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军网慰安妇争议再显美日历史矛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4 06:37:58
来源：美国《华盛顿观察》
执政半年仍受到不断争议的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开春伊始再度登上国际报纸的头条。这一次的话题惊爆点又是日本在二战时期的一个历史责任问题－－慰安妇议题。只是这次安倍捅的是美国的“马蜂窝”。
安倍在3月1日公开表示“没有证据显示日军强征慰安妇”，让国际媒体纷纷揣测这是安倍准备抛弃1993年时任内阁官房长官河野洋平就慰安妇问题致歉的立场的第一步。不到一周，安倍数度出面灭火，但反而引发“星火燎原”之势。他虽然重申自己仍信守1993年的“河野声明”，却表明自己将不再为慰安妇一事道歉，更宣布由极右派的自民党议员组成调查小组，再度就日军是否直接参与强迫殖民地和占领区妇女成为性奴隶一事进行研究，让各界纷纷质疑日本政府继质疑靖国神社和南京大屠杀事件后，再现重写历史的倾向。
罕见的是，安倍一连串否认历史的言行在日本的紧密盟邦－－美国－－引发了负面效应。华盛顿的观察家指出，在美日同盟的语境下，美国政府－－尤其是国会－－对慰安妇历史的审视即使动不到美日关系的筋骨，免不了带来些皮肉伤。麻省理工学院国际研究中心主任、日本项目创办人理查德·塞缪尔斯（Richard J. Samuels）就表示，安倍今日在慰安妇议题上的发言和做法是“明显的失策”（misstep）。
“安倍显然是为了迎合日本国内的极右派（pandering to the far right）才会出现近日的言行。”塞缪尔斯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道，“这无疑同他陡降的支持率有关。最终，我想安倍会发现这是个误算（ miscalculation）。”
位于华盛顿的非赢利组织亚洲政策局（Asia Policy Point）局长敏迪·考特勒（Mindy Kotler）认为，安倍的发言引发众人对日本军方是否参与强迫妇女成为性奴隶的争论，但这不过是试图转移众人焦点。“重点在于，这是人类历史上首次发生如此统一、有计划，并由政府维持的人口贩卖行动（human trafficking）。”考特勒指出，“在日本军队的占领和殖民下，人口的迁徙都是需要旅行文件的，如果没有日本军方和警察的合作，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安倍发言出于政治考虑
安倍近日在慰安妇议题上的发言也渗入美国主流媒体的报道中。《纽约时报》在3月2日以“安倍否认日本二战性犯罪的记录”为标题，直指安倍有意同日本政府一贯的慰安妇立场“唱反调”。
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东北亚政策研究中心访问学者松村昌广解释说，安倍的发言之所以演变成这么重大的新闻事件，完全是因为媒体的错误报道导致的。
“事实上，安倍一直是坚守1993年（内阁官防长官）河野洋平的声明。”松村昌广在接受《华盛顿观察》周刊专访时表示道，“我对河野声明的解读是：慰安妇和慰安所是存在的，但是日本政府和军方并没有直接从东京（中央）下令强制招募慰安妇，而是分布在日本占领区的日军要求私人交易商（private traders）设立这样的慰安场所。也因此，日本接受慰安妇历史的‘道德责任’（moral responsibility），并对此表示遗憾，但不接受赔偿（慰安妇）的‘法律责任’（legal responsibility），因为应该为发动战争而受到惩罚的罪犯已经多数被处死了。”
1993年日本政府针对慰安妇历史发表了广为人知的道歉声明，即“河野声明”。声明指出：慰安妇为数众多，“慰安所”也是在当时日本军事高层的要求下成立；日军“直接或间接”地同慰安所的设立和管理以及慰安妇的迁移有所牵连（involved）；慰安妇的招募主要是由私人招募商回应军方的要求而进行的；很多时候，她们是在违反其意志的情况下被吸收，包括通过劝诱性的强制手段，有时行政和军方人员直接参与了招募行动。为此，日本政府表达诚挚的道歉和懊悔。
1995年，日本政府通过私人捐款的方式成立了亚洲妇女基金（Asian Women’s Fund），十多年来对285名慰安妇进行了赔偿。但由于该基金的非政府性质，这一做法遭致了许多批评，多数慰安妇也不愿接受抚恤。亚洲妇女基金将于本月底宣告解散。
安倍虽然声称他谨守1993年的河野声明，但却宣布由自民党召集调查小组，研究日军是否直接涉入以绑架妇女等强迫手段来强征慰安妇。这个由120名自民党议员组成的调查小组将由前教育大臣中山成彬领军。中山是小泉旗下著名的鹰派大将，曾公开赞赏对历史教科书的修订，减轻日本在二战时的侵略责任。塞缪尔斯认为，这些自民党内的右派人士长期以来质疑对日军在二战时期强征慰安妇的指控，对河野声明更是十分憎恨，过去就曾多次要求重启对日军强征慰安妇的调查。
“安倍宣布让自民党议员重开调查，无疑是为了满足右翼人士的要求。我只能说这是个糟糕的外交举措（bad diplomacy），”塞缪尔斯评论道。
美国在日本否认二战历史的问题上一向持隐忍态度，很少公开进行批驳，一些分析家承认说，这是因为美国人至今仍对用核武器轰炸广岛、长崎感到不安。然而，这一次美国主流媒体对安倍的言行罕见地给予重炮攻击。《洛杉矶时报》日前的一篇社论如此写道：“安倍上任后试图增进同中国和韩国的关系，但他却为了迎合日本右翼人士的、令人厌恶的修改历史倾向，完全破坏了中日、日韩关系。”
考特勒认为，安倍的一连串回应都是在仿效他的前任小泉纯一郎的操纵政治的伎俩。
“安倍有关慰安妇的发言，并不是信手拈来的（random）。他发言当天的3月1日正好是韩国的独立运动纪念日（为反对日本殖民统治而设立的纪念日）。安倍声明中包括日军没有‘强制’（coercion）慰安妇一说，就象是在斗牛前对牛晃动红色披风一样，意在激起韩国、中国等国公众的激烈回应，引起当地人民示威、暴动，安倍就能回过头来向美国证明日本是理性的国家，中韩的要求并不合理。”考特勒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道，“只是，安倍这一招并不成功，中韩都没有中计。”
