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弗里德里希.福塞斯小说选——轻柔说话的风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0 13:10:26
第二章



    他们9 点钟时来找他了,他们怒不可遏、两名骑兵抓住他,让布兰多克中士殴
打他。当他倒下去后,他们拖着他穿过营地到卡斯特将军那里去。此刻,在几盏油
灯的照亮下,将军正坐在帐篷前面的一张桌子旁,身边围着一群军官。



    乔治·阿姆斯特朗·卡斯特将军永远是一个谜。但他显然有两个方面:一面好
一面坏,一面亮堂一面阴暗。



    在他的亮堂的一面,他是欢乐的,经常笑声不断,喜欢像孩子般地开玩笑,与
人相处愉悦。他具有无尽的精力和强健的体格,总是在开发一些新的项目,要么是
在平原上收集野生动物把它们送到东部的动物园去,或者是学习制作动物标本。尽
管常年在外奔波,他对他所钟爱的妻子伊丽莎白绝对忠诚。



    自他年轻时一次醉酒经历后,他变得滴酒不沾,绝对禁酒了,甚至在晚饭时也
不喝葡萄酒。他从不骂人,也不允许在他在场时听到脏话。



    在14年前的南北战争期间,他曾经表现出惊人的勇气,置个人的生死于不顾,
以致使他迅速从中尉升至少将。他曾经身先士卒冲杀在枪林弹雨之中,却从未挂过
彩。他被老百姓认为是一位英雄,却不受自己部下的信任和爱戴。除了他自己的判
断。



    这是因为对于那些冒犯了他的人,他也会给以残酷的对待和实施报复。虽然他
自己未曾受伤,但在战争中他部下官兵的伤亡人数,比任何其他骑兵部队都多。这
使他变得更为急躁和鲁莽。战士们不想去拥护一位要让他们去捐躯的指挥官。



    在平原战争期间,他多次命令使用皮鞭对付违反纪律的士兵,并由此产生了比
西部的任何部队都要多的逃兵。七团正因为没完没了的夜间开小差而丧失兵员。部
队不得不经常征募新兵,但他没什么兴趣去把他们训练成具有战斗力的熟练的骑兵。



    虽然在林肯堡度过了一个漫长的秋天和冬天,但在1876年6 月,七团的状态很
不好。



    卡斯特个人虚荣性很强,一有机会就千方百计想在报纸上抛头露面。他的许多
手法,黄褐色的鹿皮服装、流畅的金棕色卷发,都是为了这个目的,现在陪同第七
骑兵团的随军记者马克·凯洛格也同样。



    但作为一名统帅部队的将军,他有两个缺陷,这会导致他和他的大多数官兵在
以后的几个小时内死去。第一个缺陷是他经常低估他的敌人。他具有印第安人克星
的名声,对此他沾沾自喜。事实上,8 年前他曾经消灭了一个沉睡的夏延人村落,
是在堪萨斯州沃西托河边的一个村庄,在夜间他们包围了那些睡得正香的印第安人,
并在太阳升起时屠杀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男女老少。夏延人曾刚刚与白人签订了
一份新的和平协议,因此他们还以为他们是安全的。



    期间他也曾卷入过与一些交战派别的四次小规模战争。所有这四次的合计兵力
损失不到12个人。考虑到南北战争时的重大兵员伤亡,与当地印第安人的这些遭遇
战根本不值一提。但东部的那些读者需要有英雄人物作为他们的学习榜样。热情洋
溢的报纸报道和他自己的书《我的平原生涯》已经使他具有了这种信誉以及偶像状
态。



    第二个缺陷是他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在向罗斯伯德溪流进军的路上,他有一些
经验极为丰富的侦察兵与他在一起,但他对一次次警告都置若罔闻。



    在6 月24日晚上,本·克雷格被拖到了这个人的面前。



    布兰多克中士解释了所发生的事情,而且还有目击证人。在6 名军官簇拥下的
卡斯特将军,打量着他面前的这个人。他见到的是一个比他年轻12岁的小伙子,身
高6 英尺不到一点点,身穿鹿皮衣服,有一头卷曲的栗色头发和一双明亮的蓝眼睛。



    他显然是高加索人种,甚至不像其他侦察兵那样的混血种,但他的脚上却套着
一双软皮靴子而不是硬皮骑兵靴,而且后脑勺头发上插着一支有白色尖头的山鹰羽
毛。



    “这是一次非常严重的违纪,”当中士叙述完毕时,卡斯特说。“是真的吗?”



    “是真的,将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克雷格解释了起先对那个姑娘的审讯以及那天晚上的后来计划。卡斯特的脸部
收紧了,表示出明显的不赞同。



    “在我统帅的部队里这种事情是不允许的,即使对于印第安女人也不能这么对
待。这是真的吗,中士?”



    这时候坐在卡斯特身后的阿克顿上尉来于涉了。他说话流畅,很具说服力。他
说曾经亲自进行了审问,是用口头形式的,通过翻译。整个过程中没有对那个姑娘
进行体罚。他的最后指示是,她应该彻夜被守护着,不得去碰她,这样到上午时可
由将军做出决定。



    “我认为我的骑兵中士将确认我所说的。”他最后这么说。



    “违纪案子成立,”卡斯特说。“去关禁闭,直至军事法庭做出判决。叫宪兵
中士过来。克雷格,你私自放走俘虏,等于让她去加入和警告敌人的主力部队。这
是背叛行为,是要被判处绞刑的。”



    “她没去西方,”克雷格说。“她骑马东行去寻找她自己的家人,剩余的家人。”



    “她现在仍然可以把我们的位置通报给敌人。”卡斯特快速反驳说。



    “他们知道你在哪里,将军。”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整天都在尾随着你。”



    军官们目瞪口呆地怔住了10秒钟时间。那个宪兵中士出现了,是一个大个子老
兵,名叫刘易斯。



    “把这个人看管起来,中士。关押着。明天太阳升起时军事法庭将快速开庭。



    判决将会立即做出。就这样。“



    “明天是主日。”克雷格说。



    卡斯特想了一想。“你说得对。我不会在星期天绞死一个人。那就星期一吧。”



    在一边,团部副官加拿大人威廉·库克上尉一直在做记录。他将在以后把记录
本装进他的马鞍袋。



    这时候,其中一名侦察员鲍勃·杰克逊骑马到了帐篷前。与他一起前来的有4
名阿里克拉人和一名克劳人侦察兵。日落时他们一直在前方侦察,返回晚了。杰克
逊是一个黑白混血种人。他的报告使卡斯特激动得跳了起来。



    就在日落前,杰克逊的几名当地侦察兵发现了一个大营地的痕迹,牧地上有许
多圆锥形帐篷曾经支起过的圆形记号。从营地出发的踪迹离开罗斯伯德溪谷一直向
西方延伸。



    卡斯特的激动有两个理由。他从特里将军那里接到的命令是向罗斯伯德溪流的
源头进发,然后如果有新的情况,他可以自己做出判断。现在新情况出现了。卡斯
特现在可以自主做出他的战略战术、他的作战计划,用不着执行谁的命令。第二个
理由是,他最后似乎已经发现了捉摸不定的苏人主群体。此去西行叨英里,在另一
条山谷里淌着另一条河流:小比格霍恩,它流向北方汇入比格霍恩河,然后再汇入
黄石河。



    在两三天之内,吉本和特里的联合部队将抵达这个河流汇合处,然后沿比格霍
恩河南下。这些苏人将会受到钳制。



    “拔营出发。”卡斯特喊道,他部下的军官们散开后纷纷返回他们各自的部队。



    “把囚犯监管在你的身边,刘易斯中士。把他绑在马上。跟在我后面。现在他
可以看一看他的朋友们会发生什么。”



    他们彻夜行军。山谷外面的乡间,地形复杂,崎岖不平,朝那个分水岭去一路
都在爬升。战士们和马匹都开始累了。6 月25日星期天凌晨两三点钟,他们抵达了
那道分水岭。这是两条山谷间的制高点。天空一片漆黑,但星光灿烂。过了分水岭
不久,他们发现了一条小溪,米奇·波耶尔确认这是丹斯阿什伍德溪。它朝西流淌,
到山谷底下时汇入小比格霍恩河。部队沿着溪流继续行进。



