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反导条约》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19 15:31:31



如果反导条约(ABM Treaty)没有出现,美苏核军备竞赛会如何发展?会不会更加激烈?


这种讨论“反事实counterfactual”的框架我认为是很难设计的。


所以我仅能谈谈下列6个问题:1,《反导条约》有没有实现它的狭义目标,限制弹道导弹防御系统的增长?2,《反导条约》存在时,战略导弹防御技术是否在进展?3,既然有反导技术进步,如何理解《反导条约》的限制作用?4,如果没有里根提出SDI,这种技术进步最终可能会导致什么?5,《反导条约》的逻辑是什么?6,如何评价《反导条约》的逻辑?




《反导条约》有没有实现它的狭义目标,限制弹道导弹防御系统的增长?



我认为ABM条约很好地完成了它的任务。
ABM条约明确限制的大规模反导部署没有出现,美国自行拆除了唯一的一个反导基地,苏联的莫斯科反导系统规模长期达不到ABM条约的限制,双方并没有进行任何实质性的违约。如果说这样实现了“把防御性战略武器竞赛从总体核军备竞赛中排除出去”,则ABM条约已经实现了它的目的。
但是,《反导条约》存在时,战略导弹防御技术是否在进展?
很多人认为在《反导条约》签订后,到1983年3月里根《战略防御倡议》SDI之前的一段时间里,美国的弹道导弹防御BMD研究处于某种停滞的真空状态,其实涉及BMD研究的进展一直存在,只不过里根《战略防御倡议》SDI的光辉太强,以至于让很多人以为它是一个完全跳脱美国反导研发历程的“反苏阴谋”。

早在1969年,美国陆军反导部门与各防务承包商就开始关于“Safeguard卫兵”之后的下一代反导系统探索,当时的称呼就是“Hard Site Defense(加固点防御)”。1971年1月,“Hard Site Defense(加固点防御)”正式立项,1972年4月该计划改名为“点防御Site Defense”项目。
加固点防御,自然是针对经过加固的点目标进行的防御系统,这与“Safeguard卫兵”的防御目的相符——————继续用反导来保护美国陆基核反击力量(ICBM)。“点防御Site Defense”项目计划开发“Sprint  II”短距拦截弹,用3部作战雷达搭配100枚拦截弹。1974年国会在预算拨款中下令禁止“点防御Site Defense”项目的prototyping(原型样机试制)工作,将反导研究限制在“子系统与部件”层面上。于是“Sprint  II”短距拦截弹的研发终止,1975年10月,“点防御SiteDefense”项目改为“系统技术Systems Technology”项目。美国国会对prototyping(原型样机试制)的禁令一直持续到1981年。
1977年1月,美国陆军反导系统司令部下令开始“Low Altitude Defense (LoAD)低空拦截”系统的研制,“LoAD低空拦截”的目标是设计与MX洲际弹道导弹部署模式相契合的反导系统,通过15000米以下高度的大气层内核拦截、主动防御来提高MX的生存力。1982年,“LoAD低空拦截”改名为“Sentry岗哨”项目。“Sentry岗哨”项目被赋予开发“非核拦截、大气层内拦截器”的任务,1983年2月,“Sentry岗哨”项目终止。
上面指的是underlay(下层防御),也就是“Sprint”短距拦截弹的后续研发工作。针对overlay(上层防御),也就是继承“Spartan”远程拦截弹的研究,同时没有停滞。
1977年3月,美国陆军反导系统司令部下令,在“系统技术Systems Technology”项目下建立“Homing Overlay Experiment Task Force上层寻的实验工作组”,这个项目的产物是著名的HOE上层寻的实验,在1984年6月首次成功实现动能拦截/非核拦截。
HOE是“LoAD低空拦截”或“Sentry岗哨”配合的大气层外中段拦截方案中之一,它使用“母舱观测引导+子拦截弹覆盖多目标”,母舱负责D3:目标探测、真假目标区分、标识Detection,Discrimination,Designation。多个子拦截器进行直接碰撞拦截。
如果说上面的HOE有当今“MKV\MOKV多目标拦截器”项目的影子,还有一个项目在今天的反导系统中遗存下来。
多弹头版Spartan将使用小型拦截器,其项目是“Homing Interceptor–Terminal末端寻的拦截器”,或是“Homing Intercept Technology寻的拦截技术”,缩写HIT,除了红外制导版本,还有雷达制导版本,也就是后来1983年1月立项的SR-HIT (Small-Radar Homing Intercept Technology小型雷达HIT)
据说是因为“SR-HIT”往往为误认为是“短距拦截器技术”,在1986年上半年改名为FLAGE (Flexible Light-Weight Agile Experiment灵活轻重量敏捷试验)。1986年,SR-HIT与FLAGE的研究成果转入ERINT(Extended Range Interceptor增程拦截器)项目,而在1994年2月,美陆军选定ERINT 为爱国者PAC-3系统的技术。
顺便一提:HIT项目的红外制导版本在1976-1977年变为空军反卫星项目、F-15空射反卫星“微型寻的飞行器Miniature Homing Vehicle”。
类似的还有“Spartan”远程拦截弹的改进版,具备火箭发动局关停—重启而具备巡飞(loiter)功能,可以等待敌方来袭导弹,进一步观测精确模拟诱饵,进而区分真假目标。
还有1968年启动的“UPSTAGE上面级”项目,它是一种高机动拦截弹头,用来拦截机动弹头(MARV)的,它的技术在80年代转成SDI中的“大气层内高空防御拦截弹” (HEDI),最后变成THAAD,可能会被用来拦截今日的其他机动弹头(MARV)。



