶了上去。事后舰上同仁谈起此事,咸不以其畏怯为然。他们告诉笔者,这位军官一向表现便是胆量太小。

九月十三日那天下午天气奇佳,视界极好。本舰行经金夏水道外海时,从望远镜远眺厦门、鼓浪屿(我们官校在厦门时,每逢星期天放假,常去游览之地),居然都隐隐可辨,根据海图定位,本舰距厦门26里,也让笔者真正意识到我国所谓秋高气爽的实况正是如此。这种气象对敌人炮兵观测自是非常有利,对本舰任务更具潜在的危险。本舰随护航支队驶至料罗湾15里处,因时间尚早,旗舰下令同转九,向东航行,在甲板上官兵都面露喜色,大家希望不进去了。走了一段航程,旗舰再挂出同转九信号,整个船团背离料罗湾向南行驶,官兵们顿感轻快,开始有说有笑,好像任务终将取消了。但是好景不长,大约不到四点,旗舰又再悬旗同转9,该朝西进行。官兵原有谈笑声消寂了下来,到了最后,又来同转9信号,再度北驶,朝向料罗湾航进。于是全舰鸦雀无声,大家都充分了解到这趟任务,果如舰长所告,跑不掉啦。果然到了四点三十分过后,旗舰终于用灯号通知本舰离队,单独行动。

备战冲进料罗湾,官兵动作空前神速确实

收到单独行动命令,笔者便将舰首转出增速为10节(双车进四)超越船团,直奔T点。此时尚未备战,但是许多官兵都纷纷走上甲板,动作平日较慢者,已开始穿上救生衣。伙委吴中士上驾驶台请示,要不要提前摆桌。笔者几天来所食,根本没有消化下去,原就吃不下,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了,但却豪气万丈地回答说等我们干完事再开饭。随即下令备战。铃声响起不到一分钟,不但各部位人员统统到齐,各炮弹匣全已装妥上膛,损管器材都已排列好备用。官兵个人救生衣钢盔穿戴得更是异常确实,每条固定袋子全部牢牢紧好,绝无一丝马虎随便之状况。这是笔者在舰队里多年服务所见平常训练,从无如此迅捷确实。

各DE及美朋舰,同美舰一般,都停在料罗湾12里以外,注视着美颂舰单舰勇敢地加速冲进料罗湾。次日大家回到马公,美朋舰的副长40年班的王秉元同学同我们谈起说我们官兵眼看着贵舰离队向料罗湾直冲时,大家的感觉乃是贵舰有如一瘦弱孩子被三个大人远远推到前面去挨人家揍打,因而许多同事都情不自禁,热泪夺眶而出。此话真令我们感动,后又看到美朋舰长陈宗旭少校所撰文字回忆中道及:本舰因一部主机故障,奉令在八号海滩7000码处游动待机,美颂舰则在整个船团的敬佩祝福中,毅然向7号海滩急驶……在旁观者看来,我们这一冲是何等的悲壮。但是本舰官兵似因过分紧张而茫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只是懵懵懂懂随舰向前奔驰而已。

身为基督徒的笔者,驾驶着本舰必须心灵镇静,除了事前不断祈祷以外,此时则一直低声唱着英文圣歌“HE LEADETH ME,OBLESSED THOUGHT”靠着“耶稣领我”之信心安慰着自己。后来有不少同学及舰队里的长官都认为笔者处此危险环境,还能如此沉着勇敢,不慌不忙去执行任务,非常难得。那便是有人目睹笔者哼着歌曲进入料罗湾,广为传开出去之缘故。

向新头海滩佯动,下令LVT泛水抢5号滩

当本舰直冲向料罗湾时,海军金门联络组在无线电话中通知我们说,岸上友军将会支援我们。其实我们明知金门守军大炮没有敌人那么多,连日反炮战消耗炮弹为数不少,目前尚未补充,所剩有限的弹药恐怕还得保留大部分作日后决战时使用。故炮战开始以后,眼看敌人猛打海军舰艇或蹂躏我各岛守军,却无有效压制之力。故时至今日,我们真想不出友军有什么方法来支援我们?未久金连组又来电话建议我们先到5号海滩佯动,以当时视界来说,敌人在任何一个山头上观测站对我们行动都能一目了然,又有何效果可言?但是笔者率舰通过了T点,便朝新头海滩美乐舰残骸驶去,看到了金门岛上接近滩头之高地飘起了一道烟雾,猜想大概便是他们岸上的支援了。但是这片烟幕对金门两侧敌人观测站而言,也是毫无作用的。

本舰仍向新头海滩佯动前航时,官兵们看到远距本舰四五百码海面,开始有零星水柱升起,敌炮果真一次比一次凶狠,不待我们接近海滩,便先开炮了。惟落弹稀疏,属于试射调整射距之举,然后慢慢修正着过来。看来这趟任务又要泡汤,因此立即令维修班人员将坦克舱内原载米面类军品在多堆载些到所•唯一的LVT之上,并召来该车车长(陆战队),指示五号海滩正确位置,问他敢不敢泛水抢滩?他回答没有问题!壮哉!笔者立令停车,打开船头门,放下跳板。指挥操纵大门的宋廷林上士是一位标准的山东大汉,魁梧强壮,很快完成作业。那位陆战队车长又嫌跳板放的不够低,宋班长眼看炮弹愈打愈近了,非常焦急,折腾了好一回,LVT终于成功泛水。宋班长迅即升起跳板关闭大门。仍有一二位官员更加焦急建议我赶快用车离开。笔者虽为新手,但是确知舰首大门未闭妥固定前,决不适宜用车的,一直等宋班长报告大门关牢,方才下令用车继冲向7号海滩。在官兵心目中又是一次沉着之表现。此举非常正确。下一梯次该由中字号装载LVT泛水抢滩运补,其中一舰便因敌炮打来很紧张,大门及跳板关闭欠确实,导致装备人员受损伤,坦克仓也进了水,既困扰且更危险。