    黎明前卡斯特命令停下来,但没有扎营。疲惫不堪的战士们钻进帐篷,努力抓
紧时间睡上几个小时。



    克雷格和那位宪兵中士一直骑行在卡斯特身后50码处,作为司令部的一部分。



    克雷格仍骑在他的马背上,但他的夏普斯步枪和猎刀已被刘易斯中士收缴去了。
他的脚踝被缚在马鞍的肚带上,他的双腕被绑在背后。



    在黎明前的休息期间,刘易斯这个长得五大三粗的人心地倒还善良,他解开脚
踝的绑绳,让克雷格滑到了地上。他的双腕仍被反绑着,但刘易斯从水壶里喂了他
几口水。正在到来的白天又将是一个大热天。



    就在这个时候,卡斯特做出了当天他要做的那些错误决定的第一个。他召来他
的第三把手弗雷德里克·本蒂恩上尉,命令他带上3 个连——H 连、D 连和K 连,
往南插到荒原里去看看那里是否有任何印第安人。在相隔几码的距离,克雷格听到
本蒂恩这位职业军人对命令提出了抗议。如果前方小比格霍恩河两岸有敌人的大部
队,那么把兵力分散开去是明智的举措吗?



    “你就执行命令吧!”卡斯特厉声说完就转身走开了。本蒂恩耸耸肩去按吩咐
行事了。在卡斯特600 名战士的总兵力中,150 名骑马离开后朝着荒山野岭而去。



    虽然克雷格和刘易斯中士将永远无从知道,但本蒂恩和他部下的极度疲倦的人
马将在几个小时之后返回那条河谷,要解救战士们是太晚了,但正因为太晚回来使
得他们逃过了被消灭的厄运。下达命令以后,卡斯特又拨营出发,七团顺溪流而下,
朝着小比格霍恩河进军。



    黎明时,在大部队前方探路的几名克劳人和阿里克拉人侦察兵回来了。他们已
经在丹斯阿什伍德溪与那条河的交汇处附近发现了一座小山包。由于熟知整个地区,
他们也很了解这个山包。上面有一些松树,爬上树之后能看见前方整个山谷。



    两名阿里克拉人曾爬到树上,看见了他们所看见的一切。当他们获悉卡斯特打
算继续前进时,他们坐下来开始了他们的死亡曲。



    太阳升起来了。气温随着白天的来临开始升高。在克雷格的前面,身穿奶油色
鹿皮装的卡斯特将军脱下外套,卷起来后把它固定在他身后的马鞍上。他策马前行,
身着一件蓝色棉布衬衫,戴着一顶宽边奶油色草帽以遮住射向眼睛的光线。部队来
到了那个山包。



    卡斯特爬上半山腰,用望远镜去观察前面的情况。他们在溪岸上,距河流汇合
处还有3 英里路。当他走下山丘与他的剩余军官商量时,军中交头接耳地谈论着谣
传。他已经见到了一个苏人村庄的一部分,有炊烟在冉冉升起。这时候是上午9 点
钟光景。



    山溪对面和河流东面有一丛低低的山丘,挡住了平地上人们的视线。但卡斯特
还是发现了他要寻找的苏人。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也听不进他的侦察兵向
他发出的警告。他决定发起攻击。



    他选定的作战计划是一次钳制运动。他不是插入到那些印第安人的南翼并等待
特里和吉本从北面包抄过来,他决定用七团剩余的兵力形成钳子的所有两半。



    缚在马背上等待战斗结束后军事法庭审判的本·克雷格,听到卡斯特命令他的
第二把手马库斯·雷诺少校再带上A 连、M 连和B 连3 个连队继续西行。他们应该
抵达河边,涉水过去,转向右边,从南路冲向那座村庄的底部。



    卡斯特将军留下一个连队守卫骡马车队和后勤供给。他将率领余留的5 个连队
快速北上,抵达山丘后面,直至从北部出现。然后他将冲到河边,越过去,从北面
进攻苏人。在雷诺的3 个连队和他自己的5 个连队的夹击下,那些印第安人将被打
得落花流水。



    克雷格不可能知道视线之外山丘另一边的情况,但他可以观察那些克劳人和阿
里克拉人的行为表现。他们知道,他们正在准备战死。他们所见到的是苏人和夏廷
人在一个地点的空前绝后的大聚集。6 个大部落来到一起协同打猎,现在把营地扎
在了小比格霍恩河的西岸。营地里有来自平原地区所有部族的1 万至15000 个印第
安人。



    克雷格知道在平原印第安人的社会里,15岁至30几岁的男子应该是一名勇士。



    因此平原部落中的六分之一人口是勇士。这样,河边有2000名这样的人,而且
当他们刚刚听说西北平原上到处是鹿和羚羊时,他们是不会老老实实地被赶回他们
的保留地去的。



    更糟糕的是,而且没人知道的是,这些印第安人已经会合,并在一星期之前打
败了克鲁克将军。他们也没有外出狩猎,像前一天高糜那样。事实上,在24日晚上,
他们曾经举行了一次战胜克鲁克将军的盛大的庆典。



    庆典延迟一个星期的原因非常简单:一个星期是他们对在17日与克鲁克交战时
死去的亲人进行吊丧哀悼的时期,所以庆典只能在7 天以后举行。25日上午,勇士
们正从头天晚上的跳舞中清醒过来。他们没有出去打猎,而且他们仍然全身涂着油
彩。



    即使如此,克雷格也明白这不像是沃西托河边的那个黑水壶那样的一个沉睡的
村庄。是在过了中午时,卡斯特最后一次也是致命一次分开了他的兵力。



    这位侦察兵注视着雷诺少校离开,带上队伍顺溪流而下向过河处而去。在B 连
的前头,阿克顿上尉看了一眼事实上已被他判了死刑的这个侦察员,勉强挤出一丝
笑容,然后继续骑马前行。在他的后面,当布兰多克中士经过时,他朝克雷格发出
了一声冷笑。在两个小时之内,这两个人都将死去,而且被放逐到一个山头上的雷
诺的3 个连队的残余官兵将试图守住阵地以等待卡斯特回来营救他们。但卡斯特一
直没有回来,而是两天以后的特里将军才把他们解救出来。



    克雷格注视着150 名官兵的分遣队朝着溪流下游而去。虽然他不是一名战士,
但他对他们没抱什么信心。卡斯特部下的百分之三十战士是刚刚招募的新兵,只接
受过最基本的训练。有些人刚刚学会骑马,但在战斗中将会失去控制。其他人甚至
还没有学会使用斯普林菲尔德步枪。



    还有百分之四十的士兵虽然人伍时间较长,但从来不曾对印第安人开过枪,也
没在遭遇战中碰到过他们。而且许多人从未见过印第安人,除了在保留地上放牧的
那些容易管教的,他不知道在遇到一大群嚎叫着的、身上涂满了油彩的游牧部落勇
士为保护他们的老婆孩子而冲杀出来时,战士们会做出什么反应。他有悲惨的预感,
而且以后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但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还有最后一个因素,他知道卡斯特对此根本不屑一顾。与传说相反,平原印第
安人把生命看成是神圣的,极为珍惜。即使在征途上他们也不能承受重大的伤亡,
在损失两三名优秀的勇士之后通常会无心打仗。但卡斯特是在进攻他们的父母亲、
老婆和孩子。光是为了捍卫荣誉就会使他们奋起应战直至最后一名勇士战死,而决
不会心慈手软。



    当雷诺率领的3 个连队扬起的尘土在溪流下游渐渐消失了时,卡斯特命令辎重
车辆留在原地不动,由他的剩余的6 个连队中的一个守卫着。他带上其他连队,即
E 连、C 连、L 连、I 连和F 连,转向北方。那里的山丘使得河谷里的那些印第安
人无法看见他,但他也无法看见他们。



    他扭头对那位宪兵中士说:“带上他。当七团冲杀进去后,他就能看到他的朋
友们会发生什么事。”