既然有反导技术进步,如何理解《反导条约》的限制作用?
ABM条约导致国内单边限制的出现:
美国国会自愿对prototyping(原型样机试制)的禁令一直持续到1981年。这种措施限制了美军技术开发的进度。
ABM条约导致项目与组织缩水:
1973年7月,1976年12月,美国陆军系统反导司令部的人员数量各进行了一次近50%的削减。
ABM条约的规定直接限制了反导系统的效能:
“Sentry岗哨”项目被终止的原因除了与其紧密捆绑的MX部署模式变动以外,还有ABM条约的限制:因为每一个“LoAD低空拦截”单元备有3枚拦截弹,一个作战雷达,ABM条约规定大型反导雷达不超过2部,小型反导雷达不超过18部。所以最多部署18个“LoAD低空拦截”单元。更不用说ABM条约还禁止机动拦截器,禁止多拦截器齐射的能力、禁止快速装填能力的拦截器发射架。
如果没有里根提出SDI,这种技术进步最终可能会导致什么?
overlay(上层防御),也就是面防御、全国防御,具备保护人口与社会财富的能力,但是极其困难的,而且部署轻量级的全国面防御并无法有效保护加固点目标(例如ICBM发射井),因为它们能拦截的敌方弹头数量太少。比如说美国很早的认识到“Spartan”远程拦截弹对于保护ICBM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而苏联长期部署的就是远程拦截弹,短程拦截弹/大气层内拦截弹是在1989年才完成部署。
其本质在于:如果只允许部署少量的拦截器(比如说ABM条约限制的100枚),与其用它们保护城市,不如用它们保护ICBM发射井,因为这数量太少了,无法有效保护人口——而且城市很难进行抗核加固。
所以说,在SDI之前的反导热点、重点一直是针对加固点目标的underlay(下层防御)。面对进攻方的巨大增长潜力——这是美苏两国在七十年代开始部署分导式多弹头MIRV带来的——防御方也只能“扩散”:扩散雷达的数量、扩散拦截器的数量;同时继续应用大气层做过滤器,不断过滤高级诱饵,再提高所保护目标的抗核加固程度,通过高加速度拦截器实现低层(核)拦截。

例如:“系统技术Systems Technology”雷达,也就是之前的“点防御Site Defense”雷达,其尺寸是之前“Safeguard卫兵”作战雷达的五十分之一。而“LoAD低空拦截”雷达又进一步缩小成“系统技术Systems Technology”雷达的四十分之一。

通过民用商业界计算机处理能力的飞速提高,这些雷达的真假目标区分能力也在大幅提升。
如果说《反导条约》把弹道导弹防御技术的军备竞赛引导到了针对加固点目标的underlay(下层防御),用以提高核反击力量的生存力,可以说,这是很积极的发展————这有助于保护美苏两国的陆基ICBM。
但是,在雷达,也在“点防御Site Defense”项目改名“系统技术Systems Technology”项目的七十年代中期,美国官方对其所保护的目标也进行了“扩散”:不仅是保护ICBM发射井,在未来也许“系统技术”可以用来保护战略轰炸机基地、弹道导弹核潜艇基地、国家指挥当局NCA(也就是首都)————这个时候,保护核反击力量与保护城市的边界就开始模糊了。
确实如此,如果反导作战雷达/大功率相控阵雷达能越造越小,如果它们的“扩散”很容易;如果拦截弹也可以迅速扩散,即使不出现SDI迷梦,在某个未来总会出现能覆盖全国的反导网络。
《反导条约》的逻辑是什么?