针对考特勒的指控，塞缪尔斯却认为，安倍自上任后极力将中日和日韩关系拉回正道（back on track），他在上任后的第一次出访就是到中国和韩国，显见其用心，因此他大可不必劳师动众地去激怒中韩。只能说自2006年9月上任以来，安倍一路走低的支持率让他选择出此下策。
松村也承认，一个可能性是，安倍的支持率可说是江河日下，他在此时表示日军没有强迫妇女成为慰安妇一说，就是为了重新虏获日本保守派人士的支持。
“许多保守派人士冀望安倍继承小泉的传统，在成为首相后参拜靖国神社，但是安倍却没有这么做。”松村昌广说，“安倍的保守派支持者因此感到十分失望。”
美国众议院为何“趟混水”？
安倍的发言造成如此大的国际风波，导火索要算是美国国会议员于1月31日正式送入众议院对外事务委员会亚太事务小组委员会（U.S.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 Foreign Affair Subcommittee on Asia, the Pacific）进行讨论的第121号单一决议案（H. Res. 121）。这个议案由一向敢做敢说的加州民主党日裔众议员麦克·本田（Mike Honda）提出，目的是希望日本政府能以清楚而不模棱两可的态度（clear and unequivocal manner）承认（acknowledge）并承担日本皇军在二次大战时强迫约二十万年轻女性成为性奴隶的历史责任，以及为此正式道歉。这个决议案目前正在亚太事务小组委员会进行辩论。
考特勒认为，现在日本政府的精英分子对美国国会决议案的反应是有些过激了。“这个法案并不是向日本‘要求’（demand）什么，只是提出建议（suggestion）而已。单一决议案（simple resolution）的用意本在传达美国国会成员的一种顾虑（concern），这个提案也是如此，没有言外之意。安倍的发言已经让美国－－至少是美国国会－－感到气愤，使得议员们对安倍的立场更不表同情。”
2月15日，在亚太事务小组委员会举行的听证会上，三名来自韩国和澳大利亚的慰安妇出面作证。她们一一道出过往不堪回首的血泪经历，令人不由得心酸。当天以历史专家身份出席作证的考特勒就说，在场的听众，尤其是女性听众，没有人不是热泪盈眶的。
慰安妇问题受到美国国会和媒体的广大关注，背后原委也成为华盛顿观察家的讨论焦点。塞缪尔斯认为，人权问题在提案背后所扮演的角色，恐怕和政治操作一样重要。“我才细看了本田议员在听证会上的证词。其中有一段是他感谢一长串民间团体对慰安妇问题的长期关注。”塞缪尔斯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道，“这些在美国代表韩国、中国和菲律宾的利益团体在背后出力甚多。就算他们的影响力没有超越人权因素，恐怕至少也和人权因素一样大。”
松村直言，慰安妇问题在最近成为美国国会的焦点，并不突然。“慰安妇议题过去就曾经被（美国）国会提出讨论过，只是共和党长期把持国会多数，所以日本也没有太担心。现在民主党掌握国会，加上在美国的韩国移民在背后大力推动，这个提案才又咸鱼翻身。”
过去，类似的提案曾经在国会三度闯关，但都在对外事务委员会表决时胎死腹中，没能上到众议院的辩论台。本田在出席上述听证会时称，他再度提出这个议案的一大考虑是，许多受害妇女年事已高，每年她们都在逐渐凋零中，因此事不宜迟。目前这个提案正受到驴象两党议员的支持，很有可能在4月底安倍预定的对华盛顿的访问前在众议院通过。
身为日本裔的美国议员，本田长期以来专注于人权问题早已不是秘密。他在加州州议会担任议员时，就曾经成功推动议会通过一个促使日本为慰安妇历史道歉的决议案。出生于加州的本田，年幼时曾在二战时期美国羁押日本移民的集中营呆过一段时间。本田的这段成长经历或许同他今日在人权问题上的强硬立场有所联系。
对于本田勇于关注慰安妇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历史议题，考特勒直言她并不感到诧异。“日本移民在美国居住有很长的一段历史，现在的日裔美国人已经是第五代了。他们中的许多人像本田一样，都对‘祖国’日本存在着十分复杂的感情（mixed feelings）。”
美日关系受“皮肉伤”
真正让考特勒感到惊讶的，其实是这个第121号决议案竟然能进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对本田来说，慰安妇问题是个人权问题，这同日韩或中日关系没有牵扯。而布什政府对日本的看法自然不同，美国现在还需要日本肩并肩地同美国站在一起打反恐战。”考特勒表示道，“但是对国会的对外事务委员会委员而言，慰安妇问题是人权、女权和国际法的综合议题，而且它的确反应出美日关系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在许多委员们看来，日本一连串否定二战历史的动作，是冲着美国而来的，意在向美国表示：我们（日本）并没有发动战争。”
也因此，在美国国会的第121号提案中，有两个词是以往的类似提案所没有的：一个是“责任”，另一个则是“清楚明白的”（unequivocal）。考特勒认为这样遣辞用句背后的意义是：日本要做美国在亚洲的代表，就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松村认为，就算美国国会通过第121号决议案，虽然形式上对美日的友好关系是个挫折，但是实质上美日同盟还是稳固如山。
“就算国会的决议案最后通过了，安倍是不会改变他坚守河野声明的立场，也不会再度道歉。”松村说道，“除了一些极端保守派的人士，多数日本人民是同意河野声明内容的。”
然而，塞缪尔斯认为，不少美国人对慰安妇问题对美日关系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感到忧心。至少在象征意义上，会给美日关系带来阴影。
“日本从来不欢迎美国的耳提面命。”塞缪尔斯说，“过去，中国对日本说什么，日本民调上都会反映出对中国产生一股反弹情绪（backlash）。这次美国的慰安妇决议案，可能也会带来同样的反应。”