    然后他转身朝北快步而去。5 个连的官兵跟在了他身后,总共是250 人兵力。



    克雷格明白卡斯特仍没有觉察到危险,因为他正带着3 位平民去观看这场战斗。
一位就是那个精瘦的戴着眼睛的随军记者马克·凯洛格。更有甚者,卡斯特还带着
两个年轻的亲戚一起前行,对于他们,他肯定是负有责任的。一个是他的弟弟波士
顿·卡斯特,19岁,另一个是16岁的外甥,名叫奥蒂·里德。



    战士们排成了两路纵队,队伍延绵拖了将近有半英里长。在卡斯特后面骑行的
是他的副官库克上尉,在他后面的是将军当天的勤务兵约翰·马丁。他也是团里的
司号手。他的真名叫吉斯帕·马蒂诺,是一位意大利的移民,曾经当过加里波第的
男管家,而且他现在的英语水平仍相当有限。刘易斯中士和被缚住的本·克雷格走
在卡斯特后面30英尺处。



    他们纵马进入到山丘之中,虽然仍在山峰下,但他们能从马鞍上转过身去并能
看见雷诺少校和他的人马正在跨越小比格霍恩河,然后将从南方发起攻击。这时候,
卡斯特注意到他的克劳人和阿里克拉人侦察兵的哭丧的脸面,于是请他们骑马回去。



    他们不等再次邀请立刻掉头就走了。他们幸存下来了。



    部队这样行走了3 英里山路,直至最后他们终于走出左边的山峰至少能够去俯
视下面的山谷。克雷格听到拉住他的马勒的那位大个子中士的一声尖锐的吸气声和
轻轻吐出来的话语:“哦,我的天哪。”远处的河岸上是一个圆锥形帐篷的海洋。



    即使相隔这段距离,克雷格也能分辨出那些居住棚屋的形状以及它们的装饰颜
色,并能区分出部落。前方有6 个分隔着的村庄。



    当平原印第安人迁徙时,他们以一个部落一个部落地行进。当他们停下来扎营
时,他们设置分隔的村庄。这样整个营地又长又窄。对面的河岸上往下游方向一溜
有6 个圆圈。



    几天前在停顿下来之前,他们一直在朝北迁徙。开路先锋的任务交给了北夏廷
人,因此他们的村落在最北端。接下来是他们最亲密的盟友奥格拉拉苏人。再接下
来是圣阿克苏人,然后是黑脚。从南方数过来第二位是明尼孔焦,在最南端,即使
这时候正受到雷诺少校进攻的,是队伍的尾部匈克巴巴人的村庄,其首领和苏人最
高巫医是那位老练的“坐牛”。



    在场的还有其他人,与他们的近亲们住在一起的有桑蒂、布鲁尔和阿西尼波苏
人。七团所看不见的、现在被山丘挡住了的是,雷诺少校对南端坐牛匈克巴巴部落
的攻击是一场大灾难。匈克巴巴人已经从他们的棚屋中蜂拥而出,许多人骑着马,
全都手持武器,展开了反攻。



    这时候是差不多下午2 点钟。雷诺的人马已经被由骑着矮种马的勇士们在牧地
上从左翼迂回包抄过来了,他们被逼回到了他们刚刚跨越过来的河边的一块三叶杨
树林中。



    许多人已经在丛林中下了马,其他人已经失落了他们的步枪,被匈克巴巴人欣
喜地捡去了。在几分钟之内,剩余的战士将不得从同一条河涉回去,在一个山头上
躲避,在那里遭受36个小时的围困。



    卡斯特将军审视着他能看到的情景,相距咫尺的克雷格打量着这个印第安人杀
手。营地里能见到女人和孩子,但没有勇士。卡斯特认为这是一次惊喜。克雷格听
到他呼叫已经围在他身旁的连长们:“我们从这里冲下去捕获这个村庄。”



    然后他召来库克上尉,口述了一道命令。这道命令是发给早已被派遣到荒野里
去的本蒂恩上尉的。“来吧。”大村庄。快点。带上包裹。“他指的是弹药。他把
由库克上尉记录下来的这道命令交给了司号兵马蒂诺。



    这位意大利人奇迹般地找到了本蒂恩,因为那个机警的军官已经放弃在荒野里
的寻找,回到了那条溪水边,并且最后在那座遭围困的山丘上与雷诺会合了。但在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无法突围去解救遭受到灭顶之灾的卡斯特。



    当马蒂诺沿着小径骑马跑回去时,克雷格从马鞍上转身去注视他。他看见F 连
耶茨上尉的24名战士也擅自骑马跑回去了。没人试图去阻拦他们。克雷格转回身去
看前方的卡斯特。这个自以为是的人难道一点也没有警觉吗?



    将军站在他的马镫上,从头顶上掀起他的那顶奶油色草帽,朝他的部队喊道:
“好哇,小伙子们,我们看到他们了。”



    这是正在离开的那个意大利人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而且后来在询问时他报告了
这句话。克雷格注意到,与许多长着金棕色头发的人那样,年仅36岁的卡斯特已在
谢顶。虽然被印第安人起了“长发”的诨号,但他已为夏季的战役剃短了头发。也
许因为这个原因,奥格拉拉妇女们后来在他倒地的地方没有认出他,勇士们也没有
认为值得把他的头皮剥下来作为战利品。



    举帽致礼之后,卡斯特策马跑向前方,剩余的210 名官兵跟了上去。通向河岸
的前方地形较为平坦,适宜于从山上冲锋下来。半英里之后,部队折向左行,一个
连队接一个连队走下山坡,涉过河流,并发起进攻。这个时候,这座夏廷人的村落
炸开了锅。



    勇士们像一群大黄蜂般地倾巢而出,大多数人打着赤膊,身上涂着战斗的油彩,
“嚷嚷嚷”地尖声怪叫着,冲到河边,涉过河流,登上东岸,面对着卡斯特的5 个
连队。蓝衣战士们在半路上停顿下来了。



    在克雷格的旁边,刘易斯中士勒住了马缰,克雷格再次听到了“我的天哪”的
轻声惊叹。夏廷人一淌过河就纷纷跳下他们的矮种马,步行前进,钻人到高高的野
草丛中看不见了,站起来向前跑几步,然后再次卧倒。第一批箭开始射向骑兵队。



    一匹战马在侧腹上中了一支箭,它痛苦地哀嘶着,抬起前腿把它的骑手抛了下
去。



    “下马。用马作掩护。”



    喊声来自于卡斯特,没人需要第二次吩咐。克雷格注意到有些战士从抢套里拔
出他们的柯尔特点45手枪,把子弹直接射进他们的战马的前额,然后用马匹的尸体
作为防御物。他们这么做算是聪明的。



    那座山丘上没有防御物。没有岩石或巨砾可到后面去躲藏。当战士们跳到地上
时,有几个离开各自的连队牵走了十几匹马,把它们带回到山顶上去了。刘易斯中
士让他自己的马和克雷格的马都调过头来,快步跑回到山上去了。在那里,他们汇
入到由刚才十几名骑兵牵着的正在走来走去兜圈子的马匹之中。过了不久,战马们
开始闻出印第安人的气息。它们躁动着并抬起前腿,把它们的骑兵拖过来拖过去。



    刘易斯和克雷格从马鞍上观察着。第一次冲击之后,战场平静了。但印第安人
并没有就此罢休,他们正在运动着包抄过去。



    后来传说苏人在那天击溃了卡斯特。其实不然。夏廷人发起了多次攻击。他们
的近亲奥格拉拉苏人听从他们的保卫村庄的意见,赶过来增援,从侧翼运动过去以
切断敌人的任何退路。克雷格从他的有利地位可以看到奥格拉拉人溜进了远处左右
两翼的漫长的草丛之中。20分钟之内,部队将会失去退却的希望。其中一名牵着马
的骑兵在喉部中了一支下落的箭后倒在了地上,边喘气边尖叫着。这些印第安人有
一些步枪,甚至还有几支老式的燧发枪,但数量不多。黄昏时,他们将大量地用新
的斯普林菲尔特步枪和柯尔特手枪重新武装起来。他们主要使用弓箭,这对他们来
说有两个优势。弓是一种无声的武器,它不会暴露出射手的位置。那天下午许多蓝
衣战士在胸部中箭而死去,但他们从未看见目标。另一个优势是,雨点般的箭可以
高高地射向空中,然后几乎是垂直地落到骑兵们的身上。对付战马效果尤其佳。在
60分钟之内,十几匹坐骑被下落的箭头射中了。它们甩下骑手,挣脱缰绳,沿着那
条小径快步跑回去了。其它未受伤的马匹也跟着跑了。在战士们死去之前,战马已
经跑走了,所有逃生的希望也随着它们消失了。恐惧开始像野火般地从俯伏在地上
的士兵中间蔓延。几位老练的军官和军士已经失去了对部下的控制。