《反导条约》背后的逻辑是:防御系统的部署会要求更多的进攻性核弹头,也就是逼迫核弹头数量增长,要控制核军备竞赛,就必须要控制防御武器,还有进攻武器。
所以我们讨论ABM条约,不能忽视它的另一个面:《美苏关于限制进攻性战略武器的某些措施的临时协定》(一般简称为“临时协议Interim Agreement”),《ABM条约》加上《临时协议Interim Agreement》,构成了SALT   I(美苏第一阶段战略武装限制条约)。
因为固化“进攻性核武器平衡”的《临时协议Interim Agreement》,无法单独完成任务,它需要ABM条约。而且,《临时协议》的重点是弹道导弹核武器,所以ABM条约——而不是什么《限制国土防空系统条约》——就足够了。
从这个方面来看,ABM条约的成败与价值,其实关键在于《临时协议》。
但是SALT   I中的《临时协议》,可以说是极其宽松的,它基本允许美苏继续进一步建造战略核武器,它定的上限高于美苏当时的核军力,而且它没有对弹道导弹核弹头进行限制。也就是说,当多弹头MIRV技术出现时,美苏的核弹头数量又可以合理地大大增长。关于SALT I为什么不限制MIRV多弹头,为什么基辛格没有抓住机会,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研究课题。
SALT中的L,也就是“Limitation限制”,体现了它不实质削减,仅仅是“限制增长”的内涵。而START中的R,也就是“Reduction削减”,则是到里根时代才出现的概念。
那有人就会问这种级别的SALT条约,意义何在?它的意义是很大的,关键在于它从数量上正式确认了美苏(战略核武)均势strategic parity。从SALT  I条约签订开始,美苏正式进入“缓和”时期,苏联不断试图把这个核均势转换为政治均势,把军事平等转换为政治平等。美国不断试图在美苏均衡的基础上,继续为欧洲提供核保护伞。两国都没有成功,而两国发现自己失败的时候,也就是“缓和”正式结束。
回到ABM条约,“防御系统的部署会要求更多的进攻性核弹头,也就是逼迫核弹头数量增长,要控制核军备竞赛,就必须要控制防御武器,还有进攻武器”,现在进攻武器已经通过很宽松的《临时协议Interim Agreement》来控制了,我们回头看《ABM条约》就可以重新理解:《ABM条约》的价值在于反导系统的价值,反导系统的价值在于它能消耗的弹道导弹核弹头的数量。如果一套反导系统能消耗很多弹头,则“限制反导”显著可以减轻核导弹扩军的压力。如果一个反导系统无法消耗敌方的核弹头,则限制它没有多少意义,因为核扩军的动机并不在此。
这里的“消耗”并不一定是指“成功拦截”,也可以是“牺牲反导系统本身,消耗的敌方弹头”。前者对应的是敌方直接发射大量弹头,通过饱和攻击来突防,也就是saturation。后者对应的是直接打击防御系统本身的弱点,也就是defense suppression。两者不相等,也就是说可能存在一种反导系统,它效率极高却缺乏生存力。
可是,60年代的反导系统,既没有足够高的拦截效率,也没有足够高的生存力。
具体来说:
根据1985年下旬,1985年戈尔巴乔夫-里根的日内瓦峰会前,苏共中央委员会的文件:
“导弹防御工作启动于六十年代中期。无线电工业部的信号旗设计局开发了A-35M莫斯科反导系统,于1979年开始作战值班。该系统有能力防御从各方向射来的一枚弹道导弹,以及从联邦德国射来的6枚潘兴-2型导弹。
替换系统——改进了的A-135莫斯科反导系统——的工作将于1987年完毕,届时将能防御1-2枚现代化洲际弹道导弹,和多达35枚潘兴-2型中远程导弹。A-135莫斯科反导系统包括一部新型目标搜索与跟踪雷达Don-2N (在Pushkino-Sofrino附近)。根据1985年7月15日中央委员会与部长会议决定,开展对莫斯科反导系统的进一步改进工作:A-235系统,有能力拦截8-12枚复杂弹道目标,和多达40枚潘兴-2型导弹。
计划该系统将于1995年进行测试。”
在这个评估上,美国情报机构基本是跟苏联官方一样,认为莫斯科的第一代反导系统(A-35M)仅能拦截几枚ICBM弹头。
但是,美军在核打击方案上,并没有仅仅是用“几枚ICBM弹头”,1968年的美国SIOP中,单独使用100多枚民兵I和民兵II洲际弹道导弹,加上若干枚潜射弹道导弹,专门打击苏联的反导系统。
也就是说莫斯科反导系统在saturation意义上的价值是几枚ICBM弹头,在defense suppression意义上的价值至少是100多枚民兵I和民兵II洲际弹道导弹。
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因为美国的洲际核弹头数量足够多,而且采取了保守的打击规划,在多弹头MIRV化以后,美国的ICBM弹头数量进一步增长,不管莫斯科反导的“价值”是多少,都变成完全可承受的了。
换一种说法,在MIRV化以后,ABM条约的意义就大大下降了,因为它既没有阻止进攻核武器的大增、也不是进攻核武器大增的理由。