对于那些认为美国国会提出要求日本为慰安妇道歉的议案将严重伤害美日同盟的人，考特勒也有话要说：“应该说，如果日本能在慰安妇问题上全盘托出（come clean），清清楚楚地道歉，美日关系会比现在还要紧密10倍。” （作者 徐琳）来源：美国《华盛顿观察》
执政半年仍受到不断争议的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开春伊始再度登上国际报纸的头条。这一次的话题惊爆点又是日本在二战时期的一个历史责任问题－－慰安妇议题。只是这次安倍捅的是美国的“马蜂窝”。
安倍在3月1日公开表示“没有证据显示日军强征慰安妇”，让国际媒体纷纷揣测这是安倍准备抛弃1993年时任内阁官房长官河野洋平就慰安妇问题致歉的立场的第一步。不到一周，安倍数度出面灭火，但反而引发“星火燎原”之势。他虽然重申自己仍信守1993年的“河野声明”，却表明自己将不再为慰安妇一事道歉，更宣布由极右派的自民党议员组成调查小组，再度就日军是否直接参与强迫殖民地和占领区妇女成为性奴隶一事进行研究，让各界纷纷质疑日本政府继质疑靖国神社和南京大屠杀事件后，再现重写历史的倾向。
罕见的是，安倍一连串否认历史的言行在日本的紧密盟邦－－美国－－引发了负面效应。华盛顿的观察家指出，在美日同盟的语境下，美国政府－－尤其是国会－－对慰安妇历史的审视即使动不到美日关系的筋骨，免不了带来些皮肉伤。麻省理工学院国际研究中心主任、日本项目创办人理查德·塞缪尔斯（Richard J. Samuels）就表示，安倍今日在慰安妇议题上的发言和做法是“明显的失策”（misstep）。
“安倍显然是为了迎合日本国内的极右派（pandering to the far right）才会出现近日的言行。”塞缪尔斯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道，“这无疑同他陡降的支持率有关。最终，我想安倍会发现这是个误算（ miscalculation）。”
位于华盛顿的非赢利组织亚洲政策局（Asia Policy Point）局长敏迪·考特勒（Mindy Kotler）认为，安倍的发言引发众人对日本军方是否参与强迫妇女成为性奴隶的争论，但这不过是试图转移众人焦点。“重点在于，这是人类历史上首次发生如此统一、有计划，并由政府维持的人口贩卖行动（human trafficking）。”考特勒指出，“在日本军队的占领和殖民下，人口的迁徙都是需要旅行文件的，如果没有日本军方和警察的合作，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安倍发言出于政治考虑
安倍近日在慰安妇议题上的发言也渗入美国主流媒体的报道中。《纽约时报》在3月2日以“安倍否认日本二战性犯罪的记录”为标题，直指安倍有意同日本政府一贯的慰安妇立场“唱反调”。
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东北亚政策研究中心访问学者松村昌广解释说，安倍的发言之所以演变成这么重大的新闻事件，完全是因为媒体的错误报道导致的。
“事实上，安倍一直是坚守1993年（内阁官防长官）河野洋平的声明。”松村昌广在接受《华盛顿观察》周刊专访时表示道，“我对河野声明的解读是：慰安妇和慰安所是存在的，但是日本政府和军方并没有直接从东京（中央）下令强制招募慰安妇，而是分布在日本占领区的日军要求私人交易商（private traders）设立这样的慰安场所。也因此，日本接受慰安妇历史的‘道德责任’（moral responsibility），并对此表示遗憾，但不接受赔偿（慰安妇）的‘法律责任’（legal responsibility），因为应该为发动战争而受到惩罚的罪犯已经多数被处死了。”
1993年日本政府针对慰安妇历史发表了广为人知的道歉声明，即“河野声明”。声明指出：慰安妇为数众多，“慰安所”也是在当时日本军事高层的要求下成立；日军“直接或间接”地同慰安所的设立和管理以及慰安妇的迁移有所牵连（involved）；慰安妇的招募主要是由私人招募商回应军方的要求而进行的；很多时候，她们是在违反其意志的情况下被吸收，包括通过劝诱性的强制手段，有时行政和军方人员直接参与了招募行动。为此，日本政府表达诚挚的道歉和懊悔。
1995年，日本政府通过私人捐款的方式成立了亚洲妇女基金（Asian Women’s Fund），十多年来对285名慰安妇进行了赔偿。但由于该基金的非政府性质，这一做法遭致了许多批评，多数慰安妇也不愿接受抚恤。亚洲妇女基金将于本月底宣告解散。
安倍虽然声称他谨守1993年的河野声明，但却宣布由自民党召集调查小组，研究日军是否直接涉入以绑架妇女等强迫手段来强征慰安妇。这个由120名自民党议员组成的调查小组将由前教育大臣中山成彬领军。中山是小泉旗下著名的鹰派大将，曾公开赞赏对历史教科书的修订，减轻日本在二战时的侵略责任。塞缪尔斯认为，这些自民党内的右派人士长期以来质疑对日军在二战时期强征慰安妇的指控，对河野声明更是十分憎恨，过去就曾多次要求重启对日军强征慰安妇的调查。
“安倍宣布让自民党议员重开调查，无疑是为了满足右翼人士的要求。我只能说这是个糟糕的外交举措（bad diplomacy），”塞缪尔斯评论道。
美国在日本否认二战历史的问题上一向持隐忍态度，很少公开进行批驳，一些分析家承认说，这是因为美国人至今仍对用核武器轰炸广岛、长崎感到不安。然而，这一次美国主流媒体对安倍的言行罕见地给予重炮攻击。《洛杉矶时报》日前的一篇社论如此写道：“安倍上任后试图增进同中国和韩国的关系，但他却为了迎合日本右翼人士的、令人厌恶的修改历史倾向，完全破坏了中日、日韩关系。”
考特勒认为，安倍的一连串回应都是在仿效他的前任小泉纯一郎的操纵政治的伎俩。
“安倍有关慰安妇的发言，并不是信手拈来的（random）。他发言当天的3月1日正好是韩国的独立运动纪念日（为反对日本殖民统治而设立的纪念日）。安倍声明中包括日军没有‘强制’（coercion）慰安妇一说，就象是在斗牛前对牛晃动红色披风一样，意在激起韩国、中国等国公众的激烈回应，引起当地人民示威、暴动，安倍就能回过头来向美国证明日本是理性的国家，中韩的要求并不合理。”考特勒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道，“只是，安倍这一招并不成功，中韩都没有中计。”