    那座夏廷人村落的首领是“小狼”,但他碰巧不在。当他一个小时之后返回时,
他已经错过了战斗。他因为刚才不在而受到了众人的指责。事实上,他刚才率领一
个侦察队在罗斯伯德溪水上游寻找卡斯特的踪迹,并曾经越过分水岭到了小比格霍
恩河边。在他不在期间,领导权交给了另一位老练的勇士,那是来自于南方夏延人
部落的一位客人,人称“跛脚白人”。他有35岁左右,既不是跛脚也不是白人。当
一群30名骑兵在一个军官的指挥下试图突向河边时,他孤身冲向他们,摧毁了他们
的士气,自己英勇地牺牲了。但那30个士兵再也没能回到山坡上,看着他们死去的
战友们失去了存活的希望。



    在山头上,刘易斯和克雷格能够听到战士们面对死亡时的祈祷声和叫喊声。一
名骑兵小伙子像一个小孩般地哭叫着突破包围跑上山来,想求得最后两匹马的其中
一匹。几秒钟之内,4 支箭射人他的后背,他倒地后痛苦地翻滚起来。



    马鞍上的刘易斯和克雷格现在已经进入了射距范围,几支箭呼啸着从他们身边
穿过。下面的山坡上也许还有50至100 名战士仍然活着,但他们中的半数人肯定已
被射中了一支箭或一颗子弹。有时候,一名追求个人荣耀的勇士会突然间骑马冲上
来,直接越过俯伏在地上的战士们,根本不顾枪林弹雨,然后竟然能安然无恙地骑
马离开,但获得了荣誉,而且总是伴随着高声尖叫。



    在场的每一位战士都认为这是战斗的呐喊声。克雷格知道得更多。在冲锋时,
印第安人的嚎叫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死去,他自己的死亡。他只是在向无处不在
的神吐露他自己的灵魂。



    但那天真正把第七骑兵团毁灭了的是战士们对被俘和受刑的恐惧。每一位战士
都曾被彻底地洗过脑,都曾被告诉过骇人听闻的印第安人把俘虏折磨死的故事。总
的来说,这些故事错了。
平原印第安人没有关于战俘的文化。他们没有设施处置战俘。但敌对方如果在
损失一半人员时可以不失面子地投降。70分钟之后,卡斯特肯定已经这么做了。但
在印第安人的传说中,如果对方一直坚持战斗,他们通常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会遭到
拷打:如果他被认出曾经正式发誓宣称决不与这个部落的印第安人交战,而且以后
食言了;或者如果他在战斗中贪生怕死。无论是这两种情况中的哪一种,他都失去
信誉了。



    在苏人、夏延人的文化中,顽强的意志和不怕痛苦可以恢复那种荣誉。一个说
谎者或一名懦夫应该得到那种经受痛苦的机会。卡斯特是曾经发誓再也不与夏延人
打仗的一个人。那个部落里的两名妇女在倒地的官兵中认出他以后,用钢钻捅进死
者的耳鼓,以让他下一次听得更清楚一些。



    当夏廷人和苏人的包围圈收紧时,恐惧像丛林大火般地蔓延在仍活着的战士们
中间。那时候的战役从来不是在能见度良好的状态下进行的;当时没有不冒烟的弹
药。一个小时之后,这座山丘已经笼罩在火药的烟雾之中了,现在烟雾中走来了那
些野蛮的部落人。想像力已经不着边际了。多年后,一个叫基普林的英国诗人曾这
么写道:当你受伤后被遗留在阿富汗平原上,妇女们来切割你的残余肢体时,为什
么你滚向自已的步枪并把子弹射进你的脑门,而且像一个战士那样去见你的上帝。



    山上的最后一批幸存者没人能活到听见基普林的声音,但他所描写的正是他们
所做的。克雷格听到了第一阵手枪的射击声,这是伤员们为避免遭受拷打的痛苦而
结束了他们的生命。他转向刘易斯中士。



    他旁边的这位大个子男人脸面一片煞白,他们的两匹马都在失去控制。回去的
小道已不能用作逃生之路了;那里到处是奥格拉拉苏人。



    “中士,你不会让我像一头被捆住的猪那样死去吧?”侦察兵朝他喊道。刘易
斯停顿了,想了一想,他的职责结束了。他从马背上滑下来,抽出刀子,割开了用
以把克雷格的脚踝与马匹的肚带缚在一起的那两条皮带。



    这时候,三件事情在不到1 秒钟时间内发生了。两支箭从不超过100 英尺的距
离射进了中士的胸部。他手里拿着刀,带着几分惊奇地望着它们,然后他双膝一软,
俯身倒在了地上。



    在更近的距离内,一名苏人勇士从高高的野草丛中站起来,把一支老式的隧发
火炮对准克雷格开火了。显然他把黑色火药装填得太多了,为的是想增大射程。糟
糕的是,他忘了取下通条。枪膛发出一声震雷般的爆炸并引发出一片火焰,把那人
的右手炸成了肉酱。假如他是把枪顶在肩膀上开火的话,他将会失去大半个头颅,
但他是靠在腰上开火的。



    那根通条像一支颤抖的标枪那样从枪管中射了出来。克雷格刚才面对着那个人。



    标枪射进他的战马的胸部,通到了心脏。当马匹倒下去时,双手仍被绑住的克
雷格力图挣脱开来。他背部着地摔倒了,他的头部砸在一块小岩石上昏过去了。



    在10分钟之内,卡斯特部队所在山丘上最后一个白人士兵死去了。虽然侦察兵
克雷格因为失去了知觉永远没能看到,但战斗的结束出奇得快。苏人勇士们后来会
描述说,1 分钟前最后一批十几名幸存者还在顽抗,接下来无处不在的神灵就把他
们全都消灭于净了。事实上,大多数战士只是“滚到他们的步枪边”或者使用了他
们的柯尔特手枪。一些人帮助受伤的战友结束生命,另一些人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当本·克雷格苏醒过来时,因为遭到那块岩石的撞击,他的脑袋仍然痛得嗡嗡
作响。他睁开一只眼睛。他侧身躺着,双手被反绑着,一边的脸颊贴在地上。草叶
近在他的眼前。当他的头脑清醒后,他觉察到周围有轻轻的脚步在走来走去,还有
激动的说话声和偶尔胜利的欢叫声。他的视线也清楚了。



    山坡上有穿着鹿皮软鞋的脚在跑来跑去,这是苏人勇士在寻找战利品。其中一
人肯定是看到了他的眼皮的眨动,于是响起了一声胜利的叫喊,接着几只强壮有力
的手扶直了他的身躯。



    他的周围有4 名勇士,脸上涂满歪歪扭扭的油彩,仍沉浸在杀戮的狂热之中。



    他看到一根石棍举了起来,想砸烂他的脑袋。当他坐着等待的那一秒钟时间里,
他无聊地想起阴曹地府的生活不知道是怎么样。石棍没有砸下来,而是一个声音在
说:“住手。”



    他抬头去看。刚才说话的那个人骑在10英尺开外的一匹矮种马上。西沉的太阳
照在骑马人的右肩上,光照的减弱使那人的形象成了一个剪影。



    他的头发未经梳理,落下来后像一个斗篷披在他的双肩和背部。他没有手持长
矛,甚至也没有提携钢斧,所以他显然不是夏廷人。



    那人骑坐着的矮种马朝旁边走了一步;阳光从肩后照过来,亮光更弱了。骑马
人的身影对准了克雷格的脸面,他能够看得更清楚了。



    那匹杂色矮种马既不是黑白斑也不是花斑,如同大多数印第安人所骑坐的。它
是一种浅褐色,被称为金鹿皮色。克雷格曾听说过那种矮种马。



    骑在上面的那个人赤裸着身体,只在腰上围着一圈布条,脚上套着鹿皮软鞋。



    他的穿着打扮像是一名勇士,但实际上是一名首领。他的左前臂上没有盾牌,
意味着他不喜欢个人的防护,但他的左手上晃荡着一条石棍。因此,他是苏人。



    那条石棍是一种可怕的武器。栖把有18英寸长,头部形成一个叉。嵌在叉里的
是一块鹅蛋大小的光滑的石头。石头又被缚上了一些皮带,在用作鞭打时要把皮带
浸湿。在太阳底下晒干后,皮带会收缩收紧,这样那块石头永远不会落下来。受到
这种棍棒一击,会砸断手臂、肩骨或肋骨,去敲打人的头部就像是去敲击一只核桃。



    这种武器只能在近距离使用,因此更能带来殊荣。



    当他再次说话时,他说的是奥格拉拉苏语,由于这种话语最接近夏廷语,所以
侦察兵能够听懂。



    “你们为什么把敌人这么捆绑起来?”