驶往7号海滩,本舰全部被弹群水柱所笼罩

本舰沿海滩外五百码,由5号驶7号海滩时,滩岸景物看的一清二楚。由于敌人早已开始炮击,守军全部进入掩体洞内,料罗湾一大片金色海滩上渺无人烟,出奇地安静,有如抗战时期,日寇空袭时所见大地全然渺寂状况相同。海上只有我美颂一条孤零零的兵舰被匪炮一路撵着打。即使到7号海滩也根本无法抢滩,更不会有人前来下卸。我们未吭气,旗舰也未作声。此时轰击本舰之炮弹,不同凌晨是由围头、镇海角两侧以及对面厦门、莲河方向越过金门打来者,而是完全由两侧打过来。炮弹密度顾不及凌晨所射击之紧密,两侧打来之炮都是齐放,每次弹群少则四、五发,多则六、七发,惟经过从新头滩外挨打起,敌人不断修正弹着,等我们快到7号海滩时,所有打过来之炮弹,最远的已不逾五十码,其弹落海面激起的水柱多已高过驾驶台,即使有不少是空炸的炮弹,也渐起很高的水柱。空炸的炮弹弹片在本舰上空横飞,相互砰击发出铿锵之声,不断夹在震耳欲聋的炮弹爆炸声响之内,阵阵传入我官兵耳中。远在12里外的各舰舰长及谢司令等在望远镜中一直在密切观看着本舰,此时只看到一群群水柱完全笼罩了美颂舰,连船影都看不到了,方才发现情况不对,立即下令“紧急撤退”。

奉令紧急撤退,全舰官兵火网余生

落弹水柱阵阵扑面,时阻视线之困扰

本舰奉令撤退后,立即转舵,加速为双车进五(12节),先朝东南直冲。很早之前曾听有作战经验者说过,敌人炮弹从不会打在同一点上,因此作战时,奔向敌人炮弹落点,反而安全。此时视界那么清晰,匪炮打得奇准,落弹点辨识很容易,当然敌人又不是用一门炮打我们。但是笔者仍照人言,择取南方至东南方落弹水柱为冲驶目标,采取舰艇标准避弹之航运动,不停改变航向,惟未用大角度改向以免弯得太大而延长挨打之时间。每次朝水柱冲航时,由于水柱很近又很高,水柱未消失前,舰身已冲到。因此备战部位在41炮的士兵,都被海水淋湿。此外高逾驾驶台,又居上风方向之水柱,不时横盖驾驶台而来,水花阵阵扑到笔者兰脸上,不但难闻的炸药残屑会吸入鼻内,所戴近视太阳眼镜也时被污染,必须迅速取下擦拭再行戴好,造成笔者观看及操纵本舰时很大的困扰。

突感舰身一阵巨震,以为中弹而心凉

约在五点四十五分时,敌人打来弹群之一弹似在船舷旁爆炸,舰身立即发生非常剧烈的震荡,笔者心脏立即为之紧缩坠落了一般;想到这下真的完了,最可怕的恶运终于逃不掉了。但是回头一看艉,由车葉打出去的两股水迹依然完整未断,证明主机还是很正常,能看得到的舰体亦无甚么异状,叫各部位报告有无进水之处,均回报没有。那时之高兴实在难以形容。除了在内心不停向上帝感恩之外,也一再责备自己:小信的人啊!你为何会对上帝丧失了信心呢?美颂舰仍以原有之航运动闪避着敌人炮弹,继续用高速外冲。只是由于大部分无线电天线都被炮弹破片削断,以及刚才之巨震,本舰对外通讯已全部中断,我们当时仍不知也。

误射友舰LVT,几肇台海冤魂

本舰初自7号滩外冲时,金连组通知:在金夏水道发现快速目标,请特别提防。就在本舰似觉中弹未久,果在料罗湾西侧海上看到一个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水面物,因海面反射阳光很强烈,难以分辨究竟是何物体,以为便是敌人快艇,立即下令隐伏的41炮炮员统统起来就位,并令枪跑官钱思同指挥41炮射向该快艇。炮员们一直被敌炮打的蹲伏于地,抬不起头来,此时一听要打快艇便来了劲。只是刚就炮位,还辨识不出方位,更看不清楚目标,一声开放令下,连串炮弹不停射了出去,不知打到何处去了。后虽看到了目标加以修正,仍未打中。不过自己船开了炮,几乎所有备战部位上的官兵,全都站立了起来,20釐炮员也立即自动站好炮位,准备同41炮一般,大显身手,痛击共艇。维修班人员也排着队,补充传达炮位消耗的弹药。全舰官兵顿时生气百倍,战志昂扬。让人看出光是挨打与己炮响起来之结果是如何的显著不同。另外一件不可思议之事,至少笔者感觉到在本舰开炮那几分钟,敌人两侧巨炮好像也沉寂了下来,似乎再看我们究竟在干嘛,过后又才一个个弹群继续打了过来。

本舰射击海上不明物约三四分钟,为看到此疑似快艇理应鼓浪向我们攻过来,眼尖的官兵,此时已看出该目标不正是我们在5号放下去的LVT?何以怎会偏离那么远呢?于是笔者下令停放,内心不禁叫声惭愧。又庆幸41炮射击不准,不然岂非又加添了台海战争中的冤魂数?此事直到我们安返马公,看到美朋舰的同仁,才知那辆LVT是他们舰内放出去的。看到我们开炮打它,无线电又叫不到我们而着急万分。陈宗旭舰长且告诉笔者:紧急撤退电令,还是他们电信室转发给我们的,因本舰与护航舰间电信网路,早已中断矣。

