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比汉末三国更精彩的年代――南北朝时的三国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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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1
  
  
    空前绝后的屠杀开始了。
  
    三千多胡族打扮的骑士将两千多衣着鲜亮、手无寸铁的达官贵人团团围住,然后开始随意冲杀。那群高居庙堂之上的王公贵戚们此时只能眼睁睁地等待死亡的到来。因为他们既手无寸铁,又没有长着翅膀。只是他们临死也难以相信这屠杀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两千人一个不留。
  
    到这里,熟知中国历史的人们要疑惑了,不就死了两千人嘛,算什么呀,随便举个例子都比这次杀戮狠多了:比如战国时白起坑杀赵国的兵卒就有40万,满清入关后的扬州十日一次就杀掉80万人,而“农民起义军领袖”张献忠几乎杀光了四川的几百万人。所以这两千人的人头落地在咱们中国浩浩荡荡的杀戮史里应该太不起眼了,何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提出来,还要标上“空前绝后”的字眼。
  
    也对哦,两千人对我们这个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国家算什么啊,饿死他两千万在我们的史书上都没落下一个字,我又何苦这么惦记着这两千人呢。但,且慢,上面的事例里被屠杀的都是普通的军人或民众,而这次被一起被屠杀的人物的确与众不同,这才显得这次屠杀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绝后的――不管中国以前的猛将是多么地凶狠,还是后来的杀星是如何地残暴,这种类型的杀戮却只有这个长相白嫩俊美(史称其“洁白,美容貌”)的人做到了。而他此时正在一边冷冷地欣赏着这血流成河、尸首遍野的场面,又转瞬之间又开始露出甜甜的笑容,幻想着自己登上九五之尊的辉煌场景。
  
    这次屠杀摧毁的是整个国家的中枢,几乎所有在朝的文武官员都在这一天殒灭。董卓残暴吧,而他大量屠杀的也只是那些在社日里载歌载舞的平民,当袁绍在他面前拂衣而去时,他惟一能做的也只是呆在那里干瞪眼;朱温凶狠吧,将唐王朝捏得粉碎的他在白马驿之祸里沉杀的官员也就30多人;朱棣无情吧,可他攻下南京后主要杀的也就是方孝儒那些誓死守节的人,而其他肯“弃暗投明”的官员也能得到重用。而我们眼前这位玉树临风的帅哥却一下子捣毁了这个国家的心脏,杀尽了两千多王室贵胄、朝廷重臣。这人注定要遗臭万年,但他的名字我们却相当地陌生――尔朱容。
  
    这次屠杀史称河阴之难。屠杀地的北边是奔流不息的黄河,南面是连绵起伏的邙山,而越过这群山,便是当时北魏的帝都――辉煌灿烂的洛阳。而屠杀的时间正值公元528年春天的阴历四月,一个万物正在复苏的季节。
  
    北魏,一个伟大的王朝终于遭到了最致命的一击,摇摇欲坠地奔向生命的终点,毫无回春的迹象。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2
  
  
  你肯定很不理解,北魏不就是一个鲜卑族创建的一个蛮夷王朝嘛,何以称得上伟大?
  
  要把这一点讲通,得费一点周折。让我们撇开北魏,先去看看我们的祖先最大的敌人是谁,当然是指除了自己以外。那这可得先知道我们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里,跟哪些人比邻而居。
  
  我们华夏大地处于亚欧大陆的东端,东南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千百年间那里大都是太平无事的(谁叫那大海就叫太平洋呢),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些所谓“日出之国”跑出来的短手短脚、酷似海龟的海盗(嘿嘿,他们的偶像本身就叫“忍者神龟”)来骚扰,但我们随便派个什么戚家军,便能将其打得头破血流;西南边则是崇山峻岭,那些小蛮夷力单势薄,能撑饱肚子,生好孩子便是人生幸事了,什么也没有心思来问鼎中原,当然碰到一些天灾人祸,他们也会出来闹点事,但很快会被安抚;西北边,情况稍复杂一些,但由于那些地方极其荒凉,水土贫瘠,聚在那里的部众也较为散落,虽然说经常会给我们惹些麻烦,但始终都没闹得太过分。
  
  而北边就没那么太平了,那里是水草肥美的蒙古草原,一个种族繁衍不息的的游牧世界。而这群逐水草而居的人们对我们的祖先拥有天然的优势:他们几乎终生生长在马背上,长得极其彪悍,又喜舞刀弄枪,来如风,去似电;打群架时又极为灵活,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而我们的祖先却极其文质彬彬,奉行“温良恭俭让”的人生准则,很瞧不起这位大字不识一斗的邻居。更可恶的是,我们的祖先很懂得勤俭持家,靠男耕女织积攒了一份很殷实的家业,属于当时地球这个小村庄里先富起来的一批人;而我们那个游手好闲的邻居却是天生的自由主义爱好者,只喜欢养些牛啊、羊啊这些宠物四处乱逛,哪里有水、有草便往哪里跑(其实也怨不得人家,人家房子大,“天苍苍,野茫茫”嘛)。如果风调雨顺呢,他们的小日子也过得相当滋润。可是一旦遇到个天灾,比如什么全球天气变寒之类的,这些人养的牛羊全死光了,而他们住的房子又四处通风。这样饥寒交迫还得了,这时他们就不管不顾了,便拼命往我们家里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和这样的野蛮人做邻居是件很不幸的事,可我们的对门虽不停地换人,可新搬来的人却都更加野蛮。更不幸的是,不管老的、新的,他们对我们的祖先却是非常死心塌地,一直不离不弃啊――那感情绝对比初恋的少男之情还炽热啊,熊熊燃烧了几千年啊。于是这不幸便陪伴着我们的祖先延续了几千年,直至我们祖先的家园最后被一群从白山黑水里钻出来的野蛮邻居霸占,这才算消停下来。
  
  我们东边的一位小邻居经常说我们的版图是一片桑叶,而他们的版图是一条蚕,所以天天想着来蚕食我们。这被蚕食的感觉真是痛苦啊,但这还是幸运的,因为这也不过是区区几十年啊。而如果说我们祖先的土地形状像是一只昂首的雄鸡的话,那么我们北边邻居占据的这块水草肥美之地就像是悬挂在我们头上的一把斧头(的确很像),而我们的先人却经常被这斧头砍得血肉模糊啊。这砍着,砍着,就是几千年,比吴刚砍桂树还执着。
  
  看来,被旁边这条小蚕的蚕食只是我们历史的一首哀怨的片尾曲,而跟这把斧头搏斗、磨合的斑斑血泪才是我们这几千年的主旋律。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3
  
  当然不是每个时期都是这群野蛮人占着优势的,我们祖先强壮的时候揍他们也是不遗余力的。比如秦始皇时,一位叫蒙恬的将军(就是那位被大家传为毛笔发明者的仁兄)便占着家里人多势众,带了三十万人把咱邻居(匈奴)水草丰美的河套地区硬生生地夺过来了,为了保住这块地皮,我们在这附近还很无赖地修了很多高墙,后来越修越长,就美其名曰“万里长城”。到了汉武帝的时候就更不像话了,当时应该还长着满脸青春痘的霍去病竟然直接闯到人家(匈奴)家里(19岁的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砸打抢所无不干啊,最后把他们家祭拜老天爷的金人都给抢来了,还强占了人家生产化妆品的原料基地――燕支山(此山盛产红蓝花,此花可加工为天然护肤品)。这就不太厚道了,结果害得我们那些爱美的邻家少女、少妇们在约会时连口红都没得涂,只能一副素面朝天的苍白样(当时匈奴歌谣:失我燕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当然还有更狠的时候,如东汉汉和帝时,我们就趁着邻居家里两兄弟闹矛盾,便勾结、招抚了其中一个稍微听话的(南匈奴),把另一个野蛮点的(北匈奴)赶得远远的――最后他竟然一下子跑到欧洲去了,继续在那里为非作歹,把当地的土著凑得半死。
  
  可是我们的祖先毕竟是文明人啊,如果天天只练胸大肌想着跟这群野蛮人打架,我们哪还有心思过那灯红酒绿的小资生活,怎么能把孔老夫子的学问发扬光大呢?所以我们的祖先在练把式的同时,还要经常念念“之乎者也”, 玩玩花前月下的感觉,所以整个人的状态长时间上还是比较萎靡的。比如宋真宗时,我们的家里头是文化人掌权的,所以整个家族成员都是比较清秀文弱的。于是我们的邻居(辽朝)在一个当家的女人(萧太后)带领下,全家恶狠狠地跑过来抢东西,结果走不远就被我们的祖先在大院里挡住了。那时双方带的打手都差不多,对方想打架也占不到便宜,我们又不愿和这野蛮人厮打,于是大家就讲和了,拜个天地,结个金兰(辽帝称宋真宗为兄,宋真宗称辽帝为弟),每年咱们给他交点赞助费,扶贫点银子、布料也就成了(协定宋每年贡辽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可是一旦我们的邻居再野蛮一些,他们的要求就会更过分一些:比如宋徽宗、宋高宗时,我们的邻居(女真)不仅砸了咱家的房子(攻陷东京),抢了我们的人,事后还要求我们给他们割地,每年给他们交管理费(这次比起上次可算是翻倍了,一年要交银、绢各25万两、匹)。最可恶的是还要称他为主子(宋向金称臣,金册宋康王赵构为皇帝),可我们的祖先是极其文质彬彬和知书达理的,一位姓秦的管家秦桧)又是力促此事,结果还是忍气吞声地答应了。因为钱物有的是,称呼无所谓,至少咱们还有一亩三分地嘛,家里成员又多,过过小资生活还不容易?!
  
  难道我们的祖先还会有更惨的时候,连这一亩三分地都保不住?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4
  
  
  很不幸,答案是有的。
  
  因为我们的祖先有时不仅文弱,而且还非常病弱,而我们的野蛮邻居那时却正处于荷尔蒙旺盛的时期,那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比如到了南宋,我们原先那个邻居(金)好不容易从土包子被我们调教得文绉绉的,变得颇具绅士风度时,结果忙于吟诗作画的他们,家里也被人强占了(看来附庸风雅的代价还是挺高的)。于是我们的祖先又换了个邻居(蒙元),别看这邻居新来的,却一点也不讲睦邻友好。他家里的人丁虽不是特别旺盛,却家族成员却天生好勇斗狠,打群架时,不管小的、老的,全家人都一拥而上。尽管我们一让再让,一直给他们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请客吃饭,可他们最后连条活路也不留给我们――最后将我们祖先家的小主人(宋帝赵昺)赶到海上漂泊还不肯放过,非逼得我们那个忠实的仆人(陆秀夫)背着这小孩跳海不可。
  
  最后这群家伙被我们家富贵堂皇的装饰吸引了,便索性住下来不走了。起初他们还想把我们家的土地改成高尔夫球场(牧场的草皮),跟他们一样放牛养马,后来好不容易被人劝住了。他们这一呆便是将近一百年啊,而我们的先人竟被划分为末等人,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后来一个姓朱的和尚(朱元璋)忍不下去了,揭竿而起,这才将这群野蛮人重新赶回草原放羊去了。
  
  于是我们的祖先又舒舒服服地过了几百年花好月圆的好日子,当然中间我们的邻居也跑过来闹过事,但最终被我们摆平了。可是我们的东北角那冰天雪地里又钻出来一群野蛮人(满清),这群人天生具有嬉皮士的风格,都剃着半边头,留着条长长的猪尾巴。他们趁着我们家的长工闹事(明末农民起义),于是便在我们一个家奴的带领下冲了进来。这一进来,我们的生活可就惨了,什么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啊,害得我们着实死了不少人。而且这群人的改革意识非常超前,觉得我们祖先的发型、服装都太过于传统、保守,于是逼着我们和他们一样剃那个当时还很新潮的半边头,穿他们那种很时尚的衣服。呵呵,不剃,那也行,把头拿下来吧――留发不留头啊!于是这条猪尾巴便老老实实在我们的头上晃荡了两百多年。
  
  而且他们的自尊心很强,很敏感,知道自己没文化,但是又不许人家瞧不起,比鲁迅笔下的阿桂公的忌讳还多。比如你哪天心情好,诗兴大发,写个什么“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他就生气了,觉得你在讽刺他,于是咔嚓、咔嚓,你就倒下了。当然,他怕你一个人在地下孤单,所以他还会把你们全家都送来团聚。
  
  以前我们的祖先虽然也讲等级,但还有点平等观念。比如在宋以前,家里的大管家(丞相)和主人(皇帝)商量事情的时候,还可以坐着喝喝茶,侃侃大山。但我们新来的邻居的上下级观念特别森严,不管大小,全家人对领导人都一定得自称奴才。而且这位邻居特喜欢篡改文件,将我们家祖传的档案改得面目全非(乾隆篡改四库全书),害得我们现在都找不到很多事的真相了。碰上这么残暴刁钻的主,我们的祖先也就安心做奴才了,直到100年前左右,终于有一位姓孙的先生忍无可忍,带领大家夺回了我们房子的产权。
  
  这丢了房子,当了奴才,应该是我们祖先最悲惨的时候吧?不,还不是。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5
  
  最惨的是连奴隶也做不稳!
  
  而这样的历史我们的祖先也经历过,而且时间很长。我刚好祖上有位先人叫赵王,出生在公元280年(晋泰康元年),那时他主人家里的三兄弟刚刚和好(三国为晋一统),于是家里也开始人丁兴旺,欣欣向荣了。于是赵王渡过了一个快乐的童年,并开始结婚生子,那时的日子还是相当太平的。当赵王的小孩生得越来越多时,他发现这日子越来越不对了――新换的一家之主竟然是个傻子(晋惠帝)。这傻子在手下向他禀报族里闹饥荒,族人没饭吃,结果饿死了不少时,竟然反问他的手下:呵呵,他们为什么不吃肉啊?
  
  傻子主人的老婆非常刁蛮,而傻子家的那些兄弟叔伯也个个飞扬跋扈,结果大家就开始窝里斗(史称八王之乱),杀得血肉横飞。于是那些原来寄居在我们家的邻居看这主人家闹成这样,便不在装孙子,开始趁火打劫了。一个叫刘渊的匈奴人先纠合了一伙人在我们家里开始折腾(公元304年),接下来就更不得了,什么羯、羌、鲜卑、氐的全都出来了,都说自己是老大,咱们家里乱成一锅粥。
  
  于是赵王的主人撒腿就往后花园跑,越过一条宽宽的河,(这条河还有个名字叫长江)于是就在那里住下了(史称永嘉南渡)。可惜后花园的土质不是特别好,主人呆在那里也很辛苦,只能拼命开荒。但赵王拖儿带女的,跑不了,便只能留在家了。于是他的主人开始不停地换(史称五胡十六国),而且一个比一个凶残,一不小心就要被开膛剖肚。赵王和他家人开始了连奴隶也做不稳的生活。赵王的寿命很长,他很坚强地熬到了159岁(公元438年)。以前,他的财产被随意抢夺,他的家人被随意辱骂、屠杀,他都忍住了。这一年,他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出生了,赵王觉得再也看不到尽头了,就咽气死掉了。
  
  我们现在来算算,赵王那段连奴隶也当不稳的日子实在有点长,整整136年啊,而我们所有留在北方的祖先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几乎有17个抗日战争那样漫长)。当然我们祖先里偶尔也会有一两位热血英雄,比如一位叫冉闵的人曾带领大家几乎杀尽了作威作福的羯族,让这个高鼻多须的民族彻底消失。可惜这点血性改写不了我们先人的怯懦,这漫长的136年是我们华夏族荣光扫地、颜面尽失的黑铁年代,我们从来没有如此屈辱、卑贱地活过。在汉朝,我们华夏之族是凯旋的英雄、伟大的文明创造者,而这时我们就是战败的懦夫、卑贱的被征服者。
  
  我想那时的赵王肯定在心里呼喊:那个纵横匈奴大地几千里的少年英雄霍去病到哪里去了?那个带着36人雄霸西域众国的英雄班超到哪里去了?那个喊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最强音的英雄陈汤到哪里去了?我们汉人的勃勃尚武精神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遍地都是我们汉人在这里做牛做马,任由这些野蛮人横跨在我们头上?苍天啊,一百多年了,我们的华夏之族竟依然活得不如一条狗?佛祖啊,显灵吧,快派个英雄救救我们啊!
  