    “我们没有,首领。我们发现他这样被捆绑着,是被他自己人绑住的。”



    那双黑眼睛的注视落到了仍绑住克雷格双踝的那些皮带子上。那位苏人注意到
了,但没说什么。他坐在马鞍上,陷入了沉思。他的胸部和肩部涂抹着一个个圆圈,
代表着冰雹,从他的发迹边一道黑色的闪电延伸到他的下巴上的子弹疤痕处。他没
有佩带其他饰品,但克雷格知道他的名声。他现在观望着的是具有传奇色彩的“疯
马”,是在过去的12年间奥格拉拉苏人的无可争议的首领,自他26岁起就因为他的
无畏、神秘和自我克制而一直受人尊敬。



    河边吹来一阵晚风。它吹舞着那位首领的头发,吹拂着地上的长草和侦察兵后
脑勺上的那根羽毛,现在它已经落到了肩膀的一块鹿皮上。疯马也注意到了这个。



    这是由夏廷人赋予的一种荣誉的标记。



    “别杀他,”这位军事首领命令道。“带他去坐牛首领那里接受审判。”



    勇士们对失去了这么多的掠夺机会而颇感失望,但他们服从了命令。克雷格被
拖着站起来,走下山丘去河边。在他走过的半英里路上,他看到了这场大屠杀的结
果。



    减去侦察兵和逃兵,5 个连队的210 名官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山坡。



    印第安人正从尸身上搜寻一切作为他们的战利品,然后根据各个部落的不同仪
式进行尸体切割。夏廷人砍烂腿,这样死者就不能追赶他们了;苏人用石棍捣烂脑
壳和脸面。其他部落人肢解手臂和腿,并割下头颅。



    山丘下50码处,侦察兵见到了乔治·阿姆斯特朗·卡斯特的尸体,浑身赤裸着,
除了脚踝上的那双蓝棉短袜,在阳光下发出大理石般的白颜色。除了耳鼓被捅穿,
他没被肢解分尸,以后被特里将军的官兵们发现时也是这个样子。



    口袋里和鞍袋里的一切物品都被拿走了:步枪,当然还有手枪,以及仍留有的
充足的弹药、烟叶袋、铁壳表、放有家庭照片的钱包,还有可以作为战利品的任何
东西。然后是帽子、靴子和军服。山坡边到处是印第安人勇土和妇女。



    河岸边有一群矮种马。克雷格被扶上其中一匹,然后他和他的4 名护送人涉过
小比格霍恩河到了西岸。当他们穿越那个夏廷人的村落时,妇女们走出来对着这一
个幸存的白人尖声叫嚷,但在看到那根山鹰羽毛时不吭声了。这是一位朋友还是一
个叛徒?



    5 个人骑马一溜小跑经过圣阿克人和明尼孔焦人的营地,直至抵达匈克巴巴人
的那个村庄。营地里的吼声震天般地响亮。



    这些勇士们没在山丘上迎战卡斯特;他们遇上并打退了甚至已经淌过了河的雷
诺少校的进攻。现在雷诺的余部被围困在一个山头上,由本蒂恩及骡马车队与他们
会合了,但对于卡斯特未能从山丘骑马下来解救他们而感到迷惑不解。



    黑脚、明尼孔焦和匈克巴巴的勇士们骑马四处走动着,一边炫耀着从雷诺部下
士兵的尸体上取得的那些战利品,克雷格看到到处都有一张张长着金发或姜色头发
的头皮在高高地挥舞着。在尖叫声不断的妇女们的围观下,他们一行来到了这位伟
大的巫医和判官——坐牛的棚屋。



    他的奥格拉拉人护送人员解释了疯马的命令,把他交出后骑马回到山坡上去寻
找他们的战利品了。克雷格被扔进了一顶圆锥形帐篷,两名老年妇女被命令手持尖
刀看住他。



    来提审他时已是天黑以后好久了。十几名勇士进来把他拖了出去。篝火已经点
燃了。火光下,身上仍涂着油彩的勇士们看上去很可怕。但气氛已经平静下来,即
使在1 英里之外和视线以外,黑暗中偶尔还有零星的枪声,表明那些苏人仍在爬上
山丘向在峭壁上的雷诺的防御圈发起进攻。



    整个战役中,在这个巨大的营地的两端,苏人遭受了31人的伤亡。虽然共有1800
名勇士参战且他们的敌人已被消灭了,但他们仍然感到损失惨重。在上下各个营地
里,寡妇们在对着她们的丈夫和儿子号陶大哭,并在准备让他们踏上赴天堂的路途。



    在匈克巴巴村落的中心,有一处篝火比其他的都大,围着它的是十几位首领,
他们中的最高首领是坐牛。他正好4O岁,但看上去更为老成,他那古铜色的脸庞在
火光下显得更黑,皱纹也更深了。与疯马一样,他因为曾经有一次看到他的人民遭
到屠杀和平原上的野牛结阵狂奔的景象而受人尊敬。这是一个悲惨的景象:他曾经
看到他们全都被那些白人消灭了,因此人们知道他是憎恨白人的。克雷格被扔到了
他左边的20英尺处,这样火光不会挡住视线。他们都盯住他看了一会儿。坐牛下了
一道克雷格听不懂的命令。一位勇士拔出一把刀子走向克雷格身后。他等待着致死
的一刀。



    那把刀子割断了绑住他双腕的绳索。24小时内第一次他可以把双手放到身体前
面来了。他明白他的双手现在还没有感觉。血液开始回流,先是导致一阵尖锐的刺
痛,然后是疼痛。他尽力保持脸面不动声色。



    坐牛又说话了。这次是对他说。他听不懂,但用夏廷语做了回答。人群中响起
了一阵惊奇的交头接耳声。其中一位叫“双月”的夏廷人首领说话了。



    “最高首领询问为什么白人把你绑在马上而且把你的双手反绑了?”



    “我触犯了他们。”侦察兵回答说。



    “很严重吗?”在接下来的审问中,双月承担了翻译工作。



    “蓝衣军队的首领要绞死我。明天。”



    “你对他们犯下了什么?”



    克雷格想了想。布兰多克摧毁高糜的棚屋只是头天上午吗?他从那次事件开始
叙说,直至他被判处绞刑。他注意到在提及高康的棚屋时双月在点头。他已经知道
了。每说完一句话他都要停顿一下,以让双月译成苏语。当他讲完时,人们响起了
一阵轻轻的交头接耳谈论声。双月叫来了他手下的一个人。



    “骑马回到我们的村落,把高糜和他的女儿带到这里来。”



    那位勇士走向他那匹被用缰绳拴住的矮种马,跨上去骑走了。坐牛又开始提问。



    “你们为什么要来与‘红人’交战?”



    “他们告诉我,他们来这里是因为苏人正从南、北达科他州的保留地上出走。



    没有提到要杀人,直至长发发疯。“



    又是一阵嘀嘀咕咕商量问题的嗡嗡声。“长发来这里了吗?”是双月在问。



    克雷格明白他们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是在与谁打仗。



    “他在河对面的山坡边。他已经死了。”



    首领们又一起商量了一阵子,然后是沉静。开会是一件严肃的事情,没有必要
匆匆忙忙。一个半钟头以后,双月问道:“你为什么要佩戴这根白色的山鹰羽毛?”