针对考特勒的指控，塞缪尔斯却认为，安倍自上任后极力将中日和日韩关系拉回正道（back on track），他在上任后的第一次出访就是到中国和韩国，显见其用心，因此他大可不必劳师动众地去激怒中韩。只能说自2006年9月上任以来，安倍一路走低的支持率让他选择出此下策。
松村也承认，一个可能性是，安倍的支持率可说是江河日下，他在此时表示日军没有强迫妇女成为慰安妇一说，就是为了重新虏获日本保守派人士的支持。
“许多保守派人士冀望安倍继承小泉的传统，在成为首相后参拜靖国神社，但是安倍却没有这么做。”松村昌广说，“安倍的保守派支持者因此感到十分失望。”
美国众议院为何“趟混水”？
安倍的发言造成如此大的国际风波，导火索要算是美国国会议员于1月31日正式送入众议院对外事务委员会亚太事务小组委员会（U.S.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 Foreign Affair Subcommittee on Asia, the Pacific）进行讨论的第121号单一决议案（H. Res. 121）。这个议案由一向敢做敢说的加州民主党日裔众议员麦克·本田（Mike Honda）提出，目的是希望日本政府能以清楚而不模棱两可的态度（clear and unequivocal manner）承认（acknowledge）并承担日本皇军在二次大战时强迫约二十万年轻女性成为性奴隶的历史责任，以及为此正式道歉。这个决议案目前正在亚太事务小组委员会进行辩论。
考特勒认为，现在日本政府的精英分子对美国国会决议案的反应是有些过激了。“这个法案并不是向日本‘要求’（demand）什么，只是提出建议（suggestion）而已。单一决议案（simple resolution）的用意本在传达美国国会成员的一种顾虑（concern），这个提案也是如此，没有言外之意。安倍的发言已经让美国－－至少是美国国会－－感到气愤，使得议员们对安倍的立场更不表同情。”
2月15日，在亚太事务小组委员会举行的听证会上，三名来自韩国和澳大利亚的慰安妇出面作证。她们一一道出过往不堪回首的血泪经历，令人不由得心酸。当天以历史专家身份出席作证的考特勒就说，在场的听众，尤其是女性听众，没有人不是热泪盈眶的。
慰安妇问题受到美国国会和媒体的广大关注，背后原委也成为华盛顿观察家的讨论焦点。塞缪尔斯认为，人权问题在提案背后所扮演的角色，恐怕和政治操作一样重要。“我才细看了本田议员在听证会上的证词。其中有一段是他感谢一长串民间团体对慰安妇问题的长期关注。”塞缪尔斯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道，“这些在美国代表韩国、中国和菲律宾的利益团体在背后出力甚多。就算他们的影响力没有超越人权因素，恐怕至少也和人权因素一样大。”
松村直言，慰安妇问题在最近成为美国国会的焦点，并不突然。“慰安妇议题过去就曾经被（美国）国会提出讨论过，只是共和党长期把持国会多数，所以日本也没有太担心。现在民主党掌握国会，加上在美国的韩国移民在背后大力推动，这个提案才又咸鱼翻身。”
过去，类似的提案曾经在国会三度闯关，但都在对外事务委员会表决时胎死腹中，没能上到众议院的辩论台。本田在出席上述听证会时称，他再度提出这个议案的一大考虑是，许多受害妇女年事已高，每年她们都在逐渐凋零中，因此事不宜迟。目前这个提案正受到驴象两党议员的支持，很有可能在4月底安倍预定的对华盛顿的访问前在众议院通过。
身为日本裔的美国议员，本田长期以来专注于人权问题早已不是秘密。他在加州州议会担任议员时，就曾经成功推动议会通过一个促使日本为慰安妇历史道歉的决议案。出生于加州的本田，年幼时曾在二战时期美国羁押日本移民的集中营呆过一段时间。本田的这段成长经历或许同他今日在人权问题上的强硬立场有所联系。
对于本田勇于关注慰安妇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历史议题，考特勒直言她并不感到诧异。“日本移民在美国居住有很长的一段历史，现在的日裔美国人已经是第五代了。他们中的许多人像本田一样，都对‘祖国’日本存在着十分复杂的感情（mixed feelings）。”
美日关系受“皮肉伤”
真正让考特勒感到惊讶的，其实是这个第121号决议案竟然能进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对本田来说，慰安妇问题是个人权问题，这同日韩或中日关系没有牵扯。而布什政府对日本的看法自然不同，美国现在还需要日本肩并肩地同美国站在一起打反恐战。”考特勒表示道，“但是对国会的对外事务委员会委员而言，慰安妇问题是人权、女权和国际法的综合议题，而且它的确反应出美日关系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在许多委员们看来，日本一连串否定二战历史的动作，是冲着美国而来的，意在向美国表示：我们（日本）并没有发动战争。”
也因此，在美国国会的第121号提案中，有两个词是以往的类似提案所没有的：一个是“责任”，另一个则是“清楚明白的”（unequivocal）。考特勒认为这样遣辞用句背后的意义是：日本要做美国在亚洲的代表，就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松村认为，就算美国国会通过第121号决议案，虽然形式上对美日的友好关系是个挫折，但是实质上美日同盟还是稳固如山。
“就算国会的决议案最后通过了，安倍是不会改变他坚守河野声明的立场，也不会再度道歉。”松村说道，“除了一些极端保守派的人士，多数日本人民是同意河野声明内容的。”
然而，塞缪尔斯认为，不少美国人对慰安妇问题对美日关系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感到忧心。至少在象征意义上，会给美日关系带来阴影。
“日本从来不欢迎美国的耳提面命。”塞缪尔斯说，“过去，中国对日本说什么，日本民调上都会反映出对中国产生一股反弹情绪（backlash）。这次美国的慰安妇决议案，可能也会带来同样的反应。”
对于那些认为美国国会提出要求日本为慰安妇道歉的议案将严重伤害美日同盟的人，考特勒也有话要说：“应该说，如果日本能在慰安妇问题上全盘托出（come clean），清清楚楚地道歉，美日关系会比现在还要紧密10倍。” （作者 徐琳）