  而我们很惭愧,我们汉人始终没有出现救世的英雄――不管是闻鸡起舞的祖逖、壮心不已的刘琨,还是雄心勃勃的桓温、气吞如虎的刘裕不是,都只是给了赵王一丁点的希望,转瞬即灭。而结束这混乱的依然是一位野蛮人。公元439年,一位叫拓跋焘的野蛮人灭掉了最后一个叫北凉的帮派,统一了整个家庭。这个新家庭的名字叫魏。当然河那边的后花园没被圈进来,而那里前不久也刚刚换了一位姓刘的主人(刘宋代晋)。
  
  只要能让人过上安稳的生活,不管他本身是如何残暴,他的方式是怎样血腥,都不妨碍他的伟大――何况我们的祖先已经苦苦盼了136年。所以拓跋焘是伟大的,北魏王朝是伟大的,让我们牢牢地记住他们吧,虽然他们是蛮夷,还会干些烧杀掠抢的坏事。而北方的统一便预示着华夏重新一统这种可能的来临,因为南方的汉人王朝太过于弱小了,根本无力收复中原(这一点我会在讲粱朝的时候详细展开)。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6
  
  北魏的更伟大之处在于它几近疯狂、不遗余力的汉化。
  
  北魏的开国皇帝道武帝拓跋珪是位粗人,他手下的兄弟们比他更粗,他们只喜欢过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生活。虽然手下人如此粗野,道武帝自己也非常喜欢这种近乎黑社会的生活方式,但对自己部族未来的担忧和恐惧让他还是想尽快把手下人洗白。于是他开始努力结交那些自永嘉丧乱留在中原的衣冠巨族,让他们进朝做官,想用他们的文明的生活方式来影响自己的手下。但榜样的力量并不是无穷的,他努力的效果并不明显,他的手下依然过着野性十足的日子。而道武帝也被这群文明人带来的资产阶级生活污染了,迷上了嗑药(服用寒石散),结果变得喜怒无常,搞得众叛亲离,最后竟然被自己的儿子杀死。
  
  于是追求文明的重任渐渐地转移到了魏道武帝的孙子――魏太武帝拓跋焘的身上,就是那位最终统一北方的赫赫英雄。这位皇帝很懂得“江山易得,本性难移”的道理,于是他把这难活交给了手下的一位重臣崔浩,崔浩是比诸葛亮还神奇的人物,真正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崔浩的家族清河崔氏是中原第一盛门。出身上流社会的崔浩觉得先得净化这些鲜卑粗人的心灵,于是他选择了从宗教信仰入手。当时全国上下都非常迷恋佛教,而崔浩和皇帝却崇拜道教。崔浩劝太武帝让大家别信佛教了,改信道教。结果,全国和尚被杀无数,佛寺尽数被毁,那批鲜卑粗人也只好忍气吞声接受了(此是中国著名的三武一宗灭佛中的一武)。 
    
  在思想领域作出杰出成就后,心血来潮的崔浩又开始搞家族排行榜了,他的说法叫“齐整人伦,分明姓族”。这下原来那些鲜卑人实在受不了,这分明不是不给他们活路嘛?因为这排行榜不考虑什么打斗、砍杀的功底,那两大打分要点全是有利于汉人大族的:家庭背景,儒学功底。那些鲜卑人想想自己的祖上全是放羊的,或许连个名字都没有,哪有什么好背景;自己斗大的字不识一筐,有什么狗屁学问?而且更可恨的是如果上不了这个排行榜,不仅平时低人一等,而且自己的子孙很难被举荐为官了。信仰终是虚的,放弃一下无所谓;仕途可是关系到荣华富贵、身家性命的东西,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鲜卑人对崔浩开始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然而大刀阔斧正干得起劲的崔浩却全然不觉这些危险,他又开始想在历史领域作出一番事业。他把自己总编的历史书刻在石碑上,全公布在交通路口,而上面恰恰记载了很多这些鲜卑人祖先偷鸡摸狗的事。这时,鲜卑人的愤怒终于爆发了,接连向太武帝告状。野蛮人的毒素再次在太武帝身上爆发(因为那石碑上肯定也有他祖上的丑事),他下令将清河与崔浩同宗的崔氏全部灭族。但这还不够,崔浩的亲家――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也得灭族。仅此一案,被诛杀的近两千人,北方的名门几乎为之一空。
  
  崔浩的用心其实非常良苦,他欲借助鲜卑武力的外壳,将华夏文明注入其中,达到华夷融合的效果,以期重振汉人的荣光。可惜当时拓跋鲜卑族的野蛮力量又过于强盛,而他的改革过于激进。而改革一定要给别人留一条活路,当然,这条路其实最终也是留给自己的。除了激进外,他的改革还有什么致命之处呢?
  
  胡化的潮流在北方大地又占据了上风,华夏文明的复兴似乎又开始遥遥无期。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7
  
  然而两位横空出世的人物却如同彗星般划破了这漫漫黑夜。
  
  第一位是文成冯太后,史称其“多智略,猜忍,能行大事,生杀赏罚,决之俄顷”,而她推行汉化的最大助手李冲也是她床上最亲密的爱人。孝文帝太和九年(公元485年)颁布了均田令、太和十年改立了三长制,这时的孝文帝虽然已登基了14年(其实他当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但这个国家真正的权力都掌控在冯太后的手中,所以她才是这场改革的总设计师,而冯太后出生于汉人的家庭。
  
  如果没有均田制奠定的良好经济基础,没有三长制实行后形成的和谐基础,孝文帝后来的一切文化改革都是空中楼阁,而崔浩的改革就是只注重文化层面和急功近利而一败涂地的。(和北魏的改革近似,我们的改革开放也是最早先在农村实行家庭承包责任制,在农业上积累一定的财富,然后转向工业改革,发展市场经济,最后才缓缓转向文化和政治体制的改革。历史上成功的改革者无一不是先从奠定经济基础开始。)而我们如果稍懂点历史,那都知道如果没有均田制,还会有隋唐王朝的鼎盛辉煌嘛? 做好了这两项工作,冯太后安心地离去了,因为她已经给自己的事业选定了最好的接班人。
  
  这位继承者便是孝文帝,深受祖母(冯太后,不是亲生的)影响的他更加痴迷于华夏文明,他的汉化改革几近疯狂。没有了祖母的束缚后,他已经完全可以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了。他第一件做的事情是搬家(迁都),因为他深知要想让手下这批乡下人过上文明人的生活,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都送到城里去。当时北魏的国都是平城(今山西大同附近),是军事要地,易守难攻。但这地方四周的土地却很贫瘠,经常要闹灾荒。一旦遇到荒年,国都里的人都要像蚂蚁搬家般涌到中原讨饭吃。更可怕的一点在于平城的北面已经出现了一个更野蛮的民族――柔然,而慢慢已经适应了定居生活的鲜卑人已不同以前一样能征善战了,北魏的军事威力已逐渐衰落,而避开这个野蛮人的最好办法就是离他远点。可供孝文帝搬家的地方有两处,一是黄河之北的邺城(就是西门豹混过的地方),二是黄河之南的洛阳。邺城对孝文帝的诱惑的确是很大的,因为当时北魏的财政收入大多数来自于河北之地,那里是北魏的粮仓和丝绢产地,而邺城是后赵、前燕的旧都,城市基础非常好。但洛阳这时已经荒凉残破,河南的经济也远远落后于河北。但邺城的繁华没有挽留住孝文帝改革的雄心,他在邺城搞了一次朝拜的彩排后便毅然决然地迁都了洛阳(公元494年)。因为洛阳曾做过汉、魏、西晋的旧都,在孝文帝眼里,唯有如此,北魏的政权才能继承他们的传统,成为真正的华夏正统,才能让那些中原巨族名门死心塌地地跟随自己。
  
  但帝王搬家却不同普通人那么容易,不仅没有“孟母三迁”的自由自在,而且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孝文帝搬家付出的便是亲生儿子的生命。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8
  
   孝文帝的改革
  
  孝文帝的太子元恂长得非常肥胖,很怕热,而洛阳那地方一到夏天便如同蒸笼一般,简直是胖子的人间地狱。于是在全家搬到洛阳的第三年(公元496年),元恂便开始了自己的离家出走计划,可惜几乎没跑出去就被人逮住了。按理说,儿子想回老家看看,闹了小动静(因为他顺手还杀了个人),一般父亲随便教训几句就算了,但孝文帝却没有如此仁慈。他当时怒不可遏,亲自和自己的兄弟将儿子打得奄奄一息,又将其关到牢里。于是大家都以为等孝文帝过几天气消了,这事就过于了。可是趴在牢里几月不起的元恂的厄运却没有结束,不久他的太子之位被废,丢掉了唾手可得的江山;而一年之后他遭遇了更大的灾祸――孝文帝下令将其毒死。
  
  这简直匪夷所思啊,“虎毒不食子”,深受儒家教化,平时又温文尔雅的孝文帝却为何变得铁石心肠,做出如此狠毒的决定。我想当时的他也是非常痛苦:我这么煞费苦心把这群野蛮人从乡下(平城)连哄带骗拐到城里来(其实孝文帝迁都的过程很好玩,这里就不说了),是多么不容易啊!现正是他们人心浮躁、蠢蠢欲动的时候,而自己的儿子,这位天下的未来之君竟公然与自己对抗,想搬回老家去。要是再不断然采取措施,自己的改革计划必定要付诸东流了。那么就让他们都看看,我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牺牲,那还有什么可以阻挡我改革的坚强意志。但儿子毕竟年幼,通过思想教育应该可以改造好。可还是太危险了,一旦我百年之后,继承者一定要与我一样有坚定的改革意志才行。只有这样,我们大魏的事业才能蒸蒸日上,成为大汉那样的伟大王朝,受这后世万民的敬仰。而且,儿子必须死,因为他还有可能被居心叵测的大臣拥立,而这样我的事业又会毁于一旦。唯有如此,我才能保证我的改革之路没有半点危险。 儿子,为了我们大魏的兴盛,只能牺牲你了。
  
  看来做伟人的儿子是件极为危险的差事,因为对雄伟大略的父亲而言,儿子有时只是一枚棋子,一枚可以随时挪开丢弃的棋子。
  
  既然儿子我都可以消灭,谁还敢阻挡我前进的步伐!?孝文帝更加大刀阔斧地干起来。迁都后他第一件主抓的事是推广普通话(汉语)。以前呆在平城的时候,大家都用鲜卑语交流,跑到平城做官的汉人也得学习鲜卑语,不然上朝时朝廷还得提供个翻译。于是孝文帝下令:今后大家都必须讲普通话(汉语),不能再讲方言(鲜卑语)了。三十岁以上的可以慢慢改,三十岁以下的必须马上改。谁要是不好好学,还故意说方言,那就不要当官了。
  
  这一招比大学生的四级考试和学位考试挂钩还歹毒啊。为了保住乌纱帽,那批鲜卑族的粗人也只好天天躲在角落开始背汉语单词。朝堂上,鲜卑贵族痛苦地用刚刚学会的汉语跟汉族官员争论国家大事;菜场上,鲜卑平民也在艰难地用汉语跟卖菜的大妈讨价还价。就这样,汉语开始扬眉吐气,成为了北魏唯一通行的语言。语言的冲击力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华夏文化一下子疾风骤雨般地在鲜卑贵族中流行开来。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9
  
  孝文帝的改革
  
  既然大家都讲汉语了,那么索性也取个汉人的姓名吧――孝文帝又下了新命令。其实这跟我们去上托福班一个道理,既然大家都说洋语了,再叫小明、小红就显得土老帽了,非得给自己取个什么约翰、汤姆的洋名,然后挂个什么路易、查理之类的姓才行。孝文帝原来姓拓跋,在鲜卑语里,拓是土的意思,跋是后(王)的意思。于是他给自己改姓“元”,因为他认为“魏之先出于黄帝,以土德王,故为拓跋氏。夫土者,黄中之色,万物之元也;宜改姓元”。意思是说,他祖上也是炎黄子孙(说明血统纯正高贵)啊,很热爱崇拜这块黄土地(爱国主义很浓),所以才用了这么个土姓――拓跋。那既然“土地”是万物的元首,我们现在就姓“元”算了。
  
  皇帝都改姓了,于是大臣们的姓氏也被改变了,全从复姓改成了单姓,比如独孤氏改成了刘氏,步六孤氏改为陆氏。既然户口本上的姓名都改了,孝文帝又顺手让大家把档案里的籍贯也改了,都改成洛阳,不要再写平城,因为那地方太老土了。英明的孝文帝不仅管生的,死的也要管:鲜卑贵族死了以后只能葬在洛阳,不要再千里迢迢往平城送了。这下房子买好了,名字变了,出生地被篡改了,死后的墓地也被选好了,那还跑回乡下干嘛?于是鲜卑旧族都安心做洛阳城里人了。
  
  现在鲜卑旧族经过努力,已经能说一口地道的汉语了,而且 也习惯了用“张三、李四”这些很洋气的名字作自我介绍,这时他们身上的那件旧马甲(胡服)就显得特别丢份了。其实,孝文帝很早就想在服装事业上做出一份惊人的成就来。可惜由于服装的学问太深,他不敢贸然行事。为此他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小组来商量这事,还特别聘请了一位外籍专家过来指导(刘昶,南朝逃亡过来的王子)。经过六年的潜心研究,北魏官服终于被制造出来(主要还是仿制南朝),当时发布会的场面肯定也是非常地火爆。于是,那些野性十足的鲜卑官员也开始过上了“穿西装、打领带”的绅士生活。紧接着洛阳所有的鲜卑族人也都穿上了汉服。
  但孝文帝对服装问题的关注热情超乎常人的想象:比如由于当时服制未定,他没有适当的礼服可以穿,于是就宣布取消了过年的朝贺;有一次在城里他看见个鲜卑小妇人依然还穿着鲜卑服,就勃然大怒,吓得留守的官员都赶紧免冠谢罪。孝文帝之所以如此敏感,因为他知道简单的衣冠里其实深藏着华夏的礼乐文化,只有这样一丝不苟,才能真正地让自己的王朝成为华夏正统。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10
  
  孝文帝的改革
  
  孝文帝的服装改革让我们想起了中国历史上另一位也特别喜欢标新立异的大王――赵武灵王。从表面上看,赵武灵王玩的是“胡服骑射”,让汉族穿胡族的窄短衣服,与孝文帝提倡大家穿长袍大袖完全背道而驰。但一深究,却发现他们之间却具有殊途同归的妙处。赵武灵王让大家穿胡服,是为了方便作战,为的是保家卫国,强兵富民,在汉人的柔弱的躯壳里注入了勃勃的尚武精神;而孝文帝提倡大家穿汉服,以汉族的温文尔雅改造鲜卑族人狂放不羁的心灵,是为了让鲜卑族尽快融入华夏文明,创造民族融合的伟业。所以看改革,别只注重改革的内容,而更要关注当时的具体情境和它具体的效用,看看它是不是顺应时代的潮流。如此看来,虽然所做的事情截然相反,但赵武灵王和孝文帝都是地地道道的改革英雄。 
  
  在语言、服装领域取得重大改革成就的孝文帝并没有停住他前进的步伐,因为他知道语言也好,服装也好,都只是表层的东西,要想让自己这批粗鲁的手下进入上流社会,必须要让他们打入上流社会的内部,而这最好的方法就是提高他们的门第,能让他们与中原巨族平等交往。
  
  于是,北魏王朝第二个门第排行榜出台了(其实崔浩那个排行榜未出台就被有关部门取缔了),这次鲜卑的穆、陆、贺、刘等八姓一下子也上榜了,可以和中原的四族平起平坐了。孝文帝比崔浩可聪明多了,因为这次入榜既重门第,也看官爵、功勋,于是原来那八个最早跟着魏太武帝混的鲜卑族姓首当其冲地入选了――勋著当世,位尽王公。孝文帝非常聪明地用这一招收买了手下的人心,赢来了一片喝彩声。
  
  但孝文帝知道“一夜能出无数个暴发户,但三代也出不了一个贵族”的道理,于是他让这些新兴的贵族与王室、中原巨族联姻,让他们成为儿女亲家。他先从自己的弟弟入手,将他们的原配全降为妾,让他们重新娶了中原四大族和新兴八族的女子为妻。如此一来,中原旧族和鲜卑八族之间也跟着互相嫁娶,北方各大名门的贵族基因开始互相流通,关系变得盘根错节起来,大家一下子就成为一家人了。
  
  这一次门第的改革虽然非常成功,将鲜卑旧族和中原巨族紧紧地融合了起来,但同时也埋下了很大的祸根。因为以后选任官员,只重门第和出身,如果你的族姓上不了这个门第排行榜,那么对不起,你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当过小公务员混一辈子了。这样必然会激起底层官吏和边防军人的反对,因为谁不盼着升官发财和建功立业,而现在这一切的好资源全被“太子党”占去了。
  
  而为改革事业奔波多年的孝文帝终于累了,在处理完自己老婆红杏出墙的事后变得更加心力交瘁,于公元499年离开了人世。可是洛阳的鲜卑贵族已经迷恋上了这种灯红酒绿的生活,而整个中原大地此时完全走上了汉化的康庄大道,没有人再去反思这次改革的成败得失,北魏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欣欣向荣。
  
  难道蛮族在马上征服了我们的文明,而我们立即用我们的文明征服了他们的定理就这么灵验嘛?不,其实反对改革的潜流一直深藏着,只是它在坚定、强大的孝文帝显得是如此柔弱,可一旦寻到机会,它又会立刻喷涌而出,一泻千里,将改革的成果尽数摧毁。改革,一定要给别人留活路,这条定理马上再次得到了印证。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11
  牝鸡司晨的年代
  北魏王朝有一条严酷的宫廷制度:子贵母死。
  
  虽然中国的历代王朝都非常担心君主的大权旁落,为防止出现牝鸡司晨的局面定了很多铁的制度,但如此严酷,又被严格执行的“杀后”制度在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这条制度的制定者是北魏王朝的开国皇帝道武帝拓跋珪,他提出的理由史书上记载是仿效汉武帝刘彻立汉昭帝刘弗陵而赐死其母钩弋夫人的做法,为的是防止主少母壮,引起乱权。其实道武帝是个粗人,哪想得到这种冠冕堂皇的说法,帮他想出这理由的应是那批刚刚聚集到道武帝身边的汉族士人。而更深一步的缘由在于道武帝以前的百年之中拓跋族是“母强子立”的局面,新君继位往往依靠母舅族的力量,而道武帝自己之所以取得政权便在于取得母族贺兰部落的支持。而为了使日后新君的继立不受外族干扰,维持拓跋族至尊无上的地位,道武帝才不得已立下了如此严酷的制度。
  
  但这样的制度就有效嘛,能防止出现主少母壮和内宫干政的局面嘛?不会的,任何一项完美的制度都有它的漏洞,尽管在设计之初显得是多么地天衣无缝,但终究会被聪明的人利用。而将这制度玩弄在鼓掌之中的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文成冯太后。
  
  献文帝于北魏文成帝和平六年(公元465年)即位,当时献文帝还非常年幼(献文帝的母亲早由于“子贵母死”被赐死),所以文成帝的皇后冯氏被尊为皇太后。冯太后执政后﹐在孤儿寡母的危难关头诛杀了专权跋扈的丞相乙浑,完全控制了朝政。由于献文帝非冯太后所生,而冯太后又风流成性,玩弄朝政,于是日渐长大的他与冯太后的矛盾与日俱增。冯太后当时将献文帝的太子(孝文帝)收养在身边,即使是献文帝本人都很少有机会接近太子。而孝文帝的母亲李皇后早由于孝文帝被立为太子而被冯太后下令赐死,孤苦无依的孝文帝此时只能依赖祖母,以期获得稳固的地位。
  
  在权力斗争的紧要关键时刻,于是冯太后便逼迫献文帝内禅,将皇位传给孝文帝,而当时的孝文帝才5岁。被架空权力的献文帝与冯太后的矛盾终于到了不可调节的地步,乘机诛杀了冯太后的情夫李弈泄愤。为情所困的冯太后变得极为心狠手辣,寻找机会害死了献文帝。如此一来,所有的权力又重新集中到了冯太后手中。而孝文帝的第一任皇后林氏更惨,刚刚生下皇子拓跋恂(便是在孝文帝迁都后想跑回平城老家的那位太子),便被冯太后赐死。而当时的孝文帝早已想废除这条残酷的宫廷制度,但迫于冯太后的淫威而无可奈何。而冯太后之所以接连赐死孝文帝的母亲、太子拓跋恂的母亲,主要是将这些储君的抚养权抢在手中,以便自己长期控制朝政。冯太后利用子贵母死的制度害死异己,从而专朝达25年之久,是对道武帝这位野蛮人的良苦用心的最大讽刺。
  