终于冲出火网,损伤轻微,人人欣快

慢慢地,敌炮射击密度逐渐稀疏了下来。(后来听说敌炮每次攻击军舰不成功,便掉转炮口,向金门各岛狂射一阵,每每又引起岸上友军不少怨言。)到了下午六点多钟,美颂舰终于完全冲出了中共炙烈的炮火火网,与各太字号舰与美朋舰会合,据料罗湾已在二万码外,距•头也超过了二万五千码。粗估一下,敌人每一弹群平均六七发炮弹,每分钟打来十一、二个弹群,本舰连续被打了足足四十五分钟之久。这次敌人孝敬本舰大炮弹至少在三千发之上。这些炮弹落点如此逼近,按照抢炮射击术原理,每一弹群都可判为命中,惟国家命运仍然很旺,上帝又垂听了笔者恳切之祈祷,故无一弹直接打中船,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解除备战,全舰检查,天线几乎全断,桅杆,旗绳多被破片击损或打断,惟主桅所悬国旗之旗绳丝毫未损。(足证国运昌隆)此外驾驶台玻璃多处破裂,还有一块手掌大小破片击凹驾驶台外护板,上弹天遮架后又复落下,距笔者面部不及一尺。全舰清扫出来的大小破片竟有三桶之多,却未伤到我任一官兵。这真是空前绝后的幸运,也是上帝所眷顾的奇迹。

由于电信受损,美颂舰一脱离敌人炮火攻击,旗舰也不顾禁令,立即用灯号询问本舰战损及官兵伤亡数字。盖他们远在12里外海,只看到美颂舰在7号海滩被敌弹水柱完全遮盖,以为凶多吉少,即使能看到我们已冲出危险,总认为损伤惨重的很。我美颂舰官兵,经此浩劫,虎口余生,无不欢欣万分,庆幸不已。晚餐之菜,虽非热腾腾的,但是人人吃的特别香。最妙的是笔者几天以来所食的均停滞胃内没有消化,这餐吃毕,便全部消化下去了。餐桌上译电官王宝林极为兴奋地说:我们美颂自八二三起,已经四进四出料罗湾,以今天下午这趟最危险,都未被打死,以后再怎么样也不会被打死的。船上也有转战回来的反共义士也曾谈论在韩国战场上,美军地毯式轰炸,其密度还远赶不上中共对我运补舰之轰击。故均感幸运不已!
六、结束任务,率美颂舰驶返马公待命

请求靠码头,首次尝试下后锚以艏接靠码头

九月十三日下午六时三十分,本舰终于随护航支队回驶马公。那夜也是自九月十日以来,笔者第一次睡了好觉。次晨进马公,军区仍令下锚,但以美颂舰以往都是下锚,官兵很感不便,舰上淡水及蔬菜也快用完;自己九死一生而回,兴奋得想找同学好好倡叙,故发灯号给军区,请准予靠泊码头。军区回灯号嘱登陆煤炭码头第几号缺口。如果用正常方式以舷旁靠泊,笔者早有经验;在太平军舰服役时,每遇移泊码头,适逢舰长返家,副长不干时,乃以航海官身份,请40年班任通信官的雷伯龙同学合作,帮我传达车舵令而顺利移泊。但是操纵登陆舰下锚,以舰首接合码头之登陆方式,还是生平第一次,遂找轮机长欧阳选国到驾驶台作顾问,在旁看着,并适时提出操纵之建议。行动之后,倒是非常顺利,由此实际经验,对今后操纵本舰之信心大增。

那天靠泊好码头即下地,前往六二部队及运输支队向长官面报这趟任务执行经过,接着找同学们聊天,才知道闪电作战计划第五梯次起,有了很大改变:执行兵力该派LST中字号舰装载满载补给品的LVT17辆,驶入料罗湾距岸三千码处停车,不下后锚,让所载LVT泛水登陆,然后直驶入滩头掩体内才下卸。美颂舰成为闪电计划最后一艘径驶滩头的舰船。炮战刚开始的那天,美颂便在场,到九一三第四次进出都恭迎其盛,可谓有始有终了。海军六二部队及运支这次改变计划,可算得上的“穷则变,变则通”矣。认真分析起来,这样的运补实在耗费不菲,以往运补金门之LST标准载量为1300吨,现今只载17辆LVT,后者只能装载3吨军品,每一LST能运量只有51吨,还不及原载量的25分之1。故以往一艘LVT可运补到金门之军品,如今需使用25艘次,不计人事与其他成本,光燃油便要多耗费25倍。好在那时是美援时代,用油不需多顾虑,但是每次运去补给品仍属杯水车薪,然而却因至少在表面上粉碎了敌人封锁金门之企图,加上别的因素,终使八二三炮战之役,我军获得全部之胜利,下文将令作深入评析。

官兵能人人平安,又何在乎能获何等勋奖

当笔者与同学们眉飞色舞地讲述这次冒险经过,竟无任一官兵伤及毫发而得意自幸时,一位南巡支队当舰长的同班同学似在点醒笔者说:毋须得意,你难道不知道在作战时,应有伤亡,而伤亡人数愈多,愈有机会当英雄并获颁勋章。我当然知道不久前在料罗湾的海战中,他同另外的沱江等舰,共同歼灭了敌人十余艘快艇。但因沱江舰伤亡极为惨重,该舰舰长,也是我们同班同学的刘益川立即成为英雄,获颁勋章高于其他舰长。不过在当时,笔者并不认同他的说法,乃将我个人看法吐露出来:向美颂舰这样的险遇,慢说里应有人伤亡,即使本舰被打沉了也是应有的结果。如今却毫无损伤,全舰70多位官兵也无人留下一滴血。这便是我最高的奖励与最大之收获。我认为我们已捡到了天下最便宜不过的事情,我个人之满足实远胜过当英雄或得到任何勋章。笔者后来仍获颁海光奖章一枚,本舰亦或团体的陆海空军褒状一帖。登陆舰队司令部亦曾一度检讨调升笔者为编阶中校的中字号舰长,卒因任美颂舰长仅三个月而作罢。这已是笔者很大的安慰。