6,如何评价《反导条约》的逻辑?



有一种错误的认识是:ABM条约要通过剥夺防御能力,实现美苏双方“赤裸地”确保互相摧毁,因为反导系统会破坏确保互相摧毁,所以要限制反导规模。
这种观点当然是在学理上正确的,而且美国官方在教育苏联政府放弃大规模反导部署的时候,也反复用MAD(确保互相摧毁)这个借口。可是只要仔细深究一下谈判历史,就知道这个理由离当时具体实践太远。
首先,SALT谈判中没有任何关于MAD(确保互相摧毁)标准的内容。其次,ABM条约完全没有涉及“轰炸机-国土防空问题”,也就是说有一整个领域被忽略了。很难想像,MAD的达成不需要考虑轰炸机核武器。
最关键的是,美苏战略核弹头的数量大增,使得“通过限制反导,保护MAD”的理由变得荒谬:因为美苏的核武器库已经大大超出了MAD的要求,不管MAD如何定义。
另一种错误观点是:MIRV技术、多弹头化的大潮,是美苏部署反导带来的。MIRV的出现是多源头的、多驱动的,其中不仅是突防需求,更重要的是“打击更多目标”这个需求。
在美苏反导被限制后,MIRV多弹头化没有停滞,反而进一步大增,美国MX,苏联SS-18等高度多弹头化的ICBM都是在ABM条约的背景下推进的。
《反导条约》是一个双边军控措施,它是应对反导系统的一种双边合作解决方案:通过共同限制,消除反导系统的任何不利影响。而——如果你认为MIRV主要是为了突防的话——多弹头化MIRV是一个单边措施,它通过一国独立自主地增加核弹头数量,消除反导系统的不利影响。


从逻辑上来说,这个“双边措施”应该是用来替换“单边措施”的,谈判与条约是应该来取代单边扩军的——————但是历史上并没有这样,不仅没有阻止单边扩军,单边扩军甚至降低了ABM条约的意义。所以我倾向于认为MIRV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突防,而反导条约的价值被过于宽松的SALT    I《临时协议》给大大稀释了。



当然,也许六七十年代的核反导技术,导致了部署在城市周围的核拦截弹,简直不可能被接受。






这也许才是《反导条约》的价值所在————它既反映了当时的技术现实,又反映了大众对这种技术现实的真实态度(比如说美国Sentinel哨兵反导系统进行城市防御阵地选址时,遭遇的巨大阻力)————也许是如此真实地反映了核反导系统的不可接受性,导致它似乎并没有提供什么给世界和平。

但是,今天不止一个国家的首都里,也许还有人在期望《反导条约》仍存在、希望它再生呢









如果反导条约(ABM Treaty)没有出现,美苏核军备竞赛会如何发展?会不会更加激烈?

这种讨论“反事实counterfactual”的框架我认为是很难设计的。

所以我仅能谈谈下列6个问题:1,《反导条约》有没有实现它的狭义目标,限制弹道导弹防御系统的增长?2,《反导条约》存在时,战略导弹防御技术是否在进展?3,既然有反导技术进步,如何理解《反导条约》的限制作用?4,如果没有里根提出SDI,这种技术进步最终可能会导致什么?5,《反导条约》的逻辑是什么?6,如何评价《反导条约》的逻辑?




《反导条约》有没有实现它的狭义目标,限制弹道导弹防御系统的增长?