  而除了风流成性的冯太后外,北魏还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太后执掌朝政达13年之久,而强大的北魏王朝正是在她的手里几乎走到了尽头,而那时英明神武的孝文帝死了还不到30年。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12
  
  牝鸡司晨的年代
  
  这女人姓胡,是孝文帝的儿媳妇,是北魏宣武帝的妃子。与冯太后将“子贵母死”的制度玩弄于股掌之中不同的是,她却是向这条血腥制度发起挑战的胜利者,而她登上权力巅峰的过程也是九死一生。
  
  这位胡家少女的姑姑是位精通佛学的尼姑,经常被请入皇宫讲道。于是她趁着讲道,收买了宣武帝的手下,让他们到处吹风自己的侄女胡氏是如何如何地国色天香。好色的宣武帝一听便心动了,将其纳入宫中,这位胡家少女终于迈出了人生最重要的一步。可是如何在后宫如云的佳丽中脱颖而出,登上皇后的宝位呢?英勇无畏的胡家少女此时掷下了人生最大的赌注――自己的生命。
  
  她选择的是怀孕,而我们上文已经说过北魏宫廷里百余年来一直悬挂着“子贵母死”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而它随时会将任何敢越雷池一步的嫔妃夺去生命。这制度可比我们现在实行的计划生育有效多了,我们就是罚点款,下回岗的事,而当时一旦怀孕就要把命搭上,这谁还敢生啊?当时宫里所有的宫女、妃子都盼着别人早点怀上太子被赐死,而自己再生个王子、公主就安全了。所以北魏皇宫里的流产事件就特别常见,动不动就有妃子流产。这样就算宣武帝的身体再棒,能跟播种机一样到处耕耘,也赶不上妃子的故意而为。而一些倒霉的妃子,主动流产的水平比较差,只能把孩子生下来了。但这些小皇子刚刚生出来,就频频夭折――心狠手辣的母亲为了保命,也只能忍痛将自己的亲生骨肉弄死。因为虽然以后自己能被追封为太后,高高在上,可这“冷猪肉”的香味毕竟没有活着的诱惑大。再加上宣武帝的高皇后又特别强悍,一些妃子进宫后连被临幸的机会都没有。千百年后,我们可以想见那位宣武帝一边得提心吊胆地躲着大老婆(皇后)的监视,一边又得趁机夜夜四处播种的狼狈样。但十几年下来,这位疲于奔命的皇宫农民依然颗粒无收――始终生不出儿子来。
  
  而这位胡家少女的出现这时就如同彗星般撕破了这位农民心头上的黑暗――她怀孕了。她似乎全然不顾周围发生的这一幕幕人间惨剧,她有可能还会挺着肚子在宫里晃来晃去,好像完全把头上悬挂的这把宝剑忘了。于是一些好心的人便开始提醒她,让她尽快流产,保命要紧!可她的回答却是非常地大义凛然:“天子岂可独无儿子,何缘畏一身之死而令皇家不育冢嫡乎(大概意思是说我们怎么能因为自己怕死而让我们皇家绝后呢)?”而且她还暗中经常祈祷:“但使所怀是男,次第当长子,子生身死,所不辞也(大概意思是说一定要生个长子,这样就算我死了,也在所不惜了)。”
  
  胡家少女的儿子出生了,她也由于生育的功劳被进为充华嫔,早已疲惫不堪的宣武帝赶紧将这个宝贝儿子藏了起来,交给专人看养。欣喜若狂的他也暂时将“子贵母死”的祖制忘在了脑后。胡家少女的冒险终于成功了第一步,但转眼第二次杀身之祸又降临了。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12
  
  牝鸡司晨的年代
  
  北魏宣武帝在儿子出生的第5年就累垮了,于公元515年离开了人世,而他当时的年龄不过33岁,比孔子讲的而立之年才大了3岁(北魏的皇帝一般都短命,不是自己病死,就是被人害死)。当时的几位大臣崔光、于忠、王显、侯刚赶紧将小太子从东宫抱到显阳殿。因为在这种赌命的关键时刻,这小屁孩便是最大的筹码。他们知道自己当时抱着的可不是肉眼凡胎,而是自家的身家性命,是未来的青云直上,是全家人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其中一个叫王显的大臣可能心里还藏着点小算盘,说:“明天吧,今天这么匆匆忙忙地,皇帝登基的仪式会搞不好的。”旁边老谋深算的崔光赶紧打断他:“天子的位置一天也不能缺,等明天干什么?”王显还不愿放弃:“应该先奏明皇后吧。”崔光说:“皇帝死,太子立,这是国家的规矩,干嘛还要皇后批准?”面对知识渊博的崔光,王显丝毫没有办法,只好默认了。而旁边的小皇帝被这群人匆匆忙忙地抱来,此时可能正尿湿了裤子,在一旁大哭不止(这眼泪不大像为他爸爸流的)。大家又赶紧忙着哄这小孩,说别哭别哭了,天下都是你的了,还哭什么。于是这小孩被这群人七手八脚地穿上帝服即位,而大家都跪在下面喊万岁,场面极其地混乱和狼狈。
  
  这时候,宣武帝那位很凶悍的大老婆开始秋后算账,向胡贵嫔举起了屠刀,而一位叫刘腾的太监乘机赶紧将这消息告诉了大臣侯刚。侯刚和崔光、于忠一商量,便把胡贵嫔藏了起来,并派兵严加防守。胡贵嫔又躲过了人生的一大劫,而她对这四人也非常感恩戴德。
  
  几个月,朝政渐稳,胡贵嫔被尊为皇太妃,而宣武帝那位凶悍的老婆高皇后被强迫剃了发,被送到洛阳的瑶光寺当尼姑,伺候佛祖去了。这时的胡贵嫔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十几年也要这样地一身打扮,但那时她的命却保不住了。
  
  又过了几个月后,胡贵嫔的地位终于上升到了至尊无上的一步――皇太后。而从她冒死怀孕到此时登上这帝国的最高宝座,她才仅仅花了短短6年的时间。
  
   皇帝才5岁,今天正是上大班的年龄;大臣们担心他哪天说不定会在自己上奏国事的时候尿湿裤子,这可成何体统;但野心勃勃的群臣之间又没有出现像霍光那样能一言九鼎的大人物,于是大臣们便请胡太后临朝称制。胡太后如此处心积虑,九死一生,等着的就是这一天――北魏王朝的政权第二次又落到了女人的手中。而粗人拓跋珪的担忧终于灵验了,子贵母死的血腥制度被废后,北魏王朝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13
  
  牝鸡司晨的年代
  
  其实胡太后与她的前辈冯太后(冯太后是孝文帝元宏的祖母,而胡太后是孝文帝之子宣武帝元恪的皇后,算是冯太后的曾孙媳妇)相比,决断国事的能力并不差,史称其能“亲览万机,手笔断决”,而且她的箭法也十分了得,能射中针孔,可见是能文能武的女中英才。但为何冯太后执政能让北魏国运蒸蒸日上,赢得千秋美名;而胡太后掌朝却让北魏日渐衰亡,后世骂声不绝呢?同是两个风流成性的女人,为什么做太后的差距会那么大呢?
  
  现在我们来看看胡太后的三宗罪。
  
  第一宗罪为佞佛无度,耗费国力。其实当时的佛教在中国的南北方都是广为流传的,因为乱世变化太多,大家只能在宗教里取得心灵的片刻安宁。南方当时是梁武帝当政,他对佛教的痴狂是出了名的:竟三次将自己的金贵之躯舍身寺院,让手下的大臣花亿万财富将其赎回。“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可见当时南朝佛教的盛况;但时至今日,经过历代兵火的焚毁,这些寺院已经没有多少能保存下来。然而北朝却不同,除了造寺院外,还四处在山里凿石窟。中国的战乱多,土木结构的寺院一把火就可以烧掉,但把石窟砸毁是很不容易的,所以石窟大都保存了下来。现在名扬天下的洛阳龙门石窟、大同云冈石窟都是从北魏年间开始造的,它们作为祖先传给我们的馈赠,如今依然闪耀着灿烂的文化光彩。如果今天我们去瞻仰洛阳的龙门石窟,望着这么壮美的佛像,便可以想出当时有多少民脂民膏凝聚在这巍峨的建筑之间。比如当时的宦官刘腾为宣武帝元恪凿的一座石窟竟花了二十四年、十八万二千余工却依然未成。可这些石窟还不算是胡太后最舍得花钱的地方,最奢侈的应为当时建造的永宁寺。
  
  永宁寺建在北魏皇宫的南边,有九层浮图,高九十丈,再加上建在上面的宝刹又有十丈高,加起来便有一千尺。那么即便你离京城有一百里路,也能遥遥地看见这寺院(跟我们站在上海的某个角落里,便能看见东方明珠塔一样)。而站在塔顶,整个洛阳便一览无余。除了外观壮美外,塔的内饰更是极为精美,全都镶金漆朱,每一层浮图都挂上金铎,而金铎竟有石瓮大小,共一百二十枚。《洛阳伽蓝记》称其:“殚土木之功,穷造型之巧,佛事精妙,不可思议,绣柱金铺,骇人心目。至于高风永夜,宝铎和鸣,铿锵之声,闻及十余里。”而且寺院里的僧房多至一千余间,可见该寺当时的盛貌――要是能保留至今,西湖边的灵隐寺与其相比,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
  
  自佛教传入中国,塔庙之盛,没有超过永宁寺。可惜永宁寺后来毁于大火。着火之时,朝廷派了一千多的羽林军来救火,但火势太猛,已无可挽救。洛阳的百姓道俗都来观看,悲泣的声音传遍全城。而当时便有三个和尚扑到火中,与此寺院一同焚毁。大火经三月不灭,周年犹有烟气。
  
  自从有了永宁寺这个中央样板寺后,太后又命令各州都要建五级浮图,搞得民力凋敝。这也不怪,我们北京有天安门广场,各个城市也都仿效着要建气势磅礴的城市广场,免得跟中央拉开太多距离,古今同理啊。而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于是当时的王公、贵人、宦官、羽林都争相在洛阳建寺,一个比一个雄伟壮丽,整个洛阳城里大大小小的寺院竟达一千余所,寺院占到了整个城市建筑的三分之一。
  
  除了建寺院外,胡太后对还广设斋会,经常给佛寺施舍财物,动以万计。而当时的佛寺还有免除徭役、兵役的特权,于是一般的平民都选择了和尚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趋之若鹜地跑到寺院里,以逃避日益繁重的王役。整个北魏王朝竟有僧尼两百余万,占北魏编户人口的十五分之一,寺庙高达三万余所,实在是骇人心目。
  
  胡太后受其姑姑影响,自幼便喜欢佛法,有点个人信仰,本无可厚非,但如此搜刮民脂民膏,耗费国家财富,实在罪责难逃。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14
  
  牝鸡司晨的年代
  
  第二宗罪为奢侈无度,耗尽国力。北魏当时国富民强,周边小国的纳贡不绝,到胡太后执政时国库里已经钵满盆满。有一次,胡太后率领群臣视察国库,看见堆积如山的绢布,一下子心情大悦,便下令让大家随便搬绢布,能搬多少就搬多少。其中一个叫李崇的大臣虽然已是身家过亿,这次却不顾自己已经快要六十岁的年纪,拼了老命去搬。结果由于搬得太多,一下子闪了腰,摔倒在地。胡太后看其如此贪婪,便让手下人夺走了他原先已搬好的,让他空手而去。
  
  除了这样的活动外,胡太后对左右也经常赏赐无度,最后搞得国库空虚,只能削减百官的俸禄。如此看来,胡太后是个不太会当家的女人。上行下效,当时百官诸王的生活也无不穷奢极欲。如首富高阳王元雍家里的童仆便有六千余人,歌妓五百,家里的府邸可与皇宫媲美。他一出门,所带的仪仗队经常要引起交通堵塞;一到家中,便夜夜笙歌,醉生梦死,一顿饭便要吃掉数万钱。
  
  而另一位宗室王爷元琛更为奢侈,家里养的是波斯进口的纯种马,而马槽全是用银子打成的,锁环是金子铸成的。他家中有一口水井,是用玉石作井栏,金罐作吊桶,五色丝线作井绳。他最快乐的事便是邀请当时的权贵来参观他家,显示自己家的财富,把那些客人看得目瞪口呆。他还很底气十足地对另一位王爷元融(家里也是亿万家财)说:“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
  
  结果气得元融三天下不了床,因为元融原以为这世上能和他财富相当的只有高阳王元雍,没想到还有元琛这匹黑马。此时北魏末期百官生活的奢靡,与西晋时相比如出一辙。这群刚刚从马背上下来的武人已经完全沉醉在汉族士人靡烂的生活中,而原先的雄武之气已完全消融在纸醉金迷之中。如此穷奢极欲,又萎靡不振,万一国事有变,国岂有不亡之理?
  
  胡太后的第三宗罪为风流成性,荒淫无度。
  胡太后原先最宠爱的是太监刘腾和自己的妹夫元义。而当时的太傅清河王元怿(孝文帝元宏之子)又长得玉树临风,当时还激情四射的胡太后便逼而幸之。因为这样更方便了,一些在朝堂上讨论不完的事叔嫂两人还可以带到床上来处理。元怿不仅长得帅,而且非常有才能,当时的口碑、威望都很高。而他又特别嫉恶如仇,经常制裁元义的不法行为。而当时的太监刘腾,权倾内外。吏部得到刘腾的指示,想奏选刘腾的兄弟为一郡之长,结果又被元怿拦住,认为这家伙资历、人望都太低。于是元义和刘腾受不了这口气,就勾结起来想除掉元怿。
  
  公元520年的夏天,胡太后还尚在嘉福殿(后宫),还没到前殿上朝。元义便连哄带骗把小皇帝拉到显阳殿,而掌管后宫内务的刘腾乘机关上了永巷门,把太后关在后宫了。元义、刘腾乘势杀掉元怿。然后又假造了胡太后的旨意,说太后得了病,要还政给小皇帝。
  刘腾亲自掌管着宫门的钥匙,平时连皇帝都不能去拜见自己的母亲。从此后宫宫门昼夜长闭,内外断绝,每天外面只是给里头送点饭菜而已。而过惯锦衣玉食的太后服膳俱废,不免饥寒,只好天天叹气:“养虎得噬,就是我的下场啊!”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15
  
    牝鸡司晨的年代
  
  元义与刘腾两人狼狈为奸,掌管了整个北魏的朝政。元义掌外,刘腾禁内,政无巨细,全决于此二人,一时间威振内外。 后来北魏王朝竟然加封太监刘腾为司空。这待遇实在离谱,要知道明朝的太监再猖狂,他的职务都是挂内侍的衔,从来没有担任朝官的。而刘腾竟直接跑到三公之列去了,可见当时朝政混乱到了如何不堪的地步。而当时的文武百官上任之前都得跑到刘腾家拜访,送点财物,在那里看看他的脸色,听听他的指导。由于去的人太多,很多人彻夜排队还是见不到这位太监的佛面。而刘腾又是贪污受贿的主,在交通、农林、贸易、军政各面无所不贪,弄得天下民不聊生。
  而元义和他相比丝毫不差,嗜酒好色,贪吝宝贿,朝廷官员也随意任夺,将朝纲国纪完全搞乱。而他们全家上下更为贪纵,完全把守了整个朝廷官员的任选,以致于连郡县的小吏都不能由公门选取。上梁不正下梁歪,当时北魏的牧、守、令、长也都贪污之人。由是百姓困穷,人人思乱。
  到了公元523年,太监刘腾终于死了。当时为他披麻戴孝的人成以百计,而送葬的王公贵戚更是塞路满野。而元义这时也放松了对胡太后的监视,天天在外花天酒地,留连不返。被关在深宫中的胡太后察知了这一切,经过人生无数风浪的她知道机会又来了。
  趁着一次与小皇帝、群臣会面的机会,她说:“今天把我娘俩分开,不让我们往来,那还留着我干嘛?我还是出家当尼姑去吧!”小皇帝和群臣一听太后要当尼姑了,赶紧叩头泣涕,殷勤苦请,而胡太后一看有效,更加声色愈厉。于是当晚小皇帝就留在了后宫。毕竟是自己的妈妈亲,两人又开始定计罢免元义。
  小皇帝人小鬼大,天天在元义面前演戏,说母后就要当尼姑了,这下可怎么办,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而愚蠢的元义早已目空一切,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控朝政,就说随她去吧。于是胡太后又多次回到显阳殿听政,慢慢又掌握了朝政。元义后来也被赐死。
  可惜经历过三次九死一生的胡太后并没有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反而更加为所欲为,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四处招摇。一位北魏王朝的宗室元顺实在看不下去了,说:“妇人丧夫的,因自称未亡人,首去珠玉,衣不文采。太后陛下是母临天下的人,现在都快40岁了,还打扮得这么艳丽,何以成为后世的榜样?”胡太后一听,只好惭愧地回到宫中,然后又把元顺找来,骂他:“我把你千里迢迢找来当官,难道就是让你当众侮辱我吗?”顺曰:“太后陛下不怕天下人耻笑,却倒怕我一个人耻笑?”一时说得胡太后哑口无言。
  但胡太后继续着自己的风流事业,又开始宠信一位叫郑俨的面首,而郑俨也被拜官谏议大夫、中书舍人,昼夜呆在皇宫伺候太后。只有偶尔到了例行放假的时候,郑俨才能在宫里太监的陪同下,被准许回家看看老婆孩子,料理一下家务事。夫妻俩还没聊上几句,旁边随行的太监便早已急不可耐地催促郑俨回宫。
  而另一位叫徐纥的官员开始巴结郑俨,两人共相表里,势倾内外,号为“徐郑”,军国诏令皆出二人之手,天下政事更加腐败。
  
  
  胡太后还逼幸过一位叫杨华(原名杨白花)的将军,杨华是名将杨大眼之后,长得容貌瑰伟。面对这太后射过来的丘比特之箭,杨华惧以后遭受灭族的罪,便带着自己的手下跑到梁朝去了。而多情的胡太后追思不已,作了一首《杨白花歌辞》,使宫人昼夜连臂蹋蹄歌唱,声甚凄断:春风一夜入闺闼,杨花飘荡落南家; 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今天读来,那种浓情蜜意依然可以觉出。
  与胡太后相比,冯太后虽也是多情种子,多次红杏出墙,但冯太后很有分寸,感情是感情,一到正事上还是公私分明,内宠犯了错还是非常严厉处罚的,史称其“假有宠待,亦无所纵”。而且冯太后非常节约,不好华饰,平时衣食也非常普通,不是什么锦衣玉食。最重要的冯太后选男人的眼光比较高,找的床上密友李冲是顶尖的治国高手,所以当时的北魏能蒸蒸日上。而胡太后的生活过于穷奢极欲,几乎耗尽国储,手下任用的都是元义、刘腾、徐纥这样的奸佞贪婪之徒,宠信的又是郑俨这样的花花枕头,国岂有不亡之理?
  就在胡太后和群臣花天酒地、穷奢极欲地生活时,北魏各地反抗的怒火已经像火山一样喷发。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15
  史上最为豪华的阵容――六镇之兵
  