畅谈畏惧经

九月十四日这天,无论在舰内或舰外,大家见面都会谈讲这次任务中的危险经历;更多的时候,纷谈美字型舰被指定为闪电作战执行兵力以来,同型舰官兵中普存的惧怕心态。那天午餐时变得非常热闹,行海官徐坚告诉笔者:我们美字号舰的官兵有三怕:一怕信号台的灯号,因美字舰装载毕多半下锚,看到打来灯号多半就是发航赴金门;二是怕听见船上拉汽笛声,凡在码头活动的官兵都为之紧张,不知是否己舰在召回码头上的官兵,准备起航了;三怕船上装有汽油与炮弹之危险军品,美乐舰被击毁殷鑑不远也。

本舰枪炮官前思同又有另番说词:没到过料罗湾挨炮者,根本不知道害怕,去的愈多次的愈害怕。这当然是冲着笔者说的,因为我已在官兵心目中被视为不知惧怕之人,其实远在三十九年四月笔者任职于太平军舰参加海南岛作战时,起初确实不知害怕,后因迭被炮打,看到官兵身亡,才知害怕,乃至一听到关闭防水门之轰然声响,便会惊吓的心跳不止。盖凡人皆血肉之躯,并非铁打钢铸,自然都会有喜、怒、哀、怨、怕、恨等等感情,面临死亡威胁,焉有不惧之理。笔者前文一再叙及从接获舰长派令之日起,便食难下咽,寝难成眠,这不是惧怕又是什么?只因既已接任,便不愿有丢人现眼之事,更不想因而影响军心,故此强自镇定,装着不怕。这张底牌,一直到三个多月过后,本舰在北区服运补勤务的某次机会中,才坦然揭露给同仁们知晓。

不过笔者接触闪电作战任务很长一段时间内,始终自感惭愧,何以那时心理上会如此胆怯,哪像个革命军人呢?直道那年底或四十八年初之某一天看到中央日报刊载了一篇题目似为“勇敢的真谛”之一篇方块文章,大意略谓人皆有惧怕之心,如无,便非正常人。对于惧心出现,要紧的乃在能用意志力去克服而毋视眼前危险,努力以赴,达到成功之目标。这才是真正的勇敢。读后顿有大慰我怀之感,几乎落泪。想想我在参加炮战的前后表现,庶几近之矣。自责之心理负荷自此豁然尽除矣。这块方块文章,笔者很珍重剪下,贴在四十七年日记簿内,可惜后因所居眷舍白蚁为患,将我早年十多册日记本及七册像簿几乎全部蠹吃精光,实在心痛不已。

官兵人人喝酒寻找刺激,影响了军纪

到了晚间,笔者下地散步,行经港区附近眷村时,看到一种特殊的场面。由于炮战,马公测天岛港内舰艇增加很多,近港区的眷属们,多在自家门外园子里摆上桌凳,成为露天饮食摊,大做舰艇官兵之生意。那晚当笔者行经这些眷摊时,几乎每家摊桌就食者,都有人在喊:“舰长,呷酒”。笔者初就任不到三天,对他们尚未一一认得,但确知他们都是美颂的士官兵,心中感到阵阵酸楚,不是味道。因此不再多走而踱回本舰。在本舰艏大门的跳板上,居然也摆上酒菜,看到担任理事官的徐坚中尉也带着梯口值更官士连同机舱值更士亦席地围坐着吃喝。不忍身责,因我看出官兵们似乎都有过了今天,尚不知明天如何,故有今朝有酒今朝醉之气概。

稍晚,官员们回来的较多,由他们口中证实,本舰官兵无论其平日嗜酒与否,这晚全都去喝酒了。还有不少人更进而上了军中特约茶室去寻欢,包含不少处男在内。十点收假,官兵陆续回舰时,突然来了一辆吉普车,车上两名宪兵挟持着一位烂醉如泥的士官交给值更官,告知:这位班长在特约茶室闹事,还打了军区监察官一记耳光,所以特别押回船,你们也不必处罚他了。大家一看这位老兄乃医务上士喻云龙,后由帆缆中士周长海扛着他倒在坦克舱米袋堆上,竟如此露天睡到天明。

像喻上士的情形,据说在马公的美字舰相当普遍,因为闪电作战开始时,全以美字舰去执行,官兵们已视自己为海军的敢死队。宪兵们都很了解,不愿去惹他们,故任你如何打架违纪,我也不抓你。也有的士官故意违纪惹事希图被宪兵抓走关起来,便可不再随舰到金门。因此在那段时间里,会时时发生军纪问题。

本舰安返马公的次日(九月十五日)因有别的登陆舰要在测天岛煤炭码头装载,我们奉令改泊马公码头。那儿原已有一艘LSM靠泊,我们靠泊码头的另一侧。下午不知何故两艘LSM士兵就在码头打起群架来,有人飞快赶到官厅来报告;并称伙房徐班长持菜刀赶下地去。这还了得,马上叫理事官先去处理并将徐班长叫回来。幸好两舰军官都出面制止,打架者全分别回舰。后来又有人补充报告,刚打架时,一辆中型吉普满载地区宪兵很快便赶到码头旁,一看是两艘美字舰士兵,便立即刹车,作了U型回转,不顾而去。幸好以后闪电作战及后续的鸿运作战计划都不再使用美字号舰,官兵士气及军纪得以渐复正常。但我美颂舰到底与其它同型舰不一样,有了一开始协同中海舰打沉鱼雷快艇并将中海舰拖救出险之光荣事迹,官兵们皆能克服心理及情绪上的不稳定,而能平平安安四次进出料罗湾,最令人赞佩,更由于曾共生死的不平凡经历,官兵们特别团结,也非常服从,使笔者而后一年任期内所遭遇任何艰困任务,皆能依赖他们群策群力予以克服,至今仍怀念不已。
七、解除闪电作战任务