我认为ABM条约很好地完成了它的任务。 ABM条约明确限制的大规模反导部署没有出现,美国自行拆除了唯一的一个反导基地,苏联的莫斯科反导系统规模长期达不到ABM条约的限制,双方并没有进行任何实质性的违约。如果说这样实现了“把防御性战略武器竞赛从总体核军备竞赛中排除出去”,则ABM条约已经实现了它的目的。 但是,《反导条约》存在时,战略导弹防御技术是否在进展? 很多人认为在《反导条约》签订后,到1983年3月里根《战略防御倡议》SDI之前的一段时间里,美国的弹道导弹防御BMD研究处于某种停滞的真空状态,其实涉及BMD研究的进展一直存在,只不过里根《战略防御倡议》SDI的光辉太强,以至于让很多人以为它是一个完全跳脱美国反导研发历程的“反苏阴谋”。
早在1969年,美国陆军反导部门与各防务承包商就开始关于“Safeguard卫兵”之后的下一代反导系统探索,当时的称呼就是“Hard Site Defense(加固点防御)”。1971年1月,“Hard Site Defense(加固点防御)”正式立项,1972年4月该计划改名为“点防御Site Defense”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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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5-25 00:32 上传

加固点防御,自然是针对经过加固的点目标进行的防御系统,这与“Safeguard卫兵”的防御目的相符——————继续用反导来保护美国陆基核反击力量(ICBM)。“点防御Site Defense”项目计划开发“Sprint  II”短距拦截弹,用3部作战雷达搭配100枚拦截弹。1974年国会在预算拨款中下令禁止“点防御Site Defense”项目的prototyping(原型样机试制)工作,将反导研究限制在“子系统与部件”层面上。于是“Sprint  II”短距拦截弹的研发终止,1975年10月,“点防御SiteDefense”项目改为“系统技术Systems Technology”项目。美国国会对prototyping(原型样机试制)的禁令一直持续到198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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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1月,美国陆军反导系统司令部下令开始“Low Altitude Defense (LoAD)低空拦截”系统的研制,“LoAD低空拦截”的目标是设计与MX洲际弹道导弹部署模式相契合的反导系统,通过15000米以下高度的大气层内核拦截、主动防御来提高MX的生存力。1982年,“LoAD低空拦截”改名为“Sentry岗哨”项目。“Sentry岗哨”项目被赋予开发“非核拦截、大气层内拦截器”的任务,1983年2月,“Sentry岗哨”项目终止。 上面指的是underlay(下层防御),也就是“Sprint”短距拦截弹的后续研发工作。针对overlay(上层防御),也就是继承“Spartan”远程拦截弹的研究,同时没有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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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3月,美国陆军反导系统司令部下令,在“系统技术Systems Technology”项目下建立“Homing Overlay Experiment Task Force上层寻的实验工作组”,这个项目的产物是著名的HOE上层寻的实验,在1984年6月首次成功实现动能拦截/非核拦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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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E是“LoAD低空拦截”或“Sentry岗哨”配合的大气层外中段拦截方案中之一,它使用“母舱观测引导+子拦截弹覆盖多目标”,母舱负责D3:目标探测、真假目标区分、标识Detection,Discrimination,Designation。多个子拦截器进行直接碰撞拦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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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上面的HOE有当今“MKV\MOKV多目标拦截器”项目的影子,还有一个项目在今天的反导系统中遗存下来。 多弹头版Spartan将使用小型拦截器,其项目是“Homing Interceptor–Terminal末端寻的拦截器”,或是“Homing Intercept Technology寻的拦截技术”,缩写HIT,除了红外制导版本,还有雷达制导版本,也就是后来1983年1月立项的SR-HIT (Small-Radar Homing Intercept Technology小型雷达H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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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5-25 00:28 上传

据说是因为“SR-HIT”往往为误认为是“短距拦截器技术”,在1986年上半年改名为FLAGE (Flexible Light-Weight Agile Experiment灵活轻重量敏捷试验)。1986年,SR-HIT与FLAGE的研究成果转入ERINT(Extended Range Interceptor增程拦截器)项目,而在1994年2月,美陆军选定ERINT 为爱国者PAC-3系统的技术。 顺便一提:HIT项目的红外制导版本在1976-1977年变为空军反卫星项目、F-15空射反卫星“微型寻的飞行器Miniature Homing Vehicle”。 类似的还有“Spartan”远程拦截弹的改进版,具备火箭发动局关停—重启而具备巡飞(loiter)功能,可以等待敌方来袭导弹,进一步观测精确模拟诱饵,进而区分真假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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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1968年启动的“UPSTAGE上面级”项目,它是一种高机动拦截弹头,用来拦截机动弹头(MARV)的,它的技术在80年代转成SDI中的“大气层内高空防御拦截弹” (HEDI),最后变成THAAD,可能会被用来拦截今日的其他机动弹头(MARV)。