  我们在孝文帝元宏改革时提到过,孝文帝亲自制定的门第排行榜给后世留下了很大的危机。当时孝文帝的目的是尽快让迁到洛阳的鲜卑族尽快融入华夏衣冠之中,但由于这个排行榜严重地抑制了下层武人上进清途的机会。而在孝文帝的继任者宣武帝元恪、胡太后执政期间,由于汉化的加深,那些来自北边(代地)的鲜卑武人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完全被摒弃一边(当时北魏王朝的军队主要都由鲜卑族、高车族等组成,汉人基本不当兵)。
  
  如此一来,代来下层武人和朝廷的剧烈矛盾就爆发了。
  
  公元519年,一位叫张仲瑀的官员上奏,要求排抑武人,不使豫清品。这下还不是要人命嘛,以后升官发财的机会都被断绝了,于是当时的京城里的羽林、虎贲这些卫士天天聚在路上喧哗,宣称要杀了张仲瑀全家。过了不久,又有近千的卫士气势汹汹地跑到尚书省诟骂,往尚书省里头扔石头,里面的官员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尽管如此,这些卫士依然不解气,就又浩浩荡荡地跑到张仲瑀的家里去了。结果,刚好老张家一家都在。于是大家把张仲瑀的父亲征西将军张彝拉到堂下,随意打骂,打得这位将军半死不活,撑到第二天就断了气;张仲瑀的哥哥张始均本来早已翻墙跑了,但一看老爸给人逮住了,便又跑回来哀求卫士放了他父亲。那些穷凶极恶的卫士早已失去理智,把张始均痛打一顿后,便活活扔到火里烧死。最后还一把火把张家的府第都给烧了,当时颇有点五四青年火烧赵家楼的风采。只有张仲瑀那小子跑得快,幸亏保住了一条小命。
  
  本来发生屠戮朝廷命官这样十恶不赦的事应该从严查处才对,不
  然朝廷颜面何在,威信何在?然而,刚刚掌握朝政的胡太后只是杀了为首闹事的八个人,其余的都不再追究。过了不久,又出大赦来安定军心,草草了事。
  
  这次暴动表面上是针对出主意的张家父子的,其实矛盾的深处是当时尚保持鲜卑习性的军士对北魏极端汉化后只重门第的选官制度的反抗。而要重新打开鲜卑军士的仕途之路,唯有部分恢复以前北魏开国时以军功行赏的局面。而要获得这种局面,便是意味着要重燃战火;唯有如此,军士们才能获得驰骋疆场的机会。但是要打仗,便要摆脱掉当时汉化后的靡靡之气,恢复鲜卑族的雄武之风,于是军士们也开始人人思变,幻想着回到当年祖先驰骋疆场的光荣岁月,一股胡化的逆流开始在都城洛阳涌动。
  
  而朝廷之所以妥协,是怕激化更大的矛盾,以防事态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但这意味着朝廷对北魏的控制能力在下降,对首都发生的暴乱事件竟然都敷衍了事,完全暴露出北魏政权的无能(想想我们伟大的祖国自从建国后对在首都的闹事者什么时候手软过,该杀的杀,该抓的抓,这才换来国泰民安啊)。
  
  当时来自一位北方六镇的小函使(邮递员)也目睹了这场暴乱,他见朝廷如此无能,知道这天下将要乱了。于是他赶紧把家里的资产全部变卖,来结交各路豪杰,为将来浑水摸鱼作准备(史书的原话是“澄清天下”)。谁也没想到,他后来竟然快要成功了,只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却功亏一篑。他便是本书的主人公,北齐的开国之主高欢,相当于那个时代曹操之类的人。
  
  所谓英雄,便是在事情未萌发时便能高瞻远瞩、未雨绸缪的人,高欢即是如此。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16
  
  史上最为豪华的阵容――六镇之兵
  
  暴动归暴动,洛阳城的军士日子还是照过,毕竟只是升官发财的机会少了点,能活下去就行。而这时北边六镇的叛乱却像火山爆发了,因为他们已经活不下去了――而且这势头异常凶猛,几乎要将整个北魏王朝席卷而去。
  
  先来简单介绍一下,这北边的六镇为北魏前期在都城平城(今山西大同东北)以北边境设置的六个军镇,自西而东为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六镇,基本都在今天内蒙古一带,其作用类似于后来我们所说的幽云十六州。设置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当时北魏大军南下作战时,防御来自北方游牧民族柔然的侵扰,拱卫当时的国都平城。
  
  由于六镇扼守塞上交通要道,对北魏的军事作用极大,所以北魏中前期,对六镇极为重视,因为那时候的柔然极为强大。比如仅沃野一镇,就有镇将、僚吏八百余人。而六镇将领不是拓跋族的宗王,就是鲜卑八族的王公,而担任戍防的士兵主要都是鲜卑人,也有一些来自中原的“强宗子弟”,属于“国之肺腑”。
  
  当时到那里当兵,属于肥差,升官的机会很大,大家都削尖脑袋往北边跑(这跟我们现在支援西部地区一样,到那里转一圈,便算是镀了一层金回来,往后升学、提干都得优先考虑)。除了鲜卑族的士兵外,高车族由于受到柔然压迫,先后有数十万人内附,也被安置在六镇地区。由于那里基本没什么汉人,大家都讲胡语,穿胡族衣服,过着野性十足的日子。
  
  但由于太和十八年孝文帝迁都洛阳后,着重经营中原,而北魏的头号敌人由柔然变成了南朝。如此一来,北边六镇已经完全失去了拱卫首都的作用,于是那里将士的地位也开始日益低下。原先留在六镇的将士这时只能后悔地要命,原以为呆在北边当兵,算是捧了一只铁饭碗,没想到这一“改革开放”,铁饭碗的饭都馊了。现在连升官的机会都没了,还到处受白眼;而原先同族兄弟跟随孝文帝迁都洛阳,此时早已飞黄腾达。这种落差谁受得了:全是同个祖宗生的,我们在边防出生入死,只能混个下级军官;你们在洛阳城里吃香喝辣,却全都是朝廷大员?
  
  其实这种感觉,我们肯定也有。比如高考,像北京、上海这些大都市的学生优哉游哉就可以考上重点大学,而河南、湖南这些地方的学生拼了老命也上不了线,主要原因是高校资源的分配上出了问题。但是当时北魏的政府宣传能力太差,而且这些兵士的觉悟又没有我们这些根正苗红的共和国公民高,所以我们国家依然是全民和谐、欣欣向荣的大好局面,而北魏却完全是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的窘态。
  
  六镇军士的生活一下子从天堂坠到了人间。可再往后,这日子子就更不好过了。迁都洛阳后,以前的铁饭碗现在变成了烫手山芋,这时谁还往北边去当兵(换了你,呆在上海好好的,让你挤到河南去高考,你肯定也不干啊)!这样六镇的兵力渐渐不足了。
  
  当然朝廷还是很聪明的:你们不去,自然有人要去。于是就把流犯或死囚往那里赶,去参加六镇的边防(这一招我们现在也用,比如文革时就把一大群臭老九往西部赶,参加劳动)。这些人被称为“府户”、“兵户”,地位极为低下(高欢的祖辈就是那时被流放到那里去的,子孙要世代当兵,替国家卖命)。
  
  如此一来,六镇的将士更不乐意了,原来地位低落一些,毕竟还算是有点贵族血统,和当今皇帝或许还能沾点远亲。现在竟然和这群囚犯沦为一路了,然而朝廷却不管这么多,把他们和那些囚犯统称为“镇户”。
  
  本来地位低一点,升官的机会少一点,日子能过得下去也行。但朝廷似乎存心不让大家活了,那些派往六镇的镇将却都是周扒皮之类的贪污之徒,在六镇那样的穷山恶水照样要掘地三尺。六镇军士的生活再次由人间坠到了地狱,生活日益贫困,都快活不下去了。最惨的是有些人竟然贫困到要逃到柔然去,可见当时的剥削压迫有多么可怕!
  
  看来,火山真的要爆发了。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17
  
  史上最为豪华的阵容――六镇之兵
  
  火山爆发最早的是在怀荒镇(今河北张北北)。
  
  公元523年,那年的年成不太好,柔然可汗阿那环家里遭了点饥荒,这群野蛮人便大肆骚扰怀荒镇等边界。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怀荒的镇将当即下令镇户们出去抵抗。要打仗了,自然得吃饭,饥肠辘辘的镇民便要求镇将打开粮仓,让大家吃饱了肚皮再出去跟柔然人拼命。大家想着万一挂了,还能做个饿死鬼啊。可惜当时的怀荒镇将于景是在中央权力斗争中落败后被发配到这里来的,不太懂“穷山恶水出刁民”的道理,还以为这里的镇民跟洛阳城里的一样彬彬有礼,便以朝廷还未有政策为理由,让大家再等等。
  
  这下,他可完全想错了,孝文帝改革的春风从未吹到这些边镇,这里的镇民完全还保持着鲜卑人的野蛮风俗。什么中央政策、文件在他们眼里纯粹是狗屁,他们只知道不吃饭会死人。这些镇民多次请粮不得,索性就造反了,把于景和他老婆抓了起来,脱光他们的衣服,随意侮辱了一个月才把他们弄死。只是这些镇民的追求不太高,吃饱肚子后,便一直在怀荒这个小地方折腾,从没想过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所以闹的动静不太大。
  
  但另外一地――沃野镇(今内蒙古五原乌加河东北)镇民的境界就要高得多了。他们造反后,“孔雀东南飞”的意识很强,占领沃野镇后,便立刻去攻打东南边的武川镇(今内蒙古武川附近)、怀朔镇(今内蒙古固阳西南)。当时造反的头姓破六韩,名拔陵,是匈奴单于的后裔,这一年他还改元真王。一看有挑头的,于是北边各镇的各镇镇民也都蠢蠢欲动,开始造反了。
  
  面对这北边熊熊燃烧的叛乱之火,北魏朝廷似乎不太在意,派出了临淮王元彧前去征讨破六韩拔陵。元彧打仗完全是脓包,带的兵又是在洛阳城过惯了灯红酒绿的生活,已经完全忘了打仗是怎么一回事了,结果在五原一战中被破六韩拔陵一击即溃。而此前,破六韩拔陵已经占领了武川、怀朔两镇。当时武川镇有一家姓贺拔的父子,极为英勇,都是能征善战之人,但毕竟力单势薄,经过与这些叛民力拼后终被俘虏。这位父亲名度拔,这三位儿子依次叫贺拔允、贺拔胜、贺拔岳,而他们在这风起云涌的历史时刻将要叱咤风云。
  
  虽然此时贺拔一家的光芒如此耀眼,但与此地的另外三家相比,却要微弱很多。这三家一家比一家强,因为它们分别创造了三个赫赫有名的王朝――北周、隋、唐。它们分别是创建北周的宇文家族,创建隋朝的杨氏家族,创建唐朝的李氏家族。尽管后世有很多学者拼命证明杨氏家族、李氏家族并非世居此地,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如果没有与武川之间的血脉关系,他们的家族是不可能飞黄腾达的。
  
  武川,一个荒凉的弹丸之地,竟然走出了三个王朝的先人,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这是中国王气最盛的地方,足以让任何一地都黯然失色。当然此时,这三个家族的先人还不是这个舞台上最绚丽的舞者。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18
  
  史上最为豪华的阵容――六镇之兵
  
  朝廷一看自己的军队如此不堪一击,也慌了神,忙召开大会寻找对策。14岁的小皇帝元翊问:“现在北边的镇明如此闹猛,快要把我们家的祖坟都挖了(原话是“今寇连恒、朔,逼近金陵”,北魏迁都前,拓跋族的皇帝都埋在平城),该怎么办啊?”(他妈妈胡太后还被关在后宫,所以得小皇帝亲自主持大会)大臣们一个个义愤填膺,说这次得派一个牛一点的哥们去了。小皇帝说:“那就派李崇老将军去吧,他去年就看出这群镇民要闹事了,想改镇为州,提高他们的待遇。但被我耽误了,现在我是追悔莫及啊。但老将军威望高,又机灵能干,看来摆平这些叛民非他莫属啊(幸亏没提李崇当年搬布匹的丑事)。”
  
  李崇虽然贪财,但还是知道打仗比搬布匹的风险可大多了,因为搬布匹最多闪一下腰,打仗闹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于是赶紧说:“皇上啊,我是想为国捐躯的。可我七十多了,又年老多病,怎么能带好军队啊?还是派一个年轻力壮的吧。”小皇帝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说:别推了,就你了。
  
  一个武功如此赫赫的王朝现在竟然沦落到让一位七十岁的老头带兵去打仗,可见当时的北魏缺兵少将到了何等难堪的地步。要是北魏那群叱咤风云的拓跋先祖们地下有知,非气得在地下再死一次不可。
  
  于是,这位七十多岁的老头带着军队向北边出发了。他手下一位姓崔的将军不大听话,急于找破六韩拔陵拼命,结果被杀得片甲不留地逃回来了。破六韩拔一看这拨来的又是草包,便乘胜追击,直接攻打李崇的主力部队。李崇先是像模像样地抵挡了一阵,一看情形不对,赶紧撤,退到云中守了起来――老头子决定要打持久战了。而那位姓崔的将军被朝廷抓回去后,赶紧用歌妓、土地贿赂当时执掌朝政的元义,最后被免罪了。
  
  看朝廷如此不堪一击,那些原先归附在六镇的敕勒人也都背叛北魏,开始跟随破六韩拔陵浑水摸鱼了。朝廷看出自己的军队好像不太卖力,于是赶紧增加待遇来提高将士们的士气。可惜这些中央的军队早就过惯了灯红酒绿的生活,在都城闹点事,砸个门是没问题的,真刀真枪地干起来那就不行了。虽然他们与六镇叛乱的镇民很多都是同个祖宗生的,但那些镇民在边境吃的是黄沙,穿的是兽皮,一直在舞刀弄枪的,而他们在洛阳穿的是锦衣,吃的是玉食,玩的是斗鸡走狗。即便现在他们拼命想恢复祖先的雄武之风,但终究是幻想。让他们去跟六镇的兄弟打仗,那好比是把家狗拉出去跟深山野林里的野狼拼命,绝对是有去无回啊。
  
  朝廷虽然下了点血本,提高了军队的待遇,但依然节节败退。朝廷又再次慌了,自己人不行,那就找国外的来。这外援就是柔然,这下我们完全要蒙了:设置六镇就是为了防守柔然,现在竟然要聘请敌人来收拾六镇的局面,这绝对是引狼入室啊。可是恬不知耻的北魏朝廷看问题却是高瞻远瞩啊,因为柔然人最多抢点东西就跑了,而六镇的叛军要是闹大了,会把自己连根拔除的。所以在他们眼里,只有利益是永恒的,而敌我完全是可以改变的。
  
  北魏朝廷筹备了一大堆钱财送到柔然可汗阿那环那里,请阿那环出兵。阿那环这下高兴坏了,以前烧杀抢掠还得背个坏名声,这次可是你们自己请我去干坏事的。于是他欢天喜地地带着手下的十万弟兄去攻打六镇的叛民去了。毕竟国外的和尚好念经,柔然的部队果然打得破六韩拔陵节节败退。由于是国外的志愿军,所以柔然人也不太讲纪律:所过之处,几乎寸土不生。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19
  史上最为豪华的阵容――六镇之兵
  
  有了外国友军的支持,北魏的底气也牛多了。原先军队的总指挥李崇因为本性不改,又开始贪污军资,谎报战功,被人打小报告撤职了。现在新的总指挥换成了广阳王元深(其实他的原名是元渊,由于与唐高祖李渊同名,结果在后来修的北史里便被改成元深;活在中国古代真不容易,好端端的名字一遇到后代哪个皇帝的名讳就得被翻来覆去地改)。其实元深就是那个打李崇小报告的人。除了打小报告这一点显得他不太厚道外,他行军打仗还是不错的,屡屡能打一些小胜仗。
  
  不过他有一次也被北镇的叛军团团围住,当时情况万分危急。幸亏他手下的贺拔胜豪气冲天,面对敌军的层层包围,招募了两百死士出战,一下子斩首百余人。见对方军队里有如此猛的拼命三郎,怕死的叛军便往后退了。元深乘机赶紧撤,而贺拔胜很讲义气,一直留在部队的最后抵挡叛军的追击。贺拔胜跟人打仗时还有一个特点,一看情况紧急,就喊:“我是贺拔破胡(贺拔胜字破胡)也。”结果吓得敌军谁都不敢上来拼命,因为贺拔胜能左右驰射,整个北边都知道他的威名。贺拔胜单打独斗虽猛,但运筹帷幄的水平不行,所以在他的三兄弟里还不算最厉害的。
  
  元深底下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参军,叫于谨。于谨是怀荒镇人,在边界混久了,懂得好几门外语。他的胆识很高,有此竟然单骑跑到刚刚叛乱的铁勒军营里去说降那里的酋长。一般这种情况下,说降的人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但是奇迹发生了:铁勒酋长被于谨高超的外语水平和演讲才能迷惑住了,脑子一热,竟然决定投降了。
  
  于谨趁此还定了一条妙计,他认为破六韩拔陵听到铁勒投降的事肯定会来找铁勒的麻烦,所以建议总指挥元深在他们来的路上设下伏兵。于谨果然是神机妙算,破六韩拔陵头脑非常简单,一听底下人背叛了,赶紧派兵过来堵截,结果被元深埋的伏兵杀得大败。当然,这些事与于谨后来率军攻城灭国的战绩相比,都只算小打小闹。
  
  破六韩拔陵被伏击后,又遭遇了柔然这天生的冤家,又被杀得丢盔弃甲,渡河后往南逃了,从此便销声匿迹了。六镇的军民一下子群龙无首,二十万多万人只好向元深投降。由于原来的北边诸镇经过军火的焚毁后已残破不堪,而元深觉得这些人会贼心不死,便想把他们安顿得离都城洛阳稍微远一些,于是建议朝廷在恒州附近(今山西大同)重新建个郡县安置他们。
  