    克雷格作了解释。10年前当他还是一个14岁的男孩时,他加入了一个夏延年轻
人的群体,他们一起到山上去打猎。他们都有弓箭,除了克雷格,他被允许借用唐
纳森的夏普斯来复枪。他们惊奇地看到了一只老灰熊。这是一只性格暴躁的老家伙,
满口的牙齿差不多已经掉光了,但它的前爪力量大得很,只需击上一掌就会致人于
死命。它从灌木丛中钻出来,发出一声地动山摇般的吼叫,并开始冲锋。



    这时候,双月身后的一位勇士要求暂停叙说。



    “我记得这个故事。这发生在我堂兄弟的那个村庄。”



    围在营火旁边,没有其他事情比一个好故事更吸引人。他被邀请讲完这个故事,
于是苏人伸长脖颈倾听着双月的翻译。



    “那头熊像是一座山,它的冲锋速度极快。夏延男孩们四散逃开爬到树上去了。



    但那个白人男孩仔细瞄准后开火了。子弹掠过灰熊的下颌钻进了它的胸部。它
用后蹄站立起来,像一棵松树那样高,虽然快要死了但仍在向前冲锋。



    “那个白人男孩退出弹壳,推进了另一颗子弹。然后他又开枪了。第二颗子弹
射进正在张嘴怒吼的口腔,穿过天花板击穿了大脑。老灰熊又朝前冲了一步后倒下
了。那颗巨大的头颅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以致唾沫和污血溅到了那个男孩的膝头上。



    但他一动也没动。



    “他们派了一名送信人去村里,勇士们带着一张皮绷子回来了,剥下那怪物的
皮带回去给我堂兄的父亲做了一件睡袍。然后他们办了一个宴会,并给那个白人起
了一个新名字,叫”无畏杀熊“,还有那根猎人所拥有的山鹰羽毛。所以这是多年
前在我们迁人保留地之前在我们村里所讲述的一个故事。”



    首领们频频点头。这是一个很好的故事。一队人骑着矮种马来到了,后面是一
张皮绷子。两个克雷格所从未见过的男人进入到火光之中。根据他们的穿着和辫子
判断,他们是夏廷人。



    一个是小狼,他叙说他曾在河东打猎,这时候他看到了罗斯伯德溪水上空腾起
了烟雾。去察看之后,他发现了那些遭受屠杀的妇女和儿童。当他在那里时,他听
说蓝衣军人正在返回,于是他昼夜跟踪他们,直至他们来到营地的那条山谷。但他
到达得太晚了,以致错过了那场大厮杀。



    另一个人是高糜。大部队经过之后,他狩猎回来了。当他的女儿返回时,他仍
在为遭到杀戮的女眷和孩子们而哀伤。她受了伤,但仍活着。与他的另外9 名勇土
一起,他们夜以继日地骑行,以期找到夏廷人的营地,在战斗打响前刚刚抵达,并
自愿地参加了战斗。他自己想在卡斯特所在的那座山丘上杀身成仁,并杀死了5 个
白人战士,但结果无处不在的神灵没把他召唤去。



    皮绷子上的那个姑娘最后讲述。她因为伤痛和从罗斯伯德一路赶过来而显得脸
色苍白,但她讲得很清楚。



    她诉说了那次屠杀事件,以及手臂上有条纹的那个大个子男人。她听不懂他的
话,但她明白在她死去之前他要对她于的事情。她诉说了这个穿鹿皮衣服的人是如
何给她水喝、喂她食物,并抱她坐上一匹矮种马,让她返回家人的怀抱。



    首领们开始了议论。判决来自于坐牛,但作为他们全体的结论。这个白人也许
可以活着,但他不能回归到他自己人那里去。要么他们会杀死他,或者他会把苏人
的位置告诉给他们。他应该交给高糜照看。高糜可把他作为一名囚犯或客人对待。



    到春天时,他可以获得自由,或继续留在夏廷人那里。



    营火周围的勇士们纷纷哼哼着表示赞同。这是公正的。克雷格随同高糜骑马回
到分配给他的那顶圆锥形帐篷里,整个夜晚由两名勇士看守着他。上午这个大营收
拾东西准备开拔了。但黎明时侦察员们带来的消息是,北方有更多的蓝衣军人,于
是他们决定南行去比格霍恩山区,并看看那些白人是否会追过来。



    把他接纳进自己的家族后,高糜显得慷慨大方。骑兵队的4 匹未受伤的战马被
找到了,克雷格挑了一匹。在印第安人的眼里,它们并无多大的价值,他们喜欢他
们自己的耐力型矮种马。这是因为能适应平原严酷的冬季的马匹很少。它们需要干
草,这是印第安人所从来不去收集的,它们很难像矮种马那样靠地衣。苔藓和柳皮
就能活过冬天。克雷格选了一匹他认为也许能适应的、模样粗犷、瘦瘦高高的栗色
马,并把它命名为“罗斯伯德”,以纪念他与轻风姑娘相遇的那个地方。



    一副好马鞍很容易就被找到了,因为印第安人从不使用它们。当他的夏普斯来
复枪和猎刀也被追查到时,它们也物归原主了。在山头上他那匹死去的战马的鞍袋
里,他发现了他的夏普斯弹药。山坡上没留下可供劫掠的东西了。印第安人已把他
们感兴趣的东西全部拿走了。他们对被白人扔在草丛里现正在随风飘飞的纸片不感
兴趣。其中几张是威廉·库克上尉所作的第一次审讯的记录纸。



    拆卸那些村庄花去了整个上午的时间。圆锥形帐篷拆倒了,炊具收集起来了,
妇女们和孩子们的包袱装在了许许多多的皮绷子上,午后不久,部落人开拔了。



    那些部落里的死者被留下来了,躺卧在他们的圆锥形帐篷里,被涂上了去另一
个世界的色彩,身着他们最好的衣袍,旁边放置着他们那些插着羽毛的头盔。按照
传说,他们的所有家庭制作品都散落在地上。



    当从北方过来的特里将军的战士们于第二天发现这一情况时,他们会认为那些
苏人和夏廷人是匆匆离去的。其实不然:撒落死者的物品是习俗。不管怎么说,这
些物品都将被掠走。



    即使平原的印第安人会争辩说,他们只想打猎,不想打仗,但克雷格知道军队
将会从失败中恢复过来并将会来寻求复仇。不会很快,但他们肯定会来。坐牛的议
事委员会也知道这个,于是几天之内就商定,各部落将分成小组各自行动。这将给
蓝衣官兵的工作增加难度,也会给印第安人一个更好的机会以便在荒野里度过冬天,
而不是被赶回到达科他的保留地上去挨过一个半饥不饱的冬天。



    克雷格与高糜家族的剩余成员一起骑马行走。曾在罗斯伯德溪畔失去老婆的10
个猎人中,两个已在小比格霍恩河畔战死,还有两个负了伤。侧翼上被划了一道浅
口子的一位伤员选择了骑行。另一个在近距离被一颗斯普林菲尔德步枪子弹射穿了
肩膀的伤员,躺在一张皮绷子上。高康和另5 个将会找到新的女人。为使这事发生,
他们已经与另两个繁衍的家庭会合了,组成了一个有60个男女老少的家族。



    当分组的决定传到他们那里时,他们在委员会里商议部落的去向。大多数人认
为应南下去怀俄明,躲进比格霍恩山脉中。克雷格被要求发表他的意见。



    “蓝军官兵将会来这里。”他说。他用一根棍棒画了比格霍恩河的线条。“他
们会到这里的南方寻找你们,还有这里的东部。可我知道在西部的一个地方,它叫
普赖尔岭。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他向他们讲述了普赖尔岭。



    “低缓的山坡上到处是猎物。森林很密,树枝使得炊烟模糊不清。溪水里鱼虾
成群,山上还有湖泊,也有许多鱼。白人从来不去那里。”



    家族同意了。7 月1 日,他们从夏廷人主群体中剥离了,在克雷格的引导下朝
西北方向进入蒙大拿南部,避开特里将军的巡逻队。7 月中旬,他们抵达普赖尔岭。



    那地方果然如同克雷格所说。



    那些圆锥形帐篷由树枝遮掩起来后,在半英里之外无法看见。在今天被称为
“孤山”的附近一块岩石上,一位哨兵能看到许多英里的远处,但没人过来。猎人
们从林中捕来许多鹿和羚羊,孩子们在溪流里垂钓鲑鱼。