既然有反导技术进步,如何理解《反导条约》的限制作用?ABM条约导致国内单边限制的出现:美国国会自愿对prototyping(原型样机试制)的禁令一直持续到1981年。这种措施限制了美军技术开发的进度。 ABM条约导致项目与组织缩水:1973年7月,1976年12月,美国陆军系统反导司令部的人员数量各进行了一次近50%的削减。 ABM条约的规定直接限制了反导系统的效能:“Sentry岗哨”项目被终止的原因除了与其紧密捆绑的MX部署模式变动以外,还有ABM条约的限制:因为每一个“LoAD低空拦截”单元备有3枚拦截弹,一个作战雷达,ABM条约规定大型反导雷达不超过2部,小型反导雷达不超过18部。所以最多部署18个“LoAD低空拦截”单元。更不用说ABM条约还禁止机动拦截器,禁止多拦截器齐射的能力、禁止快速装填能力的拦截器发射架。 如果没有里根提出SDI,这种技术进步最终可能会导致什么?overlay(上层防御),也就是面防御、全国防御,具备保护人口与社会财富的能力,但是极其困难的,而且部署轻量级的全国面防御并无法有效保护加固点目标(例如ICBM发射井),因为它们能拦截的敌方弹头数量太少。比如说美国很早的认识到“Spartan”远程拦截弹对于保护ICBM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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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苏联长期部署的就是远程拦截弹,短程拦截弹/大气层内拦截弹是在1989年才完成部署。 其本质在于:如果只允许部署少量的拦截器(比如说ABM条约限制的100枚),与其用它们保护城市,不如用它们保护ICBM发射井,因为这数量太少了,无法有效保护人口——而且城市很难进行抗核加固。 所以说,在SDI之前的反导热点、重点一直是针对加固点目标的underlay(下层防御)。面对进攻方的巨大增长潜力——这是美苏两国在七十年代开始部署分导式多弹头MIRV带来的——防御方也只能“扩散”:扩散雷达的数量、扩散拦截器的数量;同时继续应用大气层做过滤器,不断过滤高级诱饵,再提高所保护目标的抗核加固程度,通过高加速度拦截器实现低层(核)拦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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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系统技术Systems Technology”雷达,也就是之前的“点防御Site Defense”雷达,其尺寸是之前“Safeguard卫兵”作战雷达的五十分之一。而“LoAD低空拦截”雷达又进一步缩小成“系统技术Systems Technology”雷达的四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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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民用商业界计算机处理能力的飞速提高,这些雷达的真假目标区分能力也在大幅提升。 如果说《反导条约》把弹道导弹防御技术的军备竞赛引导到了针对加固点目标的underlay(下层防御),用以提高核反击力量的生存力,可以说,这是很积极的发展————这有助于保护美苏两国的陆基ICBM。 但是,在雷达,也在“点防御Site Defense”项目改名“系统技术Systems Technology”项目的七十年代中期,美国官方对其所保护的目标也进行了“扩散”:不仅是保护ICBM发射井,在未来也许“系统技术”可以用来保护战略轰炸机基地、弹道导弹核潜艇基地、国家指挥当局NCA(也就是首都)————这个时候,保护核反击力量与保护城市的边界就开始模糊了。 确实如此,如果反导作战雷达/大功率相控阵雷达能越造越小,如果它们的“扩散”很容易;如果拦截弹也可以迅速扩散,即使不出现SDI迷梦,在某个未来总会出现能覆盖全国的反导网络。 《反导条约》的逻辑是什么?
《反导条约》背后的逻辑是:防御系统的部署会要求更多的进攻性核弹头,也就是逼迫核弹头数量增长,要控制核军备竞赛,就必须要控制防御武器,还有进攻武器。 所以我们讨论ABM条约,不能忽视它的另一个面:《美苏关于限制进攻性战略武器的某些措施的临时协定》(一般简称为“临时协议Interim Agreement”),《ABM条约》加上《临时协议Interim Agreement》,构成了SALT   I(美苏第一阶段战略武装限制条约)。 因为固化“进攻性核武器平衡”的《临时协议Interim Agreement》,无法单独完成任务,它需要ABM条约。而且,《临时协议》的重点是弹道导弹核武器,所以ABM条约——而不是什么《限制国土防空系统条约》——就足够了。 从这个方面来看,ABM条约的成败与价值,其实关键在于《临时协议》。 但是SALT   I中的《临时协议》,可以说是极其宽松的,它基本允许美苏继续进一步建造战略核武器,它定的上限高于美苏当时的核军力,而且它没有对弹道导弹核弹头进行限制。也就是说,当多弹头MIRV技术出现时,美苏的核弹头数量又可以合理地大大增长。关于SALT I为什么不限制MIRV多弹头,为什么基辛格没有抓住机会,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研究课题。 SALT中的L,也就是“Limitation限制”,体现了它不实质削减,仅仅是“限制增长”的内涵。而START中的R,也就是“Reduction削减”,则是到里根时代才出现的概念。 那有人就会问这种级别的SALT条约,意义何在?它的意义是很大的,关键在于它从数量上正式确认了美苏(战略核武)均势strategic parity。从SALT  I条约签订开始,美苏正式进入“缓和”时期,苏联不断试图把这个核均势转换为政治均势,把军事平等转换为政治平等。美国不断试图在美苏均衡的基础上,继续为欧洲提供核保护伞。两国都没有成功,而两国发现自己失败的时候,也就是“缓和”正式结束。 回到ABM条约,“防御系统的部署会要求更多的进攻性核弹头,也就是逼迫核弹头数量增长,要控制核军备竞赛,就必须要控制防御武器,还有进攻武器”,现在进攻武器已经通过很宽松的《临时协议Interim Agreement》来控制了,我们回头看《ABM条约》就可以重新理解:《ABM条约》的价值在于反导系统的价值,反导系统的价值在于它能消耗的弹道导弹核弹头的数量。如果一套反导系统能消耗很多弹头,则“限制反导”显著可以减轻核导弹扩军的压力。如果一个反导系统无法消耗敌方的核弹头,则限制它没有多少意义,因为核扩军的动机并不在此。 这里的“消耗”并不一定是指“成功拦截”,也可以是“牺牲反导系统本身,消耗的敌方弹头”。前者对应的是敌方直接发射大量弹头,通过饱和攻击来突防,也就是saturation。后者对应的是直接打击防御系统本身的弱点,也就是defense suppression。两者不相等,也就是说可能存在一种反导系统,它效率极高却缺乏生存力。 可是,60年代的反导系统,既没有足够高的拦截效率,也没有足够高的生存力。 具体来说:根据1985年下旬,1985年戈尔巴乔夫-里根的日内瓦峰会前,苏共中央委员会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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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5-25 00:32 上传