  然而一向对六镇掘地三尺的朝廷此时竟然表现出了爱民如子的宽广胸怀,下令把六镇的降户安置在冀、定、瀛三州。这三州都处在北魏经济富裕的河北之地。一旦降户再发生叛乱,相当于引狼入室,自焚国库粮仓啊。可是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北魏朝廷完全不顾这些,于是六镇的降户高高兴兴地跑到河北这个富贵温柔乡就食去了。
  
  此时的六镇之兵在破六韩拔陵的带领下,还属于流民性质的队伍,军纪涣散,战斗力一点也不强,遇到强手便被一击即溃。但是同样的一只队伍,后来在高欢、宇文泰的带领下却能纵横天下,完全成了虎狼之狮。看来,军强不在兵有多壮,而在将有多能。
  
  但无论如何,六镇的阵容的确是史上最强的,除了武川的三个姓氏创建了北周、隋、唐朝外,出自怀朔镇的高欢家族也创建了北齐。边荒六镇竟然出了四个王朝,这一点足以傲视千古。但由于孝文帝的改革都集中在中原一带,而六镇之人依然完全保持着胡族的生活习性,随着他们登上历史舞台,我们的北魏大地将还要进行一次胡化潮流的洗礼。
主要是因为要把外夷拉进来才能勉强称“后三国”,所以不精彩
好文,好文,
顶起来
通俗易懂的历史帖子要顶!:lol
天涯有原文,去那看就可以了。:b
工商周伯华同志愿意转过来,毕竟还是方便了大家吧
超大第一号窃书贼就是楼主;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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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历史很乱,几乎没一个主线。拿北齐来说,实际上北齐的高氏论血统,绝对是汉族,但是鲜卑化了(谁说只有汉化),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作汉人,认为自己是鲜卑人,而且是那种原始的鲜卑人。他们的所作所为,也的确够得上鲜卑,乱伦,互相残杀,最后把自己玩死了。
好文。什么时候有如风大姐的原创啊??:o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20
  
  风雨飘摇的北魏王朝
  
  在北边的叛乱发生的时候,北魏的西边也出事了。
  
  高平镇(今宁夏固原附近)的镇民推举一个叫胡琛的敕勒酋长为王,开始造反,与破六韩拔陵遥相呼应。紧接着,由于秦州(今甘肃天水附近)刺史过于残暴,底下的民众也反了,他们的首领叫莫折大提,自称秦王,不过这大提身体不太好,没提几天就死了。他的儿子莫折念生继了位。莫折念生比他爹有气魄多了,一上台就自称天子,安置了百官,并改元天建。
  
  一看北边的葫芦还没按下去,这西边的葫芦又翘起来了,北魏朝廷赶紧派吏部尚书元修义为西道行台去讨伐莫折念生。比起上次讨伐北镇派个七十岁的老头而言,这次出征的主帅更绝,还未出兵,元尚书就得了风疾,不能带兵了。
  
  北魏只得临时换将,这次又换上了外援――齐王萧宝寅。萧宝寅是南朝齐东昏候萧宝卷的兄弟,在梁武帝萧衍代齐后逃过来的。堂堂北魏竟然此时要派江南来的人带兵打仗,可见当时汉化后,北魏的军队已经完全堕落、腐化,已经没有能征善战之人了。 “天下久泰,人不晓兵,奔利不相待,逃难不相顾,将无法令,士非教习”是当时北魏军队的真实写照。
  
  但萧宝寅手下的岐州刺史崔延伯极为骁勇,一口气带着数千精兵渡过黑水河,便在莫折天生的军营前摆开阵势,向敌军主动挑衅。这下把尚在河对岸的主帅萧宝寅吓得脸色苍白,因为莫折天生的军有十万之众,崔延伯举无疑是羊入虎口。看这么几千人就敢来挑衅,叛军全营的兵士都乐得跑出来吃这群送上门的肥羊。
  
  前面是黑云一样压过来的敌军,背后是波涛汹涌的黑水河,崔延却伯毫无惧色,从容下令让自己的部队再渡回河去,而他自己却横刀立马地守在部队的最后,严阵以待。这几万敌军完全被崔延伯个人的豪气震慑住,一下子傻了,眼睁睁地看着嘴里头的肥肉又飞走了。而等全部的部队过了河以后,崔延伯才慢慢骑马过河回到军营,而他的身后是几万吓傻的敌军。
  
  崔延伯此举与当年张飞长啸长坂坡相比,毫不逊色。萧宝寅被这神奇壮丽的一幕震撼住了,一下子对崔延伯崇拜得要命,赶紧拍手下的马屁:“老崔啊,张飞、关羽都没你厉害啊?” 崔延伯倒是一点也不客气,说:“这些贼人不是老奴的对手,明天您就坐着喝喝茶,看我把他们都给您收拾干净。”
  
  牛皮还真不是吹的――第二天,崔延伯便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结果军队士气大振,将早已吓破胆的莫折天生的十几万军队杀得落花流水。于是岐、雍及陇东各地皆平。萧宝寅的部队也扩大到甲卒十二万,铁马八千,于是想趁势荡平高平镇的胡琛之众。
  
  由于胡琛的骑兵较多,可能受了曹操赤壁之战时把战船锁一块儿的启发,崔延伯这次特意也布了个排城之阵:让所有军士拿上很大的盾牌,然后盾盾相扣,连锁成一条防线,这样平铺开来,便能挡住骑兵的冲击。此想法虽好,可惜老崔的排城却终究不是钢铁长城,敌军的骑兵又非常强大,趁着崔延伯的士卒疲惫之时,找了个机会冲破了排城。由于这些盾牌都是环环相扣,且上了锁的,崔延伯的部队由此腹背受敌,结果死伤两万余人。
  
  勇猛的人最忌讳犯头脑发热的毛病。可惜,延伯却是这样的人。他觉得上次打败仗很没面子,便又修缮甲兵,招募骁勇,擅自出去袭击敌军去了。可惜北魏军队的军纪竟然比叛贼还差,刚打了点小胜仗,便开始忙着抢东西了。结果叛贼见有机可乘,又再次杀还。魏兵大败,可怜崔延伯一代猛将也被流矢射中身亡。萧宝寅只好赶紧退兵。由此,西北一带的叛兵的气焰日益高涨。
  
  而萧宝寅在外面打了好几年仗,士卒早已疲惫不堪。而北魏也怕萧宝寅拥兵自重,任命郦道元(《水经注》的作者)为关右大使来监视他。萧宝寅一看北魏朝廷对自己起了疑心,便在半路劫杀了郦道元,索性在关中称起皇帝来了。但不到一年时间,他的部下便开始背叛,萧宝寅只好逃奔北边的万俟丑奴那里去了(当时胡琛已死,万俟丑奴是老大)。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21
  
  风雨飘摇的北魏王朝
  
  屋漏偏逢连夜雨,趁着西北叛乱不止,北魏南边荆州一带的蛮族也开始造反了。他们杀掉那里的都督,霸占着交通要道,各占据一个小山头,个个开始称王称侯。但比起北边、西边的叛军而言,南方的蛮夷终不太成气候,一听闻小皇帝要亲自出兵,便又四处散掉了。
  
  趁着北魏王朝被四方的叛乱弄得焦头烂额之时,南朝那位一向吃斋念佛的梁武帝此时也动了尘念,想趁火打劫一把。
  
  北魏的徐州刺史元法僧,本是元义的心腹,觉得元义如此弄权误国,最后肯定会牵连自己,便趁着时局动荡谋反了,自立为天子。但旋即他又被北魏的军队击垮,便逃到梁朝来了,梁朝也趁此接管了徐州。接管徐州的为梁武帝的儿子豫章王萧综。本来北魏王朝如此风雨飘摇,南朝能趁此扬眉吐气、开疆扩土才是啊。但是两军交战之时,史上最让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却发生了。
  
  就在两军对垒的一天早上,徐州内的梁朝军将发现自己的主帅突然人间蒸发了,找遍群城都找不到。这时突然听到外面的魏军在那里高喊:“你们豫章王萧综昨夜已跑到我们军中来了,你们现在还为谁卖命?”
  
  城里的人一下子吓傻了,真是见鬼了,好端端的,自己的主帅怎么被弄到敌营去了。于是全军一下子毫无斗志,被魏军杀得大败。
  
  萧综贵为帝王之子,身为统帅,为何半夜三更逃到敌军营中去?莫非中了邪了。其实这根源在于梁武帝自己种下的风流孽债。萧综的生母吴妃本为东昏侯萧宝卷的宠姬,萧衍代齐后,在接管东昏侯天下的同时,也很负责地将他的宠姬一起接收了。那时的吴宠姬已怀有身孕,结果跟了梁武帝七个月就生下了萧综。后来吴淑媛年老色衰,一气之下便把这陈年往事抖给了萧综。萧综听后,母子两人抱头痛哭。
  
  为了证实自己的生父是谁,萧综采取了滴血认亲的传统方法。但东昏侯已死,唯一所剩的只是那把烂骨头。于是萧综专门跑到齐朝的陵地里去,挖开齐东昏侯的坟墓,割开自己的血脉,将血滴到那堆尸骨里去,竟然真的渗进去了。萧综还特别严谨,专门还杀了一位无辜的男子,把他的血也滴进去,结果没渗进去。从此萧综便确认那位荒淫无度的萧宝卷为自己的生父,便派密使跑到齐国去认萧宝寅为自己的叔父,为自己逃到北边作准备。
  
  梁朝上下此时都已知萧综的事情,但梁武帝太厉害,谁都不敢把这事告诉他,所以只有梁武帝还蒙在鼓里。在此开疆扩土的关键时刻,梁武帝依然还任命萧综为主帅。出兵后,梁武帝还生怕自己儿子遭遇什么意外,便下令萧综班师回朝。萧综怕从此再也没有机会跑到北边去,于是跟北魏约好要投降。北魏的官员一听,傻了:哪有战事未开,敌军的主帅要主动投降的。萧综花了好大心思才让魏人相信自己的诚意,最终在半夜成功地逃到北魏军营里去。
  
  萧综此次半夜投敌,不仅使粱朝丢了徐州,而且北魏还乘胜追击梁兵,一直追到宿豫而还。梁朝出征的士卒也死伤无数,死者达十之七八。唯有一位将军的部队完整无缺地回来――他便是千古名将陈庆之。
  
  听闻自己的儿子临阵投敌,致使前线官兵覆没,梁武帝惊骇万分,马上下令将萧综的儿子萧直改为悖氏。但没过几日,梁武帝的妇人之仁又犯了,重新封萧直为永新侯。而他对逃到北魏的萧综也常常挂念,在南北使节交往的时候经常问起他的情况。看来,梁武帝始终不承认自己被死去的萧宝卷戴了绿帽子,一直认为萧综是自己的亲骨肉。
  
  同为一国之君,北魏孝文帝的太子只是要离家出走,便被孝文帝立刻废位,最后竟至于赐死;而对于一个身份都极为可疑的儿子临阵投敌致使全军覆没、国土沦丧,梁武帝却依然善待。与孝文帝的狠心相比,梁武帝似乎要慈爱很多,但妇人之仁却是所有君王的致命之伤。中国的历代君父之中再也找不到比梁武帝更为慈爱的父亲,但就是他毫无原则的纵容最终导致了他和梁朝的灭亡。
  
  得了萧综的这个意外惊喜,北魏打了个胜仗,南边稍微安定了一些。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21
  
  风雨飘摇的北魏王朝
  
  果然如元深所料,六镇的降户刚到了河北,马上又再次发生叛乱。
  
  六镇的降户在去河北的路上虽饱受饥饿困苦,但那时大家心里还有盼头,以为河北之地便是天堂,到那里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可没想到河北这人间天堂此时也沦为地狱了,当时那里旱涝灾害不断。当地的住民连自己都吃不饱,也四处逃难找饭吃,哪还有多余的口粮给这些饥民吃。
  
  很简单,既然没饭吃,活不下去了,就造反。备受饥饿摧残的六镇人又再次揭竿而起了。公元525年八月,以柔玄镇兵杜洛周为首的六镇降户先反于河北上谷。高欢、尉景、段荣、彭乐等人也跟着他浑水摸鱼。后来高欢觉得杜洛周不大成器,觉得自己更适合当老大,于是暗中想抢他的位子。结果杜洛周发觉,高欢只得带着一家人落荒而逃。杜洛周一开始势头挺猛,接连攻下幽州、定州、瀛洲等河北重镇,并还击败了柔然的援兵。但不到一个月,有勇无谋的杜洛周被另一支起义军黑掉了。
  
  黑掉杜洛周的是葛荣,他最早的领导是鲜于修礼。在杜洛周起义的第四个月,鲜于修礼也在定州左人城起义,开始屠村掠野,攻向定州城,并宣称要收并那些住在定州贫民窟的原先六镇降户。这该死的宣传口号把那些住在定州城的六镇降户害惨了,结果城里头稍微长得粗壮一些的六镇人都被定州长史甄楷收拢来杀光了。
  
  甄楷此举看似果断勇猛,其实完全是饮鸩止渴。当时六镇之人还完全保持着鲜卑习俗,他们的语言、服饰、生活习性与当地汉民完全不同。在他们眼里,正是孝文帝的汉化改革让他们的生活从天堂坠向地狱,所以对汉化有着天然的仇恨。对汉化的仇恨一旦转移到人身上,便是对汉民的极端仇视。现在甄楷对六镇之人大开杀戒,便意味着六镇的叛军在攻城后也会疯狂地屠戮河北汉民。
  
  但是这次起义军不仅对外无纪律,内部也不讲组织原则,接连发生了义军首领火并的事。鲜于修礼的反叛事业还未做大,便被自己的手下元洪业杀死;紧接着,鲜于修礼的部将葛荣又杀了元洪业,占有了鲜于修礼的所有兵马。相比于六镇的前几位领导,葛荣做大做强的能力更上一层楼,他接连击垮北魏派出的章武王元融、广阳王元深的大军,几乎将北魏的主力部队摧垮,一时锋不可挡。
  
  此次河北起义,比起一般的叛乱更具有破坏性,因为六镇之人不仅对北魏的廷极端仇视,对河北的汉民也非常憎恶。由于文化、种族的巨大差异,葛荣的部队与当地汉民完全水火不容。他们攻城掠地,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完全不顾当地汉民死活。如沧州、相州被其攻破后,居民都死亡过半。而冀州、瀛洲等地的二十万汉民受到战火驱赶,被迫流亡到山东青州。河北人民自五胡乱华后又遭受了一次血与火的融合,而且这股潮流将继续蔓延到整个北魏大地。
  
  至此,葛荣叛军已发展到数十万之众,号称百万,占据河北大部分,并开始围攻河北相州(州治为邺,今邯郸附近)。一旦相州被攻破,北魏都城洛阳便危在旦夕。
  
  就在外面烽火四起,整个北魏王朝摇摇欲坠的时候,北魏宫廷内部又发生了一次可怕的地震,加速了自身的灭亡。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22
  
    风雨飘摇的北魏王朝
  
  北魏朝廷被四周的叛乱弄得焦头烂额,原先巨额的财富经过胡太后的挥霍、常年的军队支出后,朝廷的到此时已经入不敷出。不管多么的尊贵人一旦穷了想找钱,就得放下所有的尊严,低声下气去求人家,国家也是如此。
  
  面对这巨大窘境,北魏朝廷和常人一样,想到了两个招:开源和节流。对国家而言,开源有很多办法。然而此时来钱最快的是征税。此时的北魏朝廷早已昏了头,竟然提前征收了六年的租调。但一看亏空还太大,于是又开始征收五花八门的税:比如,你要去集市买菜,商店买布,你都得交税(相当于消费税);你要出差,旅游住店,也得交税(跟现在海南岛收取住旅客的政府调节基金异曲同工,只是北魏提前了一千多年)。这样一来,老百姓怨声四起了,但粮食不能不买,衣服不得不穿,税也只好交了。
  
  以前朝廷里也出现过卖官鬻爵的事,但都是刘腾、元义的个人腐败。这次为了筹措军粮,北魏朝廷也与时俱进,做过很丢脸面的事――由于河北、关中叛乱不已,朝廷便向各地的老百姓传达了这样的文件:凡有能把粮食送到这两地的,只要到一定数量,便能授官,而且上不封顶。
  
  但这开源的方法成效还不大,于是北魏朝廷便想着节流了。这一招,胡太后当时造佛寺时也用过,因当时国库空虚,就下调了百官的工资。但北魏朝廷此次是省到家了,把平时过年过节赏给百官的酒肉都取消掉了。百官可能都在骂,这姓胡的女人太不会当家了,以前国库里的布匹绢缎随便搬,现如今竟然连牙缝里的钱都省了。女人当家,就是靠不住。
  
  小皇帝元诩渐渐成人,他与自己的亲生母亲胡太后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
  
  摊上这样一个挥霍无度、风流成性的母后,的确是人世间最不幸的事。明明是祖宗留给自己的江山、自己的财富、自己的子民,她却要任意挥霍,弄得土地沦丧、国库空虚、民不聊生。
  
  现在关中被万俟丑奴占据,河北之地完全受控于葛荣,山东也是群盗出没,山西为契胡首领尔朱荣霸占,南方各州又受到梁朝的不断骚扰。朝廷政令唯一顺利通行到只剩下京城洛阳四周之地,但就这巴掌大的地盘的朝政却依然被郑俨、徐纥这样的奸佞把持,自己完全成为拱手之君。而且就是郑俨这样的奸佞之徒,朝上朝下日夜侯在母后身边,在皇宫的床第之上肆意侮辱着自己的父亲和整个皇族的声誉。这样的痛苦和凌辱,岂能是任何一个拓跋家族的血性男儿所能忍受,岂能为天下万民景仰的至尊之君忍受?极端痛苦的元诩开始向胡太后流露了自己的不满。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23
  
    风雨飘摇的北魏王朝
  
  然而老奸巨猾的胡太后早已觉察到了元诩的变化,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已长大成人,将会来夺回本来属于他的一切。虽然这江山如今已是如此的衰残,但毕竟还是江山。于是,她开始先下手为强了,一一将儿子周围的亲信尽数剪除。朝中的散骑常侍谷士恢很为元诩宠信,胡太后便屡次威胁他到外州做官。然而这家伙却仗着有皇帝撑腰,一直赖在朝中。胡太后一气之下,便随便给他安了个罪名杀掉了。同时,胡太后还暗杀掉了皇帝身旁最为宠信的蜜多道人,而把这责任推给了并不存在的盗贼,并悬赏去捉拿他们。
  