    轻风姑娘年轻而健康。



    她的清洁的伤口痊愈得很快,直至她又能奔跑了,像一只轻盈的小鹿。有时候
当她在给男人们送饭时,克雷格看到了她的眼睛,每当这时候他的心就会狂跳不止。



    她对自己的感觉不露声色,遇到他的盯视时,她就去看脚下的土地。他不可能
知道当她看到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的注视时,她身体内的某种东西似乎要融化了,她
的胸腔快要爆裂开来了。



    那年的初秋,他们相爱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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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当他苏醒时,如同有时候会发生的那样,他记不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在高康
的那个村庄里吗?但他听不到妇女们准备早餐时的那种声音。他睁开眼睛透过野牛
皮的折缝去窥视外面。他看到了山洞的粗糙的洞壁,于是记忆突然间恢复了。他坐
起来,努力消除头脑里最后的一丝睡意。



    他能够看到外面覆盖着冰雪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一块白色大石板。他光着上
身走出来呼吸着早晨的空气。这感觉很好。



    仍被他拴住前蹄的罗斯伯德,已经走出山洞在那块石板的边缘啃着一些小松树
的嫩芽。上午的太阳在他的右边,所以他正在凝视着前面北方蒙大拿州的遥远的平
原。



    他走到石板的前沿,坐到地上,去俯视前方的赫尔罗林高原。从莱克福克溪那
里没有炊烟飘过来的迹象。他的追捕者似乎已经走了。



    他回到洞穴里,穿上他的鹿皮衣并扎上皮带。拿上猎刀后又回到罗斯伯德身边,
放开了它的前蹄。它轻声嘶鸣着,还用它那天鹅绒般的日鼻轻轻摩擦着他的肩膀。



    然后他注意到了某种奇怪的现象。



    它在啃吃的那些绿色柔软的嫩芽是春天的产物。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熬过了高
寒的最后几颗松树迎着太阳正在长出淡绿色的嫩芽。一阵震惊之下,他明白,与荒
野里的动物一样,他肯定已经沉睡了整个严寒的冬天。



    他已经听说过这是可能的。老唐纳森曾经提及过一名设陷阱捕兽者在一个熊洞
里度过了冬天而没有死去,像他身边的幼兽那样睡眠着,直至冬去春来。



    在他的鞍袋里,他找到了最后的一部分风干肉。这些肉很硬,难以咀嚼,但他
强迫自己咽了下去。为了润喉,他抓起一捧白雪用手掌拍击直至化成了水,然后舔
干他的手。他知道最好别吃原雪。



    鞍袋里还有他那顶暖和的狐皮帽,他取出来把它戴在了头上。当他为罗斯伯德
披上马鞍后,他检查了他那支夏普斯来复枪和剩余的20发子弹,把枪插进皮套,并
准备离开。那件野牛皮睡袍重是重了些,但他把它卷起来绑在了鞍后。当洞穴里的
东西全都收拾起来后,他抓住罗斯怕德的马勒,牵着它走下高原的那条土路。



    他还没有打定主意到底去做什么,但他知道在山下的森林里有许多猎物。光是
使用陷阱捕兽,一个人就能在那里生活得相当滋润。



    他缓慢行走着越过了第一个高原,等待着前方的动静或者甚至是从溪谷边缘飞
过来的一颗测距射击子弹。但都没有发生。当他抵达那个豁口时,没有追捕队继续
来猎杀他的迹象。他不可能知道,那些克劳人已经报告说所有的蓝军战士都已经死
于那场奇特的雪灾,而且他们的猎物也肯定已经死了。



    他又找到了下山进入莱克福克溪并从对岸上去的那条土路。当他走过银径高原
时,太阳升得更高了,直至升上了地平线整整30度。他开始感到了温暖。



    他穿越松林下行,直至阔叶树的出现。在那里,他停下来扎下了他的第一个营
地。这时候是中午。他用一些细嫩的树枝和从他的鞍袋里取出的一段麻线,制成了
一只兔子陷阱。一个小时后,一只从洞穴中出来的未起疑心的野兔被逮住了。他杀
了它,剥了它的皮,用他的那只火绒盒和发火石生起一堆火,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这
顿野味烧烤。



    他在森林边的营地里过了一个星期,由此恢复了体力。鲜肉很丰富,他还可从
无数条溪流里抓到鲑鱼,而且水是他所需要喝的全部饮料。



    到那个星期结束时,他决定他要走出山地去平原,昼伏夜行,回到普赖尔岭,
在那里他可以搭起一座木屋并建起一个家。然后他可以询问那些夏廷人去了哪里,
并等待轻风获得自由。毫无疑问,这事是会发生的,因为已经这么说过了。



    第八个晚上,他挂上马鞍离开了那片森林。星光下他朝北行进。这是一个满月
的夜晚,大地沐浴在一片淡白色的亮光之中。经过第一个夜晚的行走,白天他扎营
于一条干涸的溪谷旁,那里没人能够看见他。他再也不用点火了,他可以吃在林中
烧烤熟了的那些勇肉。



    第二天夜晚,他转向东方,即普赖尔岭横卧着的方向,不久跨过了一条朝两头
延伸的狭长的黑色硬石地带。黎明前,他越过了另一条,但此后就没有了。接着他
进入了荒野,地面崎岖不平,很难骑行,但适宜躲藏。



    有一次他看到月光下站着一些牛羊,并对那些拓荒移民放任自己的牲畜不管的
愚蠢而感到纳闷。克劳人将会享受口福,如果他们能发现它们。



    是他骑马行走的第四个早晨,他看见了那座城堡。他曾在一座小山包上扎营,
当太阳升起来时,他看到了西普赖尔山山脚下的那个城堡。他花了一小时时间打量
着它,以期发现生活的迹象:风中飘来军号的声音、部队厨房里升起的炊烟。但那
里没有那些迹象。太阳升上后,他躲进一片灌木丛中去睡觉了。



    在吃晚餐时,他想好了他要做的事。这里仍然是一片荒野,而且一个人单独行
走常常是危险的。显然,那座城堡是新建的。去年秋天时还不在那里。这么说来,
军队已经扩大了对克劳人部族土地的管制。一年前,距东方比格霍恩河最近的城堡
曾经是史密斯堡,距西北方向博兹曼小径最近的是埃利斯堡。对于后者他是不能去
的,那里的人是会认出他的。



    但如果那座新城堡里驻守的不是七团或者不是由吉本将军统帅的部队,那么应
该不会有人认识他,而且如果他报出一个假名的话……他为罗斯伯德配上马鞍,决
定在夜间悄悄地去侦察一下这座新城堡。



    月光下他抵达了这座城堡。旗杆上没有部队的军旗在飘扬,里面没透出一丝灯
光,没有住人的声音。因为安静,他的胆子壮起来了。他骑马到了正门口。门洞上
方有两个单词。他认出第一个单词是“城堡”(FORT),因为他以前见到过并知道
这个单词的形状。第二个单词他没能回想起来。开始的那个字母由两条竖杠加上中
间一条横杠所组成。在高大的左右两扇城门外边有一条铁链和一把挂锁把城门紧紧
地锁着。



    他骑在罗斯伯德背上,绕着12英尺高的防卫围墙走了一圈。为什么部队建起一
座城堡后又离它而去?它是否遭受过攻击已成一座空城?里面的人都死光了吗?但
如果那样的话,为什么挂了那把大铁锁?半夜时,他站到罗斯伯德背上,伸直腰用
双手搭上了护墙。几秒钟之后,他已经跳到了城墙下方5 英尺、地面上方7 英尺的
城墙内沿走道上。他去看下面。他可以分辨出那些军官和士兵的营房、军械库和水
桶、储物仓库和铁匠铺子。该有的都有,但城堡被遗弃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下里面的梯级,手里端着来复枪,开始了探查。没错,它是一
座新城堡。他可以从接头和大梁上面新鲜的锯痕分辩出来。城防司令官的办公室上
着锁,但其他一切似乎全都开放着。那里有一座供战士们居住的平屋,还有另一座
供客人使用。他没能找到茅坑,这倒是奇怪的。在远离主门靠在后墙边的是一座小
教堂,旁边的主墙里有一扇门,里面用一条木杠把门拴住了。