执政半年仍受到不断争议的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开春伊始再度登上国际报纸的头条。这一次的话题惊爆点又是日本在二战时期的一个历史责任问题－－慰安妇议题。只是这次安倍捅的是美国的“马蜂窝”。
安倍在3月1日公开表示“没有证据显示日军强征慰安妇”，让国际媒体纷纷揣测这是安倍准备抛弃1993年时任内阁官房长官河野洋平就慰安妇问题致歉的立场的第一步。不到一周，安倍数度出面灭火，但反而引发“星火燎原”之势。他虽然重申自己仍信守1993年的“河野声明”，却表明自己将不再为慰安妇一事道歉，更宣布由极右派的自民党议员组成调查小组，再度就日军是否直接参与强迫殖民地和占领区妇女成为性奴隶一事进行研究，让各界纷纷质疑日本政府继质疑靖国神社和南京大屠杀事件后，再现重写历史的倾向。
罕见的是，安倍一连串否认历史的言行在日本的紧密盟邦－－美国－－引发了负面效应。华盛顿的观察家指出，在美日同盟的语境下，美国政府－－尤其是国会－－对慰安妇历史的审视即使动不到美日关系的筋骨，免不了带来些皮肉伤。麻省理工学院国际研究中心主任、日本项目创办人理查德·塞缪尔斯（Richard J. Samuels）就表示，安倍今日在慰安妇议题上的发言和做法是“明显的失策”（misstep）。
“安倍显然是为了迎合日本国内的极右派（pandering to the far right）才会出现近日的言行。”塞缪尔斯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道，“这无疑同他陡降的支持率有关。最终，我想安倍会发现这是个误算（ miscalculation）。”
位于华盛顿的非赢利组织亚洲政策局（Asia Policy Point）局长敏迪·考特勒（Mindy Kotler）认为，安倍的发言引发众人对日本军方是否参与强迫妇女成为性奴隶的争论，但这不过是试图转移众人焦点。“重点在于，这是人类历史上首次发生如此统一、有计划，并由政府维持的人口贩卖行动（human trafficking）。”考特勒指出，“在日本军队的占领和殖民下，人口的迁徙都是需要旅行文件的，如果没有日本军方和警察的合作，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安倍发言出于政治考虑
安倍近日在慰安妇议题上的发言也渗入美国主流媒体的报道中。《纽约时报》在3月2日以“安倍否认日本二战性犯罪的记录”为标题，直指安倍有意同日本政府一贯的慰安妇立场“唱反调”。
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东北亚政策研究中心访问学者松村昌广解释说，安倍的发言之所以演变成这么重大的新闻事件，完全是因为媒体的错误报道导致的。
“事实上，安倍一直是坚守1993年（内阁官防长官）河野洋平的声明。”松村昌广在接受《华盛顿观察》周刊专访时表示道，“我对河野声明的解读是：慰安妇和慰安所是存在的，但是日本政府和军方并没有直接从东京（中央）下令强制招募慰安妇，而是分布在日本占领区的日军要求私人交易商（private traders）设立这样的慰安场所。也因此，日本接受慰安妇历史的‘道德责任’（moral responsibility），并对此表示遗憾，但不接受赔偿（慰安妇）的‘法律责任’（legal responsibility），因为应该为发动战争而受到惩罚的罪犯已经多数被处死了。”
1993年日本政府针对慰安妇历史发表了广为人知的道歉声明，即“河野声明”。声明指出：慰安妇为数众多，“慰安所”也是在当时日本军事高层的要求下成立；日军“直接或间接”地同慰安所的设立和管理以及慰安妇的迁移有所牵连（involved）；慰安妇的招募主要是由私人招募商回应军方的要求而进行的；很多时候，她们是在违反其意志的情况下被吸收，包括通过劝诱性的强制手段，有时行政和军方人员直接参与了招募行动。为此，日本政府表达诚挚的道歉和懊悔。
1995年，日本政府通过私人捐款的方式成立了亚洲妇女基金（Asian Women’s Fund），十多年来对285名慰安妇进行了赔偿。但由于该基金的非政府性质，这一做法遭致了许多批评，多数慰安妇也不愿接受抚恤。亚洲妇女基金将于本月底宣告解散。
安倍虽然声称他谨守1993年的河野声明，但却宣布由自民党召集调查小组，研究日军是否直接涉入以绑架妇女等强迫手段来强征慰安妇。这个由120名自民党议员组成的调查小组将由前教育大臣中山成彬领军。中山是小泉旗下著名的鹰派大将，曾公开赞赏对历史教科书的修订，减轻日本在二战时的侵略责任。塞缪尔斯认为，这些自民党内的右派人士长期以来质疑对日军在二战时期强征慰安妇的指控，对河野声明更是十分憎恨，过去就曾多次要求重启对日军强征慰安妇的调查。
“安倍宣布让自民党议员重开调查，无疑是为了满足右翼人士的要求。我只能说这是个糟糕的外交举措（bad diplomacy），”塞缪尔斯评论道。
美国在日本否认二战历史的问题上一向持隐忍态度，很少公开进行批驳，一些分析家承认说，这是因为美国人至今仍对用核武器轰炸广岛、长崎感到不安。然而，这一次美国主流媒体对安倍的言行罕见地给予重炮攻击。《洛杉矶时报》日前的一篇社论如此写道：“安倍上任后试图增进同中国和韩国的关系，但他却为了迎合日本右翼人士的、令人厌恶的修改历史倾向，完全破坏了中日、日韩关系。”
考特勒认为，安倍的一连串回应都是在仿效他的前任小泉纯一郎的操纵政治的伎俩。
“安倍有关慰安妇的发言，并不是信手拈来的（random）。他发言当天的3月1日正好是韩国的独立运动纪念日（为反对日本殖民统治而设立的纪念日）。安倍声明中包括日军没有‘强制’（coercion）慰安妇一说，就象是在斗牛前对牛晃动红色披风一样，意在激起韩国、中国等国公众的激烈回应，引起当地人民示威、暴动，安倍就能回过头来向美国证明日本是理性的国家，中韩的要求并不合理。”考特勒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道，“只是，安倍这一招并不成功，中韩都没有中计。”