  如此一来,元诩更加憎恶自己的母亲,母子完全势同水火。面对太后的步步紧逼,看着自己朝中的势力被她一一瓦解,小皇帝元诩环顾整个帝国上下,发现唯一能用的只有在山西拥兵自重的尔朱荣。于是,他开始以密诏召见尔朱荣,准备除掉奸臣郑俨、徐纥,逼胡太后退位,让自己重振河山。可惜,元诩太年轻了,他这一时的年少冲动却加速了北魏王朝的灭亡。我们还记得汉末的袁绍也用过这招,结果召来的董卓却掏空了东汉王朝,引起天下大乱,然而非常不幸的是这样的历史又再一次上演了。
  
  尔朱荣的部队立刻出发了,由高欢统率的前锋部队已经到达了上党。面对儿子的这一突然举措,胡太后慌了,当然更慌的是郑俨、徐纥两人。为了保命,两人毫不犹豫地唆使太后除掉小皇帝。当时的胡太后对母子之情已没有一丝顾怜之意,立刻付诸实施,将小皇帝毒死,对外宣称暴崩。
  
  从史实上来看,胡太后毒死自己的儿子不是一时的冲动和恐惧,而是蓄谋已久的。早在两个月前,元诩的潘贵嫔生了个女儿的时候,胡太后便对外诈称生了个皇子,并以此为由大赦天下,更改年号。这其实是胡天后已在精心地为自己准备后路,一旦危急关头需要除掉元诩时,这小孩还能继续成为自己的木偶,方便自己临朝听政。
  
  中国是男权的世界,我们看到的宫廷争斗一般都是父子成仇、兄弟怒目之事,因为他们都可能是最高权力的争夺者,所以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假想敌。但由于宫廷内有着母以子贵、子以母贵的规矩,所以一般情况下,母子是天然的同盟军,她们之间的利益冲突并不明显。但我们此时看到,一旦要发生权力的争夺,母子之间的温情也是如此得不堪一击。
  
  虎毒不食子,胡太后真算得上历史上最为恶毒的母亲之一。尽管冯太后也毒杀过献文帝元弘,但毕竟那只是她名义上的儿子;然而对权力的贪欲和情欲的冲动,已经让胡太后彻底丧失了人性。我不知道,她在毒杀元诩的时候,会不会想起生这个孩子时九死一生的苦难历程,会不会想起母子二人被高墙隔绝时自己忍受的痛苦煎熬,会不会想起孤儿寡母把守这天下河山是何等地艰难不易?一切都已不可知。
  
  权力,权力,炙手可热的权力,让人性、母爱这些温暖的字眼从胡太后的身上彻底消失,她的心底只剩下血腥和残忍。当然在历史上,胡太后还不是最狠毒的母亲,后来还有人比她更为凶残,她姓武名曌。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24
    
    风雨飘摇的北魏王朝
  
  元诩死的时候是公元527年,春秋十九。
  
  元诩虽贵为天子,但他的一生是极其痛苦的,或许死亡也是一种较好的解脱。如果让你可以任选一份职业,你可能会选择皇帝。你想当然以为当皇帝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拥有整个天下,土地财富尽归己有,可以随意挥霍。然而历史却告诉我们,谁拥有的权力越大,他背负的危险和不幸也越多。有多少双饿狼般的眼睛盯着你的位子,觊觎着你的权力,时刻准备夺取你的一切。
  
  在民主社会,你有多大能力,才能享受多少自由。君主时代亦然,皇帝看似毫无约束,可以天马行空,但若无超乎常人的能力,这君主其实是世上最苦、最累、最危险的职业。而在乱世,这份危险和痛苦又会被放大百倍,而南北朝便算是最大的乱世,而可怜的元诩便身处这乱世之中。
  
  我们现在来简单地比较你和元诩的一生,来看看你和他谁更为幸福。元诩被她母亲怀在肚子里的时候,便已经面临着杀身之祸,她的母亲为了保命随时有可能会将他流掉,我想这样的危险你是不会有的。当元诩来到人间,他父亲害怕他被人害死,便将他养在别宫,他的生母根本不能与之亲近,这样的母子别离之苦你是尝不到的。当他五岁的时候,他的父亲便已驾崩,而他在失去父爱、伤心欲绝的时候,却只能被人当成木偶任人摆弄,我想那时的你一定在光着屁股跟小朋友在随意玩耍,哪会像他一样只闻得到成人世界的血腥?!
  
  当他十一岁的时候,由于担心自己的位子被人抢走,便相信了别人的谣言,忍痛参与囚禁了自己的母亲,在他遭受母子隔离的苦楚时,你正在校园里享受着阳光雨露。当你升入初中,刚开始对青春有着朦胧的情感冲动时,这时的他已要完全进入成人的世界,夜夜辛劳,忙着为帝国培育继承人。
  
  再稍大一些,你最多的压力不过是中考,而他面临的整个帝国却是烽火四起,他要为拯救这个疮痍满目的江山而绞尽脑汁、殚精竭虑。到了十九岁,你终于从高考中解放了,开始尽情地享受大学的时光,而他却为夺回自己的权力失去了生命,冰冷地躺在另一个世界。与你的幸福生活相比,他虽贵为天子,但他的一生却过得如此悲惨、痛苦!
  
  南朝的宋顺帝禅位时大哭道:“愿后身世世勿复生天王家。”此句是人世间最苦涩之语,也应是元诩在死的那一刻最后的念想。
  
  但这九五至尊的权力太诱人了,明知道这将是焚掉自己的灯火,然而这世界却从不缺这前仆后继的飞蛾。尔朱荣和元子攸便是那相继扑来的飞蛾。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25
   
  飞扬跋扈的尔朱荣
  
  尔朱荣是北秀容(今山西原平附近,在太原正北方)人,因先人住在尔朱川,所以以尔朱为姓。他所属的种族是契胡,跟后赵那个几乎被冉闵杀绝的羯族属于同一个族,只是比较落后,一直呆在山角落里,没去中原胡闹,所以能保存下来。尔朱荣的高祖尔朱羽健是这个部落的首领,曾率领部族武士跟随北魏太祖道武帝征讨,为北魏立下战功。所以北魏朝廷将秀容川的三百里之地赏给他们部族。虽然北魏经过了孝文帝疾风骤雨般的汉化改革,但尔朱家族领导的契胡族却一直保持着半军事化的部落形态,成天放牧围猎,个个能征善战。
  
  尔朱荣的祖父很得人心,在一次围猎时被自己的部下误射中髀,他竟然毫不追究,还下令那人直接把箭从自己身上拔出。老爷子还活得特别长,九十一岁才过世。这收买人心的基础做得很好,所以以后关键时刻,契胡战士才会替尔朱家族如此卖命。
  
  尔朱荣的父亲叫尔朱新兴,是位畜牧高手,养的牛羊驼马漫山遍野,以色为群,多得竟然只能以山谷为单位计量。北魏朝廷一旦有征战之事,尔朱家族便以马匹、粮草资助朝廷,很得朝廷欢心。朝廷对其也特别优待。而且尔朱新兴很懂得走上层路线,经常与朝廷的达官贵人互赠物品。这马匹更重要,尔朱荣以后征讨葛荣时的骑兵部队能做到马皆有副,全是他爹的功劳。
  
  尔朱荣自己也是好勇斗狠之人,即便是一般的围猎,也严格按着军事演习的高标准进行,号令严整,纪律严明,这样便打造了一支既能征善战,又对他死心塌地的部队。如果在太平盛世,虽然有着祖辈父辈积累下的如山财富,但尔朱荣也只能同他父祖一样以养马打猎为乐,终老山谷。但偏偏那时北魏的江山已是风雨飘摇,尔朱荣注定要在这乱世之中创造自己的伟业。
  
  早在六镇叛乱的时候,尔朱荣已敏锐地闻到了天下大乱的气息,便散尽畜牧,招兵买马,替朝廷四处征战。但六镇的叛乱很快被北魏朝廷联合柔然的势力镇压了,尔朱荣失去了浑水摸鱼的机会,只能窝在山西晋阳一带自守。
  
  但那时的尔朱荣已经试探性地做了一件事:肆州刺史在尔朱荣率兵经过自己地盘时闭城不开,结果尔朱荣一怒之下便攻破了此城,将那倒霉的刺史关在了自己的老家,并委派从叔尔朱羽生担任该州刺史。尔朱荣的试探成功了,懦弱的北魏朝廷对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竟然也忍气吞声,这给了尔朱荣很大的信心:原来朝廷也是纸老虎,欺软怕硬。
  
  转眼机会又来了,那些被发配到六镇的降户又开始造反了,兵势越来越盛,达到了百万之众,并且已经攻到了北魏的重镇相州(邺城)城下。尔朱荣盼着这一次能为国立下功业,屡屡上表要征讨葛荣,但他的忠心却遭到了北魏朝廷的拒绝。北魏朝廷虽害怕葛荣,但更害怕尔朱荣的壮大。因为葛荣部队虽众,但纪律涣散,属于乌合之众,对北魏都城还没有直接的威胁;而尔朱荣军队虽少,但却训练有素,他本人更是野心勃勃:他既然朝廷的刺史敢随意更换,一旦做大,难道不敢更换天子嘛?没有朝廷的直接命令,此时的尔朱荣还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派兵守住自己地盘的各个关口,进一步厉兵秣马,广招义勇。
  
  第三次的机会又降临了,受制于胡太后的小皇帝元诩向尔朱荣发出了清君侧的信号。这下,尔朱荣可以名正言顺地带上全部家当上京赶考了。但是尔朱荣还没出发,便传来了元诩暴崩的消息,而新立的小皇帝元子钊竟然只有三岁。
  
  第三次机会又丧失了,难道他还要等下去,终老一生?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26
   
  飞扬跋扈的尔朱荣
  
  尔朱荣终于想明白了,尽然别人给的机会都稍纵即逝,那就自己创造吧。
  
  尔朱荣跟心腹并州刺史元天穆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吾欲率领铁骑赴哀山陵,剪除奸佞,更立长君,如何?”
  
  元天穆跟北魏皇室同出一门,属于拓跋族的支属,在六镇之乱时跟尔朱荣惺惺相惜,便主动跑到秀容跟随尔朱荣,正盼着建功立业呢,连忙表示赞成:“此伊、霍复见于今矣!”。
  
  于是尔朱荣开始上表朝廷,要求追究当今皇帝无故暴亡的原因,并指责胡太后贪立幼君、任用奸佞的丑事,并表示要带兵进入洛阳诛杀奸臣,另立新君:“----上欺天地,下惑朝野。已乃选君于孩提之中,实使奸竖专朝,隳乱纲纪,此何异掩目捕雀,塞耳盗钟!今群盗沸腾,邻敌窥窬,而欲以未言之儿镇安天下,不亦难乎!愿听臣赴阙,参预大议,问侍臣帝崩之由,访禁卫不知之状,以徐、郑之徒付之司败,雪同天之耻,谢远近之怨,然后更择宗亲以承宝祚。” 此表行文泼辣,措辞极为尖锐,句句直指人心,挖人痛处,此等酣畅淋漓之文不知出自尔朱荣手下哪位高人之手。
  
  胡太后慌了,忙派遣在朝廷做官的尔朱世隆(尔朱荣的堂弟)前去安抚。结果尔朱两兄弟玩起了暗渡陈仓之计,由尔朱世隆依然返回京师稳住胡太后,而尔朱荣再谋划下一步的计划。此时的尔朱荣兵马雄壮,又有出兵的口实,还缺什么呢?
  
  因为狡猾的尔朱荣知道直接出兵,就等于明目张胆的叛乱,这样的叛乱号召力太小了,而天下人都会明白他的出兵完全为了个人野心。那么,得给自己的野心披上一件崇高的面纱,让罪恶变得名正言顺起来。
  
  而这面纱就是要重立新君。既然胡太后可以立一个三岁的小孩为君,那么我也可以推立其他宗室为帝。尔朱荣和元天穆挑来挑去,终于选定了长乐王元子攸。元子攸为孝文帝最亲近的弟弟彭城王元勰之子,当时人望很高。
  
  尔朱荣派出的特使秘密跑到了洛阳,向元子攸抛出了橄榄枝。面对这样的诱惑,年轻的元子攸当然无法拒绝。或许除了自己的欲念之外,元子攸心里还想担负重振祖宗江山的责任,所以才如此痛快。但年轻的他还完全不知这个匆忙的决定将会给自己的元氏家族带来毁灭性的灾难,而北魏的江山也从此彻底衰败。
  
  然而多疑的尔朱荣此时还在犹豫着人选,又重新给北魏宗室里的几个候选人铸造金人像,但结果只有元子攸的人像铸成(铸金像是北魏册立皇后时的选择方式,铸成金像者为后,尔朱荣效仿此举)。这下尔朱荣不再犹豫了,直接从晋阳发兵,整个朝野震动。
  
  尔朱荣的筹码是手中强大的军队,能征善战的契胡武士,而元子攸的筹码是自己的身份,拥有北魏皇族高贵的血统。可是他们知道这个赌场的门槛很高,单凭他们个人的赌本是没有资格迈进去的,只有把两人的赌本合在一处,才能跨过那门槛。虽然他们都明白这样的貌合神离之举终将分道扬镳,但此时他们只能生死攸关。赌桌前坐着的对手是那位凶残的女人――胡太后,她的手上还滴着自己儿子的鲜血。
  
  又一场豪赌开场了,赌赢了,得到的是北魏的江山,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赌输了,便是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27
   
  飞扬跋扈的尔朱荣
  
  
  胡太后对这位新来的赌徒也甚为恐惧,慌忙召集王公大臣商量对策。王公大臣对这个女人早已厌恶透顶,皆一言不发。只有徐纥一人非常镇定,在朝廷上拍着胸脯说:“尔朱荣小胡,敢向朝廷发兵,文武宿卫足以搞定。我们只要守住险要,以逸待劳;他悬军千里,士马疲弊,必败无疑啊。”
  
  一听此言,胡太后的信心又来了。是啊,什么样的大风大浪老娘没见识过,每一次还都不是雨过天晴、转危为安嘛?瞧瞧,那霸道无比的悍妇高太后,那不可一世的权臣元义,那想抢班夺权的小毛孩元诩,不都倒我的脚下了吗?我是这赌桌前永不落败的赌王。
  
  
  有徐纥这么过狗头军师在一旁忽悠,本就处于劣势的胡太后又打出了几张臭牌――竟然任命自己的面首李神轨(李崇的儿子,据传与郑俨两人轮流伺候胡太后)为大都督,率众将抵挡尔朱荣,另认命别将郑季明、郑先护将兵守护河桥(黄河口,关系到洛阳北大门的安危),武卫将军费穆屯兵小平津。
  
  这三张牌出得奇臭无比,李神轨这样的绣花枕头在床上伺候女人可以,但绝对对付不了尔朱荣这样的大老爷们;郑先互虽然是郑俨的从兄弟,但他与长乐王元子攸的关系更为亲近;而费穆虽能征善战,曾在北边各镇沦陷的情况下,孤守朔州一城不失,但他早已与尔朱荣结托。在这博命的关键时刻,胡太后竟然把守护洛阳都城的重任交给自己敌人的盟友,招招都致自己于死地。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也。
  
  而这时她赌桌前的那两位对手已经合流,签好合作协议了――元子攸乘乱在尔朱荣手下的接应下秘密地渡过黄河,在黄河北岸的河阳与尔朱荣会合,与其一同的还有他的兄长彭城王元劭、兄弟霸城公元正。这下尔朱荣的胡族部队人心大振,因为前些时候行军还是见不得人的,算是叛逆之军;现在元子攸一到,总算师出有名了,于是众人咸称万岁。
  
  第二日,元子攸即帝位,封元劭为无上王,元正为始平王。当然根据他们的合作协议,尔朱荣封的官爵更多,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尚书令、领军将军、领左右,封太原王――党政工团的头衔几乎全有了。这位山里头的猎人的高帽多得戴不过来。
  
  如此一来,胡太后便输得一塌糊涂了:把守河桥的郑先互和郑季明开城纳敌,费穆也弃众投降于尔朱荣,而李神轨一听说前方部队已经降敌,忙撒腿跑回洛阳城。那个在朝廷上信誓旦旦可以破敌的徐纥连夜挑了十匹骏马便一溜烟地跑到山东去了;而这时的郑俨也顾不得这位和“二奶”胡太后如胶似漆了,自个儿跑回老家去了。
  
  胡太后看着周边的这群男人如此不堪一击,脆弱的心灵遭受了重创,决定遁入空门――剪掉了自己的头发,准备出家为尼。当然,胡太后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所以在自己落发前,她先下令元诩的所有后宫佳丽都要剃发出家。这样的话,尼姑庵也会热闹一些,大牌也能凑好几桌。狡猾的她此时还幻想着以佛事躲过此劫,但这些小算盘已经无济于事了。她可能忘掉了,当时的高太后被迫出家后并没有善终,是被她在天象不吉的时候毒死的。高太后既然是这等下场,她的敌人尔朱荣会让她安然无恙嘛?!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28
   
  飞扬跋扈的尔朱荣
  
  尔朱荣没有给这个女人一点机会,派兵把胡太后和刚立的小皇帝送到了河阴。胡太后还想抓住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放下所有的尊严,向尔朱荣百般陈述,以期活命,真不知她当时哭得是如何地梨花带雨;然而粗野的尔朱荣对这个年过四十的女人毫无怜香惜玉之情,最后被她烦得竟然拂袖而去,只剩下胡太后一人失魂落魄地呆在那里。
  
  在朝的王公百官一看朝廷易主,忙准备玺绶,备好法驾迎接新皇帝元子攸于河桥。大家都挺热情的,希望在新皇帝那里混个脸熟,为以后的升迁捞点资本。这时的百官里还有不少人盼着百废待兴――新皇帝元子攸年轻能干,大将军尔朱荣兵强马壮,这下山河重振有望了。
  
  就在这些朝官还做着美梦的时候,最残酷的事情马上发生了。尔朱荣觉得这一次买卖自己赚得太少了,明明全是自己出的本钱、人马,为什么这最大的胜利果实竟然让元子攸独享?他至多算是技术入股,自己才是真正的大股东。这天子他做得,难道我就做不得?
  
