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半月礁事件”的低调反应

今年11月，菲律宾一地方法庭判处9名涉嫌在南中国海半月礁（Half-Moon Shoal）盗猎海龟的中国渔民罪名成立，每人被罚款1万2000美元。马尼拉声称，盗猎行为发生在其专属经济区（EEZ）。这些渔民不太可能有钱缴付罚款，因此可能一直被拘留到2015年5月。

中国也声称对半月礁拥有主权。从北京的观点来看，渔民是在中国领海行使中国的“历史性权利”，菲律宾没有权利逮捕和审判他们。让人不解的，是中国对逮捕行动、审讯和判决的低调反应，尽管中国领导人向来显示维护其海洋权益的决心。

中国外交部表示，逮捕行动侵犯了中国主权，并要求菲律宾释放渔民和渔船。然而，北京却没有公开施加其他形式的外交压力或强制手段，迫使马尼拉释放其公民。中国的行动，可以用来检视在官方声明背后，它目前对南中国海的政策。

同2010年的一起类似事件比较，中国这一次的反应和立场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当时，日本海岸警卫队在有争议的钓鱼岛／尖阁诸岛海域，逮捕了一名中国渔船船长，并把他转交日本法庭。北京中止了同日本的所有高层接触，同时禁止向日本出口稀土。中国船长最终获得释放。

菲律宾海岸卫队在5月6日，于半月礁附近发现两艘中国渔船。其中一艘逃脱，但海岸卫队队员登上另一艘并拘捕9名船员，把他们带到巴拉望省（Palawan）受审。

中国的反应是要求菲律宾释放船员和船只，也向巴拉望省的华人社区施压，要他们不同菲律宾当局合作，让法庭不能找到通译员。另外，中国大使馆也拒绝发出“贫困证书”，让菲律宾公共检察官办公室的律师可以为渔民辩护，进一步延迟审讯。

中国的做法，主要是利用法律漏洞来显示它不承认菲律宾的司法权，但这和它的目的却是自相矛盾的。此外，这和北京在2010年对日本的强烈反应大相径庭，也因此将影响中国的南中国海主权声索。中国在船员被判有罪后的反应，进一步加强了北京在课题上“软化”的印象。

诚然，中国和日本间的“历史课题”，在中国对日本拘捕中国船长的反应上举足轻重。中国当局可能觉得，在和菲律宾间的捕鱼纠纷采取不那么强硬的立场，不会引起国内民族主义的强烈反弹。不过，中国这一次几乎保持缄默，还有其他因素。

这起小事件显示，中国可能正改变对南中国海的姿态。原因可能有四个。

首先，中国的温和反应，可能反映了中国许多精英间的默契，即中国对南中国海的主权声索，在很多方面还是不明确，也因此是有弱点的。

中国明白，根据对国际法的普遍理解，它不太可能声称独自对九段线内的所有海域拥有主权，而完全不顾及东南亚邻国的利益。其次，这样的捕鱼纠纷不时会发生，中国不是每一次都有采取行动的强烈动机。

第三，针对中国对南中国海的立场，菲律宾已把争端提交国际仲裁。中国虽然并不承认仲裁程序，却不想在国际上引起可能影响这程序的紧张氛围。中国的优先考量是促使仲裁庭放弃聆讯。北京可能担心，对捕鱼纠纷高调和严厉的反应，只会对菲律宾的立场有利。

最后，中国正尝试同亚细安修补近年因为南中国海争端而受影响的关系。北京提出了好些计划，比如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开创中国与亚细安伙伴关系的“钻石十年”，及确定2015年为“中国—亚细安海洋合作年”。北京不想在这个时候采取任何可能破坏中国与亚细安关系正面发展的行动。

因为围绕着九段线的不明确性，中国还没有清楚阐明它对南中国海的主权声索。根据中国内部对九段线的政策讨论，主流的观点是中国对九段线内的所有地形地貌（land features）拥有主权，对海域拥有“历史性权利”。

中国渔民在这些海域捕鱼的权利，是这“历史性权利”的关键部分。这是因为数百年来，中国渔民一直都在九段线内海域捕鱼。

中国在南中国海的实际行动面对两难局面。若其立场太强硬，就有可能影响同邻国的关系，冲击区域稳定。另一方面，不这么做，中国却又因此没有对在半月礁行使捕鱼“历史性权利”的渔民被捕，表现出有力的抗议。结果是中国没有坚持其声称的“历史性权利”，也因此削弱了它对南中国海的主权声索。