下卸原载军品,官兵心情轻快无比

美颂舰安返马公后三天,便正式接奉六二部令,解除闪电作战计划任务,改纳北区运输支队。于是笔者又将舰从马公码头移回测天岛煤炭码头。陆军马公港指部官兵立即登舰,将原拟运补金门之满船军品,一包包,一桶桶地搬下码头。本舰官兵们咸至两舷甲板上观看,每人内心之兴奋及同快感均达于极点。全舰上上下下,内内外外,充满了欢欣雀跃至气氛。官兵心内原有之重担则随着补给品一袋袋之下卸而一斤斤地减轻中,其他解编之同型舰下卸其原载补给品想必也是同等的轻快庆幸。有些长官们最初所担心LSM舰官兵之士气军纪难以维紧的顾虑,如今算是放下了心。笔者更认为LSM的官兵因原先自认的厄运之终消除带来的刺激亢奋作用,反而会士气昂扬起来。美颂舰官兵历经四进四出料罗湾,所承受惊险刺激,远非任何舰可以相比,此时全舰士气的激增,自然有胜于任何军舰多矣。

未来任务仍属茫然,经此战火洗礼竟毫无所惧

本舰下一任务是驶基隆向北区军补支队报到,将担任马祖各离岛及鳥坵等地运补工作。闽北这些外岛,以往在太平舰服务时也曾去过。只是作战舰多在水深足够海域下锚或接近至二、三千码处巡弋过去,新的任务必须紧接这些小岛或抢滩上去将补给品送到友军手中。这些小岛海滩状况如何,附近有无暗礁或航行障碍,均对笔者而言,仍属茫然无知者。如稍有不慎,就会发生海事,断送一己前途事小,让国家千万元以上财产受损则罪莫大焉。这又是一项崭新的挑战与沉重的负荷。所以笔者后来一到基隆,勤访了正在服勤的同型舰长们,一一求教。其中以美益舰长朱兴邦少校给我指导最多。到执行任务时,依据老手舰长们事先指点,自己仍必须持戒慎恐惧之心以赴,方能确保任务之顺利完成。虽然如此,比起到料罗湾挨炮不停地受轰击,便显得轻松许多。我们官兵本来都是英雄,除了挨炮打,毫无对抗之力外,在北运支服勤的其他可能遭遇到之险阻,根本并不放在眼中,乃能勇气百倍,奋力一搏也。

在原载军品全部卸下地后,笔者遵令率美颂舰于当天晚餐后驶离马公测天岛煤炭码头,出了澎湖港。眼看着满港的艨艟巨舰逐渐向后退去,我们终于向这战时紧张气氛很浓厚的澎湖群岛暂时道“再见”,朝向基隆直驶。那天夜晚的天气海象特别的好,海面平静无波,正是诗人们讴歌美丽海洋的难得之景象。本舰官兵们情绪高昂,欢欣鼓舞,似乎都不想睡觉,统统走出住舱上了坦克舱甲板或两舷甲板上,欣赏美丽大海夜景,远眺灯光点点的澎湖群岛,有人放声高歌,更多的人猶在不停谈论着过去那段艰险的日子。那些可数的日子无疑地也将成为我们每一官兵有生中最不平凡的日子,在每一官兵心板上也将永久镂刻上此一难忘不可磨灭之记忆。
八、炮战后续状况及我军终获此役全面之胜利

继闪电作战计划后之鸿运作战计划
前文已提及,本舰于九月十三日最后一舰从料罗湾冲出以后,闪电作战后续之第五至第八梯次均改派LST中字号载运LVT到料罗湾机动泛水登陆的。就在第五梯次运补中,尚有一段插曲:海军联珠登陆艇奉令载了金门防区所属部队中派赴陆军参大受训返防的校级军官一百余人,遂该梯次前来料罗湾并准备直接抢滩下卸这些学官的。他们目睹料罗湾内弹如雨下之实况,认为抢滩太危险,如因而牺牲很不值得。这与敌人炮击时,友军不下卸补给品之理由相似。故坚阻艇长39年班同学彭传华上尉驶往海滩,并人人签名具结,承担不登陆之全责。联珠艇因而却步折返,笔者不知这批学官有何后果。但是我们这位很优秀的同学就此便断送了其原来的光明前途。

提笔至此,笔者又想起炮战之初,海军在料罗湾损舰折兵,台生轮又被击沉,因而无法再在金门驻泊,有十多天也无补给舰前来,听说就有一些友军擅自批评海军官兵怕死,甚至还有人批评海军总司令梁序昭上将在炮战期中从未到过金门。如说海军官兵怕死,那参大受训军官不敢冒炮火回防,便知究竟谁真正怕死。至于高级将领中,除了时任国防会议副秘书长蒋经国先生确确实实地在炮战正烈时,搭舰再换乘登陆艇冒着敌人炮火抢滩上岸之外,并无第二个将领前去过,又何忍独责海军梁总司令呢?直到后来敌人宣布停火一周中,才有高级将领到金门巡视。但是依据郝百村将军“不惧”一书所叙,这些停火才来者却给金门各部队带来不小的干扰。