  刚刚投降尔朱荣,又急于立功的费穆看出了新主子的心思,马上向尔朱荣建议:“主公,你的兵马太少,不出万人,此次又没有打过什么大胜战,这些朝里的老油条肯定不服你。以京师之众,百官之盛,一旦他们知道你的底细,肯定有轻侮之心。若不此时大行诛罚,安置亲信,我估计你北还晋阳之日,朝里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费穆很狡猾,他看出了尔朱荣的心虚之处,知道他这个土包子在这些达官贵人前会深感自卑;他更懂得尔朱荣的贪欲所在,知道他想建立自己的江山。所以此一番话能完全说到尔朱荣的心坎里去。
  
  面对这样的诱惑,尔朱荣无法拒绝。但这次赌博的规格太大了,一旦成功,便是满城文武的人头落地;可一旦失败,却会招来整个契胡部族的灭亡啊!于是,他又再一次询问自己的亲信慕容绍宗:“洛阳人士繁盛,骄侈成俗,不加芟剪,终难制驭。我想趁百官出迎,全部杀光他们,何如?”慕容绍宗毕竟有长远的政治眼光,忙劝解尔朱荣不可作此造次之举,认为此举忠奸不分,虽短期有效,但会失去天下人心,非长久之计。
  
  但尔朱荣心底的欲念战胜了所有的理智:既然从晋阳出发时,便已开始赌命,索性就赌到底吧。因为即便现在是享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但依然是条狗;只有坐在那个位置上,才能成为真正的主人。尔朱荣是那种想好就干的人。他先把皇帝转移到西边的行宫,即河阴之处。等诱饵摆好了,接着他便骗取百官要祭天,让他们全都集中到河阴去。
  
  这两千多朝官正盼着在新主子面前表表忠心,便都欢天喜地地跑到河阴去了。河阴的北边是黄河,南边是邙山,河阴刚好是这山河之间的一块广阔的空地。俗谚说:“生在苏杭,死葬北邙”。邙山上列着大大小小的土包,是东汉以来历朝历代帝王将相、达官显贵的墓冢。尔朱荣的风水眼光不错,给这两千人选的确实是一块安葬的福地。
   
  等所有的猎物进场,疯狂的屠杀便开始了。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29
   
  飞扬跋扈的尔朱荣
  
  
  尔朱荣先下令将胡太后和那个三岁的小皇帝沉入黄河。胡太后一生奢华无度,风流成性,天性爱美的她最后竟然在黄河的滚滚浊流中香消玉殒,也是莫大的讽刺。只是可怜这个小皇帝还乳臭未干,也稀里糊涂地成为这场血腥争斗的牺牲品。
  
  接着尔朱荣又派兵以护驾为由把新皇帝元子攸强行抱入军帐中,寻即在帐外杀死了他的兄弟元劭和元正。可怜这两位王爷刚刚尝到一点甜头便升了天,元子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足血溅帐外。
  
  紧接着,尔朱荣又骗取百官下马,往黄河边的长堤集中。等所有官员钻入口袋,他便命令骑兵将官员团团围住。然后他开始发表了一番令人胆寒的训话,将前帝崩亡、天下丧乱的罪责统统归结给百官,认为是他们的失职和贪残才给国家带来如此大的灾难,而现在就是他们要付出代价的时刻。
  
  这两千朝官傻掉了,丞相高阳王元雍、司空元钦、仪同三司义阳王元略等人还没来得及申辩,契胡武士便已经动手了,顿时尸首遍野,血流成河。中国历代王朝更迭之时虽都是血腥残酷,但属于这一次的杀戮最让人窒息、胆寒,几乎北魏在朝官员为之一空。这样的杀戮,在中国历史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东汉的董卓进入洛阳后,也只是杀几个朝官树立自己的威信,不敢赶尽杀绝;而后来的人可能比尔朱荣更加残暴,但哪还能骗得到这么多人,一旦有点风吹草动,懂点历史知识的百官早就撒丫子跑光了。
  
   “恶行应一次倾尽,恩惠却须点点赐予。”西方的马基雅维利一千年后才在自己的书斋里冥思苦想出这句话;然而我们的尔朱荣早已在河阴之难中将此理展现得淋漓尽致,让后世百代人闻此依然色变胆寒。如果舍弃人间一切的道义,单从权术而言,我也只能佩服他的胆略。(此处杀害胡太后、元劭兄弟、其他文武百官的顺序依照《魏书 孝庄纪》所说的“乃害灵太后及幼主,次害无上王劭、始平王子正,又害丞相高阳王雍等公卿已下二千余人”一段叙述,与《资治通鉴》的所记不同。)
  
  后来的一百多官员运气好一点,稍微来得慢了一点,结果保住了命。此时的尔朱荣已经完全要甩开合伙人元子攸自己单干了,于是下令这群人中愿意帮忙写禅文的可以免死。一看写文章能换命,这买卖还算公平,其中一个赵元则的侍御史赶忙跑了出来应聘。
  
  看着这周围尸横遍野,而新来的这些朝官又如此俯首帖耳,尔朱荣顿时心花怒放,让自己的军士高喊:“元氏既灭,尔朱氏兴。”众胡骑都欢称万岁。
  
  从后来出土的一些北魏的墓碑来看,这两千人中,十之七八皆为元氏宗室。元氏皇族经此屠戮后,元气几近衰竭。
珍想梦回三国,人才辈出啊
嘿嘿,这个有点难度哦 ,我还在学习中:b
 飞扬跋扈的尔朱荣
  
  此时世界上最痛苦的人非元子攸莫属:尔朱荣那小子太不讲义气了,竟然单方面撤股了。若时光可以倒流,元子攸宁愿自己立马死去,也不愿见此苦难场面。现在皇帝没当几天,亲兄弟横死眼前,自己毫无办法;群臣百官血流成河,自己束手无策;更可怕的是祖宗的伟业也要毁在自己引狼入室的愚蠢行为上。自己本想挽救河山于未倒之时,但一不小心却成为了比胡太后更可恶的千古罪人。
  
  可是此时即便悔青肠子都于事无补了,元子攸只好向尔朱荣传话:王朝更迭是常事,北魏的江山,将军若是想要就拿去;若是兴趣不大,就更立宗室贤王!
  
  江山这世上最诱人的东西,谁会不敢兴趣?!尔朱荣又不是傻子,一听兴奋坏了。不过这家伙还想搞搞民意调查,立刻召集手下商量此事。尔朱荣当时手下人才济济,高欢和贺拔岳是其最得力的部下。但两人对尔朱荣称帝的事竟截然不同。高欢竭力怂恿尔朱荣称帝,周围的人也非常赞成;而贺拔岳明确反对,认为此举会招来祸患。
  
  一看自己的群众基础还不是特别扎实,尔朱荣便想看看老天爷的旨意。还是老办法,铸金像!这一次与上次不同,他下令铸造的是自己的金像。
  
  一次, 不成!兄弟别泄气,
  
  二次, 又不成!兄弟再努力。
  
  三次, 又,又不成!兄弟再接再厉。
  
  四次, 又,又,又不成!去死吧,你小子怎么通过铁匠资格认证的?八成是街上小贩那里买的假证书吧?
  
  尔朱荣欲哭无泪,唾手可得的江山竟然在老天爷那里卡住了。自己的脸皮够厚了,已经在老天爷那里试过四次了,实在不好意思再试了。其实这也怪不得老天爷无情,而是契胡族一直呆在山窝窝里,冶炼的技术跟中原相比差太远了,能铸成功才真的见鬼了。
   
  怎么办,这江山就这么拱手让人?但尔朱荣很无赖,铸像不成,那就换一种方式――占占卦,看看运气:来,灵助,给我占一卦吧!刘灵助是尔朱荣的随身神学顾问,深得尔朱荣信赖。刘灵助像模像样地摆弄了一卦,立马傻了眼,郑重其事地禀报:“大王,天时人事未可啊!”尔朱荣这下几乎要口吐白沫,立马昏倒了。但他还是坚强地挺住了,马上又想到一个人选:若我不吉,当迎元天穆立之。
  
  尔朱荣果然是讲义气,关键时刻还能想起自己的结拜兄弟。刘灵助很无奈地说:“天穆亦不吉,唯长乐王元子攸有天命。”这话彻底把尔朱荣的心理防线击垮,杀人如麻的勇气一下子全泄掉了,变得精神恍惚,几近昏迷,如同梦游一般。
  
  他的属下惊异地发现自己的领导一下子判若两人,从豪气万丈的杀人魔王变成了自言自语的祥林嫂。过了好久,尔朱荣才从梦游中醒悟过来,深自愧悔曰:“杀得太狠太过了,我唯当以死谢罪朝廷。”此时的贺拔岳忙把一切罪责推给高欢,想趁此机会除掉这个未来的强劲敌手。幸亏高欢的人际关系还不错,被众人从刀下保了下来。从此高欢和贺拔岳结下了深仇大恨。高欢和贺拔岳此时已经明争暗斗,而在未来天下再次陷入群雄纷争时,他们还要进行更为惨烈的争夺。
  
  彻底死心的尔朱荣在半夜三更把元子攸接了回来,元子攸肯定纳闷这胡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翻来覆去地折腾人。这时的尔朱荣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竟然一看见元子攸骑着马远远地过来了,他就趴在地上,叩头请死。
  
  尔朱荣这种人性的反差其实很正常,一个人的内心有多少残暴,他的内心也就会有多少脆弱!平时看似叱咤风云,残忍无情,一旦被人击中他的阿喀琉斯之踵,他的内心也只是薄纸一张,轻轻一捅便破了。而迷信天意便是尔朱荣的阿喀琉斯之踵,在这强大的天意面前,杀人如麻的尔朱荣此时竟同婴儿般脆弱。
  
  那位刘灵助倒不是向着元氏家族,这家伙对自己的每一卦都是认真负责的,连他本人都是自己事业的彻头彻尾的崇拜者。后来尔朱家族擅权,他算出尔朱氏将衰,便利用自己算命骗来的群众基础,毅然起兵造反。起兵之后,他又占了一卦,算出自己“三月之末,必定入定州。”结果真当如此,不过那时只有他的头去了定州,而且是被人砍下来拎过去的。算命先生最大的忌讳,就是自己都迷信结果――封建迷信害死人,此言不虚啊。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31
  
  飞扬跋扈的尔朱荣
  
  冲动之后往往是后悔。
  
  面对天意的接连打击,再加上这两千条人命的沉重负担,尔朱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但没想到主帅的怯懦顿时像流行病毒一样在整个契胡武士中传染开来,这些手上还残留百官鲜血的屠夫此时竟然胆怯地不敢面对洛阳这座伟大之城。
  
  在洛阳高大壮丽的城墙下,这群武士面对这座魂牵梦绕、唾手可得的城市,竟然在城外徘徊不前。什么金银珠宝、荣华富贵,此时竟不如晋阳的一块草皮在他们心里来得安稳。当恐惧战胜诱惑时,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逃离这座城市,回到北边去,以取得心灵的安宁。而他们那个看似坚不可摧的主帅尔朱荣还处在梦游状态,也想以回避了结此事。于是,迁都晋阳变成了他唯一的想法。
  
  从这一点看,尔朱荣完全没有一个政治战略家的雄才大略,这也是他以后身败名裂的致命之处。但在武卫将军汎礼的苦苦劝阻下,尔朱荣还是硬着头皮地拥着元子攸进了城。
  
  当日,元子攸在太极殿登基,下诏大赦天下,并改元建义。一般新帝登基,肯定是群臣百官山呼万岁的热闹场面,新任皇帝登也是欣喜若狂的表情。而这次登基却非常另类、冷清,新任皇帝元子攸尚处在极度的悲愤和恐惧之中,完全是木然的表情,面无喜色;而在整个庄严、巍峨、广阔的宫殿里朝拜的大臣也只有散骑常侍山伟一人。因为百官已被杀尽,幸存的几个也窜匿不出
  
  一君,一臣,完成了中国历史上最为凄凉的新帝登基。此又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幕。在他们周围是那些剑拔弩张的契胡武士,虎视眈眈地看着这凄凉的场面,贪婪地等待着新皇帝的赏赐。
  
  入城后的尔朱荣依然感觉洛阳城血气沉沉,阴魂不散,又再次在朝堂上提出迁都。此时的元子攸已完全沦为尔朱荣的傀儡,只好对其唯唯诺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有都官尚书元谌据理力争。尔朱荣见跟他说了好几遍都说不通,便勃然大怒,遂以河阴之难威胁元谌。
  
  元谌丝毫不惧,在朝堂说出了北魏末年的最强音:天下事当与天下论之,奈何以河阴之酷而恐元谌!谌,国之宗室,位居常伯,生既无益,死复何损!正使今日碎首流肠,亦无所惧!”
  
  尔朱荣更加恼羞成怒,一旁的其余人等早已胆战心惊,而元谌却颜色自若。元谌的气度和胆识与东汉末的党人相比毫不逊色,若不是儒家杀身成仁的文化对其浸淫已久,他何来的胆略在朝堂之上与尔朱荣这样的杀人魔王针锋相对?孝文帝若是在天有灵的话,对自己苦心经营的汉化改革也会有一点安慰了。
  
  幸亏尔朱荣是个知错就改的人,在一日与元子攸登高望远的时候,这个北方的小酋长被洛阳城宫阙壮丽、列树成行的繁华壮丽震撼住了,忙向皇帝赔罪道:“皇上,都是我太土啦,有这么豪华的皇城,我们还迁到北边那个穷地方干嘛?”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31
  
  飞扬跋扈的尔朱荣
  
  元谌的誓死抗争竟然抵不上这不经意的一次游览对尔朱荣的触动大,以次可以想见当时的洛阳是何等地繁华富丽。可惜这都城的壮美早已消亡,我们也只能在《洛阳伽蓝记》的文字中追忆她的万种风情了。当时的梁朝积五十年的繁华,被认为是华夏衣冠所在,但来自梁朝的陈庆之在攻入洛阳后,依然被洛阳的壮美深深震撼,并在落败南归后对北洛阳思慕不已。既然见多识广的陈庆之对洛阳都有如此深情,那么在见识上基本属于坐井观天类型的尔朱荣还要执意迁都吗?
  
  既然已经不能逃避,那就勇敢面对吧!尔朱荣慢慢地从梦游状态恢复过来,当然偶尔他的祥林嫂症状也会间歇性地发作一次――一碰到元子攸,便拼命抓住他的手,喋喋不休地说:上次河阴的事我错了,实在不是故意的;我对皇上其实还是很忠心的,不然就让老天爷劈了我。
  
  而听闻河阴之屠的洛阳城早已混乱不堪――这尔朱荣竟然比汉末的董卓还残暴无情啊,把所有的官员都几乎杀光了,于是小道消息到处传扬:一会儿传尔朱荣要纵兵大掠,一会儿又传尔朱荣要效仿董卓迁都晋阳。这些传闻害得全城的官民都恐惧万分,整座城市笼罩在“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黑色恐怖之中,史云当时“富者弃宅,贫者襁负,率皆逃窜,什不存一二,直卫空虚,官守旷废”。昔日繁花似锦、车水马龙的洛阳城竟至于如此凄凉。
  
  但如何安定人心,稳定政局呢?这可比手起刀落、血流成河要难多了。此时的尔朱荣要完成从屠夫向政治家的角色转换,而这个军事天才的政治谋略几近弱智,不过他还是努力地迈开了第一步。
  
  先给河阴之难的死人一些交代吧,当然主要也是对自己良心的慰藉,免得这些孤魂野鬼夜夜入梦。于是在尔朱荣的建议下,北魏朝廷举行了盛大的冷猪肉盛会,由此世界上最慷慨的授官活动也拉开了帷幕。那些在河阴之难中死掉的官民在阴间一下子青云直上,连升三级:王爷赠三司,三品赠令、仆,五品赠刺史,七品已下及白民赠郡、镇,而那位无上王元劭更是史无前例地被追认为无上皇帝。其实尔朱荣明白,这官衔反正是向阎王爷讨的,慷慨、大方一点又何妨呢!
  
  死人有了点安慰,活人也得表示表示。此时朝廷的官衔几乎全空了,一些幸存的官员都鸡犬升天。比如老早倒台的王爷元继(元义之父) 原来一直在家赋闲,此时也被搬了出来,被加封为太师;而禄大夫李延寔被提升为太保,以外姓被破格地赐爵为王。空缺实在太多了,此时想不突击提拔都不行。
  
  如此一来,洛阳城总算人心粗安,那些东躲西藏的士人、官员也都钻出来了。但安稳了局势的尔朱荣还是不愿呆在这个阴魂不散的地方,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尽管这里有酒有肉,但洛阳城里弥漫着的那种腐朽的贵族生活气息,会腐蚀自己和手下战士的坚强意志。天行健,男儿当以自强不息。回到晋阳去,回到秀容川去,只有在那广阔的天地里,我和我的战士们才能保持驰骋疆场、横扫六合的豪气。而洛阳这个汉人的城市只能让人堕落、腐朽 !
  