“导弹防御工作启动于六十年代中期。无线电工业部的信号旗设计局开发了A-35M莫斯科反导系统,于1979年开始作战值班。该系统有能力防御从各方向射来的一枚弹道导弹,以及从联邦德国射来的6枚潘兴-2型导弹。 替换系统——改进了的A-135莫斯科反导系统——的工作将于1987年完毕,届时将能防御1-2枚现代化洲际弹道导弹,和多达35枚潘兴-2型中远程导弹。A-135莫斯科反导系统包括一部新型目标搜索与跟踪雷达Don-2N (在Pushkino-Sofrino附近)。根据1985年7月15日中央委员会与部长会议决定,开展对莫斯科反导系统的进一步改进工作:A-235系统,有能力拦截8-12枚复杂弹道目标,和多达40枚潘兴-2型导弹。 计划该系统将于1995年进行测试。” 在这个评估上,美国情报机构基本是跟苏联官方一样,认为莫斯科的第一代反导系统(A-35M)仅能拦截几枚ICBM弹头。 但是,美军在核打击方案上,并没有仅仅是用“几枚ICBM弹头”,1968年的美国SIOP中,单独使用100多枚民兵I和民兵II洲际弹道导弹,加上若干枚潜射弹道导弹,专门打击苏联的反导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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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莫斯科反导系统在saturation意义上的价值是几枚ICBM弹头,在defense suppression意义上的价值至少是100多枚民兵I和民兵II洲际弹道导弹。 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因为美国的洲际核弹头数量足够多,而且采取了保守的打击规划,在多弹头MIRV化以后,美国的ICBM弹头数量进一步增长,不管莫斯科反导的“价值”是多少,都变成完全可承受的了。 换一种说法,在MIRV化以后,ABM条约的意义就大大下降了,因为它既没有阻止进攻核武器的大增、也不是进攻核武器大增的理由。


6,如何评价《反导条约》的逻辑?