闪电作战计划之后,便是鸿运作战计划,办法与闪电计划第五梯次以后相似,仍以两栖作战形态,派出LST装载LVT,以舰岸运动方式登陆。指挥官则改派当时两栖部队司令冯启•中将亲自出马指挥。这个计划均冒敌人炮火一共完成了18梯次,虽然已如前述,每次所运载补给品数量非常有限,可是在敌人陆续炮击一个半月,他们却想不到我海军能如此忠勇奋力,勇往直前,让敌人不得不怀疑,好像封锁失败了。终于假惺惺地宣布停火一周,期满又再宣布继续停火两周。就在那头一周停火期,我海军组成中字号大军,每次派出大量LST,采直接抢滩方式下卸。友军亦苦于补给不继久矣,因而轮派大量部队专责下卸,卸载速度神速。这便是金门守军迄今能于一次潮水时间内下卸一艘LST所载近千吨军品之滥觞。也就在那头一周停火期,我海军一口气输送了两万余吨军品,外加三千六百余人员到达金门,也将以往载物上岸之LVT全部运回。得此大量军品,金门各岛才真正起死回生,转危为安,再也不用担心毛共的炮击了。敌人眼看大势已去,为了自找台阶下,从十月二十五日宣布对金门单日打炮双日停火之措施;其以炮火封锁金门,妄图兵不血刃夺取金门之阴谋也才不了了之,以后永无实现之机会矣。我军此役遂获得全面之胜利。

轰雷作战计划圆满执行,扭转了炮战之颓势

鸿运作战执行阶段,海军又完成了轰雷作战计划作为。这是金门炮战初期,中美军方在枋寮地区实施了一项中美联合两栖作战演习,参加的美国海军陆战队•有八寸口径自走大炮(固定在履带车上,可以自由运动)。我军乃将这几门巨炮连同•行炮弹洽借过来,运到马公,装载于几艘美字舰上(笔者初到马公,误访了美坚舰,其坦克舱已装好一门巨炮正式自走的八寸炮),拟择适当时机驶往金门抢滩下卸。后见美字舰在闪电作战中各梯次中试登不成,徒劳而返,因此另外妥慎拟定了“轰雷作战计划”,其实施概要如下:从左营两栖登陆部队登陆艇队抽选了状况较佳之合字号登陆艇(LCU)若干艘,交造船厂妥加整备,锯下了桅杆以增其稳定性,其防水门不能密闭者予以焊死。每艘LCU上装载八寸炮一座,及其配赋弹药与装具,另外征用相同数目的军租渔船伴行。先择好海峡风浪较小之日期,将每一渔船牢紧于每一LCU舷旁,驶往金门,利用夜暗时间到达并即抢滩。在合字艇于600尺下后锚之同时,将各渔船紧缆解脱,令其迅速返航台湾。各合字艇则继续抢滩,放下艇首跳板大门,让八寸炮径驶滩头指定地点。

为了确保八寸跑上岸不致被敌炮击毁,海军作了一次成功的欺敌措施。在每一条招租渔船上,均暗置了一个角反射器。雷达侦测时,能反射强烈的雷达电波,显示在雷达荧光幕上成为大型光点。因此敌人看到海外来了好几个大型目标,可能判为LST,到距岸200码以外,这些光点与沙滩回迹合并了,以为都直接抢滩了。因此开始猛烈炮轰各滩头,随后敌人又发现这些已抢滩的大型目标可能被炮击后,又统统撤离了海滩,因而指挥他们所有的大炮,对着撤离海滩的大型目标猛烈追击。我LCU抢滩下卸时,滩头已恢复平静,各八寸炮安然登陆,各合字艇任务完成也退了滩返航。不过敌人猛打速度较快的大型目标,对LCU又慢又小目标遂未集中全力攻击。各渔船速度较快,远比我中美字舰小巧而且运转灵活,虽亦受到不小的惊吓,最后仍勇敢地冲出火线,没被敌人打着。合字艇虽慢,多冲了45分钟,也同样安全脱险,驶回马公。不过就在各八寸炮安静的下卸节骨眼时间,在台北的参谋部一位很高级的长官沉不住气了,居然在无线电话里用明语一再焦急地询问大家伙上去了没有,使敌人略有所悟,指示其炮兵打了许多炮弹到滩头,使较晚下卸的一辆炮车受到一点损伤。

这几门登了陆的巨炮在掩体内秘作整备,并分配好任务。次日夜晚,由友军炮兵派人引导分别到金门东、西、北三个区域海滩边,对准敌人最具威胁,但早已被我精确测定好位置的巨炮阵地,予以突猛轰击。这些八寸炮,即便是榴弹炮,射程也远逾一万五千码,如今射向几千码的目标,不但准确,而且破坏力倍增。后据可靠情报透露,敌人好几十寸厚的钢筋水泥掩体,被我一举摧毁多处,其中多门巨炮被炸得无法使用,人员被震死的更多。记得那时毛共尚一度对外宣称,受到美国原子炮弹攻击,看来是中共一向妄诞之宣传,但由于受损惨重,也许他真以为遭原子炮弹攻击呢!这些八寸炮在海边立威后,又立即驶入山洞掩藏,敌人虽很快调别的大炮反击,但都打到已空无一物之海滩上。过了一夜,八寸炮再度出动到新的海滩,继续对别的毛共炮兵阵地轰击,又再退隐山东之内。如此夜夜神出鬼没出击,让毛共炮兵吃尽苦头。因此,八寸炮运达后,我军炮兵才真正有了反击之力,且使敌人无法反制;不但摧毁了不少伤害我料罗湾海军之大炮,而且扭转了月余以来一直挨打的炮战颓势,更对敌人后来难以为继的炮战,产生了相当决定性之影响。
九、八二三炮战,我军获胜因素之评析