作者李明江是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关系研究院中国项目副教授和协调员，林庆瑞是该项目研究分析员。原载研究院电子刊物《RSIS评论》。
http://www.zaobao.com/forum/views/opinion/story20141229-429231今年11月，菲律宾一地方法庭判处9名涉嫌在南中国海半月礁（Half-Moon Shoal）盗猎海龟的中国渔民罪名成立，每人被罚款1万2000美元。马尼拉声称，盗猎行为发生在其专属经济区（EEZ）。这些渔民不太可能有钱缴付罚款，因此可能一直被拘留到2015年5月。

中国也声称对半月礁拥有主权。从北京的观点来看，渔民是在中国领海行使中国的“历史性权利”，菲律宾没有权利逮捕和审判他们。让人不解的，是中国对逮捕行动、审讯和判决的低调反应，尽管中国领导人向来显示维护其海洋权益的决心。

中国外交部表示，逮捕行动侵犯了中国主权，并要求菲律宾释放渔民和渔船。然而，北京却没有公开施加其他形式的外交压力或强制手段，迫使马尼拉释放其公民。中国的行动，可以用来检视在官方声明背后，它目前对南中国海的政策。

同2010年的一起类似事件比较，中国这一次的反应和立场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当时，日本海岸警卫队在有争议的钓鱼岛／尖阁诸岛海域，逮捕了一名中国渔船船长，并把他转交日本法庭。北京中止了同日本的所有高层接触，同时禁止向日本出口稀土。中国船长最终获得释放。

菲律宾海岸卫队在5月6日，于半月礁附近发现两艘中国渔船。其中一艘逃脱，但海岸卫队队员登上另一艘并拘捕9名船员，把他们带到巴拉望省（Palawan）受审。

中国的反应是要求菲律宾释放船员和船只，也向巴拉望省的华人社区施压，要他们不同菲律宾当局合作，让法庭不能找到通译员。另外，中国大使馆也拒绝发出“贫困证书”，让菲律宾公共检察官办公室的律师可以为渔民辩护，进一步延迟审讯。

中国的做法，主要是利用法律漏洞来显示它不承认菲律宾的司法权，但这和它的目的却是自相矛盾的。此外，这和北京在2010年对日本的强烈反应大相径庭，也因此将影响中国的南中国海主权声索。中国在船员被判有罪后的反应，进一步加强了北京在课题上“软化”的印象。

诚然，中国和日本间的“历史课题”，在中国对日本拘捕中国船长的反应上举足轻重。中国当局可能觉得，在和菲律宾间的捕鱼纠纷采取不那么强硬的立场，不会引起国内民族主义的强烈反弹。不过，中国这一次几乎保持缄默，还有其他因素。

这起小事件显示，中国可能正改变对南中国海的姿态。原因可能有四个。

首先，中国的温和反应，可能反映了中国许多精英间的默契，即中国对南中国海的主权声索，在很多方面还是不明确，也因此是有弱点的。

中国明白，根据对国际法的普遍理解，它不太可能声称独自对九段线内的所有海域拥有主权，而完全不顾及东南亚邻国的利益。其次，这样的捕鱼纠纷不时会发生，中国不是每一次都有采取行动的强烈动机。

第三，针对中国对南中国海的立场，菲律宾已把争端提交国际仲裁。中国虽然并不承认仲裁程序，却不想在国际上引起可能影响这程序的紧张氛围。中国的优先考量是促使仲裁庭放弃聆讯。北京可能担心，对捕鱼纠纷高调和严厉的反应，只会对菲律宾的立场有利。

最后，中国正尝试同亚细安修补近年因为南中国海争端而受影响的关系。北京提出了好些计划，比如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开创中国与亚细安伙伴关系的“钻石十年”，及确定2015年为“中国—亚细安海洋合作年”。北京不想在这个时候采取任何可能破坏中国与亚细安关系正面发展的行动。

因为围绕着九段线的不明确性，中国还没有清楚阐明它对南中国海的主权声索。根据中国内部对九段线的政策讨论，主流的观点是中国对九段线内的所有地形地貌（land features）拥有主权，对海域拥有“历史性权利”。

中国渔民在这些海域捕鱼的权利，是这“历史性权利”的关键部分。这是因为数百年来，中国渔民一直都在九段线内海域捕鱼。

中国在南中国海的实际行动面对两难局面。若其立场太强硬，就有可能影响同邻国的关系，冲击区域稳定。另一方面，不这么做，中国却又因此没有对在半月礁行使捕鱼“历史性权利”的渔民被捕，表现出有力的抗议。结果是中国没有坚持其声称的“历史性权利”，也因此削弱了它对南中国海的主权声索。


作者李明江是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关系研究院中国项目副教授和协调员，林庆瑞是该项目研究分析员。原载研究院电子刊物《RSIS评论》。
http://www.zaobao.com/forum/views/opinion/story20141229-429231