有一种错误的认识是:ABM条约要通过剥夺防御能力,实现美苏双方“赤裸地”确保互相摧毁,因为反导系统会破坏确保互相摧毁,所以要限制反导规模。 这种观点当然是在学理上正确的,而且美国官方在教育苏联政府放弃大规模反导部署的时候,也反复用MAD(确保互相摧毁)这个借口。可是只要仔细深究一下谈判历史,就知道这个理由离当时具体实践太远。 首先,SALT谈判中没有任何关于MAD(确保互相摧毁)标准的内容。其次,ABM条约完全没有涉及“轰炸机-国土防空问题”,也就是说有一整个领域被忽略了。很难想像,MAD的达成不需要考虑轰炸机核武器。 最关键的是,美苏战略核弹头的数量大增,使得“通过限制反导,保护MAD”的理由变得荒谬:因为美苏的核武器库已经大大超出了MAD的要求,不管MAD如何定义。另一种错误观点是:MIRV技术、多弹头化的大潮,是美苏部署反导带来的。MIRV的出现是多源头的、多驱动的,其中不仅是突防需求,更重要的是“打击更多目标”这个需求。 在美苏反导被限制后,MIRV多弹头化没有停滞,反而进一步大增,美国MX,苏联SS-18等高度多弹头化的ICBM都是在ABM条约的背景下推进的。 《反导条约》是一个双边军控措施,它是应对反导系统的一种双边合作解决方案:通过共同限制,消除反导系统的任何不利影响。而——如果你认为MIRV主要是为了突防的话——多弹头化MIRV是一个单边措施,它通过一国独立自主地增加核弹头数量,消除反导系统的不利影响。


从逻辑上来说,这个“双边措施”应该是用来替换“单边措施”的,谈判与条约是应该来取代单边扩军的——————但是历史上并没有这样,不仅没有阻止单边扩军,单边扩军甚至降低了ABM条约的意义。所以我倾向于认为MIRV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突防,而反导条约的价值被过于宽松的SALT    I《临时协议》给大大稀释了。



当然,也许六七十年代的核反导技术,导致了部署在城市周围的核拦截弹,简直不可能被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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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许才是《反导条约》的价值所在————它既反映了当时的技术现实,又反映了大众对这种技术现实的真实态度(比如说美国Sentinel哨兵反导系统进行城市防御阵地选址时,遭遇的巨大阻力)————也许是如此真实地反映了核反导系统的不可接受性,导致它似乎并没有提供什么给世界和平。

但是,今天不止一个国家的首都里,也许还有人在期望《反导条约》仍存在、希望它再生呢






反导条约在当时技术条件下签署,但是到了90年代,技术的进步特别是以在大气层内核防核理论的不切实际性,使得这个条约变得没有意义。例如,90年代莫斯科整个城市不过是一个克里姆林宫为中心半径30km的放射状居民区,地面为大平原,无任何遮蔽物,该地区常年无风或者微风。因此如果部署在该城市外围的核反导弹在空中与来袭导弹互炸,则该地区顷刻之间就会变成100年的无人区。
目前所要担心的,不是反导条约能否返回的问题,而是一旦共和党在11月重掌白宫,是否会与俄罗斯私相授予,协议废除中导条约和修改第四阶段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问题。因为美国国内目前的形势是逐步寻求如何自保北美大陆,而不是维护所谓欧亚大陆的稳定。伴随十多年的平叛与反恐战争,美国武装力量已经疲惫不堪,但是利用低杀伤和低威慑力精确常规武器作战,直接导致战争与威慑成本飙升,乃至美国自己已经承担不住。在这种情况下,重回核威慑的论调将会高涨。而目前的俄罗斯已经走在了更前面,彻底和全面的更新了他的中远程路基导弹系统。
对于美国来讲,中段和末端防御目前已经做到日臻完善。未来必然要解决助推段防御和多单头防御问题,而助推段防御需要临近敌方500-2000km国界部署重达7-10吨的反导火箭,这就要求不得不废除中导条约。
干货贴,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