我三军训练精良,精神战力超敌致胜

炮战前,空军多次以十比一战果打败敌机,以及九二海战尽歼敌快艇,消除了空中海上威胁,均证明我海空军训练战绩精良胜过敌人。炮战全期,海军运补舰艇面对敌人如此猛烈之炮轰,官兵们虽胆战心惊,竟能克服,再接再厉,奋勇直前,让补给品仍能不断运往战地,不让前方军民感受孤独无助而绝望,故物资虽微,但运给前方军民精神与士气却很丰沛。在金门各岛军民,一天到晚都会受敌炮摧残,正常生活完全被打乱,经常必须进洞躲避炮击,惟敌弹落地如雨,仍难免会打中掩体或碉堡而造成人员伤亡。处此艰险困苦之环境,短时期尚能忍耐,敌人一打便是一个半月,如无平日精良训练,领袖的感召,焉能长期坚持到底而无任意官兵畏惧动摇投敌者?再再均证明我们人人不愧为领袖的子弟兵,不但战技胜敌,精神战力更是震慑共军,让毛共感到完全奈何我不得,乃至怀疑是否其封锁战已经失去效果而只好宣布停火而下台。

前方保密工作缜严,不让人探悉我军虚实

据金门联络组同学们事后告知,潜伏地区之共谍为数不少,夜晚灯火管制时,仍可看到有人施放信号弹,不知其向中共透露何种讯息。此在皓柏村将军发表的炮战日记亦有类似记载。惟炮战一起,金防部对防谍保密措施大概加强了许多,让潜谍很难传达出任何具体情报到对岸去。例如炮战初起,我方炮兵并不示弱地实施反炮战措施,当然炮弹消耗很多,无法得到立即的补充,遂渐趋沉默。敌人亦有个概略知道,但我军炮弹究竟确数尚剩多少则仍然无法得知。此外金门各岛军民所食米面消耗的也很快,存粮也有限,据说到最后已支持不了多少日子,如毛共不宣布停火,继续打下去,便很危险,其结果比炮弹不足还严重的多。再者海军差遣中字号舰装载LVT赴料罗湾泛水运补,就算不计LVT被击毁,每次泛水抢滩后便无法在敌炮火下,再一一回收。我海军陆战队所属LVT亦已用罄,幸好那时所实施中美联合两栖演习刚结束,除了借我八寸炮以外,也将美军演习所用LVT全部交给我海军陆战队,因此似乎用之不竭。但是如果继续打下去,也会很快用完,则以后即使这种微量的补给也会中断。这些关键性讯息,敌人大概一点都不知道,否则他再多打一小段时间,距其成功之途不远矣,断不会轻易宣布停火,让金门完全活过来。这正是中外军事专家常说的,在战场上,谁能坚持到最后五分钟,便能得到最后的胜利,旨者斯言!

炮弹补充不及与八寸炮展现威力迫敌放弃企图

前文早已叙及毛共修筑了极具战略价值之鹰厦铁路,一年之内军运频繁,将金门三周所建立炮兵阵地及附近弹药库内全皆积存大量炮弹。但是敌人为了表现其凶狠劲道,一个半月来,每天平均轰击我军三、五万发炮弹之数;美国总统艾森豪访华那天,更射击金门十万发炮弹之多。故据笔者个人研究所见,鹰夏铁路一年所运弹药大概也已消耗殆尽。该铁路后续所运炮弹可能也来不及补充,而且还是打不断我海军对金门之运补(他们也许误判金门补给已恢复正常,再打也没用拉),加上八寸巨炮之成功登陆,其发挥之威力,又是中共想象不到的凶猛。这些客观的因素限制,更促成了中共主观上感受泄气,终于作了停火一周,再延两周以及单打双停等等一连串的宣告。当年我们深感领袖洪福,国家气运昌盛之看法,至今仍是很有道理的。

雄厚的国力永远主宰战争之最后胜利

在四十七年金门战役中,敌我双方军事上之费用所消耗数字都很惊人。前文已提到我军消耗最大之费用•为运补舰所耗费之油料约为平日之•五倍,另外护航舰队之耗油,与LVT所烧掉汽油量均是相当庞大之数字。其他尚有炮战进行时,路上海上甚至空中之战损也不是一项小数目。故必须要依赖雄厚的国家经济力量来支撑,才能维持住。当年我们国家经济发展适在发轫的初期,没有多少实力,而我军在炮战期间的军事消耗,主要靠美国军援再撑持着,自己尚未感到吃力。反观敌人炮弹,日以万计发射过来,无一不是我大陆同胞平日血汗所聚成。那时我海军五寸炮弹,依照美军报价为每颗125美元。中共射击金门炮弹多为六寸以上,其每颗造价当在250美元以上,纵然中共能大量招用免费人力,但其制械弹机具及钢铁火药材料,仍需花费不少,就算半价也得125美元。中共如此天天狂射金门及我运输舰艇舟车,每天总得消耗五、六百万美元,在国力雄厚之美国也许可以支持,但是如果太久如此消耗,都不见得不会有问题。拿中共那时那点经济力量,怎能再长时支持下去呢?即使那时毛周诸人高举三面红旗并倡导全国土法大炼钢,全是自欺欺人,纵有所成,也来不及,何况仅得数百万吨废铁而已。这也是毛共不再坚持打下去的真正原因。最后变成“单打双停”造成腾笑中外的虎头蛇尾的下场。
尾语

民国四十七年八二三金门炮战,对敌我双方都属关键性大事。中共这次失败,使其近三四十年来未能在对金门外岛有所窥视,让毛朱周邓之辈抱憾终生。对我国而言,乃能再美军不协防外岛,进而保障了台澎三十多年的安定与安全并产生了台湾的政、经奇迹,终为世人所瞩目。