针对考特勒的指控，塞缪尔斯却认为，安倍自上任后极力将中日和日韩关系拉回正道（back on track），他在上任后的第一次出访就是到中国和韩国，显见其用心，因此他大可不必劳师动众地去激怒中韩。只能说自2006年9月上任以来，安倍一路走低的支持率让他选择出此下策。
松村也承认，一个可能性是，安倍的支持率可说是江河日下，他在此时表示日军没有强迫妇女成为慰安妇一说，就是为了重新虏获日本保守派人士的支持。
“许多保守派人士冀望安倍继承小泉的传统，在成为首相后参拜靖国神社，但是安倍却没有这么做。”松村昌广说，“安倍的保守派支持者因此感到十分失望。”
美国众议院为何“趟混水”？
安倍的发言造成如此大的国际风波，导火索要算是美国国会议员于1月31日正式送入众议院对外事务委员会亚太事务小组委员会（U.S.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 Foreign Affair Subcommittee on Asia, the Pacific）进行讨论的第121号单一决议案（H. Res. 121）。这个议案由一向敢做敢说的加州民主党日裔众议员麦克·本田（Mike Honda）提出，目的是希望日本政府能以清楚而不模棱两可的态度（clear and unequivocal manner）承认（acknowledge）并承担日本皇军在二次大战时强迫约二十万年轻女性成为性奴隶的历史责任，以及为此正式道歉。这个决议案目前正在亚太事务小组委员会进行辩论。
考特勒认为，现在日本政府的精英分子对美国国会决议案的反应是有些过激了。“这个法案并不是向日本‘要求’（demand）什么，只是提出建议（suggestion）而已。单一决议案（simple resolution）的用意本在传达美国国会成员的一种顾虑（concern），这个提案也是如此，没有言外之意。安倍的发言已经让美国－－至少是美国国会－－感到气愤，使得议员们对安倍的立场更不表同情。”
2月15日，在亚太事务小组委员会举行的听证会上，三名来自韩国和澳大利亚的慰安妇出面作证。她们一一道出过往不堪回首的血泪经历，令人不由得心酸。当天以历史专家身份出席作证的考特勒就说，在场的听众，尤其是女性听众，没有人不是热泪盈眶的。
慰安妇问题受到美国国会和媒体的广大关注，背后原委也成为华盛顿观察家的讨论焦点。塞缪尔斯认为，人权问题在提案背后所扮演的角色，恐怕和政治操作一样重要。“我才细看了本田议员在听证会上的证词。其中有一段是他感谢一长串民间团体对慰安妇问题的长期关注。”塞缪尔斯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道，“这些在美国代表韩国、中国和菲律宾的利益团体在背后出力甚多。就算他们的影响力没有超越人权因素，恐怕至少也和人权因素一样大。”
松村直言，慰安妇问题在最近成为美国国会的焦点，并不突然。“慰安妇议题过去就曾经被（美国）国会提出讨论过，只是共和党长期把持国会多数，所以日本也没有太担心。现在民主党掌握国会，加上在美国的韩国移民在背后大力推动，这个提案才又咸鱼翻身。”
过去，类似的提案曾经在国会三度闯关，但都在对外事务委员会表决时胎死腹中，没能上到众议院的辩论台。本田在出席上述听证会时称，他再度提出这个议案的一大考虑是，许多受害妇女年事已高，每年她们都在逐渐凋零中，因此事不宜迟。目前这个提案正受到驴象两党议员的支持，很有可能在4月底安倍预定的对华盛顿的访问前在众议院通过。
身为日本裔的美国议员，本田长期以来专注于人权问题早已不是秘密。他在加州州议会担任议员时，就曾经成功推动议会通过一个促使日本为慰安妇历史道歉的决议案。出生于加州的本田，年幼时曾在二战时期美国羁押日本移民的集中营呆过一段时间。本田的这段成长经历或许同他今日在人权问题上的强硬立场有所联系。
对于本田勇于关注慰安妇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历史议题，考特勒直言她并不感到诧异。“日本移民在美国居住有很长的一段历史，现在的日裔美国人已经是第五代了。他们中的许多人像本田一样，都对‘祖国’日本存在着十分复杂的感情（mixed feelings）。”
美日关系受“皮肉伤”
真正让考特勒感到惊讶的，其实是这个第121号决议案竟然能进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对本田来说，慰安妇问题是个人权问题，这同日韩或中日关系没有牵扯。而布什政府对日本的看法自然不同，美国现在还需要日本肩并肩地同美国站在一起打反恐战。”考特勒表示道，“但是对国会的对外事务委员会委员而言，慰安妇问题是人权、女权和国际法的综合议题，而且它的确反应出美日关系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在许多委员们看来，日本一连串否定二战历史的动作，是冲着美国而来的，意在向美国表示：我们（日本）并没有发动战争。”
也因此，在美国国会的第121号提案中，有两个词是以往的类似提案所没有的：一个是“责任”，另一个则是“清楚明白的”（unequivocal）。考特勒认为这样遣辞用句背后的意义是：日本要做美国在亚洲的代表，就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松村认为，就算美国国会通过第121号决议案，虽然形式上对美日的友好关系是个挫折，但是实质上美日同盟还是稳固如山。
“就算国会的决议案最后通过了，安倍是不会改变他坚守河野声明的立场，也不会再度道歉。”松村说道，“除了一些极端保守派的人士，多数日本人民是同意河野声明内容的。”
然而，塞缪尔斯认为，不少美国人对慰安妇问题对美日关系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感到忧心。至少在象征意义上，会给美日关系带来阴影。
“日本从来不欢迎美国的耳提面命。”塞缪尔斯说，“过去，中国对日本说什么，日本民调上都会反映出对中国产生一股反弹情绪（backlash）。这次美国的慰安妇决议案，可能也会带来同样的反应。”
对于那些认为美国国会提出要求日本为慰安妇道歉的议案将严重伤害美日同盟的人，考特勒也有话要说：“应该说，如果日本能在慰安妇问题上全盘托出（come clean），清清楚楚地道歉，美日关系会比现在还要紧密10倍。” （作者 徐琳）来源：美国《华盛顿观察》