    他卸去木杠走到外面,沿着护墙走过去把罗斯伯德牵了进来。然后他重新用木
杠封住了门。他知道他决无能力孤身守住这座城堡。如果一支武装前来进攻,勇士
们能与他一样轻易地翻墙而入。但它可被用作一个临时基地,直至他能够发现高康
的部族去了什么地方。
白天他去察看了马厩。里面的分隔栏可供20匹马使用,还有所有的马具和饲料
以及外面槽内的新鲜的饮用水。他摘下罗斯伯德身上的马鞍,在它吃食燕麦的时候,
用一把硬刷子为它上上下下刷了一遍。



    在铁匠铺子里,他找到一罐黄油把他的那支来复枪擦洗了一下,直至金属和木
柄又开始闪闪发亮。储物仓库里有猎人使用的捕兽器和毯子。他把毯子放到那间专
门供过往客人使用的木屋的那张角落里的床铺上。现在他惟一缺乏的是食物。但在
储藏室里,他最终发现了一缸糖果,于是他把糖果充做晚餐了。



    第一个星期似乎快要过去了。每天上午他骑马出去捕兽打猎,下午他把那些捕
获的动物皮晾干以便将来出售。他有了他所需要的所有新鲜的肉,而且他知道荒野
里的几种植物的叶子用来熬汤营养很好。



    他在储存库里找到一块肥皂,并在附近的溪流里赤裸着身体洗澡。那里的溪水
虽然很冷,但洗过后使人感到很舒服。那里还有罗斯伯德可以吃到的新鲜的青草。



    在厨房里他找到了碗和锡盘子。他搬来干燥的越冬柴禾,忙着在生火烧水剃胡
子。



    他从唐纳森的木屋里拿来的其中一件物品是他那把老旧而锋利的剃刀,他一直
把它保存在一只细细的铁皮盒子里。有了热水和肥皂,他对于剃须之容易而大为吃
惊。



    在荒原里或与部队在一起行军时,他曾经不得已地在没有肥皂的情况下用冷水
刮胡须。



    春天已转为初夏了,但仍然没人到来。他开始纳闷,他不知道该到哪里去询问
那些夏廷人已经去了何处以及他们已经把轻风带到了何处。只是在问清楚了以后,
他才能去追寻。但他不敢骑马东行去史密斯堡和朝西北去埃利斯堡,那里,他肯定
会被认出来。如果他获悉部队仍要绞死他,他将使用唐纳森这个名字,并希望由此
能不知不觉地通过那里。
议员哈哈大笑起来。
……”
融化的溪水之中。
“哦,最近的一次是上个月。”



    “这正是我所怀疑的。你认为你能再次洗澡吗?现在?”



    10分钟后,她发现他正从马厩里牵出罗斯伯德,挂上了全套马具。



    “你去哪里,本?”



    “去洗澡,夏洛特,小姐。按你的吩咐。”



    “可是去哪里洗?”



    “去溪水里。还有其他地方吗?”



    他曾经每天漫游到外面的草地里去方便。他在马槽里洗脸和洗手。他的牙齿是
用折断的柳枝刮抹的,能保持一个小时的白净,但他可以边骑行边反复刮抹。



    “把马拴起来,然后跟我走。”



    她把他引到军械库,用拴在她皮带上的一把钥匙打开锁,把他带进去了。走过
用铁链拴住的那些斯普林菲尔德步枪的架子后,那里有一道后墙。她在墙上的节孔
里找到一只压力操作旋钮,啪地一声打开了那扇暗门。里面的房间里装有台盆和浴
缸。



    克雷格曾见到过热水浴缸,他在埃利斯堡的两年时间里,但那都是木桶。现在
这些全是铸铁搪瓷做的。他知道要把浴缸注满,需从厨房里提来一桶桶热水,但夏
洛特在一端转了一下一只奇怪的旋钮,于是冒着蒸气的热水就哗哗响着流了出来。



    “本,我过两分钟回来,我要求在门外发现你脱下的全身衣裤,除了那件需干
洗的鹿皮装。



    “然后我要你带上刷子和肥皂跳进去擦洗身体。全身清洗。然后我要求你拿上
这个并用它洗头发。”



    她递给他一瓶散发着松芽香味的绿色液体。



    “最后,我要你穿上在那边的架子上找到的内衣裤和衬衫。穿好衣服后出来。



    好吗?“



    他按吩咐去做了。他以前从未在浴缸里洗过澡,发现感觉很好,虽然他手忙脚
乱不知道如何关水,以至洗浴水溢出来后差不多流了一地。洗完身体后,他用香波
洗发,水成了暗绿色。他在浴缸底部找到塞子,看水渐渐流完。



    他从房间角落的架子上挑选了棉布短裤、一件白色T 恤和一件暖和的格子衬衣,
穿上后,把那支羽毛插进后面的发束里,并走了出来。她正等待着他。阳光下有一
把椅子。她拿着一把剪刀和一把梳。



    “我不是专家,但修一下总比不修要好,”她说。“坐下。”



    她修剪了他那栗色的头发,只留下那束插着羽毛的头发未去碰及。



    “这样好看了,”剪完后她说。“你闻上去不错。”



    她把椅子放回到军械库里,并锁上了门。指望能得到热情感谢的她,却发现这
个侦察兵神情严肃,甚至有点沮丧。



    “夏洛特,小姐,你愿意与我一起散步吗?”



    “行,本。有什么想法吧?”



    私下里,她对这个机会是高兴的。现在她也许开始理解这个谜一般的奇怪的荒
野产物了。他们穿过大门出去,由他引领着越过牧地走向那条溪流。他默默无言,
心事重重。她强忍着不去打破这种沉寂。到溪水边有1 英里距离,他们走了20分钟。



    牧地上有股青草味。有好几次,那年轻人抬起头来去眺望在南方高耸人云的普
赖尔岭。



    “到外面来的感觉很好,可以看看大山。”她说。



    “这是我的家,”他说完又陷入了沉思。当他们走到溪岸时,他在水边坐了下
来。她折起她那件棉布长裙的裙摆,面对着他也坐了下来。



    “什么事,本?”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小姐?”



    “叫我夏洛特。是的,你当然可以问。”



    “你不会对我说谎吧?”



    “不说谎,本。只说真话。”



    “今年是哪一年?”



    她吃了一惊。她原先指望是揭露某事,揭露他与团队内其他年轻人之间的某种
关系。她凝视着那双宽宽的深沉的蓝眼睛开始纳闷了……她比他大10岁,可是……



    “哦,今年是1977年呀,本。”



    假如她指望的是一次态度不明朗的点头,那么她没有得到。这位年轻人把头埋
在双膝之间,用双手捂住了脸面。他那穿在鹿皮装之下的双肩开始颤抖。



    她以前只见过一次成年男人的哭泣。那是在从博兹曼至比林斯公路上一堆汽车
残骸的旁边。她用膝盖摇摇摆摆地朝前移了几步,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什么事,本?今年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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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多 ,你可来了:handshake :handshake :handshake
其中一个孩子叫道。
眨不眨地盯住她,请求她说下去。
叛夹住它两肋和提住它缰绳的主人的意愿。一颗黑黝黝的脑袋从车窗里探了出来。
月中旬举行,离现在还有一个月时间。
克雷格点点头并记住了。
的冲淋才能在上午清醒过来。
有直升机。
的一些湖,那里的鲑鱼将会得到他的亲自关注。
在庄园内,瓦伦蒂诺律师回来报告了。
车由于惯性撞上了前面的拖车,两者折了起来,横过中线,阻断了公路的两头交通。
细细的溪流和多汁的松针。它开始休息和恢复体力。
带往逃亡者前方的那个岩石高原。马克斯少校的一号和二号方案成了历史。
高空。
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前腿也弯曲下来了。它朝侧面卧下了。
去封住洞口。没有动静。刘易斯喊话了。
一站又开始了等待,眼睛瞄向插在新翻掘的土堆里的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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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exie
好伤感啊,读了后一阵惆怅,比古今大战秦俑情更能让人伤感
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