对笔者个人言,在此战役,固然非常渺小,但却是笔者在海军四十三年生涯与经历中的一项重大转折点。许多海军长官初认识到笔者如此默然乏人知晓的年轻人,竟然还是一位能冒险犯难的干部。笔者在海军服务期中,始终不走任何长官门路;从不为职务作任何活动,真正做到不忮不求。但是不乏有长官在默默栽培提拔。想到当初奉派美颂舰长时之不平、惶惑感、实不相宜。且经此出生入死之役,视宝贵生命胜于名利多矣。

在炮战十七年后,笔者任职海军一五四舰队少将舰队长任满两年余,竟因训练作法遭人向长官谗告(此事十余年后始渐知晓)而被调为战计会委员闲职,一时全军哗然。但笔者从未为己置辩一辞,冷冻近两年,又因长官了解而调回实职。这也是以往少见之异数。六年后在二军区司令任内,被参谋总长认为答询用语或有所不敬,得罪了他而被下令立即调职。实则笔者何止是不忮不求,更是无欲则刚。对任何长官一直都是敬之以体,从未存心得罪人。但是如被人认为得罪了他,就算得罪好了,所以心胸坦荡荡。

盖笔者一生对上帝心存感恩,对于海军及党国自幼培育之恩则思报答,故从海官校毕业服务海军至退役为止,一向都是有为有守,做任何事都是实实在在,全力以赴;也从未因遭遇到任何困难被难倒过。全军(尤以中上级将校)知我者甚众,故终此一生仰俯无愧,了无遗憾,夫复何求焉!
杂志还没到手呢!
应该把那些删减和替换的语句用红酒标示出来,方便大家对照阅读啊

PS:老鬼你不厚道……:(
不原汁原味的登上去可惜啊!!
好!歌幽!
相当 发表于 2009-12-18 13:24


原汁原味的登上去,我这杂志就可惜了:D:D
一中各表,河蟹就好。
:D 不错
真不厚道。你应该把删除的都用红色字体标出来,难道还要交我等一个个字的核对吗?
我建议大家赶紧复制下来,搞不好那天该贴就被和谐了。
8.23金门炮战,翠谷等重要地点被准确命中,是不是如“亮剑”所述,真有炮兵观测小组潜入金门?
八英寸有这么厉害?
主编很细致啊,不错!
203毫米或210毫米重炮当时我军没有装备
厦门炮兵群:15个炮兵营179:122榴92,150榴27,152榴36,120迫12,75山、105榴共12
莲河炮兵群:17个炮兵营209:122榴36,155榴16,152加榴35,120迫24,,152榴8,
122加4,85加60,100加24
海岸炮兵群:130岸19,100岸4
从开头对起倒还没发现什么,跳到到第九节有所发现:
标题就是:“八二三炮战,我军获胜因素之评析”,书上是“八二三炮战之评析”。否认蒋军“获胜”。
如无平日精良训练,后删去“领袖的感召”。而后是“无任意官兵畏惧动摇投敌”。再就是“再均证明我们人人不愧为领袖的子弟兵,不但战技胜敌,精神战力更是震慑共军,让毛共感到完全奈何我不得,乃至怀疑是否其封锁战已经失去效果而只好宣布停火而下台。”“领袖的子弟兵”比起“人民子弟兵”来差多了。
前方保密工作缜严,不让人探悉我军虚实。
共谍改成特工,无“毛共”字眼。
断不会轻易宣布停火,让金门完全活过来。这正是中外军事专家常说的,在战场上,谁能坚持到最后五分钟,便能得到最后的胜利,旨者斯言!
“八寸炮展现威力迫敌放弃企图”简化为“八寸炮威力”
“更促成了中共主观上感受泄气”
“深感领袖洪福”瞧这个人迷信。
“拿中共那时那点经济力量,怎能再长时支持下去呢?即使那时毛周诸人高举三面红旗并倡导全国土法大炼钢,全是自欺欺人,纵有所成,也来不及,何况仅得数百万吨废铁而已。这也是毛共不再坚持打下去的真正原因。最后变成“单打双停”造成腾笑中外的虎头蛇尾的下场。”
“中共这次失败,使其近三四十年来未能在对金门外岛有所窥视,让毛朱周邓之辈抱憾终生。”
“及党国”自幼培育之恩则思报答。
LS上威猛,阅读如此仔细
话说两蒋时代TG军的战斗力未必能比得上国军;P
第八节
标题删去“及我军终获此役全面之胜利”其实留下更可见果军Q哥心态。
“可是在敌人陆续炮击一个半月,他们却想不到我海军能如此忠勇奋力,勇往直前,让敌人不得不怀疑,好像封锁失败了。终于假惺惺地宣布停火一周,”
“再也不用担心毛共的炮击了。”改为对方。“敌人眼看大势已去,为了自找台阶下,……妄图兵不血刃夺取金门之阴谋也才不了了之,以后永无实现之机会矣。我军此役遂获得全面之胜利。”
“人员被震死的更多。记得那时毛共尚一度对外宣称,受到美国原子炮弹攻击,看来是中共一向妄诞之宣传,但由于受损惨重,也许他真以为遭原子炮弹攻击呢!”删去这段我觉得是为了照顾宋先生和对岸军人的名誉。
“这些八寸炮在海边立威后”改为开火后。
“如此夜夜神出鬼没出击,让毛共炮兵吃尽苦头。”
“更对敌人后来难以为继的炮战”重巡伦敦泪流满面发来贺电。

六、结束任务,率美颂舰驶返马公待命
“然而却因至少在表面上粉碎了敌人封锁金门之企图,加上别的因素,终使八二三炮战之役,我军获得全部之胜利,下文将令作深入评析。”
“协同中海舰打沉鱼雷快艇并将中海舰拖救出险之光荣事迹”删去“打沉鱼雷快艇”

前言
“9•2海战”
““维源”、“柳江”二舰赶来支持,合力以密集舰炮反抗,将敌艇悉数消灭。”改为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