执政半年仍受到不断争议的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开春伊始再度登上国际报纸的头条。这一次的话题惊爆点又是日本在二战时期的一个历史责任问题－－慰安妇议题。只是这次安倍捅的是美国的“马蜂窝”。
安倍在3月1日公开表示“没有证据显示日军强征慰安妇”，让国际媒体纷纷揣测这是安倍准备抛弃1993年时任内阁官房长官河野洋平就慰安妇问题致歉的立场的第一步。不到一周，安倍数度出面灭火，但反而引发“星火燎原”之势。他虽然重申自己仍信守1993年的“河野声明”，却表明自己将不再为慰安妇一事道歉，更宣布由极右派的自民党议员组成调查小组，再度就日军是否直接参与强迫殖民地和占领区妇女成为性奴隶一事进行研究，让各界纷纷质疑日本政府继质疑靖国神社和南京大屠杀事件后，再现重写历史的倾向。
罕见的是，安倍一连串否认历史的言行在日本的紧密盟邦－－美国－－引发了负面效应。华盛顿的观察家指出，在美日同盟的语境下，美国政府－－尤其是国会－－对慰安妇历史的审视即使动不到美日关系的筋骨，免不了带来些皮肉伤。麻省理工学院国际研究中心主任、日本项目创办人理查德·塞缪尔斯（Richard J. Samuels）就表示，安倍今日在慰安妇议题上的发言和做法是“明显的失策”（misstep）。
“安倍显然是为了迎合日本国内的极右派（pandering to the far right）才会出现近日的言行。”塞缪尔斯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道，“这无疑同他陡降的支持率有关。最终，我想安倍会发现这是个误算（ miscalculation）。”
位于华盛顿的非赢利组织亚洲政策局（Asia Policy Point）局长敏迪·考特勒（Mindy Kotler）认为，安倍的发言引发众人对日本军方是否参与强迫妇女成为性奴隶的争论，但这不过是试图转移众人焦点。“重点在于，这是人类历史上首次发生如此统一、有计划，并由政府维持的人口贩卖行动（human trafficking）。”考特勒指出，“在日本军队的占领和殖民下，人口的迁徙都是需要旅行文件的，如果没有日本军方和警察的合作，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安倍发言出于政治考虑
安倍近日在慰安妇议题上的发言也渗入美国主流媒体的报道中。《纽约时报》在3月2日以“安倍否认日本二战性犯罪的记录”为标题，直指安倍有意同日本政府一贯的慰安妇立场“唱反调”。
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东北亚政策研究中心访问学者松村昌广解释说，安倍的发言之所以演变成这么重大的新闻事件，完全是因为媒体的错误报道导致的。
“事实上，安倍一直是坚守1993年（内阁官防长官）河野洋平的声明。”松村昌广在接受《华盛顿观察》周刊专访时表示道，“我对河野声明的解读是：慰安妇和慰安所是存在的，但是日本政府和军方并没有直接从东京（中央）下令强制招募慰安妇，而是分布在日本占领区的日军要求私人交易商（private traders）设立这样的慰安场所。也因此，日本接受慰安妇历史的‘道德责任’（moral responsibility），并对此表示遗憾，但不接受赔偿（慰安妇）的‘法律责任’（legal responsibility），因为应该为发动战争而受到惩罚的罪犯已经多数被处死了。”
1993年日本政府针对慰安妇历史发表了广为人知的道歉声明，即“河野声明”。声明指出：慰安妇为数众多，“慰安所”也是在当时日本军事高层的要求下成立；日军“直接或间接”地同慰安所的设立和管理以及慰安妇的迁移有所牵连（involved）；慰安妇的招募主要是由私人招募商回应军方的要求而进行的；很多时候，她们是在违反其意志的情况下被吸收，包括通过劝诱性的强制手段，有时行政和军方人员直接参与了招募行动。为此，日本政府表达诚挚的道歉和懊悔。
1995年，日本政府通过私人捐款的方式成立了亚洲妇女基金（Asian Women’s Fund），十多年来对285名慰安妇进行了赔偿。但由于该基金的非政府性质，这一做法遭致了许多批评，多数慰安妇也不愿接受抚恤。亚洲妇女基金将于本月底宣告解散。
安倍虽然声称他谨守1993年的河野声明，但却宣布由自民党召集调查小组，研究日军是否直接涉入以绑架妇女等强迫手段来强征慰安妇。这个由120名自民党议员组成的调查小组将由前教育大臣中山成彬领军。中山是小泉旗下著名的鹰派大将，曾公开赞赏对历史教科书的修订，减轻日本在二战时的侵略责任。塞缪尔斯认为，这些自民党内的右派人士长期以来质疑对日军在二战时期强征慰安妇的指控，对河野声明更是十分憎恨，过去就曾多次要求重启对日军强征慰安妇的调查。
“安倍宣布让自民党议员重开调查，无疑是为了满足右翼人士的要求。我只能说这是个糟糕的外交举措（bad diplomacy），”塞缪尔斯评论道。
美国在日本否认二战历史的问题上一向持隐忍态度，很少公开进行批驳，一些分析家承认说，这是因为美国人至今仍对用核武器轰炸广岛、长崎感到不安。然而，这一次美国主流媒体对安倍的言行罕见地给予重炮攻击。《洛杉矶时报》日前的一篇社论如此写道：“安倍上任后试图增进同中国和韩国的关系，但他却为了迎合日本右翼人士的、令人厌恶的修改历史倾向，完全破坏了中日、日韩关系。”
考特勒认为，安倍的一连串回应都是在仿效他的前任小泉纯一郎的操纵政治的伎俩。
“安倍有关慰安妇的发言，并不是信手拈来的（random）。他发言当天的3月1日正好是韩国的独立运动纪念日（为反对日本殖民统治而设立的纪念日）。安倍声明中包括日军没有‘强制’（coercion）慰安妇一说，就象是在斗牛前对牛晃动红色披风一样，意在激起韩国、中国等国公众的激烈回应，引起当地人民示威、暴动，安倍就能回过头来向美国证明日本是理性的国家，中韩的要求并不合理。”考特勒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道，“只是，安倍这一招并不成功，中韩都没有中计。”
针对考特勒的指控，塞缪尔斯却认为，安倍自上任后极力将中日和日韩关系拉回正道（back on track），他在上任后的第一次出访就是到中国和韩国，显见其用心，因此他大可不必劳师动众地去激怒中韩。只能说自2006年9月上任以来，安倍一路走低的支持率让他选择出此下策。