   于是尔朱荣在把自己的女儿强行改嫁给元子攸之后(她女儿以前是元诩的侧妃),又返回晋阳打猎去了。元天穆成了他在洛阳的代理人,整个朝廷要害之处的官员也皆为尔朱荣精心安排的心腹。宫内、朝中之事全为尔朱荣在晋阳遥控。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32
  
  飞扬跋扈的尔朱荣
  
  此时的尔朱荣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杀掉元子攸直接称帝,庆幸自己终究没有迁都晋阳,因为扶持一个傀儡比自己直接君临天下的阻力要轻很多,而洛阳也是都城的不二之选。
  
  如果当时他直接称帝,那么整个北魏的天下就会立即分崩离析。因为当时北魏的西部基本被万俟丑奴占据,山东之地有邢杲的二十万叛民,而河北的葛荣更是有号称百万的六镇叛军,尔朱荣一旦弑君自立,那么便完全与这些叛军沦为一等,毫无政治上的优势可言。
  
  而当时洛阳虽被尔朱荣攻陷,但北魏各地的军队依然不少,比如后来于晖去征讨邢杲时所带领的兵将就有十万左右,据守梁国一带的丘大千也有七万之众。如果尔朱荣弑掉元子攸,那他将是与整个天下为敌,成为众矢之的。他的契胡战士虽能征善战,但人数不过万人左右,到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如果他自己称帝,但实际上却只是占据山西和河南之地的割据势力而已,只得皇帝之名,未得帝王之实;而此时,虽然是元子攸为帝,但尔朱荣完全可以挟持天子以令天下, 北魏各地的兵民、财富完全为其所用,虽未得皇帝之号,但却真正掌握天下。到时讨伐各地的叛军时也能深得人心,名正言顺,一旦天下大定,尔朱家族取代元氏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如果他当时执意迁都晋阳,那么就会动摇北魏政权的根本,将北魏数十年来积累的功业毁于一旦,造成人心四散。而晋阳也偏于一方,对叛军毫无地理优势可言,有可能会萎缩成一个地方的小朝廷。而现在以洛阳为都,攻伐皆便,只要假以时日,平定四方不是难事。
  
  尔朱荣看似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而我们明白他的决定是在被迫、无奈的情况下作出的,不是主动性的选择。从尔朱荣在离开洛阳时的各种安排来看,似乎也井井有条,在各关键岗位都安排了自己的心腹,有点成熟政客的模样。但真正的治国高手绝不只是会玩弄权术,他更应有长远的政治策略。他不仅要学会在你死我活的争斗中活下去,而且还要考虑胜利后能让自己的政权能活得更久,虽不至于千秋百代,起码能做到三世不衰。
   
  东汉的董卓虽也会玩弄朝政,以废立皇帝、屠戮大臣来提高威信、掌握权力,但这种低级的伎俩只能得逞一时,最后招致速祸;而曹操在长袖善舞的同时,亦有着经天纬地的政治策略,终于开创了曹氏的江山。而现在从立帝和迁都两件事来看,尔朱荣的目光短浅、奸诈弄权是近似于董卓的,与曹操的雄才大略相距甚远。这其实也是上天注定好的,一个世代都替朝廷养马的家族何来的政治素养呢?而这种致命的缺陷,在尔朱家族以后的步步衰亡中,我们能感受得更为深切。
  
  送走了尔朱荣这个大灾星,元子攸总算松了口气!尔朱荣在的两个月,元子攸过得完全是与狼共舞、度日如年的日子。可是刚想呼吸口新鲜空气的元子攸发现自己周围的一切依然是那么沉重、污浊,他的日子过得还是那么艰难:前朝的朝政完全受控于元天穆,这白天过得肯定窝囊;一回到后宫,夜里又被悍妇尔朱氏霸占,亦不得自由。虽贵为天子,竟然过得如此畏首畏尾,而这一切都是拜尔朱荣所赐,而他此时竟然优哉游哉地在晋阳打打猎,随心所欲地遥控着自己的一切。
  
  即便是黑夜如铁,我也要拼尽一切撕出一条缝来!是男人,就得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我身上流着的明明是狼的血,而现在却窝囊得像条狗,任人摆布。绝不能辱没祖先高贵的血脉啊,那是北方狼族的血!
  
  血气方刚的元子攸每一忆起河阴之难,便痛彻肺腑,一想起尔朱荣的飞扬跋扈,便恨之入骨。这种痛苦和仇恨终于燃烧起了他的勇气。有一次,尔朱荣在宫中喝得烂醉,躺在宫中。当时的元子攸便立马想一刀捅了他,却被左右苦苦劝住,因为整个洛阳都在尔朱荣的掌控之下,此举只是玉石俱焚的无奈之举。
  
  虽然失去了杀死尔朱荣最好的机会,但经历那一次痛苦的折磨后,元子攸终于成熟了。他明白捅死尔朱荣只是匹夫之勇,但振兴祖宗的天下才是一个伟丈夫最重要的使命。既然祖宗的江山是在自己手上沦陷,那么也应该在自己的手上复兴。唯有如此忍辱负重,才能体现北方狼族的真正本色,才不会辱没祖先传给自己的血脉。
  
  当庄帝正准备开始卧薪尝胆、重振朝纲的时候,另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他的宏伟蓝图。
  
 飞扬跋扈的尔朱荣
  
  前来给元子攸添乱的正是葛荣。
  
  河北之地虽富饶,但已经连年灾荒,根本经不起葛荣的数十万之众日夜折腾。掏空了河北的葛荣军队又闹起了粮荒,于是葛荣开始派兵南下,攻打邺城,号称百万。河北重镇邺城危在旦夕,而有些葛荣的游兵已到达汲郡,离洛阳只有数百里之遥。
  
  面对葛荣的侵入,元子攸的内心应该是喜忧参半。忧的是自己立足未稳,而葛荣便来捣乱,且其军队众多,一旦攻破邺城趁势南下,将会锐不可挡,洛阳也难以自存;喜的是,可以趁此机会让尔朱荣出兵征讨葛荣,引起两虎争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于是元子攸下令以大将军尔朱荣为左军,上党王元天穆为前军,司徒杨椿为右军,司空穆绍为后军亲自征讨葛荣叛军。
  
  元子攸这样的安排是深有用心的,让尔朱荣和元天穆跑在最前面当炮灰,而自己慢慢拖在后面培养亲信,壮大实力。在与对手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利用双方共同的敌人来拖垮自己的对手,然后趁乱偷偷摸摸地提升自身实力,最后在双方的巅峰对决中轻松将对方击败,这是何等精明的一招――古今中外的政治高手对此招皆用得随心所欲,此招在我国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民族战争中更是被我党运用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可是元子攸的算盘落空了,倒不是他的计策不够高明,也不是他的对手尔朱荣过于狡猾,看出了这个陷阱而拥兵不出――尔朱荣竟然主动立即率领骑兵上路了,而且真正地做到了马不停蹄:为了赶速度,竟然每位骑兵都配备了两匹马赶路。真正的原因在于尔朱荣太强大了,他尽管一不小心钻入了元子攸精心设计的网,但这头猛兽却又轻易地把这张网撕破。
  
  当元天穆的部队还在朝歌以南慢慢晃悠,当杨椿、穆绍还磨磨蹭蹭地在洛阳举行军前演习,号称百万之众的葛荣已经坐上了被押往洛阳的囚车,而单独击败他的尔朱荣竟只有七千之众。
  
   这本是一场寡众悬殊、胜负早定的战争,数十万之众(至少二十万)对决七千余人,二十个打一个,傻子都能看出葛荣必胜无疑,可结果为什么会出现惊天的逆转呢?
  
  葛荣的部队以六镇降户为主,经历多次兵火的锤炼,已经接连击败过元融、元深等北魏王朝的主力部队,算是久经沙场,且人数巨多,号称百万。但他的军队有个致命的弱点,成员鱼龙混杂,胡汉相交,良莠不齐;而且整个部队又是拖家带口,军纪极为涣散,一旦取胜,他的部队便会一拥而上,到处抢掠;可一旦落败,便会四处奔散,各自逃命。这样的军纪去旅游都可能会闹成一团糟,在战争的关键时刻更会埋下重重危机。
  
  而他的对手尔朱荣看似只有区区的七千人,但全是能征善战的契胡战士,且纪律极为严明,能替尔朱荣誓死拼搏。而且尔朱荣的部队全是骑兵,而骑兵在辽阔的河北平原上具有很强的机动性和杀伤力,面对葛荣的步兵在行动上可以做到游刃有余。但无论如何,就算葛荣的数十万军队站着不动,任尔朱荣的手下宰割,那么至少也是二十比一,这样也够契胡战士喝一壶的。
  
  然而尔朱荣却是北魏末年最耀眼的军事天才, 他创造了中国战争史上一个以少胜多的奇迹,在将星云集的南北朝时代留下了灿烂的光辉。他不仅轻松地击垮了葛荣的数十万之众,而且还非常稳妥地安排了战后事宜,让时人叹服不已。他此次的行动如同一个绝顶的击剑高手,拔剑、出击、击杀、收剑,一气呵成,千年之下依然让人心醉神迷。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34
  
  飞扬跋扈的尔朱荣
  
  那么,现在让我在这千年之后来重新勾勒尔朱荣这位绝顶高手那极为漂亮的一招一式吧。
  
  葛荣仗着人多,针对尔朱荣的骑兵,摆开了一个类似畚箕的阵形,让自己的手下提着绊马索,潮水般地向尔朱荣的骑兵涌去,想利用人数优势把敌人手团团围住。此方法近似于包饺子,针对性很强,算是高明之举。如以擂台为喻,葛荣的部队像是一个高大威猛的俄国大力士,力气大,但行动不变;而尔朱荣的骑兵便如同精瘦灵活的中国拳师,力气小,却极为灵活。所以葛荣选择了力拼的方法,先利用身体的优势把自己的对手一步步逼到擂台的角落之中,一旦可以正面接触,那便胜券在握。
  
  然而葛荣却极为不幸,因为他的对手是百年不出的天才,他一眼看穿了葛荣的计策,而且更可怕的是他比葛荣更知道葛荣的命门所在。尔朱荣非常了解敌我悬殊的局面,在战前便让每位军士在马侧各置军棒一枚,并下令与敌人交战时只能用棒,不能用刀。难道尔朱荣疯了吗,用刀砍不是能杀掉更多的敌人吗?而且这马棒赶猪赶羊也许还凑合,面对这些凶神恶煞的六镇叛军能顶用吗?
  
  其实这正是尔朱荣的天才之处。他知道敌人的人数太多了,如果用刀,虽暂时能杀伤甚重,但就算葛荣的几十万军队站着不动,任人砍杀,自己的手下也会累得半死。如果自己的手下杀伐过猛,必然会激起对方的斗志,而一旦他们上下一心,自己必败无疑。但对方有一个致命之处,便是军纪很差,很多人跟着造反只是为了讨口饭吃,并不是为了到战场上送命。那么对付他们最好的武器便是军棒,靠着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先将他们的队列冲散,再用木棒击打(用木棒击打不会引起对方的拼命抵抗),导致胆小者四处逃散,既而引起整个部队的溃乱,然后趁乱一举擒拿贼首葛荣,这才是惟一取胜的方法。
  
  尔朱荣的高明不在此一处,他还使用了诈兵之计。在山谷里埋伏了少数兵马,数百人为一处,在那里搞得尘土飞扬、人声鼎沸,造成一种千军万马奔腾的假象,以此动摇葛荣部队的军心:老大不是说只来了一万多敌人嘛,怎么现在漫山遍野都是啊?
  
  从战前两位剑客拔剑的架势来看,我们似乎已预感到有道寒光将往葛荣颈上飞去。然而拔剑的架势还只算纸上谈兵,只有出击时的瞬间才能决定生死。
  
  面对葛荣张开的巨网,尔朱荣只派了部分军队正面迎敌,自己则率领着主力部队绕到了敌军的后侧面,发动突然袭击。这样,尔朱荣完全避免了与葛荣力搏的窘境,使葛荣准备好的绊马索毫无用武之地。而葛荣的部队还傻乎乎地拿着长绳一直向前,一下子调不过头来,陷入了尔朱荣的里外夹击之中。而尔朱荣更是身自陷阵,号令严明,手下战士见主帅如此舍命,更是奋力拼杀。尔朱荣完成了优美的出击动作。
  
  结果如其所料,葛荣的数十万之众经过尔朱荣的里外夹击,立即大溃,而葛荣也在阵上被生擒。尔朱荣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完成了击杀动作。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35
  
     飞扬跋扈的尔朱荣
  
  击杀完毕,可以歇口气了吧?然而击杀并不是最后的,也不是最难的动作,如何收剑入鞘才真正地关系到这次对决的成败。没想到对手已被击倒,战斗已经结束,而最棘手的难题此刻才真正来临。
  
  如何安置数量庞大的战俘对于战胜方的主帅而言,可能比打战更让人头疼。活生生的几十万人啊,如果处置不当,满盘皆输啊。那个被生俘的葛荣可能都在窃笑:小样,把我打赢了又如何,看你怎么伺候好我这手下的几十万弟兄?
  
  尔朱荣可能会想:难道效仿河阴之役,杀光他们,可几十万头猪杀起来都很累,何况是活蹦乱跳的人呢;向白起、项羽同志学习,活埋他们,但这么个巨坑得挖到什么时候啊?如果把他们按战俘处理,立即四处分割,肯定也会引起他们的疑惧,再加上敌我虚实已明,到时一有风吹草动,有人一喧闹,自己这几千人肯定要被踩成肉饼?
  
  可是天才的尔朱荣又想出了妙计――化军为民,化整为零。六镇的人不都是拖家带口的嘛,现在让他们各自亲友团聚,四处奔散。如此一来,原来严密的军事组织完全土崩瓦解,六镇的部队就会变成毫无战斗力的游兵散勇,到时便可以随意安排了。
  
  尔朱荣的军令一下,果然葛荣的部队又乱成一锅粥了,各自呼朋唤友,寻父觅子,结成一家人欢天喜地地逃散开了。而完成化整为零工作的尔朱荣,早已在百里之外的各个关口安排精兵把守,等这一批批游兵散勇陆续到来,又将他们随其所求重新编制安排;同时又选取一些原来的精兵强将充任小头目,把这几十万人安排得妥妥当当,无一哗变。尔朱荣特意把安置战俘的空间拉开,将这几十万人的危险能量在巨大的空间稀释掉,然后便可以轻松处置,实在是高明。
  
  至此尔朱荣的击剑动作全部完成,几近完美。
  
  面对一个在战前布置有诸葛亮之智,临阵之时有关张之勇,战后安排又有曹操之谋的敌手,葛荣虽有数十万之众,但焉能不败!?他只能输得心服口服。
  
  虽然此时北魏的关中、山东还有万俟丑奴、邢杲等很多叛军,但他们实在引不起尔朱荣打仗的兴趣,不值得自己动手――这些人就留给儿辈们去征讨吧!相对而言,山里的老虎更能引起他的兴趣,所以尔朱荣得了一大堆封赏后,又欢天喜地地返回晋阳打猎去了!
  
  跟着他后面的还有那可怜的二十万六镇降户,在葛荣的带领下,他们又再一次窝囊地打了败仗,又被强迫地迁徙到了山西。这一次他们的命运更为悲惨,几乎沦落成契胡武士的部曲,受尽侮辱。其中军队里有一个叫宇文泰的年轻人,他受到了尔朱荣的赏识,被提拔当了个军队的小头目,当然此时还不到他登上舞台的时候。
  
  呆在洛阳的元子攸,知道这一切后除了目瞪口呆外,剩下惟一能做的便是给尔朱荣加官进爵。葛荣这张破网的质量实在太差,竟然被尔朱荣轻易撕开了,太对不起自己的良苦用心了,留着何用?所以葛荣一到洛阳,便被元子攸撕得粉碎――斩首示众。
  
  刚刚击败了葛荣,立足未稳的元子攸又迎来了第二个更可怕的敌手。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36
  
  千兵万马避白袍,千古一将陈庆之
  
  这次来抢位子的人跟元子攸一样,身上也流着拓跋族高贵的狼血――他便是北海王元灏,跟元子攸是堂兄弟。他的父亲北海王元详是孝文帝的亲兄弟,只是比较贪残荒淫,名声不太好,害得当时连元灏在铸金人的海选时没有被尔朱荣看上。元灏本被胡太后派去防守葛荣的叛军,但转瞬之间都城发生了河阴之难。看着这江山落到了尔朱氏手中,元灏觉得呆在国内太不安全了,索性便出了国――跑到南方的梁朝去了。
  
  南方的梁武帝萧衍上了年纪,非常好客,好久好肉伺候元灏。可元灏是个很有理想的中年,可不想单纯地拿着梁朝的绿卡,当个无所事事的“魏侨”终老一生。看着自己的堂兄弟元子攸在洛阳这皇帝当得像模像样,他也动了阿桂公一样的心思:同是一个爷爷出来的,这皇帝他当得,我就当不得。于是在梁朝镀好金的元灏决定要当一个成功的海归――回国夺取帝位,但却苦于没有资金、人力启动这个巨大的风险项目。
  
  好在元灏天生拥有一流的演技,于是在跟梁武帝萧衍会面的时候他便痛哭流涕,慷慨陈词(跟我们现在的一些年轻人游说风险资金投入一样),说要恢复祖宗江山,以后对梁朝称臣纳贡。这甜言蜜语哄得萧老板也“老夫聊发少年狂”,竟然答应帮他立项,参加此次风险投资。但做生意的南方人都很精明,萧老板也不例外,深知这个项目的难度:上次元法僧白白送来徐州,结果被自己的儿子萧综又重新给送了回去,还害得自己损兵折将;曹义宗围攻荆州三年,到此时依然不下。索虏(南朝对北魏的蔑称)这个世仇看似满目疮痍,但依然死而不僵啊;自己手下又缺少能将,一旦战端开启,后果难料啊。
  
  可人一上年纪,再怎么吃斋念佛,再怎么思前想后,再怎么精打细算,都挡不住内心的贪欲。萧衍虽然明知道此项目风险巨大,几无胜算,但依然经不起北魏江山的诱惑,几经思虑后,最后决定答应派兵护送元灏回洛阳。年老者忌之在得,这一次的冲动倒没有给萧衍引来大祸,而下一次的贪念却让他几十年的江山毁于一旦。
  
  但梁武帝留了一手,他投入的军队数字几乎要让元灏晕倒:七千。七千人能干嘛,就算是这次去旅游,大家游山玩水,掉掉队,开开小差,这几千里下来,到达洛阳时也只怕剩下够一个仪仗队的数目了。更何况这次可是去争抢皇位啊,路上到处是车匪路霸,估计走到半路就被杀得就只剩下自己一个光杆司令了。碰上这么个老奸巨猾的投资人也真是晦气,不过聊胜于无,碰碰运气吧!
  
  但梁武帝派的风险资金管理员又再次让元灏昏倒――直阁将军陈庆之。虽然在北魏时听说这位兄弟打过一些胜仗,但只是传闻而已。而且这位所谓的将军居然马都不大会骑,力气小得连箭射得都扎不牢靶子,比一般的书生还不如。啊,你说他下棋的水平还不错,年轻时经常半夜三更被叫到萧衍那里对弈。上帝啊,这次又不是回老家参加两国围棋邀请赛,而是去争夺皇位,那可是血流成河的国家大事,岂是下棋这样的小事。萧衍,你真是欺我堂堂北魏无人啊!元灏彻底丧气了。
  
  无奈中,元灏还是和陈庆之上路了,他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渺茫。陈庆之七千手下全是一袭白袍,渲染出了白衣胜雪的意境,可那刺眼的白色在元灏那里更有点举行丧事的味道。
  
  带着七千人,路上奔袭几千里地,而且要打垮数十倍的敌军,最后还得攻下固若金汤的都城,这应该是这几千来最异想天开的军事策略吧!即便是当时气吞万里如虎的刘裕闻此也会觉得不可思议的,而这位近似文弱的将军却把这异想天开变成了活生生的历史。千百年后我们中国那颗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每读到这位白袍将军的传记时依然激动不已,充满深情地写上批注 “再读此传,为之神往”。
  
  让你我跟随这位白袍将军一起踏上这次神话般的军事之旅,前去享受那种纵横无敌的刺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