松村也承认，一个可能性是，安倍的支持率可说是江河日下，他在此时表示日军没有强迫妇女成为慰安妇一说，就是为了重新虏获日本保守派人士的支持。
“许多保守派人士冀望安倍继承小泉的传统，在成为首相后参拜靖国神社，但是安倍却没有这么做。”松村昌广说，“安倍的保守派支持者因此感到十分失望。”
美国众议院为何“趟混水”？
安倍的发言造成如此大的国际风波，导火索要算是美国国会议员于1月31日正式送入众议院对外事务委员会亚太事务小组委员会（U.S.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 Foreign Affair Subcommittee on Asia, the Pacific）进行讨论的第121号单一决议案（H. Res. 121）。这个议案由一向敢做敢说的加州民主党日裔众议员麦克·本田（Mike Honda）提出，目的是希望日本政府能以清楚而不模棱两可的态度（clear and unequivocal manner）承认（acknowledge）并承担日本皇军在二次大战时强迫约二十万年轻女性成为性奴隶的历史责任，以及为此正式道歉。这个决议案目前正在亚太事务小组委员会进行辩论。
考特勒认为，现在日本政府的精英分子对美国国会决议案的反应是有些过激了。“这个法案并不是向日本‘要求’（demand）什么，只是提出建议（suggestion）而已。单一决议案（simple resolution）的用意本在传达美国国会成员的一种顾虑（concern），这个提案也是如此，没有言外之意。安倍的发言已经让美国－－至少是美国国会－－感到气愤，使得议员们对安倍的立场更不表同情。”
2月15日，在亚太事务小组委员会举行的听证会上，三名来自韩国和澳大利亚的慰安妇出面作证。她们一一道出过往不堪回首的血泪经历，令人不由得心酸。当天以历史专家身份出席作证的考特勒就说，在场的听众，尤其是女性听众，没有人不是热泪盈眶的。
慰安妇问题受到美国国会和媒体的广大关注，背后原委也成为华盛顿观察家的讨论焦点。塞缪尔斯认为，人权问题在提案背后所扮演的角色，恐怕和政治操作一样重要。“我才细看了本田议员在听证会上的证词。其中有一段是他感谢一长串民间团体对慰安妇问题的长期关注。”塞缪尔斯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道，“这些在美国代表韩国、中国和菲律宾的利益团体在背后出力甚多。就算他们的影响力没有超越人权因素，恐怕至少也和人权因素一样大。”
松村直言，慰安妇问题在最近成为美国国会的焦点，并不突然。“慰安妇议题过去就曾经被（美国）国会提出讨论过，只是共和党长期把持国会多数，所以日本也没有太担心。现在民主党掌握国会，加上在美国的韩国移民在背后大力推动，这个提案才又咸鱼翻身。”
过去，类似的提案曾经在国会三度闯关，但都在对外事务委员会表决时胎死腹中，没能上到众议院的辩论台。本田在出席上述听证会时称，他再度提出这个议案的一大考虑是，许多受害妇女年事已高，每年她们都在逐渐凋零中，因此事不宜迟。目前这个提案正受到驴象两党议员的支持，很有可能在4月底安倍预定的对华盛顿的访问前在众议院通过。
身为日本裔的美国议员，本田长期以来专注于人权问题早已不是秘密。他在加州州议会担任议员时，就曾经成功推动议会通过一个促使日本为慰安妇历史道歉的决议案。出生于加州的本田，年幼时曾在二战时期美国羁押日本移民的集中营呆过一段时间。本田的这段成长经历或许同他今日在人权问题上的强硬立场有所联系。
对于本田勇于关注慰安妇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历史议题，考特勒直言她并不感到诧异。“日本移民在美国居住有很长的一段历史，现在的日裔美国人已经是第五代了。他们中的许多人像本田一样，都对‘祖国’日本存在着十分复杂的感情（mixed feelings）。”
美日关系受“皮肉伤”
真正让考特勒感到惊讶的，其实是这个第121号决议案竟然能进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对本田来说，慰安妇问题是个人权问题，这同日韩或中日关系没有牵扯。而布什政府对日本的看法自然不同，美国现在还需要日本肩并肩地同美国站在一起打反恐战。”考特勒表示道，“但是对国会的对外事务委员会委员而言，慰安妇问题是人权、女权和国际法的综合议题，而且它的确反应出美日关系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在许多委员们看来，日本一连串否定二战历史的动作，是冲着美国而来的，意在向美国表示：我们（日本）并没有发动战争。”
也因此，在美国国会的第121号提案中，有两个词是以往的类似提案所没有的：一个是“责任”，另一个则是“清楚明白的”（unequivocal）。考特勒认为这样遣辞用句背后的意义是：日本要做美国在亚洲的代表，就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松村认为，就算美国国会通过第121号决议案，虽然形式上对美日的友好关系是个挫折，但是实质上美日同盟还是稳固如山。
“就算国会的决议案最后通过了，安倍是不会改变他坚守河野声明的立场，也不会再度道歉。”松村说道，“除了一些极端保守派的人士，多数日本人民是同意河野声明内容的。”
然而，塞缪尔斯认为，不少美国人对慰安妇问题对美日关系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感到忧心。至少在象征意义上，会给美日关系带来阴影。
“日本从来不欢迎美国的耳提面命。”塞缪尔斯说，“过去，中国对日本说什么，日本民调上都会反映出对中国产生一股反弹情绪（backlash）。这次美国的慰安妇决议案，可能也会带来同样的反应。”
对于那些认为美国国会提出要求日本为慰安妇道歉的议案将严重伤害美日同盟的人，考特勒也有话要说：“应该说，如果日本能在慰安妇问题上全盘托出（come clean），清清楚楚地道歉，美日关系会比现在还要紧密10倍。” （作者 徐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